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发出一声闷嚎。
“师父,你怎么样了?”
我趴在洞口往里看,发现一双我刚刚看过都还要大上许多的眼睛正直溜溜的看着我。
吓得我头直接往后一退。
这该不会就是万年大仙吧?
这眼珠子足有我见过的那几个黄大仙大上数十倍。
“你是谁?”
非男非女而又苍老的嗓音悠悠而出,“是谁?我是要你命的人。”
“贺衿,你害我两个子孙,我与你的仇一辈子都抵消不了你的小命,给我留着吧,谁也拿不走。”
“你们黄大仙可真会颠倒是非,要不是你们来招惹我,就不会有后续的事情,你们倒打一耙……”
被诬陷成这样,我气急了,也顾不得害怕,和它争论起来。
“阴阳眼是你们给的,我虎口的伤是你们给的,就连我背后那些交错还没消除的疤痕也是你们给的。”
“你们大仙不是不想欠因果吗?为什么来招惹我?”
我撕扯着嗓子,对着洞口里那道声音嘶喊起来。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那道声音你染上了重重的怒意,“你脖子上的石头不给我,我们这一辈子都没完。”
“我凭什么要给你?”
被这黄大仙的不要脸气到不行。
“凭什么?”它似笑非笑的闷笑了一声,“我给了你这双阴阳眼,你就得还我的因。”
“我不要!你给我拿走。”
什么破因!
这阴阳眼根本也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安在了我的眼睛上,害得我度过了很长一段的阴暗时光。
“贺衿,这可是你说的。”
一股疾风从洞口伸出,我的左眼就立马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我下意识的扶上我的左眼。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的指缝中流出。
我把手放到跟前一看,是血。
而且更糟糕的是我的右眼一片漆黑,突然看不见了。
眼睛瞎了,但我并没有恐惧。
我释怀的笑了,“还给你了,以后我就再也不欠你的,别再来打扰我。”
“贺衿啊贺衿,不知道是你想的美,还是你想的美,没有这块石头,任何东西都抵消不了你的因。”
心中的气血上涌,不知是被它气到,还是我晕了血,右眼我也感到有些模糊。
眼前的黄土地面变得不太清晰。
我想要说话反驳它,可嘴抖的不行,上唇跟下唇都合不到一起。
后脊梁不断的冒着冷汗,左眼一股接一股的“水”正在往外淳淳地冒,浑身也感到绵软无力。
趴在洞口的上半身也变得摇晃?
终于我撑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我就要往洞里跌去。
我的右眼也陷入了一片黑暗。
“丫头!”
晕倒前我听到了一声自遥远传来的呼唤,可是我却没有力气回答了。
可能这一次我真的要没命了吧。
我在心里默默的想。
在黑暗中我飘飘浮浮就像一道游荡的树叶,找不到我想要归根的树。
“衿,衿,衿,你醒醒,你不能就这么离开我。”
“你闯入了我的生活里,你怎么能就这样不负责任离开。”
“你没有心……”
我,我不是。
我想要回答这悲切的话……
第86章 瞎了
却发现自己一点气息都发不出来。
我只能被迫的听着一声又一声悲切而又无助指责。
我想告诉那段声音,我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就连那声音都慢慢的散去……
一个无形的大手在撕裂着我的身体,我感觉到身体很疼,浑身都疼。
我甚至分不清哪里是我的头,哪里是我的脚。
只觉得我的身体被分开了。
一道铺天而来的亮光猛一下吞噬了我,治愈着我疼痛的身体。
我尝试着去感受我的四肢的存在,微微地勾了勾手指。
一开始先是察觉到手指带来力量,进而似乎感觉到浑身的力量都回来了。
我微微动了动我的眼皮,使了点儿劲,这才悠悠的睁开。
但奇怪的是,我的左眼黑暗一片,只有右眼是一片光明。
我伸出舌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口水的滋润让我干渴的嗓子得得了缓解。
一身穿白衣的人背对着我,站在门口不知道对何处说着话。
“简,简哥哥。”我挤出几字。
“衿衿,你醒了。”
简衡扶起我,为我润了润嘴唇,又给我喝了一口温水。
喉咙彻底得到解放。
“简呵呵,我师父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简衡剜了我一眼,细心的给我捏了捏被子。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倒下前,听见吴言的闷声了,这说明他也受伤了。
起也起不来,我只能用两只眼睛斜着看简衡,嘴里嘟嘟囔囔的求他,“简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他没事儿,正在隔壁病房,不过是一些擦伤,黄鼠狼没伤他。”简横见我的眼神炙热,也不好再瞒我。
“倒是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了?”
