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蝴蝶少年【完结】
时间:2023-07-03 17:16:37

  崔白望着她突然变白的脸色,只当她是伤势发作。
  方才跟王女君宁的交手,玉晅身上多少有些擦伤,有的地方甚至淌出了血,属于天神的三清之气正顺着伤口溢出。
  崔白皱眉,想着方才城主临走前让他务必照顾好天界公主,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崔白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个香囊。
  他快速在瓶瓶罐罐里翻了翻,找到其中最好的一种灵药递过去。
  玉晅正沉浸在方才那个猜想中,蓦然看到一个瓶子怼到了面前,一怔,等崔白用眼神示意她看伤口,她才会意,忙伸手接过来,又道了声谢。
  崔白很高冷地一点头,表示不客气。
  等她接过药,崔白又指着托盘上的香囊道:“你身上的天神之气太浓了,很容易暴露身份,这是一种掩气香,可以遮挡你身上的气息,你要一直随身带着。”
  玉晅便道好,想了想,她对崔白道:“能否帮我找几个伙伴,我们在逃命途中不小心走散,我怕他们会有危险。”
  崔白听着她说“逃命”,慢慢瞪大眼睛,似乎很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玉晅眨眨眼。
  逃命而已,是有点丢人,但你脸上的鄙夷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玉晅毫不在意地冲他一笑,“麻烦了,我这儿不需要人照顾,你还是去门口看看阎罗王是否需要帮助吧。”
  崔白瞪她半晌,想不明白一个堂堂天神竟会一入鬼界就走上逃命的命运。
  也真是没谁了!
  他严重怀疑城主让天界之人来收复鬼界的事压根不靠谱。
  一边怀疑着一边往外走,才刚出碧云阁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之声,听方向,似乎是从王宫大门传来的。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王女“赶紧滚赶紧滚,都给我滚!”的咆哮声。
  等崔白赶到,大门外就跟炸开了锅一样。
  红的黄的绿的的礼盒被扔得到处都是,站在门外的香泽城使者形容狼狈,顶着满头满脸被扔回来的聘礼,还要不时躲避大王女砸过来的东西。
  而老迈的阎罗王正试图上前阻拦青面獠牙的君宁,但他短小又迟缓的身躯哪拦得住窜天猴一般的孙女。
  香泽城领头的那个使者是王宫总管,平时掌管整个香泽城王宫一应内务,因十分善于溜须拍马,又惯能揣度上意,是香泽城鬼王身边第一大红人,平时受惯了别人趋奉,哪里遭过这样的无礼对待。
  “大王女,咱们两城这桩婚事早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我们王太子龙章凤姿丰神俊秀,又如此年轻有为,上赶着嫁给他的王族贵女不计其数,你区区阎罗城在十鬼众排名中也就是个吊车尾的水平,我们王太子能看上你,你不满心欢喜感恩戴德,竟还敢殴打我等……”
  砰一声,一个松花石雕灵芝的砚台被砸了出来,擦着使者的鹰钩鼻呼啸而过。
  “哦呵呵呵,感恩啊,我可感恩了,感恩得我都想亲自将聘礼砸到狗屁王太子身上了。你们那狗屁王太子呢?下聘礼的时候他竟然不来?”
  “回去告诉他,先让我打几顿,再给我磕俩响头,我就考虑考虑要不要嫁他。”
  “你……”使者脸色铁青,愤愤拂袖,不再跟蛮不讲理的王女歪缠,转个身怒视阎罗王,尖声道:“阎罗王,这桩婚事当初我香泽城可没强求,你们也应下了,你看看王女这什么态度,侮辱我等下人也就罢了,竟如此羞辱王太子!当真不怕我香泽城三十万大军压境吗?”
  他虽以下人自居,但下巴高高抬着,神态傲慢,从一开始到来到现在对着身份上和香泽城鬼王一个级别的阎罗王,连个礼都没行一下。
  刚才这番话更是连大军都抬出来了,威胁的意味儿简直不要太明显。
  阎罗王似乎被镇住了,连连道歉赔罪,一脸唯唯诺诺道:“尊使莫怪,我这孙女自小被我惯坏了,有些无法无天,我代她向尊使赔罪,等见了王太子殿下,小王也会亲自赔罪……”
  使者冷哼一声,“想嫁给王太子的王族贵女多的是,你们要是不想丢这门亲事,就赶紧找个教习嬷嬷,好好调教一下王女的品行,我香泽城太子妃的门槛很高,不是那些粗鄙暴戾之流能够得上的。”
  王女听着这贬低自己的话,气得跳脚,左找右找,看到一旁一株两人高的万年血珊瑚,唰一下单手拎了起来。
  恶狠狠朝前一砸,正趾高气昂滔滔不绝的使者被猛然砸中,咔嚓一声脆响,他那颗西瓜一样圆滚滚的脑袋骨碌碌滚了下来。
  阎罗王眼前一黑,似乎要吓晕过去。
  使者那颗脑袋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仍在怒骂,“大王女,你如此对待我们来使,我香泽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回去便立马如实告知我王,到时候香泽城大军压境,你们千万不要后悔!”
