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么又贪便宜!”我妈既无奈又生气。
“等等!衿衿,你是不是能看见了?”
简衡从姥爷的背后窜出,朝着我直奔而来,他掐着我的两个肩膀,惊讶地问。
“你看见了!你的眼睛会跟着我了!”简衡很肯定的说。
我这报喜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的火眼金睛给识破了。
从姥爷进门到现在我就只说了一句话,难不成他就仅凭这一句话就看穿了我?
“你可真厉害,我姥爷还在这儿炫耀他的糕点呢,你就看穿了小妹的眼睛。”贺卿大笑说。
“衿衿!你真的能看见了,我以为这小子胡说八道。”姥爷随意将糕点一撇,也凑到了我的跟前。
“这是数字几?”姥爷举起两根合并到一起的手指问我。
“二。”
我笑着握住了姥爷的手,“姥爷,我是真的能看见吗?不用试探我了。”
“恢复了五成有余,你们的五官我依稀都能看清了,我相信我很快就能痊愈了!”
我大声的宣布着我的病情进度。
“衿衿,你跟我来,为师有话跟你讲。”
吴言话语很沉重,他背着手出了门。
“这是出什么事了?”姥爷不明。
“师父,估计要是跟我说一些今天准备的事情,姥爷,你快吃糕点吧。”我推搡着姥爷的手,“可要给我留两个。”
“去忙你的吧,馋丫头。”姥爷捏了捏我的鼻子,“衿衿啊,苦尽甘来。”
我双脚立正,朝着姥爷敬了个礼。
“姥爷!我保证完成。”
转过身的同时,我心也沉了下去,吴言找我绝对不简单。
他背手的姿态以及他的神情告诉我事情有些沉重。
门外,吴言身影在墙角伫立,他盯着地上的不知何物出了神。
我放缓了脚步,慢慢的靠近他。
他不言我不语,我不敢打扰他的沉思。
“来了?”
“师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靠近了一步,轻声轻问。
“为师先恭喜你,眼睛恢复了。”
“师父?”他越是不说,我越感觉心里闷得慌。
这感觉有些糟糕。
“今早我起了一卦。”吴言长长的叹了一口长气,“是关于你的卦。”
我的?
关于我,只剩下命劫。
没有吴言的难受,说开了以后我反倒轻松了。
满怀热情所未有的轻松,我淡淡的问,“师父,我的命劫来了对吗?”
“命劫将至,你头顶的刀已经开鞘了。”
“你别害怕,师父在。”
对比他的忧思,我显得很淡然。
“师傅,我不怕,这劫数来了我反倒一身轻松,我再也不用担心它什么时候会来,它何时会来。”
“能过我就过,不能过我就以亡灵的方式存活在世界上。”
我轻松的说着自己的计划,不由的笑了,“师父,你可别让我的魂魄被鬼差勾走了,我不想走那么快,让我看着我妈妈还有姥爷她们都能活得好了我再走。”
“闭嘴!”无言伸出手往我的额头上敲了下来。
一股刺激的疼痛在我的额头炸开。
“师父?”
“做我的徒弟就那么没出息吗?我要你好好活着,什么魂魄都是扯淡!”
“这命劫,师父必须让你过,劫来我们就挡!”
铿锵有力的保证让我瞬间充满了信心。
“师父,我求你一定要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我不许任何人离开。”
我抱住了吴言的手臂,眼眶里泪珠打起了转。
第165章 鬼面疮
“你还知道说这样的话!你师父我没活够是绝对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吴言抽出了他的手臂反手拍了拍我的头。
“这话题到此结束,今天的事是解决你大姐的事,等你大姐的事情完毕以后,我们再好好的商议。”
反矫情达人把我的眼泪全部击退,我吸了吸鼻子,把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回抽了回去。
“今天一早我就联系了好友,半个时辰以后他们就会来到这里与我们相聚。”
头一回听说吴言说起他的好友,我揣着好奇之色看向他。
“师父,原来你有朋友啊,我以为你这种性格会没有朋友呢。”
“你这丫头,一放松就知道调侃起为师了?”吴言捋了把胡子,笑着问我,“你师父我是什么性格?在你的眼里我竟然成了没有朋友的孤寡老人。”
怎么说呢?
满嘴的话可就是说不出口。
吴言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为人又真实又“虚假”,当然,此虚假非真虚假之意,在我的眼里“虚假”并不是贬义词。
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他戴了很多层的面具,他背负了很多秘密,他很累却故作轻松的活着。
这些我心里的话,从来不敢跟别人述说。
对吴言,我有一丝似有似无的怜悯,这怜悯之心不知道从何而起,却常伴左右。
“我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好人,可就是因为太好了,他活的很累,所以我才觉得他没有朋友。”
我知道我说的话没有任何的逻辑,可我知道我吴言懂得我的意思。
“衿衿,活得太透彻可不好,以后你可不要像为师这一般。”吴言露出了一抹苦笑,侧过身,他微微敞开了半袍,“衿衿,师父给你看一样东西。”
我不明所以,听着他的话,我再靠近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的靠近,让我颠覆了所有的幻想,我两眼发直,呆在原地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衣袍被拢好,他悲切而问,“衿衿,你是不是吓坏了?”
