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不了的反派——豆腐不腐【完结】
时间:2023-07-03 14:42:03

  日夜交接之时,表里灯幽幽而燃,颠倒宿主的光明与阴暗。
  “多谢李师兄解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殷长衍推着轮椅转了个方向,“我们回家。”
  “哦哦哦好。”王唯一欢欢乐乐离开,“李师兄,我过几日就来看你。”
  李卿之朝王唯一颔首,敛下眸子。倒也不必,也许他很快会改主意,对付殷长衍这个棘手的异数。
  回家路上。
  街道两侧有卖粽子的。
  王唯一闻着香气儿口水泛滥,馋了,掏钱买粽子。
  “殷长衍,你要什么口味?”
  不太想吃。到家有一段距离,回家后再吃会发凉发硬。边走边吃又沾满手。
  王唯一提高声音,“殷长衍!”
  “......白米的。”
  淡淡的,与米饭有什么区别。“老板,一个蜜枣的,一个白米的。”
  王唯一迫不及待剥开蜜枣粽,叫老板按出一个坑,“糖倒里面。”
  边走边吃粽子。
  粽子很黏,沾得满手都是。吃到一半的时候,糖汁肆意流淌,顺着指缝往下。
  王唯一赶紧吃完,细细地舔了舔指缝。
  是昨夜沉下水的那只手。
  殷长衍干脏活儿出身,不会盯着人家看太久,瞧一下就低头、垂眉敛目。
  他似乎忘了这一点,直勾勾地看着王唯一舔糖汁。
  “瞧我做什么?又不是没给你买。”
  “......哦。”
  中午吃了甜的,口里就想搞一点儿咸的。
  王唯一买了一份梅干菜并一些五花肉,三根小黄瓜。这样荤素都齐全了。
  梅菜扣肉这东西不好熟,要蒸一个半时辰。王唯一歇了一会儿就钻进厨房,鼓捣她的梅菜扣肉。
  过了一会儿,屋子上方飘着梅菜扣肉的香味儿。
  殷长衍坐着轮椅上逛园子,袖子挽到肘部。上回种得油菜花发芽了,得清一清杂草。
  吴锁扛着锄头路过,垂涎地嗅了一口,咽了咽口水。挪不动道了。
  殷长衍:“吴师兄,忙完了?”
  “没挖到东西,明天还得去。”吴锁叹了口气,“宗门又加派了一批弟子做农夫。要是还找不到,剑堂少不得被牵连。一个表里灯,竟值得宗门这般兴师动众。”
  “这样啊。”
  “唯一蒸什么呢?叫她给我留一份儿,过会儿我来拿。”
  “我会转达。”
  吴锁没见过殷长衍这么乖的男子。他没直接应,不碰半分王唯一的选择权,他说“我、会、转、达”。
  新弟子意外地好,吴锁把那四个字又含了一遍。
  殷长衍想的是另一件事儿。表里灯的事儿传遍宗门上下,很快会查到他头上。李卿之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呦,殷长衍。”一个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抬头都知道是李卿之。
  李卿之蹲在轮椅上、低头俯视他,他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总有一天他也会有李卿之这样的修为。
  “李师兄,下来。鞋底的泥落进藤条里可一点儿都不好擦。”自然而然的语气像在聊‘今天中午吃什么’。
  “哦哦哦,抱歉。”李卿之跳下来,揪着衣袖蹭了两下灰。在殷长衍脑门上一张状纸,上头罗列了数条罪名,条条红线重罪。
  吴锁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两步。状纸就是催命符,明炎宗谁不知道这是李卿之要办事儿的前奏。殷长衍要活到头了,他怎么得罪了这一尊煞神?!
  殷长衍揭下状纸,看都没看一眼(上头的字一个都不认识)叠起来,还给李卿之。
  “师兄,你听我解释。我没想闯五神镇祭坛,表里灯寄生也不是我愿意的,红花神窟被毁更不是我的过错。”殷长衍补了一句,“陈枫和红花君子都可以作证。”
  李卿之第一次看见有人在状纸之下还能解释。临危之下越发冷静,他不差。
  “你坏了规矩。这是剑堂的一场自查自纠,将你交出,宗门便不会有机会处理剑堂、找堂主麻烦。”
  李卿之掌心虚拢,长剑‘不成活’横握在手。以脚底为中心绽出数圈剑风罡气打向殷长衍。
  殷长衍唤来绛辰,一剑斩开,与李卿之兵刃交接。
  剑风罡气裹着两人,两人身形快得只剩下轮廓。
  “李师兄,我没错。”
  “对错与否是宗门该做的判断,我的任务是压你回宗门。”
  “李师兄,住手。我不再只躲不攻。”
  “你身上有表里灯,若起了坏心思、酿成大祸,非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李师兄,我警告过你。现在,得罪了。”
  李卿之明显感觉到殷长衍的攻势变了。殷长衍学剑不久,招式都是最基础的。可他的剑并非简单叠加,透着股戾气,剑剑逼命,并且,不留余地。
  等等,殷长衍这起手姿势......殷长衍在学习他的招式!
