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过年不要走亲访友吗?”
“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犹豫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喝酒都不敢吗?”
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她喝了口酒,耸了肩,“我很胆小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看着他明显不信的表情,她笑了,“只对你大胆了一次,在其他事上,我都很循规蹈矩的。”
吧台上有盏昏黄的灯,她的笑很狡黠,压根就不是个老实的人,“比如呢?”
“很多啊。”她撑着头,想了想,“比如我有在好好工作啊。”
“这不是应该的吗?”
她内心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从来没给人当过下属?”
“我留学时打过工。”
“那不算。”
“好,不算。”他笑着看她,“好好工作就循规蹈矩了吗?”
“比如没有叛逆,努力做事,想要获得父母肯定。”
“那你肯定很难获得。”
“为什么?”
“你母亲对下属应该很严苛吧?”
“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见过她吗?”
程帆看着她,聪明而通透,才进入社会两年,却又保持着单纯的本性。他从不是个好人,此时,却想把她变成另一个他。那样的她,才会陪他更久。
他正想说什么时,烤箱“叮”的一声,已经结束了运作。
看着他起身去了厨房,拿着隔热手套把平底锅从烤箱中端出,将牛排和芦笋放到了餐盘中,又顺手拿了刀叉将熟透的肉切成了条。
他目光锐利,只是社交场上见了两次孙玉敏,就将人看个透。
而孙玉敏提及他时,眼神中的想要结交的渴望难以掩藏。
自己在公司的处境尴尬,不上不下,想要更多,却毫无筹码,处处都要受制于父母。
林夏并不傻,只是对很多事没兴趣,连程帆的背景都不想知道,只知道他有个公司,从公开披露的报表上看,利润很不错。
她不想复杂化这一切,更不想去利用他。生活上,她想单纯地享受跟他在一起的快乐。工作上,她自己努力就好。
面对这个远比她强悍的男人,她敢跟他上床,但却不敢招惹他太深。
牛排肉质好,调味料只加了盐和黑胡椒,都挺美味。不过也不能否认,他厨艺不错。
他确实有点烟瘾,吃完饭后,就从客厅的茶几上拿了烟和打火机去了露台。
林夏不是吃白食的,随手就将餐盘放入了洗碗机中,再拿着手机回复了祝福信息。复制粘贴着除夕快乐,很快就回完了信息,见他独自站在露台上,她放下了手机。
兴许是刚刚吃了肉补充了能量,从温暖的室内到吹着寒风的室外,她并没有觉得太冷。
听到了门响声,他回头看了她,皱了眉,“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
看着他抽烟的背影,却莫名觉得他有些孤独。虽然这种孤独感,跟身边有无人陪伴,并无关系,“陪你啊。”
程帆本想转回头继续抽烟,听了她的回答,却是转了身,看着她走到他跟前,“说假话,不心虚吗?”
多浪漫的回答,就被他这么讽刺,她干脆闭了嘴,不说话。
他又拿了根烟放在嘴里,用手中快燃尽的烟过度着火星子,吸了口将烟彻底点燃,“你应该陪我去滑雪。”
兴许是除夕,从小就被外婆教,在今明两天要说好话、和和气气地跟人讲话,这样来年运气才会好。林夏对他有些心软,毕竟那事确实自己做的不地道。
“下次补上,可以吗?”
外边冷,吐出的烟圈凝成了雾,他没回答可不可以,问了她,“抽过烟吗?”
林夏笑了,忽然伸手从他指间夺过了香烟,老练地夹在手里,吸了一口,踮起了脚尖,此时烟从鼻子里吐出,喷洒在了他的脸上,挑衅地看着他,“用不着你教我。”
他拿回了烟,看着她的得意,兴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有多性感。看着前边摩天大楼上的灯光秀,他又吸了口,不知自己在忍耐着什么。
“教我喝酒,还想教我抽烟,你这是想让我变坏。”
他冷笑,“你以为你是个好人吗?”
她最坏的一面,只被他看到过。
她也没生气,“你要不要再给我一口?”
程帆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扔掉了烟蒂,却还没吐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就吻住她,撬开了她的唇,将烟度到了她的口中。
烟草味在两人口中弥漫,他给了她一口,却又试图剥夺了她所有的呼吸,让她根本无福享用。甚至是种折磨,唇舌被他攻占,没有一丁点温柔,甚至感受到了他的报复。
她开始害怕,原来他在电梯上说,你应该怕,是这样的恐惧。一个在事业上让人感到可怕的人,在生活上,只是有意隐藏了黑暗的一面。
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了她,像是无事发生,指腹抚摸着被他咬破的唇,“抽烟,跟谁学的?”
