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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议论纷纷,一开始还算正常,到后来一句比一句酸。
等到幽继带着一家老小赶来,只远远看到高处的石阶上,三人一鹅正在青山宗的宗门口站定,与那宗门迎接的人在说着什么,眼看就要进去。
不行,若是他们进去了,他还哪里有机会上前攀这关系?
想到这里,幽继顾不上一同跟来的老婆孩子,二话不说便往山上冲,口中大喊着:“女儿!阿梨!爹爹在这里呢!爹爹好想你啊!”
幽唱月也不示弱,一把拽着身边的男童,快步跟上去,如同较劲一般,扯开嗓子喊道:“阿梨,我的乖女儿,娘和弟弟每天都惦记着你呢!”
山谷空旷,几乎立马就响起了回音。
“女儿!阿梨!爹爹在这里呢!爹爹好想你啊!”
“阿梨,我的乖女儿,娘和弟弟每天都惦记着你呢!”
众人冷不丁齐刷刷打了个寒颤,但见他们借此机会往山上去了,众人也不甘放弃,纷纷跟了上去。
先前那些人只敢躲在谷中偷看,幽梨还能假装没发现他们,可幽继和幽唱月接连这两声,不止青山宗门口的弟子都听见了,就连走在他们前面,刚进山门没多远的其他宗门的人也都听见了,纷纷驻足,回头张望。
听见他们的声音,幽梨面色一僵,从前的阴影瞬间笼罩过来,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就连面色都开始隐隐发白。
“阿梨别怕。”她的手心被轻轻捏了捏,温热传来,“如今的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幽梨抬眸看向身边的人,被他这一句话从久远的回忆中唤醒过来。
是啊,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即便她此刻是一个人,她的爹娘也再不能强迫她做什么,更何况她还有慕玄。
想到这里,幽梨终于镇定下来。
等到幽继气喘吁吁爬上石阶,第一眼便看见了幽梨和慕玄二人交握的手。
“你这是……”幽继一愣,心中开始揣测二人的关系。
他话还没问完,幽唱月也已爬到了近前,她三两步超过幽继,径自走到幽梨跟前,眸中亮起贪婪的光。
“阿梨,这位是太尧门的仙君吗?”
话虽是问幽梨,幽唱月的眼神却一直在慕玄身上打量,见他长相平庸,身形单薄,一身灰袍,浑身上下也没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幽唱月原本兴奋的眼神逐渐暗沉下来。
尤其当慕玄淡淡说出一句:“在下不过是太尧门的寻常弟子,还当不得仙君之称。”
幽唱月彻底耷拉下脸来,“青天白日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一边说着,她伸手便要去扯开幽梨和慕玄交握的手。
一扯,没扯开。
她不假思索,再多用了些力。
这一次,她不仅没扯动,甚至还因发力不慎,接连后退几步,若不是刚好撞上了身后的幽继,差点就要从石阶上跌落下去。
“阿娘……”幽梨小声惊呼,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幽梨,你给我过来!”
听到慕玄那句寻常弟子,不止幽唱月变了脸,幽继也几乎是瞬间怒火中烧。
昨日青芫花族的族长得了姬熙的传讯,立马像个喇叭花似的四处宣扬,说是他女儿得了茂衡仙君青睐,二人好事将近,言谈间还时不时提一下幽梨,说什么他当初强行要将女儿送去也不过是徒劳。
他为此气闷不已,就连青山宗这样大的热闹也都不愿露面,正是不想看到姬熙和那茂衡仙君同行,免得再被挤兑。
不料刚才却传来幽梨跟着太尧门的人前来的消息。
他心中大喜过望,赶来的路上甚至都已经将他飞黄腾达之路想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寻常弟子,寻常弟子怎么比得上茂衡仙君?!
