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望南山对峙一番后,她还是派了人一直跟着慕卿,前段时间收到消息说慕卿和花雕两人去了全县,现在也不知道两人到哪里了,不管怎么样,反正没跟丢。
第47章 双生8
“吁……”慕卿拉了马,止住前进的步伐。
尔后转身,指着身后的人问道:“喂!后面的那个家伙,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啊?”
举止言语,都像是一个刁蛮的公主,全然不顾自己身份已经暴露。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已经跟了一路,慕卿围着望南山绕了三圈,可后面的人不疾不徐地跟着,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样的步调,也不有所行动,慕卿一直跟他耗着,终于没了耐心。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慕卿也不知道,可能第一次见花雕是在这里,所以对望南山而言会多几分亲切吧。初九已过,那个丫头,大概已经成为赵夫人了吧,下次万一要是遇见了她,是不是该换个称呼呢,慕卿琢磨着。
那人见既然已经暴露,索性接过话茬:“我们家主人有请,麻烦公子跟我走一趟吧。”
慕卿心里无语,请人?是这么请的吗?至于跟成一块狗皮膏药吗?
他依旧是女装,来人却喊他公子,说明他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慕卿更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果然是为了药蛊啊。
去会会也好?至少知道是谁这么针对他吧。
慕卿下意识地紧握着长剑,对于这种鸿门宴,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对对方一无所知。
他骑着追风,紧跟着那人走了很久,却,来到了……
临初?
慕卿望着巍峨城门上的石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就来过临初两次,就被盯上了?果然当初不该来这里啊,人山人海的,居然被人认出来了。
慕卿大概想不到,他的身份被揭露,其实是因为半月前和花伶雇的人过的那几招,而跟几月前带着花雕来临初没有任何关系。
更让慕卿想不到的是,那个人直接带着他去了柳源戏班。
是花伶啊。
心里面的那种紧张感顿时减没了,慕卿甚至有些惊喜,哟,都是熟人啊。
熟人,慕卿心中是这么定义花伶的,毕竟两人上次打过照面了,只不过那时花伶并不认花雕,不然慕卿真的想带他的傻丫头来看看,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她的亲人存在。
面前的“男子”跟花雕容颜相似,一张巴掌大小鹅蛋脸,鼻梁高挺,樱桃小嘴,都挺好看的,只不过她的眼里,多了几分媚气。如果按赵泽毅说的,花雕是兔子,那花伶更像是狐狸,能勾人心魄、祸国殃民的那种。
慕卿不知道花伶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虽身为姐妹,但花伶跟花雕性子完全不同,小小年纪,身上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厉气息。
这是唱戏唱久了,看穿了戏里的人情世故?故而显得薄情了,果然啊,戏子无情,慕卿感慨。可要是他早点来,那时候白无垢还没死,说不定就是姐妹相认,两人团圆,另一种结局了。
花伶和慕卿连照面都懒得打,一言不发地对立着。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各怀揣心思,慕卿想的是,明明同为姐妹,是同一个娘教出来的,为什么花雕单纯到智商堪忧,花伶则心机深沉,六亲不认;花伶则想着要怎么下慕卿的手,看着他腰间悬着的佩剑,又想起前些日子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探子,心想这人是有两下子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平安无事。
不过才见了两面,两人就像是彻底看透了彼此一样,将对方定义得很完整。
许柔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沉寂的对峙,她看到慕卿,像是看到了珍宝,看到了日辄国的未来,开心得三步两步跳到他面前。
“你是药人吗?”许柔竺眨巴着眼睛问道,眼神澄澈,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是……”慕卿也懒得计较是她们俩谁派的人跟踪自己,总之为了同一个目的,就是一丘之貉,任她许柔竺再怎么一副楚楚可怜良善无辜的模样,慕卿也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许柔竺却并没有会到他语气里的冷淡,继续追问道:“你的血真的可以治病吗?”
