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微微动了下手指，至少在一个人良善之时，她做不了导人为恶的事情。
不过若是云弦山真的一心向恶的话——
放下助人情节，这就是徐然目前的态度。
“主人说可以。”系统沉默片刻回应道：“只是需要你多做些事情，将气氛烘托到足够的程度——”
“比如说，用谎言为云弦山打造一个梦中的世界，然后再装作不小心露出马脚让云弦山发现。”
老套。
徐然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却笑嘻嘻的。
说话不严谨的下场，就是会被她钻漏洞。
无光紧要的谎言要多少有多少。
不远处的毛团子抖了抖身上的毛，应是睡醒了。
徐然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谎话，“今天吃鱼。”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云弦山动也不动地继续装睡。
吃鱼不如饿着。
“这算说谎吗？”徐然想系统确认。
“......算。”系统提醒道：“不过这种无关紧要的谎话可以少说，对推动剧情进展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徐然据理力争，“一些玩笑谎言适宜拉近我和云弦山的距离，让我们能再短时间内熟悉起来，为后面的工作做好铺垫工作。”
系统争不过她，干脆一言不发。
估计又去请示主人去了。
“逗你的。”徐然将一碗牛乳布丁推到云弦山面前，“我没那么过分。”
她盯着小心翼翼舔着布丁的云弦山，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两人从未交换过姓名，即使知道对方叫什么，徐然仍需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云弦山。”
“温情。”徐然紧接着说了自己现在的名字，“那就算互相认识了。”
云弦山推开才吃了一点的布丁，“我......我想——”
“离开吗？”徐然笑了笑，“虎族现在满大街找你，离开之后你能去哪？”
“被抓回去审问还是流落街头？”
“都不如与我在一起。”
“可我不想当宠物。”云弦山沉默片刻，对徐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被权贵抓走的胐胐不在少数，好吃好喝的供着，实则却住在一个专门打造的华美牢笼中。
若是不能如了对方的愿望，更是会被残忍杀害。
这是云弦山躲在学堂窗下偷听到的，是幼年胐胐学的第一课。
除了自家人，谁的话也不能听。
没想到云弦山这么在意这个。
徐然无所谓称谓问题，只要对方肯让自己摸毛，什么都好说。
“我是万剑山庄的剑修，常年游历在外，收徒的话需要秉明宗门才可以。”徐然抓住云弦山的一只爪子，“所以我可以带你修行，但是不收你当弟子。”
她瞎扯的。
主要还是因为回宗门之后害怕被其他人发现破绽，到时候找人将自己灵魂从温情的躯壳中赶出去——
徐然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云弦山直起身子，主动将两只前爪放在徐然腿上，撒娇一样来回抓了抓，似乎有些难以相信，“真的？”
难得让云弦山主动一次，徐然故意沉默半晌，让云弦山又着急地挠了挠后，方才开口，“真的。”
“但事先说好，我很严格，最烦看见有人偷懒耍滑，而且，修炼时若走神的话，会受罚。”
云弦山点点头，犹豫片刻后问道：“为什么？”
从未见过的人，不但给他饭吃，不嫌弃他是灾星，还要教他术法。
云弦山想不明白。
以他的阅历看来，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自己这般好。
主要还是喜欢猫。
但徐然顺嘴又扯了个谎，“我看你是修炼奇才，将来势必会成为拯救世界的人。”
她捂住嘴轻轻咳了一声，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徐然。”系统难得认可，“有人带云弦山入门，他成长的速度只会更快，对于推动剧情来说更有利。”
“骗他是救世主，实则却是毁灭天地的罪魁祸首，待真相揭穿后，势必会给云弦山沉重的打击。”
“妙啊！”
系统在说这句时变了强调，顿了下接着道：“我在复述主人的话。”
原著中云弦山的修炼道路十分简单，以原身混在宗门中偷学，凭其傲人的天资学着学着就成为了引来天劫，将宗门炸毁的奇人。
教起来应该不难。
徐然是这么想的，再加上为了躲避虎族的追捕，干脆在密林深处找了个幽静之地搭了个屋子。
不大但是能遮风挡雨。
周围被树木环绕，除了清脆的鸟叫声外就是徐然略想暴躁的叹气声了。
在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后，徐然终于冷静下来。
云弦山，好教是好教。
就是意料之外地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这已经是她第十次准备重新建房子了。
好不容易搭好的屋子，让云弦山一个惊雷术又给劈垮了。
“云。弦。山。”徐然咬着牙蹦出来三个字，“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变成人身？”
一只猫，别说修房子了，连木头都搬不动。