像是被他吓到,她很乖地回答,“我妈妈会抽烟,高中时我偷了包家里的烟,自己学的。”
“想不想比她更强?”
林夏抬头看着他,露台的灯没有开,只能透过室内的灯光,以及远处大楼聊胜于无的那么一点。他的脸并不真切,不知他是何种神情与眼神。
她却像是被他蛊惑,轻微的点了下头,也不知他是否看到。
“对于一个远比你强的敌人,要借力打力,利用一切你能利用的人。”他停顿了下,还是说出了口,“包括我。”
她下意识想说,我妈妈不是敌人,我不想利用你。
可是,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话,她不敢说。
对于这样窥得了她的欲望、一再挑起她黑暗面的男人,她不能确定,她真的能不变。
卧室里开了盏床头灯。
不过是两杯酒,她兴许真醉了,脱下了最后的拘谨与束缚,并不顾忌被他看到充满欲望的自己。
恐惧之下,是兴奋。
将这个强悍的男人压在身下,想让他快乐,更想让自己快乐。
程帆盯着她。
够了,一切都够了。他放弃了忍耐。
这样的她,只允许被他看到。这样单纯的她,只能被他染黑。
新旧交替之际,他们没了时间的概念。
拥有着彼此,用酒精浸泡了清醒的大脑,在无际的快乐里,将时间无限延长。
当她力竭倒在他身上时,听到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新年快乐。”
第46章
周末过后,林夏就要出差A市。
竞标会,她得去盯着。一天太赶,就定了酒店,两天一夜的行程。
晚上回来收拾行李,她正从浴室将护肤品小样拿出时,程帆回了家,松了领带,正在解衬衫扣,这是要洗澡的样子。
程帆瞧了眼地上的行李,“要出差?”
“对,明天去A市,后天回来。”
“怎么去?”
“开车去,公司的司机明早来接我,怎么了?”
“我觉得你可以请个司机。对了,给你换了辆车。”程帆脱下了衫衬扔进衣篓里,看着还不走的她,“你要留下陪我洗澡吗?”
还没给她机会说谢谢,他就下了逐客令。林夏拿着东西走出了浴室,还帮他把门带上了。
早已习惯了他买东西的脾性,再贵的东西,也就一句话,告知了她,并不需要她的感谢。他甚有分寸,给她买车,却建议她请司机。毕竟司机会知道雇主的所有行程。
林夏当然请得起,但在集团做事,她总觉得不该太高调。出差跑远路,有公司的司机可用;距离不远的,自己开车即可;有时还会借用下他的司机。
她动作迅速,五分钟就收拾好了行李。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他这个点回来,大概率还没吃晚饭。
她去了厨房,拿了两块三文鱼进微波炉,切了甜椒,再同解冻后的三文鱼一起撒上盐和黑胡椒,放进了烤箱。
等候的功夫,她开了瓶白葡,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回家后来一杯,舒缓紧张的神经,早已成了习惯。
有时尼古丁也是,周末在程家后院,他难得给了她一根烟。冷静过后,她承认自己说话有点冲,场面上闹得不愉快,要去给他堂妹道个歉。
话还没说话,就被他打断,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而回去之后,像是无事发生,他堂妹主动先来跟她示了好。吃饭时,周敏难得主动给她布菜。
她也微妙地发现,程家的亲友们,都对她更加热络,甚至带了点奉承,虽然他们原本也做得很好,对她挺客气的。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她的一时失控,还担心着如何善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家为她做到了这一步,让她不需要自责与懊悔。她被他托举着,不用去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离开时,内心虽感激,但跟婆婆关系仍不会亲密到哪去,只在无人处,对婆婆说了句谢谢。
周敏依旧是矜持的模样,对她说,记住,你是程帆的妻子,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你要习惯。
“怎么只顾着自己喝?”
林夏放下了酒杯,给他倒了一杯,还亲自送到了他手上,“下次我给你送进浴室,绝不先偷喝一口。”
“可以。”
“晚饭还有五分钟。”她看了眼烤箱后又回头看他,“车算生日礼物?”
“不算。”
“那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见她难得主动讨要礼物,程帆咽下酒后如实回答,“没想好,我后天出差。”
这是赶不上她生日的意思,但林夏并不在意,生日只是人为赋予了意义,在具体的哪一天并不重要。只要被人记得,就不算太糟糕。
两人出差是常态,他的行程更忙碌些,这两年海外市场的拓展,数额颇大的实体投资,他自然要亲自跑一遍。
他看着精通吃喝玩乐、一副富贵闲人的做派,酒要喝好的,吃饭有讲究,看书要品茶,度假不落半个月起步,连滑雪都能玩到专业级别。
其实他忙起来时一天几乎十六个小时的工作量,跟不同时区的团队开会,出差时都会在酒店健身房运动维持精力。他从不抱怨工作,可能他压根就是在享受,她都自愧不如。
“是上次你没去成的出差吗?”
