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有些害羞地挠头,“啊,那可不敢当。制香师在香泽城乃至整个鬼界都一种特别的存在,他们地位是很高的。除了能闻香识香辨香,还要熟练掌握各种香的调制方法,据说厉害的制香师,世间万物皆可入香。而我,也就认识几种香罢了,还是被城主勒令学的。也不知道城主非得逼我识香干嘛。”
玉晅心里叹息一声,老人家为了谋夺香泽城,真的做了各种准备啊,连崔白都逼着辨认各种香,想必是为了以后能尽量规避带有杀伤性的香带来的危害吧。
她心头一动,突然问,“崔白,那大御者也是制香师的一种?”
崔白摇头:“大御者这种存在就不能单纯的用制香师来定义了。他们是制香师,更是一城当权者。如同相国那般的存在,香泽城历任王太子继位,如果得不到大御师的认同,那便无法举行登基大典,他们是直接决定王太子能否顺利继位的一种超然存在。其地位之尊贵并不亚于王太子,甚至在某些王城中,对大御者的礼遇规格要超过王太子。”
玉晅一怔,原来大御者的身份这么尊贵。
那魔君伪装成大御者和王太子一起结盟,想必所图的利益也自然不小吧。
崔白又道:“香泽城上任大御者和王太子一直不和,香泽城老王之前受过重伤一直卧床,按理说香皎早就该继承王位了,但好像因为这家伙的阻拦这么多年一直还是个王太子,两方斗了这么多年,香皎一直没把他弄死。不过,最近听说这家伙突然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香皎的手笔。”
玉晅挑眉,怪不得魔君挑了个大御者的身份来伪装自己呢,合着上一任就是被他搞死的吧?
就说得离他远些,他才入香泽城几天啊,就帮着王太子搞死了一个政敌。
她在阎罗城忙着逃命外加挨揍,他在香泽城搞风搞雨。
要是真因争地牌跟他对上,她还能剩个渣吗?
崔白突然又嗅了嗅,惊道:“公主殿下,你身上怎么还有并蒂香的味道?”
玉晅呆了呆,“什么是并蒂香?”
“就是这种带着浓重夜来香的味道。哎呀,这在香泽城是一种用来问婚的香,问婚你知道吗?就是一方对另一方有意,就会熏上这种香去暗示对方,如果另一方也有意,就会燃上另一种叫‘燕双飞’的香以示回应,如此男方便会登门提亲,这桩婚事也就成了。”
玉晅听到夜来香,猛地想起来这是王太子当时让魔君辨识的那种香。
合着王太子当时是在向魔君……问婚?!
鬼使神差地,她下意识问道:“那如果另一方的回答是认不出这香呢?”
崔白笑道:“哈哈哈,就算不会制香也能认出这香,毕竟关系到一生幸福啊,说认不出只不过是变相拒绝而已嘛。”
第45章 夜半奇遇
宝萃城给各城贵宾安排下榻的迎宾馆就在宝萃王宫之内。一进入城门,立马又换了一拨侍者,侍者们抬着端坐贵客的轿子,飘在半空,幽幽朝着王宫的方向飞去。
从下方朝上看,一线井然的队伍呈一个大大的圆弧型从城门迤逦到宫门,各个队伍轿子上装饰的各色灯盏闪烁出不同的光芒,红的、黄的、绿的……远远瞧上去像一串七彩的琉璃宝珠缀在夜空,煞是好看。
玉晅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去看城中布局。
宝萃城的风格和简陋的阎罗城十分不一样,建筑高阔宏伟又不失富丽精美。气派的王宫宫殿鳞次栉比,庄严肃穆,里面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数不胜数,通往王宫的大道更是异常宽阔,就连城中道路两侧的居民楼都井然有序。
这样一看,和人间王城俨然无二。
阎罗王告诉过她,各大鬼王都想将鬼界建成第二个人间。这些鬼界部落首领们,除了阎罗王之外,生前几乎都是一国之主或者一城之王,生前的尊贵煊赫,在死后到了阴间仍要延续。
玉晅发现,宝萃城的民风跟傻乐傻乐的阎罗城完全不同。街上没有摊贩,也少有开门做生意的客栈,游荡的鬼也很少,整个城悄无声息,就像一座没有生灵居住的空城。
张灯结彩的王宫和寂静无声的民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玉晅轻轻皱眉。
宝萃城面积不算最小,怎么居住在这里的鬼数量这么少?