就算云弦山肯帮忙，在徐然眼里，都有种欺压童工的感觉。
云弦山站在徐然身旁，主动将脑袋凑了过去，“我也不清楚。”
没有族人愿意变为人身，甚至在族人眼中，人身是极为丑陋的。
他用脑袋蹭了蹭徐然的腿，不过，她是好看的人。
“不生
丽嘉
气了。”
云弦山抬起右爪，肉垫在空中绽开——
木桩似有了生命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升至空中，自觉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上。
连雷击过后的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然使劲揉了几下云弦山的脸，“真聪明。”
复原术是在术法书后面的，徐然自己都还没看到那里，云弦山先学会了。
因为云弦山拿不了剑，所以徐然只能趁晚上偷偷看书现学术法，第二天再教给云弦山。
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一点就通。
“徐然，你已经呆在这里快一个月时间了。”系统不满道：“再呆下去的话，云弦山的黑化进度太慢了。”
“主人已经有意见了。”
系统话音刚落，一股电流贯穿至徐然身体深处，“主人给的教训。”
“不要想拖时间，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
徐然颤抖半晌，愣是没发出一句喊声。
云弦山察觉到爪子下的腿不停抖动着，整只猫爬到徐然身上，探出爪子摸了摸她的脑门，担心道：“你怎么了？”
“没事。”徐然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没灵石花了，在想赚钱法子，激动过了头。”
最讨厌的就是受制于人的感觉。
系统此举，就是在警告她，不要妄图耍小聪明。
徐然摸了摸手中的毛，暂时还不想向系统妥协。
她这个人，主打一个叛逆。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徐然轻轻笑了下，“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呆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吗？”
“不是因为虎族的原因？”
徐然摇摇头，“其实......我是个恶霸——”
“人人喊打的那种。”
“仇家太多，被人悬赏追杀，无奈之下只能暂时躲起来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徐然望向云弦山的眼睛中，接着道：“不过现在没灵石花了，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她举起云弦山，跟对方确认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当恶霸，不杀人不放火只抢灵石的那种？”
云弦山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徐然：“......”
太乖太好骗了。
她没忍住，把云弦山才理好的毛又揉乱了。
第148章
◎朽木◎
“啾！”云弦山舒服地喊出了声。
跟徐然相处久了后, 自然就体会到了对方摸毛的妙处。
好似在阳光下一般，四肢可以尽量舒展开来。
徐然：“？”
一个长得像猫的神兽居然发出鸟叫声？
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看来喜欢混搭。
她呆愣了一会儿，直到云弦山不满地碰了碰她胳膊后，徐然才回了神。
努力将笑声憋了回去。
云弦山脸皮薄, 万一当他面笑出来, 两人间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关系怕是要重新回到原点。
但云弦山这人，徐然有些搞不明白。
小时候被如此对待, 还能保持天真孩童的心态, 再想到书中后期, 视人命如草芥，在血河中沐浴的魔尊——
很难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他现在的状态, 距离恶人还差得远。
徐然和云弦山四目相交，定定看了会儿, 云弦山眼中的情绪很多，但最多的，还是他那份与生俱来的纯真感。
像小孩一样藏不住情绪。
掀开表面的冷漠, 深处是容易察觉到的无助和胆怯。
只是独身小猫为自己换上的伪装罢了。
“想当恶人, 首先要练眼神。”徐然给云弦山做了个示范, “仔细看我。”
徐然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瞳孔微微缩起，瞬间就将自己变换到另一种状态中。
云弦山不自觉地抖了下，徐然的眼神, 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如果说之前对徐然的话半信半疑，现在的云弦山百分百确定，徐然曾经是个刀尖舔血的恶霸。
“我试下。”云弦山低声说了句, 随即紧紧盯着徐然的脸。
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 然后再将上眼尾向上拉起。
云弦山按记忆中徐然的动作学了起来。
徐然：“......”