“你们明知道那是陷阱,非得往那走,做什么?这不是羊入虎口,送命去?”简梗的话越说越重,两只眼睛恨不得把我瞪出洞来。
吴言没大事就好,要是他再因为我出了事,那我一辈子良心过不去。
我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把他们送来的阴阳眼送走,可是那万年大仙使了诈,他就要了我一只眼睛。”
要我说,我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中了他的计谋。
我左手抚上我包着纱布的左眼,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简哥哥,我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医生说你的血管被划破了,眼睛被血水压迫你的眼部神经,要等看血水什么时候散去。”
我呆呆的等着简衡的下一句,却发现他别过头去了。
如果不散开,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要瞎了?
但这话我没有问出口,毕竟这没有任何意义。
事情都已然发生,我只能怪自己,是我太冲动了。
我不该激怒它,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可当时眼下我想的就是它能把我的眼睛收回去,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欠它们的了,一刀两断,这不比什么都好吗?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丫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上简衡那双像是装了星辰大海的眼眸,我说不出拒绝他的话,也没有戳破简衡给我画的美好泡泡。
“简哥哥,你说的对。”
“好不起来,我就当独眼龙好了,这多帅多酷,你们男孩子不是都喜欢这样吗?”
班上的好几个男孩儿都喜欢扮演独眼龙,以前我常常笑他们蠢,现在活该我被笑了,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那是那些小屁孩儿喜欢的,你赶紧好起来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做什么独眼龙?”简衡恨铁不成钢,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了抵我的额头。
说着,我忽然用手肘撑着想要从床上起来,姐很健壮,赶紧拉住我,“丫头,你起来做什么?”
“我姥爷,我姥爷呢!”
“那树林子没有我姥爷的踪迹,那他去哪儿了?我得去找他。”
“海叔?他出门去了,你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出远门?”
听到这个答案我有些难以置信,我姥爷怎么会出远门呢?我们所有的亲戚全部都在吕家村。
姥爷十年八年都不带出一次远门的。
今年出吕家村就是为了带我看病,其余地方他可是真的没去过。
姥爷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村小老头,哪哪都不去,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也不对呀,简哥哥,你是不是骗我?我姥爷什么都没带,你怎么知道他出了门。”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他安慰我的话。
“他相识的朋友来你家里找你了,想要告诉你这消息,你姥爷是突然要出的门。”
“谁啊?”我秉持着怀疑的态度问。
我姥爷相识的人?是我二舅爷,还是我大姨夫?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谁,他长着一张很标准的国字脸,两撇大胡子,一脸的正义之相。”
听着简衡的形容,我一下子在脑海里就对上了号。
那是我二姑爷。
“那便是你也认识的人。”
“海叔今早到邮局取了个邮件,急匆匆就出了门,路上见着了他,便和他交代了一声。
你二姑爷转身去了田里,又忘了去告诉你,这才耽误到了这时候。”
邮局?
