看着花雕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于心不忍,安慰道:“别哭。我没事的。”语气上虽然是风轻云淡,可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刺出血来。
慕卿索性封了几处的经脉,可这样,那些原本分散开来的疼痛跟封路后的车流一样,拥挤着往某处疼,慕卿承受不住,最终晕了过去。
“师父……师父……”花雕喊他,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花雕见着此情此景,内心的愧疚却更深了,慕卿对她那样好,此时此刻她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他难受。
花雕泪流成柱,都怪自己没用,师父的什么事,她都帮不上任何忙。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不要未婚先孕!!再爱也不可以!!姑娘们牢记吼!!
第44章 双生5
慕卿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一早病发醒来,花雕留在他身旁睡得正香。
梦中此情此景重复过上百遍,虽然现实中才发生过两次,可那种真切的心痛,即便在梦中也那么真实,让他分不清虚实。
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还好她还在。
昨天花雕梨花带雨地说去找香翎,他真的害怕花雕自己跑了,好在,花雕一向都是听他话的。
她趴在床榻边沿,几缕碎发垂在了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是正好的年纪啊,花一般的容貌。慕卿感慨罢,下一秒伸爪,揪,声音里好似含着玉:“起来啦!”
花雕蓦地爬起来,张口便是:“香翎……香翎姑娘?”
慕卿微怔,这是,惦记百香翎惦记了一晚上?
花雕环望了四周,发现梦里的那个香翎并不在自己身边,不禁大失所望,又用一双盈盈剪水的眸子期待地望向慕卿:“师父,你昨天是不是跟我说过,要带我去望南山找香翎姑娘?”
“嗯,”慕卿轻声应了句,随即认真强调道:“但你要答应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一定要在九月初回到赵泽毅那里。”
慕卿其实是不太想面对百香翎的,他觉得自己于百香翎有亏欠,饶是这样,还要向她讨要东西,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百香翎遇见了慕卿,也知慕卿为蛊毒所困,既然不主动告诉慕卿解法,说明她不是太愿意告知于他或者是解法有难处;再者,人心经不起岁月蹉跎,都是会变的,百香翎再也不是多年前的那个翎儿小姑娘了,一见面就要慕卿在花雕和自己中选一个来为难他,慕卿根本不确定百香翎究竟何意图。
慕卿心中忐忑,此去望南山,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但是不去,花雕肯定一直纠缠着他不放,就怕她一闹性子,直接弃了九月初九的婚约,那样于她于赵泽毅,都是不好的。
慕卿心中念叨,姑奶奶们啊,你们就都安分点吧。
花雕倒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纠葛,却听出了慕卿的弦外之音,会……发生什么?
花雕驾着马,把慕卿放在车厢里不让出来,用她的话说,哪有让病人来驱马的道理,慕卿心中当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当病号也挺好的,可以偷懒不用干活——虽然血蛊早就修复好了他的身体。
“师父,有个词叫‘金屋藏娇’,是不是就是这样的?”花雕在半路上像是想起了什么,扭着脑袋问车厢里的人。
她听慕卿讲过这个故事,有个皇帝小时候说要建一个金屋子藏一个美人。这么一想,那百香翎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巴掌大的小脸,赫然标准的杏眼,虽然她之前气急败坏地说了些碎嘴的话,但不可否认,人家的底子好,美人基础是摆在这里的。
“什么金屋藏娇,瞎说。”慕卿不以为然,望南山满山桃花,景致好,里面还藏了百余坛子酒,诗酒趁年华,用金屋形容实在是俗气。
慕卿只是不喜欢这样凄惨的爱情故事,金屋藏娇又如何,最是薄情帝王家,曾经那般的海誓山盟,还不是被后来者居上,落了个凄惨长门宫的下场。
当初慕卿看着百香翎无处可去,觉得她可怜,又想着花雕会和赵泽毅在一起,自己也命不久矣。望南山那么大的宅子闲着可惜,说拿去当了又太远,来来去去不知道会耗上多少个时日,花雕看不到他又要哭爹爹喊奶奶,不如留给百香翎住。
现在慕卿期待的却是,百香翎不在望南山。那样他大可忽悠着花雕直接去赵府,花雕和赵泽毅两人成了亲,他喝过喜酒,这事就算结束了,到时候他去他的归处,她拥她的良人,皆大欢喜。
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惜事不遂人愿,百香翎还真的就在望南山。两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宅子大门敞开,屋里空无一人,炉火里尚有余温。
不是遭了贼,是屋里人出门未锁门,只能说明百香翎就在这不远处。
两人找了一圈,发现百香翎正猫在树丛里摘桃子。
看他们来了,百香翎也不吃惊,倒是颇为熟络道:“来一起啊,摘了分给山下的婶婶伯伯们,这么多,任其自生自灭就浪费了。”
随即树旁钻出来两个小毛孩,猴似的拎着她的满箩筐桃子就跑了。
可能是山下的小孩吧,慕卿想着。
一见有吃的,花雕马上加入到摘桃的行列中去,把来望南山的目的置之脑后——反正百香翎一直都在这里,又跑不了!等摘完桃,再问也不迟嘛。
慕卿倒是不为所动,不就几个桃嘛,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山上可多的是。
桃子的品种还挺多,有脆桃有软桃,有毛桃有油桃,有黄桃有红桃还有白桃,花雕惊喜得像发现了宝藏一样。
小时候她曾在望南山待过几年,只不过那时候桃树还没挂果,长大后的夏天他们一般也不在望南山,花雕心中无限可惜,啊啊啊啊啊,错过了错过了!