让他学凶狠的表情, 不是让他眼皮抽筋。
在徐然眼中，此刻云弦山的表情——
像个喜剧演员。
“停一下。”徐然将云弦山的脑袋扭至自己一侧，“模仿不来的话，你想想让自己伤心的事情。”
“若是有人将你最好的朋友杀死，你会用何种目光去看他？”
“我没有朋友呀。”云弦山眨眨眼睛，“但伤心的事——”
“我好像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感觉。”
自出生起就被族人万般嫌弃，以至于云弦山不懂友情、亲情是什么滋味，再加之没有要好的人，八成会让他误认为这就是正常的生活状态。
继而变得麻木。
徐然将云弦山抱在怀里，安慰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此计不通。
云弦山在修炼上是天才一般的存在，但在演戏上——
朽木不可雕也。
“算了。”徐然叹了口气，在演技上没有天赋不能强求。
强求的后果，估计会让朽木直接化成灰烬，连拯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徐然放弃了这个想法，干脆带着云弦山连夜进了土匪窝。
最强的恶霸，就是欺负恶霸的人。
虽然受制于系统，但徐然还是可以耍些小把戏。
明里让云弦山接受恶霸教育，甚至深入贼窝，实则反其道行之。
徐然带着云弦山在山头附近蹲了几天点，又去府衙附近找了个茶肆坐下，人来人往间，什么消息都听到了。
府衙因为最近占山为王的山贼正头疼着，寻了一堆能人异士准备将山贼一网打尽。
下界的修士不多，厉害的修士更是屈指可数，因此但凡修炼得不是太差劲，在下界都可以称王称霸。
有些修士抓住商机，专门到下界来，以帮助解决他人麻烦为营生，赚取灵石。
云弦山抱着一罐牛乳，罐子中插着徐然用稻杆给他做的吸管，吸溜吸溜地喝得正香。
“徐然，你在干什么？”系统不解道：“在这里呆着做什么？”
一人一猫，与其说是推动剧情进展，更像是出来度假的。
云弦山身上还被徐然套上了一件碎花小衫。
头顶一个徐然刚编好的小草帽。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来了海边。
“打探情况。”徐然回道：“不然怎么知道哪个山寨的人最凶？”
“我做事最讲效率，山寨只找最凶恶的进，一次就能达到最佳效果。”
系统：“......”
虽然怀疑徐然目的不纯，但对方振振有词，它无法反驳。
府衙门口不断有人出入，直至最后门可罗雀，不复先前的热闹。
徐然折了张窃听符，往空中一吹，悠悠地飘进了府衙中。
在云弦山好奇的目光下，她拿起一个卷成圆筒状的法器，贴在耳旁。
衙内讨论的声音，清晰传入到徐然耳中。
“今晚黑风寨，务必将那群山贼一网打尽。”
“有劳各位修士了，领头的是一名元婴期的剑修，十分不好对付。我们先前派去的密探也折损在此人手中。”
“县令大人只好广招能人，若有人能将对方活捉，可领取一千中品灵石的奖赏；若是将对方毙命，可领取五百中品灵石。”
还有这好事。
徐然摩拳擦掌，有灵石拿了。
“听到什么了？”系统紧追不舍。
“哦，说黑风寨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我们现在就出发。”
徐然把凳子上的云弦山一把抄了起来，顺手把他的小帽子往下摁了摁，风大容易吹跑，得找个时候再给他扭个草绳固定一下。
......
出城之后，徐然御剑飞在空中，不多时就到了黑风寨所在山头附近。
她停了下来，余光在周边扫了一圈。
远处的草丛中，还有小山后面和地面下，可以感知到数人气息。
应是山寨安排在这里的守卫。
徐然没有言语，带着云弦山假装路过，从另外一条道走了。
待到四下没人时，她先将云弦山身上的衣饰取下，然后往自己贴了张变形符。
一只橘色大猫站在云弦山身旁。
徐然打算装作野猫混进山寨里。
“进去后，待四下无人时再说话。”徐然叮嘱道：“主要学习那些山贼的行为举止，想要成为恶霸，必须学习恶霸，然后超越他们。”
云弦山点了点头，疯狂抖了抖身上的毛。
帽子压在头上久了，感觉脑袋都变扁了。
徐然走在前方，一步一步，尽显优雅。
云弦山仔细观察，跟着学起来——
结果走成了内八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