思索间,队伍已经被一路抬到王宫内,侍者恭敬地将他们送到一处豪华精美的宫殿前。
下榻的迎宾馆到了。
迎宾馆很大,院子也很多,据说每个部族各占一个院子,宝萃城鬼王宝狄是个老滑头,他特地将那些关系好的部族安排在一起,而敌对的或者关系紧张的,便远远分开。
玉晅便问崔白阎罗城跟哪几个部族交好,崔白说城主他老人家一直秉持着韬光养晦且不得罪人的计策,跟每个城处得都能保持面子上看得过去的关系。主要阎罗城地理位置处在最北方,下面只连着香泽城,其他王城都知道香泽城不会放过这块地,而阎罗城似乎也没啥威胁,也犯不着大老远过来抢夺。没有利益冲突,关系自然不会太坏。
然后再一合计其各大鬼城的外交关系,发现除了东道主宝萃城之外,另外的鬼城或多或少都有不和的对头。
这样一看,阎罗城的人缘还算是可以的。
所以,阎罗城下榻的院子正好被分在了正中间。和其他各部族的位置都不远,而香泽城则因为树敌太多,则被远远安置在了西南一角。
不过各部落对此都没有意见。
等侍者走了,几人进院安置,院子里房间也不少,便每人一间。各自进屋的时候五穷看到了紫茄子长宁,除了友穷外,另外四只差点笑破了肚皮。气得长宁摔上门大叫再也不出来了。
崔白抱臂道:“应该早点让这几只见到长宁,看,比我威胁吓唬要管用多了。”
崔白又告诉几只长宁每天的颜色都会发生变化,明天是红色,后天是蓝色……他们要是想看,可以每天都来她门口晃。
几只眉飞色舞连连说好,还说下次要弄点五光十色香来玩玩,谁不听话就给谁下点。
财穷道:“老二,你上次拿我了一锭银子没还我,那可是我全部家当啊,害我两顿饭没吃上烧鸡。这五光十色香我看得给你来点。”
貌穷道:“老大,你天天嘲笑我窝瓜脸朝天鼻大龅牙,害我一见姑娘就自卑,你伤害了我弱小的心灵。你不主动给自己来点?”
命穷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你们逃命时老安排我垫后,明知道我身娇体弱只有被群殴的份,你们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你看看我头上这个蜈蚣长的疤,都是你们害的!专门坑兄弟,你们难道不该尝尝十八层地狱的滋味?”
智穷道:“老大老二老四老五,你们有一次故意搬来一缸米让我数,天杀的,我两只手两只脚都用上了,脚丫子都让我给扒拉肿了,就在我还差最后一粒米就能数好的时候,你们又故意讲笑话分散我的注意力,害我一下就忘了。一口缸到底能盛多少粒米都快成我的一块心病了,我每天都放不下这个问题啊啊啊啊。别说五光十色香,二十色香都抵消不了你们的罪恶!”
这几只互相数落着对方的罪行,脸上表情都很悲愤。
“老大老二老三老五!”蓦然一声怒吼,一直闷闷不乐的友穷似乎比那几只都悲愤,突然一把薅下头顶带着的那顶帽子,愤愤拍着光秃秃的脑门,“你们对我难道不过分不残忍吗?我这辈子最喜欢的无敌毒蝎头啊,你们趁我睡着全给我剃了啊!啊全剃了!连个蝎子腿都没给我留啊!你们怎么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啊!我要跟你们绝交!”
玉晅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得五穷身上少了点啥呢。
原来是友穷那个拉风到男默女泪的发型被剃了!
友穷头一扭,也学长宁大力甩上门,门板后透出一抹茕茕孑立的身影,身影上写满了“我很悲伤我超级悲伤我再也不跟你们玩了”。
玉晅看一眼那几只,抠鼻孔的抠鼻孔,望天的望天。
“没事吗?你们要不要去说个软话?绝交哎,听着挺严重呢!”
财穷嘻嘻笑道:“没事儿的,那小子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你瞧好吧大仙,一会儿都不用我们哄他自己就出来了。”
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隐约夹杂着怒喝。
智穷唰一下跳到高高的院墙上,看了片刻,回来道:“好像是极乐城和拔舌城的队伍起了冲突,两边现在干起来了。”
玉晅心头一动,这么个混乱的时刻,不正好悄悄地探查消息?毕竟她是来偷鸡摸……咳咳,盗取伏羲果的。
崔白明显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两人对视一眼,崔白问:“我们要探查宝萃王宝狄住的宝萃殿?”