  撂完狠话,那颗脑袋又尖声朝一边呆愣愣的香泽城护卫道:“作死啊,眼瞎了?没看到我脑袋搬家了吗?还不快滚过来给我按回去!等着我请你们吗?!”
  护卫们忙七手八脚上前,双手捧起那颗西瓜般的脑袋,小心翼翼沿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边缘给放回去。
  等好不容易按好,发现竟然按反了,又只得拔下来重新按一次。
  上一刻还怒发冲冠的君宁,这一刻没心没肺在那儿笑。笑声洪亮又欠扁。
  使者再次气歪了鼻子。本想再朝阎罗王放点狠话,头一转,发现那老家伙竟然晕了。
  他满心怒火无处发泄,一双细长的眼睛瞟来瞟去,突然就看到抱臂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崔白。
  看他下人打扮,料想也不是个身份贵重的,这种下人在鬼界地位就如同牲口,随意打杀,甚至虐杀都是小事儿。
  于是乎,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他手一伸,指住了崔白,“给我上,把这小子给我逮住,先打入铁树地狱,用长满利刃的铁树狠狠挑入他的身体,再投入磔刑地狱,给我一片片剐下他的肉!”
  然后护卫们持刀携枪上前,忽见崔白手心一转,转出一支毛笔,他衣袖一挥,毛笔飞了起来,在半空里呼啸来去,笔尖冲着杀过来的护卫眉心一点,被点的护卫便不能动了。
  崔白抱着袖子走过来,看着一个香泽城护卫,冷冷道:“你生前是个衙役,不帮百姓伸冤诉苦,反一味帮着贪官污吏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你这种人死后就该被打入石磨地狱磨成肉酱。”
  那护卫张大嘴,眼底射出惊恐的光,这……这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生前的事情!
  崔白说完,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每走到一个护卫身前,都会说出这人生前的恶迹。
  “你自小跟着父辈经商,很有些小聪明,但你专干些偷工减料之事,一座河坝曾因你的偷工减料导致暴雨时决堤,淹死下游数万百姓,你死后应被打入刀锯地狱,反复体验被锯锯死的滋味。”
  “你好赌成性,因输光家财逼死父母,又将孕中的妻子抵押出去,害她自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先打入冰山地狱,再打入血池地狱。”
  ……
  他语气平平数落着这些鬼生前的罪行,一步步逼近使者,那支金毫黑管的笔也跟着他的脚步慢慢靠近使者。
  使者直勾勾看着那笔,突然开始有些结巴,“你……你你……你是个判官!”
  崔白点头,“冥府本就设有判官,使者这么惊讶做什么。”
  使者一边后退一边道:“判官这个官职在鬼王接管鬼界后就废除了,你阎罗城还保留着这个天界设置的官职,是何用意?难道……难道你们想造反吗?”
  崔白哧地一笑,“废除判官,只是你香泽城和其他几城的阴律,我阎罗城又不是你们的附庸,想保留一项官职而已,这你也能扯到造反上?”
  使者一瞬间眼底惊疑不定,心里想着等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报告给王上和太子殿下。
  一直唯唯诺诺做小伏低的阎罗王,是否暗地里打着其他算盘呢?
  使者正沉思着,忽觉眉心一凉,头一抬,发现那支判官笔已经点住了自己。
  崔白那张冷面凑过来,望望他眉心,啧啧摇头。
  “使者啊,你生前作恶也太多了。挑拨离间,草菅人命,诽谤害人,贪污受贿,欺上瞒下,残害亲兄,狂嫖滥赌……我给你算算这些罪行该遭受何种刑罚,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蒸笼地狱,孽镜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哎呀,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你体验的呀!”
  使者双眼一翻,也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刚把大王女的名字做了下修改,原本是长宁,现在改为君宁了,名字有其深意。看过的小天使们知道就好,具体情节没做修改,实在对不住哈!希望没有影响小天使们的阅读体验,菜咕真是万分抱歉~
第40章 阎罗王的真正打算
  香泽城使者来时趾高气扬,走时屁滚尿流。
  大总管是被抬上轿的,还有满地被扔的四散飘零价值连城的聘礼都来不及收拾就匆匆跑了。
  没办法,别人下聘礼都是被对方喜笑颜开热情过头地迎进门,不说大摆宴席,伺候碗茶水总可以吧?
  轮到他们倒好,不光被揍一顿,连聘礼都被砸了个稀碎!这二十车的聘礼随便捡出一件来就价值万金啊,都不知道回去后怎么跟王太子交代……
  唉,就没见过这么剽悍的新娘子,王太子到底图啥啊?!嫌日子太平淡娶回家天天干仗吗?
  下聘队伍灰溜溜走了,等玉晅得知阎罗王被吓晕了出来看望时,只看见王宫门前腾起的一阵阵黑烟。
  王女君宁信手拎起一个几百斤的纯金聚宝盆呼啦一下砸进那些黑烟里,“拿走你们的破烂!”
  崔白一边摇头一边命人清扫被破坏王砸碎的那些聘礼。
  原本双目沉沉晕在地上的阎罗王此时幽幽转醒,玉晅看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合着您老是装晕呢?!