花雕一边摘还一边在地上干净的水桶里洗了几个,给慕卿抛了一个,又递给百香翎一个,自己才拿起一个啃了起来。
“嗯,你别说,还挺甜。”蜜桃香甜多汁,一口咬下去,汁液在味蕾弥漫开来,好吃!随即,花雕问身旁人:“师父,你买树的时候特地挑选树种了吗?这桃真好。”
“没……”他一次要买几百棵桃树,掌柜的那里没有那么大量,就东凑几棵,西凑几棵,这才凑齐了他想要的数量,哪知这些桃树是这么多个品种,春日里都开着小白花小粉花倒是分辨不出有何区别,但果子成熟时倒像挂了个桃园似的。
吃饱喝足,花雕想回到正题之上,又睨了慕卿一眼,他倒是镇定自若,跟个没事人似的。心里感到奇怪,慕卿一直杵在这里跟棵桃树似的,他为何不自己开口?
“百姑娘,其实这次我们回来,不为别的……”花雕内心给自己做足思想工作,终于启齿。
百香翎也不傻,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却有意在卖关子:“过几日,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花雕刚想追问,只见百香翎又啃了口桃子:“都过了那么久,也不急在一时呗。”
花雕想了想,也是吼!
慕卿知道百香翎这是在跟花雕打着马虎眼,什么解药啊,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但为了能让某个小丫头安心,他还是配合着百香翎卖关子。
事实是没有几乎解药,百香翎终究是忍住没让花雕知道,想找个机会把她支开,只跟慕卿说这件事。之前,她开玩笑说让慕卿在自身性命和花雕中选一个,慕卿毫不犹豫地选了花雕。
心尖上的人儿呐,他怎么会舍得让她难过!
于是,百香翎开始了花式为难花雕的路途。
慕卿当然不会帮花雕,还巴不得她能早点离开望南山呢,索性就由着百香翎各种挑刺。
百香翎先是嫌弃她今天的桃子没洗干净,惹得自己闹了肚子,对花雕一顿埋怨。慕卿添油加醋,在一旁捂着肚子:“好像是真的,我肚子也有些不舒服。”花雕委屈,这么多人,吃的是同样的桃,就她一个人怪好咧。
百香翎又指使花雕去做饭,又怪她饭菜做得不好吃,当场给她倒了。慕卿倒也配合,只吃了几口就撂了筷子。花雕承认,她的确厨艺有待精进。
百香翎还让她去打洗脚水,花雕毕竟是有求于人家,对百香翎唯命是从,可百香翎觉得水温不合适,不是嫌冷就是觉得烫,让她换了一次又一次。慕卿也只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云淡风轻地从二人身边路过。
……
终于,十几个轮回后,花雕气成了一只鼓鼓的河豚——她不是没有脾气,在慕卿那里,她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故而很多事情做不好,她对百香翎一再忍让,只是觉得她有能救慕卿的办法。
最最重要的是慕卿,居然跟百香翎螃蟹(沆瀣)一气,一点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想到这里,花雕欲哭无泪,打算去找慕卿撒气。
慕卿听了花雕的一大番哭诉,冷哼一声:“我觉得她说得在理,你是真的什么事都干不好。”随即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她。
花雕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怀疑这百香翎是不是跟慕卿两人之间暗通了什么款曲,都存心要刁难她。
“师父……”花雕望向慕卿,一双眸子委屈得几乎滴出水来。
慕卿不安慰她也就算了,居然还帮着百香翎损她。
“别叫我师父!我们行过拜师礼了吗?喝过拜师酒了吗?既然没有,你就不是我徒弟!我也没你这么没用的徒弟。”
花雕只是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细一想,这是第一次见到无涯子时他跟慕卿说的话。
果然,有师父必有其徒弟!
那时慕卿还一脸无赖样地朝无涯子递酒盏,说,要不我们现在拜?师父请喝酒。
花雕当然不似慕卿,禁得起各种揉捏滚打,所以啊,慕卿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可做不到。
花雕脸皮薄,慕卿这么一说,她委屈极了,铁了心是觉得慕卿不要她了,转身就往外面走。
慕卿依旧没有拦住他,花雕心想,如此,是她打扰他们二人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慕卿觉得头大,这丫头,下次出门能不能记得带点钱,可慕卿又不能叫住她,如此,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功亏一篑了,绝对不能给花雕留一丢丢的希望!