玉晅想了想,摇头,“不,今日十鬼众进城,也不乏有心怀叵测之辈,宝狄的住处一定会加强防备,反而不容易探查出点什么。我们不必绕那么远,就在这迎宾馆里就能探听到不少有用信息。”
崔白当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各大鬼城今年来参加宝萃大会的贵宾数量几乎是往年的几倍,甚至连一般不参加的极乐城今年都闻风而动,自然是冲着伏羲果来的。
但伏羲果的真正生长位置宝狄一直未对外透露,但说不准某些部族手里就有点什么消息,甚至,就算得不到伏羲果的消息,探听到点其他部族的秘密也是不错的。
崔白道:“那我负责探查迎宾馆的西边,住在那里的好像是极乐城和血池城两城使者。”
玉晅道:“那我去南边打探,四穷两两一组,分别负责东边和北边。注意安全,如有危险,立即回来,不要暴露身份。”
貌穷道:“大仙放心,听八卦听秘密偷东西这种事,我们最擅长啦,保证连对方今日穿了什么颜色的底裤都给你探听来。”
玉晅嘴角微抽,“这个就不用了。”
又听命穷突然冲着门窗上映出的友穷的身影喊道:“哇,要去偷幻衣城老幻的内裤去喽。”
财穷:“那一城衣服上的图案都是活的,听说老幻的内裤上绣了条会动的龙哎。”
智穷:“不光会动,据说鳞片都是镶嵌的宝石,一颗就够老大吃十年烧鸡了,顿顿十只烧鸡那种。”
门里的身影动了动,似乎往这边转了个身。
四穷嘻嘻笑着相互击掌,一起喊一句“走喽,偷内裤去喽!”一溜烟都奔出了院子。
没一会儿,就在走在最后的智穷身影刚消失的时候,友穷的门吱呀一下开了。
友穷出来,看看好奇地盯着他的玉晅和崔白,摸摸鼻子道:“我出去看看拔舌城和极乐城打架的,瞧个热闹,瞧个热闹。”
玉晅忍住笑,摆摆手,“去吧去吧。”
不等她话落友穷唰一下已经没了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拼命追赶那几只忙着去偷会动的镶了宝石的龙内裤去了。
玉晅和崔白也各自出发了。
崔白直奔迎宾馆西边,而玉晅直奔南边。
玉晅轻巧的身影在屋顶上连闪,不时躲避那些宝萃城巡逻的鬼卫。
极乐城和拔舌城架似乎还没打完,一片红彤彤的灯光映出兵器的寒光,宝萃城鬼王似乎也被惊动了,有一支急匆匆的队伍正从王宫宝萃殿的方向往这边赶。
一刻钟后,玉晅蹲在了南边一处院子屋顶的隐蔽角落里。
她回头望了望,这边离拔舌城和极乐城干架的地方似乎不远,乒乒乓乓的声音听得更清楚。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守卫呆呆立在院子外,里面静悄悄的。
这是哪一城的院子?
她四处望望,试图找到代表这院子住的部族的身份的某些标记。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守卫突然往院子里行来,一看清守卫的样子,玉晅一呆。
那个守卫穿一身黑色的袍子,五官也和人脸没差别,就是一根红色舌头长长的伸在外面,马上就要垂挂到地面了。
而他那身黑袍的肩膀处,有一个血红色标记,绣的是一根舌头顶着一朵莲花的图案,就是那图案莫名有种阴森的感觉。
这难道代表舌灿莲花?
玉晅立马想到了这一部族的身份。
拔舌城!
怪不得院子里没人呢,合着还在忙着干架呢。
她望了望另一边的一处亮着灯火的院子,打算先去别处探听一下再回来。
正要撤,突然看见下面那个拔舌城守卫抬头看了这边一眼,又迅速做了个手势。
一看见那手势,玉晅脚步便是一停。
她认出那是天界用来传信的一种的信号。而且还是传递天帝旨意的那种最高等级的信号。
守卫看看四周,身子一闪,直奔她藏身的角落。
玉晅一惊,手刚摸出弯刀做好防备的姿势,听那守卫低低喊了句,“公主殿下,小神参见公主殿下。”
她呆愣的功夫,那人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个十分俊秀的男子,“是我呀公主殿下,英招氏第十三代孙英骏啊。”
英骏,天界的四海观风使,代天帝巡游四海八荒,传递各种御令。
说直白点,就是个信差。
玉晅这下真惊讶了,“英骏,你怎么出现在鬼界?我爹让你来的?”
英骏点头,“是这样公主殿下,天界最近不太平,仙僚频频失踪不说,五大仙山的灵气也在急剧流失,天帝一边在忙着追查这两件事,一边让我务必找到并带回公主,他怕您会遭遇不测。”
闻言,玉晅神色一凛,“仙僚频频失踪?可有查到线索?”
英骏苦笑,“派出好多巡察使,无一例外,全失踪了。我追索着气息发现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竟在鬼界,而且就在这宝萃城,正逢宝萃城欲举办宝萃大会,于是我就混入了其中一支队伍里,在城门口等待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公主殿下,我正想找个机会去见您呢。”
“公主殿下,你跟我一起回天界吧。”
玉晅沉思半晌,取出随身带的传信筒,用法术写了封简短的信,上面交代了阎罗王为收复鬼界所做的准备和牺牲以及鬼界目前的势力分布和统治下民生的黑暗,写完后,她交给英骏。
“英骏,我暂时还不能回去,我答应了阎罗王要帮他取伏羲果。这封信,你代我交给父亲,请他做出定夺。”
说完,她退后一步,郑重道:“拜托了。一定要交给我父亲。”
“可是……我就自己回去,没法交差啊公主殿下。”
玉晅微笑,“你就说是我自己执意要留下,父亲不会为难你的。”
英骏苦着脸被她打发走了。
玉晅跃下拔舌城队伍所在院子的屋顶,往附近那处院子行去,刚要翻过一面墙进去,脚下忽然被绊了一脚。
她低头,见乱草横斜的地上竟然躺着个孩子,那孩子面朝下,身体瘦弱,看着顶多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白衣,白衣上血迹斑斑,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玉晅小心翼翼蹲下,看了看那孩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