邮局二字只能让我想到我妈。
我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担忧着担忧着,却忽然又撇下了嘴。
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连她住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关于我与我妈的联系,也就是那些信,三五天儿,她就会给我来上一封信,告诉我她们过得挺好,然后给我姥爷留上一些钱,保证我的饮食起居不受影响。
为了不干扰我,她连她所在的地方,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简哥哥,我姥爷去找我妈了。”我勾起一个很牵强的笑,又怕他看出我的情绪,我低下了头掩饰。
“我姥爷也没事就好。”
“衿衿。”吴言赫然出现了在我的病房门口,他拄着一根拐杖,紧皱着眉头,一点儿一点儿的挪了进来。
“师父,你怎么伤的这么重?”说这话时,我瞟下简衡。
“不重没事,只是扭着了脚腕。”
我的内疚又涌上了心,我误会简衡了。
现在还害吴言脚伤了。
第87章 我是你永远的好朋友
“医生说明天给我正一下骨,过两天儿就能好,好好休养一阵子,这骨头就跟以前没两样了。”
吴言扶着床板坐在病床尾处,满脸慈目的看着我,“衿衿,这回你受累了,你这眼睛……”
吴言紧紧闭上的眼睛,“是为师没有保护好你。”
“要不是师父你把我托举上来,指不定我被那个万年大仙折磨成什么样了,它要我一只眼睛,也是想警告我。”
“它不止是想警告你,它是想逼你,把你这黑冥石交出去。”简衡接过我的话。
“以它们的身手抢着黑冥石很明显应该很容易。”
黄鼠狼这跳的左上右下,就连好几米的树杈都能跳上去,更别说我这个子,只要它们轻轻一拽,这黑冥石就归它们所有了。
费如此大的周章把我引过去,它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的命,它们现在不想要,因,它们也不想收回。
我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俩,不是很明白简衡说的这话什么意思。
“丫头,我从来没告诉过你,这黑冥石只要认了主,谁拿都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除非这黑冥石你主动断了缘,给借拥者在你的帮助下才能使用,这黄大仙它需要这黑冥石十有八九是想要挡劫。”
那如果按简衡那么说,它夺走也没有用,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才能发挥出这个黑冥石作用。
所以它才没要我的命?
一切都是情有可原,事出有因。
“根据它狼毫毛发变化,它很快就要度过万年大劫了。”
吴言从他的怀里抽出了一撮狼毛,狼毛的毛色光滑,在灯光的照耀下带着隐隐的光泽。
“黄大仙毁我一双眼睛?还想让我帮它?”我不由地讥笑一声。
这黄大仙可想的真美,想求人帮忙,竟然用这种办法……
我真是没有见过这样求人的,这简直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为此,它们让我受了多少罪!
“衿衿,为师捡的狼毫正好给你做一只狼毫笔。”
“太好了,师父!我缺一根毛笔可太久了,师兄的那只毛笔我可太羡慕了。”我兴奋地差点蹦起来,“师兄那狼毫笔上等的,聚灵非常厉害。”
“你这丫头,原来早就惦记上你师兄那支笔了。”吴言轻轻一笑。
我嘟起嘴,“我还欠师兄好多副符箓呢,我还没还给他。”
想着那么多的符箓,我心里可是压了一座大山。
虽说是我欠他的,但是上回月应打电话来说是想让我把画好的符箓直接带着去彼岸阁交付。
但就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我又想起了他的包袱,我严重的怀疑他是去彼岸阁当店小二了。
“朱砂为师还没给你弄来呢,你画什么符?”吴言笑着调侃我,“我那有一盘朱砂,我们回去了,我是送你,让你好好的练一练画符的功力。”
接二连三的开心,让我冲淡了心里唯一的难过,我这属于是因祸得福吧?
眼睛瞎就瞎吧,这还有个好眼睛就行,论苦中作乐,我是专业的。
心里的小人开心的跳起了舞。
“丫头,你可真好满足啊。”简衡摸了摸我额前的刘海,“这些东西我都能给你找来,只要你好好的,别再出什么差错,我就放心了。”
“陈年朱砂,陈年黄纸……”说起这些来,简衡话里都是自信。
简衡如此的熟悉,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他一个看不着鬼的人,又不是天师他怎么就那么了解这些我们天师所需要用的东西。
我看向简衡的目光里带上了一点探究。
简衡波澜不惊,甚至对着我微点下巴一笑。
他这样淡定反倒让我有些不会了……
我是不是又想岔了。
“你这眼睛……”吴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师会给你想办法的。”
“我们回了家,为师给你设一个聚灵阵,你用为师交你的办法把灵力汇聚到你的左眼里,用灵力洗涮你眼里的这些秽气。”
“这是为师为你想的仅有的办法了。”吴言看向我的白瞳里,有一道隐隐的黑丝掠过。
眼里是我看不明白的色。
“灵石我来弄。”简衡截断了我俩的对话,“我有渠道能弄来一些。”
“你这小子到底是做什么的?”吴言摸着他的胡子,抬起眸瞧着简衡。
简衡并不回答,只是露出从容一笑。
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让我摸不着头脑,简衡到底是干什么的?
难道天才的头脑和我们真的就不一样吗?
“真是故弄玄虚,你这小子比我们都还要神秘……”吴言手一下一下地轻叩着床沿。
嗑了嗑了的节奏声,轻轻敲击在我的心上,带着我的心走向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