  阎罗王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招呼她,“公主殿下,这外边太乱了,小心有碎碴子,可别扎着脚,您还是别过来了,小神马上过去。”
  这句话不出意外又引来君宁一声嗤笑,“爷爷您说得太对了,天界之人都这么弱的话可不得连走路都能扎脚嘛,尊贵的公主殿下,您说呢?”
  玉晅一噎,再一次感觉到这大王女对天界有着深深的排斥和敌意。
  老阎罗跳起来赏孙女一个爆栗,低斥道:“君宁,公主是君,你是臣。为臣者,当戮死忠其君。怎可对公主殿下如此无礼?”
  君宁一听这话险些炸毛,一指玉晅单薄的小身板,又指指自己,像听见个笑话般道:“她?要我去忠于她?老头儿你这玩笑太过分,对着一个早就抛弃我们的天界之人,还有什么好尽忠的?这整个鬼界除了你,还有哪个傻子会把期望放到这群道貌岸然的天神身上,你这是愚忠!面对你的殷殷期盼,人家有同意吗?”
  说着,她突然扯着阎罗王往玉晅跟前一站,“来来来,天界公主,给你看看这个蠢老头为了等你们都干过什么事儿。”唰一下掀起了阎罗王的左手衣袖,“这道伤是当初为了给你们报信硬闯香泽城的香泽瘴被瘴毒所伤留下的。”
  玉晅望过去,看见阎罗王左手一整条手臂都似一根干枯的树枝,还不如正常人的拇指粗,让人担心一折就会断,而且颜色呈现一种诡异的蓝紫色。
  “这道伤的年龄比我还大,也就一万来年,发作起来也没什么,只不过就千万只毒虫一起啃噬经脉而已。”
  “还有这一道伤,”唰一下再拎起他一条裤腿,露出布满黑洞洞伤口的小腿,“当年血池城鬼王故意找茬,捉住我父说他是天界的奸细,为了证明,这个老头亲自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事后为了惩罚自己,他亲自去铁树地狱服刑了近三百年,像这种伤口他浑身都是。”
  “他不惜杀了自己亲子,不惜留下满身伤,不惜顶着懦弱胆小的名头伏低做小在其他鬼王倾轧中挣扎图存,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呀?”
  “是为了等你们啊!可你们天界呢?又做了什么?龟缩在九重天安全一隅不敢出来,无视使者的求助,好不容易来个人还是个连我都打不过的菜鸡,你们值得我们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待吗?!他在你们天界的官职列表中好歹也是冥界之主啊,可现在呢?沦落为区区一城的鬼王,还要总被人欺负,该怪谁啊?”
  “你们天界要是努力变强,你们至于被一个上任不足百年的毛头小子欺负成丧家之犬嘛?我们又至于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嘛?”
  玉晅脸色微白,这番话每一条每一问都怼得她无法辩白,也无法反驳。
  甚至阎罗王做出的牺牲她也是方才才知道。
  她张张唇,想说什么,发现自己喉咙干到说不出一个字。
  君宁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说什么呢?说道歉的话?这个坚硬的女子又需要吗?一万句道歉的话都抵不过阎罗王一家的牺牲。说承诺的话吗?可她连自己能不能在鬼界生存下去都是个未知数,她又如何轻易做出收复鬼界的承诺?
  君宁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所以,这忠心我宁愿喂狗,也不会献给她!”
  “啪。”
  一声冲击人耳膜的脆响。
  君宁的脸猛地偏向了一边。
  五个明显的指印烙印一般凸起在左半边脸上。
  玉晅震惊地看着颤抖着收回手的阎罗王,就连崔白都丢下手边的活一脸欲言又止地走过来。
  君宁似乎呆住了,就这么僵着头呆立了好半晌,而后,她一脸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呆愣愣地道:“爷爷,你……你打我?”眼底最初的震惊退去,一股夹杂着惊痛的怒意涌上眼底,“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我说得又有什么错!他们天界无能无能就是无能!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会效忠一个无能之辈!”
  说完,她转身冲了出去,黑色身影在成排的瓦砾之间起伏几下不见。
  崔白扭头想去追,跑出几步又猛地顿住,转身看看城主。
  阎罗王叹息一声,冲他摆摆手,“去吧,看着她点,这孩子脾气太冲,得罪的人也不少,崔白你保护好她的安全。”
  崔白领命,身子飙纵,几个起落追了上去。
  玉晅看着阎罗王眼底对王女不加掩饰的关切和爱护,想着自己方才的那个猜想,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王女的性子桀骜不驯,也没什么城府,似乎并不适合嫁到香泽城。”
  “哦?”阎罗王听见她说话,摸着胡须转身,眼底精光一闪,“可机会难得啊,香泽城求娶,公主不觉得这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吗?”
  阎罗王不答反问,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令玉晅心头一跳。
  果然,她猜对了。
  阎罗王之所以不顾王女的反对一意孤行应下亲事,其实有他的深意。
  他是打算让嫁过去的君宁去监视香泽城未来继承人王太子的一举一动罢?甚至找机会拿到对方的一些把柄或者软肋,他这是让君宁去当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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