百香翎在隔壁屋子“看戏”,确认花雕是真的走远了以后,才缓缓揭开门帘,走了进来。
“你这毒,需要有至亲之人为你换血,且换过以后,所有的蛊毒都会转到他的身上,他的情况会变得跟你之前一样,倘若不成功的话,两个人都可能会死,所以基本上是无解的。”
慕卿微微颔首,这结果,本就在他意料之中,根本谈不上有多么惊喜或者惊吓。
随即,百香翎补充道:“另外,你发现了一件事吗?我们被人盯上了。”
慕卿十分肯定,这些人是冲自己而来的,用他刚才的话说,花雕身无长处,当然不值得成为谁的筹码,唯有空山谷的血蛊,才能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慕卿之前做的所有,都是把花雕推出这个局外。
第45章 双生6
连续好几天,百香翎都在屋子附近发现了些村民打扮的人,那些人看似寻常,可她来望南山这么久,每家每户都混得熟络,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面孔。他们表面上装作在忙,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她这边瞟,很是可疑。
不止百香翎,慕卿也发现了这些异样的目光,只有某个傻子每天吃吃玩玩过得很开心。
到底是谁发现了药人的秘密?慕卿已经无处追究,他身上的香味这么浓,只要靠得近些,便都可以闻得见,被怀疑也很正常,所以他才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扎……
可他不想连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花雕、赵泽毅,还是百香翎——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跟别人无关。
追风被慕卿拴在马厩里吃草,慕卿心想着花雕受了气,又没有钱,肯定是骑着它去找赵泽毅了——花雕早就不是那个没了钱还要特地跑回来找他要的女孩子,如今她也有了别的依靠。
最好一骑绝尘,再也不回头,直奔全县,两人之间干脆撇得干干净净——花雕那么没心没肺,待他百年后没多久便会忘了他吧,这样也好。
话虽如此,可是慕卿心里却隐隐地疼,跟蛊毒发作之时那种铺天盖地如万蚁噬心的疼不同,这种疼好似敲着大鼓,余韵绵长,在身体的每一处铺张开来。
“你们的事我可不想再掺和,好不容易从媚香楼出来,我可不想把自己又捯饬进去。”百香翎咬了口桃子,把腮帮子填得鼓鼓的,跟慕卿说道。
百香翎不确定来人是不是空山谷的,但她是害怕回去的,在空山谷早就没了亲情,多的是利益之间的权衡,她讨厌父亲那副唯利是图的嘴脸。命运使然,百香翎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可他们都这般对她了,再相见难免尴尬,她选择远离慕卿和空山谷,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
“好的,谢了。”慕卿语气淡淡的,心想,最好都走,他就守在这望南山,看看有哪些牛鬼蛇神要来,大不了他一个人一把剑,血洗望南山就是了。
“慕卿,再见,后会无期。”一个桃子吃完,百香翎吐了桃核,拍拍手,转身欲离去。
“带点钱。”慕卿急忙叫住她,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布行囊,想着她也是身无分文的,毕竟是个女孩子,身上不带些盘缠,会不好过。
“哇,真好。”随即百香翎喜笑颜开地去翻他兜子里的银票。
其实这几个月百香翎会去集市卖桃,已经积攒了不少银子,饶是这样,白给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屋外,花雕正欲离去,走到门口,推了柴扉,才发现自己重蹈覆辙,又没带钱。
可又不想回去找屋里的那个男人要,那样又显得她一无是处,离了他什么都干不好,正踱着步子,就看见门口悠悠吃草的追风。
花雕看见那吃得只剩半槽的食料,心里愈发冷静,慕卿从来都只是在早上和晚上喂马,现在大中午的喂马,这意思是马吃饱了好让她上路?
马都备好了,慕卿就这么希望她走?可是能去哪里呢?
赵泽毅。
花雕心里闪过一个名字,大概慕卿也是这么想的吧,除了赵泽毅那里,她几乎没有能去的地方。
紧接着,花雕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慕卿说过的一段话,他说,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要在九月初回到赵泽毅身边。
赵泽毅!又是赵泽毅!一出问题就爱拿赵泽毅当挡箭牌!
花雕把石槽里追风吃的草料都扯了出来,心里气愤,吃这么多,长了膘就跑不快了,却觉得周围有人在看着她,是直觉,是第六感,而不是察觉。
猛地回首,环顾四周,却发现只有窸窣的草丛。
究竟是谁!又在窥伺着什么?
花雕正想着,只见百香翎欢喜地背着包裹走出屋子,还跟她打招呼:“哟,花姑娘,还在呢,那我先走了呀。”
花雕心中疑惑不已,百香翎也要走?所以慕卿一个人留下来是想干什么?他是不是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这些窥探着的人和慕卿之间是什么关系?
不行,她不能走,慕卿这是预谋已久,她不能这么掉入他的圈套,她要留下来,是劫是难,要一起渡,是福是祸,要一起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