慕卿坦言:“不知道……”
其实他对于自己身上的药蛊也是很好奇的,活了二十八岁,除了有一次酿酒偷偷在酒里放了几滴血,然后让花雕喝掉以外,再没干过其他出格的事。
那酒带着微微的粉红色,花雕倒没发现什么端倪,端着碗一饮而尽。
至于味道,那傻徒弟又不挑食,喝酒就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般,愣是没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慕卿拿花雕试药,她不但没有怨言,还相当配合,完了一个劲跟他吐槽酒很辣,多傻的姑娘啊。
想到花雕,慕卿心头一软,又勾起唇角。
那之后,花雕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没拉肚子,也没有像他一样容颜停滞,更没有那种透心蚀骨的反噬。
到底药蛊有没有用,或许下次可以多用些拿她试试?慕卿顾自想着,完全忘了当初为什么一个劲儿把她往赵府送,并且花雕已经不在他身边。
慕卿思绪飘得很远,完全置眼前水蓝色软烟罗裙的许柔竺于不顾。
“那个……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见慕卿神色微微缓和,面露笑意,许柔竺以为是对她,立马开了口。
“不帮。”既然打了药人的主意,慕卿不能助纣为虐,万一药蛊真的能治病,那空山谷发现了商机,不得丧心病狂,又满世界地找体质合适的男童,卯着心思祸害人。
这不是人情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许柔竺吃了瘪,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额……”
慕卿倒也拒绝得干脆,见也见过了,两个臭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于是就想着离去:“姑娘,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慕卿本就不是圣人,没有必要搭理许柔竺的请求,像个菩萨一样心怀慈悲,普渡众生,见一个救一个。
“你……”许柔竺还没有说完话,慕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柳源戏班。
“你看吧,我早就告诉过你,这种人,你低声下气是请不动的,要使些手段……”花伶幽幽地出现在她身后,也不嫌乱,继续煽风点火。
“那要刀剑相向?”许柔竺反问,好像这样也不太好唉,毕竟是需要他来救命。虽然这件事于慕卿而言是举手之劳,但是他不愿意的话,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见许柔竺心思有所动摇,花伶厉声道:“还想不想救你大哥了?”
这一句话,更坚定了许柔竺要拿下慕卿的想法,遇到了挫折怎么可以轻而易举放弃?许夜祈教过她,要愈战愈勇,迎难而上……哪怕是绑,也要把这个叫慕卿的家伙绑回日辄国。
慕卿上马,紧接着往后瞧,确认身后没尾巴,也不着急着马上去黄山岛,想着花雕十六岁生辰已过,未来的两年没有办法陪她一起过生辰,可望南山才埋了十六坛子酒,要不再去给她埋两坛子酒吧?每一年都是给她的祝福,等慕卿驾鹤西去的时候,再写信告诉她埋酒的事情,也算是慕卿给她的临别礼物。
反正也没几年可以活了,忆及此,慕卿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做呗,再去望南山酿最后一批酒,给她留最好的两坛子。
便转向,策马去往望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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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雕牵了马出门,想了很久,慕卿会去哪里,西梁还是临初?
又细想,慕卿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是去了西梁。可是西梁那么大,常去的地方除了望南山,还有醴泉山,花雕犯了难,这些都是酿酒的好地方,有可能根本不在西梁,慕卿或抑是去了黄山岛也说不定……
最后,花雕索性不再犹豫了,心想,赌一把吧,就望南山了。他们在那里相遇,在那里度过了很多个大好春日,望南山应该是留下最多美好回忆的地方,最适合缅怀过往——她相信慕卿是个念旧的人,至少分别后,会去他们常去的地方看看。
几经周折,终于到了望南山脚下,花雕找了家落脚的地方,给马匹喂草,心中又是无限怀念,不是追风啊,连脚程都差了不少。
“花儿姑娘又回来了啊……”
客栈的掌柜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路看着花雕长大的那种,他记得,花雕和另外一个叫“慕卿”的姑娘每年春天都会来望南山一阵子。
可十几年过去了,花雕已经长成了出落的大姑娘,另一个姑娘容貌却一点都没有变,不禁感慨,保养得是真好啊。
“嗯……伯伯,你看到我娘了吗?”
“在呢在呢,她上午回村子了,又找隔壁的婶婶买了谷子。”掌柜记得这位慕姑娘是个酿酒的师傅,她酿的酒,那滋味,好像加了魔药一般,愣是跟寻常酒肆比起来高出一大截。
花雕一听,慕卿果然在,马都顾不上了,一路跑回家里。
门扉敞着,慕卿正在蒸谷子,西梁的秋燥热得让人心烦,站在灶台边,慕卿全程都在淌汗,果然啊,相比之下,还是全县的这个季节凉快。
花雕一把扑过去抱住他的腰,生生地挤出两行泪来,语气里满是埋怨:“你又把我丢下了。”
慕卿本来就觉得热,又感觉身后有个人贴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句抱怨,知道是花雕回来了,惊问:“你不是?”
你不是该跟赵泽毅成亲了吗?
没问完全,慕卿心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成亲之前跑了。
唉,怪自己,走得太早了,要是晚点走,生米煮成熟饭,花雕不想留也得留下来。
又暗暗恨赵泽毅不成器,留个人都留不住。
花雕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在他身上,慕卿有些嫌弃:“我说丫头,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我不管,谁让你把我弄哭了的。”
慕卿无奈,这小冤家,他是甩不掉了。
“好了啊……”慕卿站成了一根木桩子,任由花雕抱着,锅里还蒸着谷子,汗直往下淌,本来站在灶台边久了就热,难道她不觉得吗?