“不是,那个合作不谈了。”
“我还以为你会另约时间,真就这么不再考虑了?”
程帆放下了酒杯,拿着白葡边倒边说,“这个合作资金投入并不小,虽然可行性还要再去考量,但这么大项目,刚要动身前行,你这就出了点问题,没去成。开头就不顺,那就说明,这件事真不能干。”
“你何时这么迷信?”
他又给她的酒杯续上了酒,递给了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夏都不知他是在认真回答,还是随口胡诌。
他这人,至少在她面前,挺冷幽默的。人长得太过严肃,有时一本正经跟她说着瞎话,她都难以分辨。
他也绝对不是个迷信的人,没有宗教信仰,从不语乱离怪神。就这么取消了合作的洽谈,一定是有了足够多的信息后做出的判断。
看着她半信半疑的神情,程帆笑了,哪那么复杂。
当时去了医院,他知道这就是件小事而已,跟脚擦破了一个程度,但他心绪不宁,哪里还有脑力去谈事、再跟人轮番多个回合对峙。
“想要什么礼物?”
林夏想了想,摇了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刚刚还在讨要礼物,现在又说没什么想要的,程帆看了眼她,没再说什么。
酒店行政套房的工作区内,打印机时不时在运作着。
早上抵达后,开场时间骤然生变,延迟到了下午一点,据说是等待重要人物的到场讲话。不同地方做事风格不同,这么个理由并不奇怪。
但在竞标前,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寻常对待。同事们紧锣密鼓地再次核对关键信息,讨论着主要竞争对手可能的变动及应对措施。
旁边的咖啡一杯又一杯,三明治就打发了午饭。当员工的,自然压力大,都不说工作成就感,结果跟奖金绩效直接挂钩。看着一旁不动声色、欣赏窗外湖景的林总,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一句指示都没有。不知是淡定,还是同样焦灼。
忽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震动声,只见背对他们的林总接了电话,不过半分钟,就结束了通话,全程一句话都没讲。
挂完电话后的林夏转了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支铅笔,将打印的纸张翻了面,在空白的背面迅速写下了一组数字。
室内依旧开着灯,看她执笔时,副总刘晓芸不免被她手指上耀眼的粉钻晃了神,林总为人做事再如何低调,一颗戒指就能对其身家略窥一二。但走神不过三秒,就被她写下的数字震惊到。
这个溢价率,比预计的,多了两个百分点。两个百分点,是真金白银的钱送出去。
原本就听了小道消息,一开始林总反对林董在房地产上的投资。结果,到了要出手时,林总反而成了最大胆的一个。看着她的面无表情,眼神却是坚定,同事们都没有质疑,默认了她定下的底线。
没什么需要质疑的,倒不是她是老板女儿,都是她说了算,而是她扛得起责任。过往不是没有项目搞砸过,她作为领导,先自己站出来把事给担了,护住了手下人。解决完外边,再来整顿内部。没有人愿意跟一个畏手畏脚、不肯承担责任的领导。
林夏抬手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去吧。”
“林总,您真不去吗?”
“我跟李总去喝茶,等你们的好消息。”林夏拿过写了数字的纸张,撕了扔进垃圾桶,“去吧。”
“好的。”
这一趟出差请了李伟国同行,这么些年,他一直深受林建华的信任。
他从体制内出来,在研究政企关系并进行搭建和维护上是一把好手。即将开启的A市地产项目,也需要让他来进行深度的拓展与搭建关系网。
“李叔,辛苦你跟着跑一趟了。”
“哪里,来这么个清净的地方喝茶,都算是度假了。”李伟国心知她这是给足了他面子,林建华不在,这么个竞标请了他来坐镇,可看她这么大手笔,还尚有心情来喝茶的架势,又哪里需要他来,“地产项目周期长,外表看着风光,还有集团输血做后援,但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开了头,今后对你而言,是条不容易走的路。”
林夏拿了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是的,集团在这块,虽有过经验,但总体的开发和运营能力弱,一切都要从头搭建。到时候还要您多帮衬点。”
“说话不必这么客气。”李伟国接过茶杯,“今天上午来了后,我又去竞标的那块地附近溜达了一圈。”
早在林建华做这个决策前,他就已经事先做了调研。纸面上的,把该市的经济发展与财政情况、上头对其定位发展等一系列材料摸透;再实地勘探,亲身感受此地衣食住行,扮成个要买房的到处走走看看问问。回去再分析、整合写成材料,为老板提供参考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