  妈的,逼命时刻,殷长衍竟敢现学现用。最离谱的是,殷长衍所见即所得。
  殷长衍也很惊讶,“李师兄,都是同样的招式,为什么你有别人没有的诡变?我要学,请你教我。”
  “我要学~请你教我~~你说我就要听么。”李卿之阴阳怪气儿,“我要压你回宗门,也没见你乖乖跟着。”
  “这样你会教?那太简单了。”殷长衍召回绛辰,双手展开抬起,以示束手就擒。
  李卿之愣住了。
  王唯一在厨房听到动静,跑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手,“李师兄,你怎么在我家门口。吴师兄,你在抖什么。我蒸了梅菜扣肉,要不要一起吃,特别香?”
  李卿之下意识不想叫她看出端倪,将‘不成活’放在身后,“有些事儿找殷长衍谈,没注意到过了时辰。”
  殷长衍正给王唯一解围裙,顿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天色,太阳即将沉浸于黑暗,表里灯快燃起来了。
  可不能伤到她。
  “你们进屋。今天人多,我去临江抓一条鱼加菜。”殷长衍转身就走。
  王唯一:......
  你不是不吃鱼么,你也不喜欢下水。你还嫌弃江边捕鱼会弄湿衣服,不好替换。更不乐意闻鱼的海腥味儿。
  你哪根筋搭错了去临江捞鱼?!
  李卿之跟上,“你们先吃,我陪他一道去。”
  殷长衍跑到临江中心。算好来回距离,就算从这里立即跑回家,到家的时候表里灯也该灭了。
  在水面上确认头顶没有烛火后,起身上岸。
  不爱吃鱼,多捞几只虾好了。
  李卿之原以为殷长衍借故逃走,看了一会儿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
  单掌聚灵打向殷长衍所在的地方。
  殷长衍闪避得快,遭殃的只有数条翻了肚皮、被震晕的鱼。
  李卿之冷哼一声,弯下腰攥着鱼的尾巴提起来,“虾不合胃口,我就爱吃鱼。鲈鱼尤其鲜美。”
  ‘不成活’入鞘。
  律典有一条,‘疑罪从无’。以没发生之事来惩治殷长衍,确实不合理法。
  殷长衍:......你在炫耀什么。
  殷长衍跟上,与他并排行走,“王唯一不会做鱼,我也不会。你要吃,可以,生啃吧。”
  “无所谓,我会。李卿之修炼与做鱼并行,唯一吃一口就会在我身后当小尾巴,追着要第二口。”
  殷长衍一把夺了鱼尾巴,尽数抛向江里。
  “放生,为你积德。”
第33章 第 33 章
  ◎为我◎
  李卿之五指收了收, 瞧了眼空荡荡的掌心,“没关系,我会再捞。”
  掌心聚灵打向临江, 方才那一拨儿没来得及跑开的鱼再次被震晕。
  上前几步弯腰去捡,身侧涌来一股灵力,掀着江水推开鱼。
  灵力的另一头是殷长衍。
  “我德行还不错,没人说我缺德。”李卿之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认清自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我不觉得我们关系好到需要你为我积德。”李卿之说。
  殷长衍:“我也在勉为其难。”
  殷长衍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 一副“我也很吃亏”的样子。
  李卿之摸上后背的“不成活”, 殷长衍唤来“绛辰”, 两个人在临江边打得不可开交。一剑压过一剑, 一掌叠过一掌,汹涌灵气将江面掀高数里, 带起奔腾翻滚的白色水汽。
  李卿之察觉到殷长衍剑招根上问题,“防守是为了伺机而动、找准破绽一击毙命。防守、防守、防守, 我看不见你的防守!”
  殷长衍看穿李卿之心头桎梏, “双方交战向来都是逼命, 顾忌太多, 不能放手一搏, 如何制胜!你让规矩绊住手脚了。”
  双方长剑擦过,划出亮眼的火花。
  两人相对而立,同时沉默片刻。
  殷长衍手执“绛辰”疾奔数步, 与应面而来的李卿之兵器交接。两人瞳孔中同时倒映着对方戾气邪佞的一面, 心头刹那间颤抖了一下, 为这逼命的刺激。
  透明的威压从兵器上扩散开来, 传到整个明炎宗......
  突然, 从天而降数把长剑, 带着威压直直地下落。
  两人仰头去看, 青色“明炎一纵破天关”宗服衣袂翻飞,和墨发凌乱地纠缠在一起。
  对视一眼,原本攻向对方的得意剑招瞬间调转方向,同时对准头上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三方灵力冲击,三方各自站定。唯有水雾不断地翻滚,叫嚣着逃离这一片逼仄压抑的江面。
  殷长衍认真瞧了一下,不认识,有些幸灾乐祸,“李师兄,好像是你的仇家。”
  “闭嘴,是你的仇家。”李卿之补充了一句,“我叫来的。”
  殷长衍:“......”