可他没想过,即便是太尧门的寻常弟子,那也是从前都额幽离藤族无法企及的,只因为姬熙攀上了茂衡仙君,让幽继彻底红了眼,就连自己是什么分量都掂量不清楚了,心中忿忿不平,只恨幽梨无用,让他丢了颜面。
见他面色不善,慕玄正要开口,幽梨却在这时拉住他,她看他时眼神坚定,缓步走到他前面,回头朝他道:“夫君无需担忧,有些事情,我总归要自己面对的。”
幽梨这一声“夫君”唤得轻轻柔柔,旁人没听到,离得最近的幽继和幽唱月却是听得分明,二人心中俱是一震,如同幻梦破裂。
他们看向山门内外齐刷刷注视着这里的人,还有身后那些跟着他们一同过来的灵植一族的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些人当中原本有些往日和他称兄道弟,十分交好,可昨日姬熙一个消息传到青芫花族,今日他们竟全都围着青芫花族的族长姬丰溜须拍马去了,而且还是在他们幽离谷的地盘上,全然不顾他的颜面。
幽继一心只记挂着幽梨被姬熙比下去,害他颜面尽失的事,心中怒火中烧,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口中嚷嚷着:“你这混账东西,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一边说着,毫不犹豫地,他高高扬起手,便朝幽梨挥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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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聘礼
◎我定叫你痛不欲生!◎
按理说, 幽继这一巴掌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到幽梨身上的。
别说慕玄就站在她的身后,就算是以幽梨如今的修为,想要避开幽继的巴掌,甚至予以反击, 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 那一掌却结结实实落在了幽梨的脸上。
一瞬间, 指痕红透了半边脸颊。
幽梨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眼底的光一暗再暗。
慕玄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 拳头都要捏碎了,却没有动弹, 只因幽梨在识海中跟他交代,此事不许他插手。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我费了那么大的精力送你去太尧门, 是要你攀上茂衡仙君的, 可你倒好, 不仅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找来这么个……”
顾忌着周围的人,幽继压低了声音,他想说这么个东西,话到嘴边, 想到对方终究是太尧门的人, 他倒不怕这连仙君都不是的寻常弟子,但若是这人有个厉害师尊, 回去一告状, 到那时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将到嘴边的称呼咽了回去, 只是对幽梨的火却没那么轻易消散。
“你倒好, 不仅随随便便嫁了人,还在这个时候带回来,你难道不知道,姬熙这两日便要跟着茂衡仙君来青山宗吗?青芫花族如今都要横着走了!你不避着些,还往上凑,你这是想让我一张老脸往哪里搁?!”
若是平日,幽梨带着太尧门的弟子回来,倒是能给他涨些脸,可偏偏是在青芫花族那个老家伙高调炫耀之后,这样两相对比,顿时就将他们幽离藤族比到了尘埃里。
幽继一双眼怒视幽梨,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女儿你糊涂啊!”幽唱月也在这时凑了上来,话还没说眼眶就已经先红了,她将幽梨拽到身边,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跟娘说,你与他可有了夫妻之实?”
幽梨虽不知道亲娘问这做什么,却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幽唱月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她憋着那口气,继续追问:“那你与他可结了契?”
幽梨再次点头。
完了,这是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幽唱月一拍大腿,开始哭嚎起来,“女儿啊,你怎么能不跟阿娘说一声就自己嫁了人呢?你这样,你这样让阿娘如何自处啊?”
幽梨没想到亲娘会是这样的反应,明明去太尧门之前,幽唱月还给了她那样的册子,生怕她不懂男女之事。
只是眼下见她这样伤心,幽梨难免生出些羞愧,正要开口解释。
不料,幽唱月根本没有要等她说话的意思,眼泪竟似开了闸一般,哗哗哗往外涌,“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蠢事?!你可知道,女人一旦嫁了人便就不值钱了,你这样,让娘怎么办?让你弟弟可怎么办啊?我可一分钱聘礼都还没收到呢!”
如果说,幽唱月一开始的质问还让幽梨面露愧疚,甚至连慕玄也因她的话难得露出些许窘态。
虽说私定终生这事,在修界算不得什么过错,但毕竟幽梨双亲健在,上门求亲也是表示对幽梨的重视,此事终究是他办得不够妥当,而且时至今日,他仍欠着幽梨一场盛大的婚礼。
可是,幽唱月如此哭嚎,在意的却不是女儿嫁人,嫁了何人?心中只是惦记着拿聘礼去贴补自己的儿子。
还有幽继,这么久未见面,一开口便是责备女儿丢了他的面子。
这二人,从头到尾甚至没有人问一句,这些日子幽梨过得好不好?这哪里是对待自己至亲的女儿,分明是将幽梨当做了一件货品,他们在意的从始至终都是幽梨有没有为他们换得更多的富贵。
思及此,慕玄看向他们的眼神不由得越发恼怒。
偏偏那二人没有一点自知。
前一刻幽唱月还哭得哀嚎震天,下一瞬,她立马收了泪水,脸色一变,朝着慕玄横眉怒对,“我不管我女儿何时嫁了人,嫁的是什么人,即便是已经嫁了,但聘礼该补的还得补,而且,得翻倍!”
听见聘礼二字,幽继也像是突然惊醒过来。
这人既然是太尧门的弟子,怎么说身上也该有不少的宝物,若是他的宝物不够,便让他找他师尊拿,女儿已经折了,怎么的也不能赔本,这个时候,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多要些聘礼才是正经。
幽继斜眼看了看幽唱月,这娘们虽说整日只知道跟他吵架,关键时候还是个分得清主次的,想到这里,幽继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刚刚他只是打了自家女儿,并未对这人动手。
不过,这聘礼可不能让幽唱月要了去,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石阶,人群中,他的小妾和两个儿子正殷殷注视着他。
他朝他们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将幽唱月扒拉到一边,“你个妇道人家,在这胡说些什么,什么聘礼不聘礼的,轮得到你掺和吗?一边去!”