“再抱一下嘛……”花雕把脑袋枕在他肩上,不依不饶,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咪。
第48章 双生9
“我热……你放开我。”再怎么不舍得,这不也是见着了嘛,自己还有两年能活,又不是马上要死了,用得着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吗?慕卿被她箍得死死的,难受得要紧,赶忙央求道。
被抱着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花雕整个人都团在他怀里,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现在这么大一只,慕卿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反正不管,花儿毕竟也是大姑娘了,他一个大男人,以后还是要注意点的。
花雕依慕卿所言,放开他,又去瞧锅里已经蒸得裂开的谷粒:“师父你又在酿酒啊?”
这个“又”字很奇怪,慕卿白了花雕一眼,眼里却又有宠溺,他本来就是个酿酒师好不好!!这是他赖以为生的职业。
看着慕卿熟练地操作着,花雕想,这是第几道工序来着?好像是要先泡,然后再蒸……蒸几次来着?然后好像是打堆?不对不对,好像是铺平,慕卿好像说过,打堆温度会太高,发酵不好。
慕卿说过很多次了,花雕还是没记住。
这么多年了,花雕跟在慕卿后边,一点长进都没有,四六比和五五分的谷物酿出来的酒有什么区别,她还是不懂。
唯一有长进的是,能通过品尝,区分出酒的好坏——毕竟喝得多了。慕卿前脚酿,花雕后脚偷喝。
用慕卿的话说,他这个徒弟,除了在吃的方面颇有天赋,其他的一概不行,也许,花雕这辈子是个当厨神的命也说不定呢。
见花雕摸着锅里的谷子,也不管烫,拿出来就上口,慕卿阻拦道:“唉,烫!”
慕卿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壳都没脱的粮食吃得这般津津有味,无奈摇头,又见花雕把手往锅里探,索性拿了个碗出来,给她盛了碗。
花雕把他酿酒的高粱和麦子塞得满嘴,吐槽道:“师父,你这次蒸好的粮没有以前好吃了。”
花雕喜欢这种刚蒸熟谷物的清甜,是那种很天然不做作的味道。
“许久不练,手艺生疏了……”慕卿也知道,这里是望南山,现在是秋天,要好水没水,要好粮没粮,但迫于形势,就这样凑合吧。
而且之前每天都在为花雕操心着嫁妆的事,整整三个月,没有酿半坛子酒,老祖宗说得对,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没想到酿酒也是一个靠手感的事情。
嫁妆,慕卿转念一想,噗,几万两已经塞给赵泽毅了,花雕人却跑到这里来,他亏大发了……
半个月过去,这批酒品质意外地差,慕卿还是选了其中相对更好的两坛,三锄头两铁锹地跟之前的酒埋在了一起。
罢了,也累了,坐在桃树下,看着在一边树丛里躺得四仰八叉的花雕,心想,最后一次了,不妨告诉她吧,就低声呼道:“丫头……”
“嗯?”听到慕卿在喊她,花雕乐得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马上绕到了他身边,模仿着他的动作,蹲坐在桃花树下。
“这酒,我是埋给你的,我生命中也没有别人。本来想着给你当嫁妆,走得太慌,忘了告诉你。”慕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说道,他才不要跟花雕一起蹲着,两个人蹲在一起跟傻子似的。
酒是给花雕的没错,但什么嫁妆,纯是谎言。慕卿暗地里嘲讽自己近来撒谎成性,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花雕开口,说自己将与世长辞。
加上这两坛,一共是十八坛酒,除了这次的,其余的都是每年头批里他酿得最好的那一坛。
可这第十七和十八坛子酒,作为饯别礼,居然是最差的两坛,慕卿想着,他这是晚节不保啊。
居然……是给自己的,从小花雕就吃醋,长大了她虽然没那么嫉妒了,还是觉得心上跟有一道坎似的,原来这么久,她都是跟自己过意不去呀。花雕听了,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又准备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哪知被慕卿接下来的话煞了风景:“你能不能……别抱我……你有了婚约,我一个大男人,不太好。”
“我不!”花雕不依他,张开双臂就环了上去。
慕卿身形偏瘦,属于那种全身上下肥瘦均匀的类型,腰板很硬,抱着的感觉就像是一根木桩子,可是花雕就是很喜欢抱着他,那种温暖而又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超级棒!
赵泽毅对她好是好,可那种好跟慕卿的不同,是相敬如宾的礼让,慕卿却是一个如父兄般的存在——她抱自己的哥哥有何不妥?
花雕则不同,她属于那种凹凸有致的身材,身上的两团肉贴在慕卿身上,惹得慕卿羞红了脸。
有一瞬花雕就在想,如果时间就这么定格下来,她抱着慕卿,直到地老天荒,似乎也不错。
可仅仅是想想而已,没过两天,他们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觊觎者。
半个月没见着,慕卿原本以为自己话说得那般决绝,花伶和许柔竺她们意识到彻底得不到他,会就此收手,事实并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