  七位修士从天而降,陌生又强大,为首之人脸上带了一张极为鲜艳的彩绘牡丹面具。
  彩绘牡丹剑指殷长衍,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又似几层道音混沌在一起,“殷长衍,破坏五神镇恶祭坛,偷盗表里灯,损毁红花神窟,三罪并罚,立即随我们回战堂听候审判。”
  “我没做,不会跟你们走。”他才不会走。白米粽子还没吃,也没夸一夸王唯一做的梅菜扣肉。
  七人是战堂弟子,战堂弟子向来以凶残著称,直属明炎宗统辖。李卿之上书申请他们来,原本是想交接殷长衍,一了百了。
  没想到自己这里先改了主意。
  李卿之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诸位师兄弟,劳烦你们白跑一趟。我现在撤回申请,通缉到此为止。”
  彩绘牡丹是这一群战堂弟子的领导者,“驳回。”
  “凭什么。”李卿之皱起眉头,“我乃申请者,我一旦撤回,即便是战堂堂主,都没有资格继续运作。”
  “殷长衍这件事特殊,他身负表里灯。表里灯的宿主,向来终身□□。”彩绘牡丹宽大衣袖一扬,两根成年人大腿粗的铁链缠上殷长衍全身。
  殷长衍看向李卿之:“......”
  李卿之眼睛里只一个彩绘牡丹,“你的规矩?”
  彩绘牡丹面无表情,“战堂的规矩。”
  李卿之双手聚灵,掰饼干一样掰开铁索,扔给彩绘牡丹,“战堂有战堂的规矩,剑堂有剑堂的章程。回去告诉战堂堂主,殷长衍出了纰漏,自有李卿之担着,自有剑堂担着。”
  “没人可以担保殷长衍不受表里灯影响,为非作歹。”
  “李卿之可以。”李卿之说,“李卿之愿意做担保人,担保殷长衍不受表里灯影响胡作为非为,否则,自废功体。”
  彩绘牡丹听说过李卿之,剑堂有史以来最强的少年天才。他的话相当有份量。
  彩绘牡丹沉吟片刻,“可以。”
  广袖一挥,一张蓝头契约制飞到李卿之面前。
  李卿之:“殷长衍,把手给我。”
  殷长衍:......嘶。
  李卿之割破殷长衍的手指,蘸了血,按在契约书上。
  彩绘牡丹拿走契约书,身形逐渐变透明,然后消失不见。
  家里。
  王唯一和吴锁目瞪口呆地看着家门口的两个人。
  殷长衍两只手提满了虾。
  李卿之做了一个差不多小半个房间大的灵力缸,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鱼。
  笑眯眯道,“唯一,加菜。”
  王唯一:“李师兄,你是捅了鱼窝么。”
  殷长衍放下虾就去厨房面壁。
  坐在小凳子上抱着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绷不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鱼。
  李卿之看到梅菜扣肉,“这什么玩意儿?黑乎乎的,真的可以吃么。底下还有一层干巴巴的菜梗子。”
  后来,真香。
  抱着一碗梅菜扣肉不撒手,狼吞虎咽。
  吴锁举着筷子心茫然。他还是拿两条鱼回家去烤吧。
  李卿之、吴锁走了以后。
  王唯一翻了一遍灵力缸,把还在蹦跶的全部丢进江里。死了的摆在门口,五文钱一条十文钱三条,放了个钱罐子。
  后来赚了个盆满钵满。
  王唯一炒了两个菜、热了三个馒头,“不吃饭晚上肚子会叫,你多少垫一些。”
  殷长衍接过筷子,吃了起来。最开始是小口吞咽,吃着吃着饿意明显,风卷残云吃着饭。
  王唯一坐在小凳子上,欢乐地吃她的半条小鱼。
  “唔。”
  殷长衍放下筷子,“怎么了?”
  “鱼刺卡住了。”
  “我看看,张嘴。”殷长衍扶高她的嘴巴,粉色上颚部分浅浅地扎了一根细小鱼刺。手指伸进去,拔下鱼刺。
  指腹不小心擦到上颚,带起一阵酥麻痒意,王唯一下意识合上嘴巴。
  误含他的手指。
  湿热的触感包裹着指尖,殷长衍哑着声音,“松开。”
  “好好好。”王唯一吐出他的手指,湿哒哒的。
  再次尝试着舔了一下上颚,诶呀,是有一点儿痒。
  好像知道怎么展示新的亲吻方法了。
  今晚等着大开眼界吧,殷长衍。
  王唯一去门口看鱼,殷长衍在家里沐浴。等她回来,他已经躺在床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遗憾,明日再战。
  第二日。
  辰时。
  殷长衍掀开被子下床,披上衣服,窸窸窣窣声吵醒王唯一。
  王唯一艰难地掀开眼皮子,天还是青黑色,他要去哪里?怎么着急忙慌的?
  殷长衍出了门。
  王唯一从床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他一路蹚水进了临江中心,江水蔓延到他胸口,脑门上的烛火燃起。
  她突然就明白他昨天为什么执意捕鱼、今天一大早来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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