推开幽唱月,幽继呵呵笑着站到慕玄跟前,自动忽略掉慕玄先前说够不上仙君这个称呼的话,“不知这位仙君姓甚名谁,是太尧门哪个堂的弟子,师尊又是哪位仙长呢?”
幽梨凝着脸,插入二人之间,“阿爹问这些做什么?”
幽继再次将她扒拉开,“你说我问这些做什么?你说你不声不响嫁了人,你爹我总要知道你嫁的是什么人吧。”
只是想要搞清楚这个吗?幽梨面露狐疑。
慕玄轻抚她的后背,示意她放松一些,朝幽继微微躬身,道:“在下青羽,是太尧门焰初堂的弟子。”
焰初堂?!
幽继心中一咯噔。
自从他将女儿送去太尧门,便没少打听,这焰初堂有多寒碜,在太尧门被冷落甚至被众人嫌弃的传闻他也是听过不少。
没想到幽梨不仅没攀上茂衡仙君,竟还瞎了眼,找什么人不好,偏偏找了最差的焰初堂的弟子,这……这还能拿得出值钱的聘礼吗?
幽继肠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今日,当初不送她去太尧门,凭着她的姿色,送去给真叶门的弟子双修,定能值个好价钱。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只能是要得了多少算多少吧。
幽继捂着一阵一阵抽痛的胸口,再次对上慕玄,这一回,他也懒得再尊称了,“青羽是吧,阿梨她娘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话糙理不糙,既然你娶了我的女儿,这聘礼定是不能少的,尤其你们太尧门可是修界第一宗门,聘礼可不能太寒碜,否则若是传扬出去,丢脸的可不是我,而是太尧门。”
“阿爹,阿娘,你们眼中就只有聘礼吗……”
“你个赔钱货,这轮得到你说话吗?!”
幽梨话都没说完,便被幽继打断,他反手又要一巴掌甩过去,这一次却被慕玄牢牢握住了手腕。
“哎呦,疼疼疼,放手,你快放手!”
慕玄轻轻一推,那幽继脚下踉跄,接连退了好几级台阶,眼看就要从石阶上滚下去。
幽梨心中虽痛恨爹娘如此对她,可毕竟生她养她一场,这其中的牵扯,终究是无法轻易割舍的。
眼间幽继就要跌落,她眼中升起不忍,脚下微动,慕玄眼尖的看到了幽梨的动作,心知她此刻的纠结,于是反手弹出一个无形的指花,扶住了幽继。
待幽继站稳,慕玄一步步走下台阶,对他对视,一字一顿道:“阿梨不是赔钱货,在我这里,她是无价之宝!从前,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对她的,先前那一巴掌也是阿梨让我忍着,我才没有对你动手,但从今往后,你若再敢动她分毫,我定叫你痛不欲生!”
他的目光如同炬火,摄得幽继浑身止不住发颤,一时竟忘了继续开口,倒是一旁的幽唱月抓住了慕玄口中的字眼。
“你说,我家阿梨是无价之宝?”问这话时,她眼中放光。
慕玄扭头看向她,点头称是。
“既如此,那你不是更应该多给些聘礼,才能表示出对阿梨的重视?”
慕玄朝她淡淡一笑,幽唱月心中窃喜,甚至下意识搓了搓手,满眼期待着他能拿出些什么来。
不料,下一瞬,慕玄的目光转向幽梨,原本冷硬的声音也变得柔和,“我重视阿梨,自然是要将我全副身家都交给阿梨的。”
“全副身家都交给阿梨?”幽唱月满眼狐疑,天下间还有这样的男子?
想当初,幽继求娶她,不过也是看上她家中钱财颇多,成婚后,他不动声色将她积攒多年的宝物逐一骗走,到后来见她被掏空,便立马翻脸不认人,纳了个只知道勾搭人的小妾。
一想到这,幽唱月心中便愤愤不平,她朝慕玄冷哼,“你说得倒是挺好,可你全副身家有多少,我女儿怎么知道?谁知道你会不会随便拿点东西便糊弄她。”
“我自然是知道的。”幽梨缓缓举起右手,在她的指间,正套着一枚古朴的木戒。
当初幽梨把须弥戒还给慕玄,他便一直想着要让须弥戒再回到幽梨手中,是以,那上面幽梨的印记他一直未曾去掉,只是后来他们虽然会共用那须弥戒,但戒指始终还是戴在慕玄手中,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这次。
在来的路上,慕玄打着为了留意谷精树动向的旗号,让幽梨将雷舞转移到须弥戒中,趁势将须弥戒套到了幽梨手中,幽梨只好将墨玉手环又还给了慕玄,好让他能带着豚豚。
若说慕玄的全副身家,除了搬不走的峣崖峰,余下所有值钱的东西倒的确都在这须弥戒中了,只是幽梨从来没想过这茬。
难怪自从在永生境之后,他好几次要将须弥戒给她,却是支支吾吾的,并未言明,她戴着手环也习惯了,便一直不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