“师,师父?”
我满脑子都充斥着我刚刚见到的场景。
吴言半敞开的衣袍底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脸,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张,他们全部挤到了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人只有半张脸,有的人只有半只眼睛,有的五官齐全,脸上却伤痕交错
他们看见我十分的兴奋,争先动着嘴,想要说话,我只能看见他们蠕动的嘴,却听不见他们说的任何话。
“他们是什么?”
我指着他的胸膛,手颤抖不止。
那些活生生的脸长满了吴言身体,不能想象,但他没有敞开的地方,还有多少个人脸。
光是想一想我的头皮就炸开了。
“鬼面疮。”
说出这三个字时,他的衣袍起伏不定,仿佛有无数的东西想要撞开他的衣袍,夺袍而出。
他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骂了一声,“消停点!见到个人就会见到什么似的!”
“还好老子有先见之明,给你们设了静言阵。”
“师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鬼面疮?这不合理也不可能。”我摇着头否认这个说辞。
鬼面疮,一般只出现在穷凶极恶的人身上,因为他们承受了因果,导致别人枉死,冤魂就会化成一缕怨气覆在此人的身上,成为鬼面疮。
可吴言胸膛上尽是人脸,要说鬼面疮都极为的不恰当。
吴言胸膛上这鬼面疮,更不如说是人面疮,可要说人面疮又有些不同。
两者有着区别,却有积极相似,而吴言身上的疮结合了两者的特质。
“你也倒是聪明,他们确实也算不上是鬼面疮,都是我的一些故人罢了,不愿意去投胎,也不愿意消亡,别无他法,我就把他们都放到了我的身上。”
“好就好在再也不孤单了,不好的事就没个消停日子。”
吴言像似乐在其中,可我又听出了其中的心酸滋味。
故人?
光是我见到的那一小片就有上百个人脸,在他的胸膛之下到底有多少的人?
是什么样的一场灾难?能让吴言的无数故人同时丧身,这种灾难足以称得上是灭顶之灾。
“师父,他们都是怎么……”
“一场阴谋。”吴言的话戛然而止,他抬头望向了远方的天空,“那些往事,为师有机会再跟你说。”
事情的串联让我忽然想起了在山顶的祖宅闻到的那股血腥之味。
“师父,你在用血滋养他们!”我拽住吴言的手,“这样子他们会上瘾的!师父!你会遭受反噬的!”
想到这个可能我整个人慌了,“师父,我帮你把他们挖出来!”
“傻瓜!鲜血不过是为了保证他们的日常活力而已,他们都是相识之人,不会反噬我的。”语文笑着拍拍我的手背,“你把他们挖出来他们的去处怎么办?”
“他们啊,听见你要把他们挖出来,吓得不行,这会儿都不说话了。”
吴言笑的很豁达,没有因为这鬼面疮而带来一丝的痛苦。
看见他乐得自在的模样,我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师父,他们真的会说话吗?”
“嗯。”吴言轻轻回应了我,“他们都是话痨。”
“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就让他们和你说说话。”吴言笑说他的决定。
虽说因为吴言的安慰我觉得恐惧消散了不少,但一想到我要面对成千上万的脸,害怕还是存在的。
头一次见识这鬼面疮,我这蹦蹦直跳的心脏都还没有恢复如常。
要光是几个,我还能有个心理准备,个人密密麻麻堪比赖子的场面,让我有些无从适应。
要我怎么形容?
就好像公园里那铺了满地的鹅卵石,但比鹅卵石更为夸张的是,现实的人脸挤得更近,更密集。
本来没有密集恐惧症的我感觉都快要患上这病了。
“阿姨,叔叔,阿姨的热情盛情难却,就别打扰他们了吧。”我笑着摆了摆手。
“这些人你必须要见。”
吴言直接拒绝了我。
“师父?”我哭出来的心都快有了,这怎么还带拒绝的,吴言平时可从来不会勉强我。
第166章 老友相会
今天惊吓的分量已足够,我不想再添加任何一分。
“你大可放心,你今天不是见面的好时机,我只是给你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罢了。”
“别的不多说,但这些人是你必须要见的。”
吴言带着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严谨。
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的执着。
直觉上,我相信他,因为他从来都不会做对我有害的事情。
“师父,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这一些密密麻麻的人脸,也不过是一些人日思夜想的亡人。”
想见而见不到的痛苦,是最难受的。
例如我妈……
她对我爸的思念,在整个屋子的摆设都显露无疑,昨天我没能看清,今天恢复了视力以后我发现屋里的摆设如我们在吕家村的摆设几乎无疑。
一样的沙发布,冰箱上一如既往的蕾丝头帘,柜子上我们一家五口的全家福……
所有的一切都表达出了她对我爸的留恋。
她不说,可所有的行为都在述说。
往往是这种难以忘怀的感情才叫人最为难受。
“有些事我不便说,等你与他们相见你就明白了。”吴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眸色,也是这神秘让我心猛然跳了一下。
满眼都是话,我一句都读不懂。
“来人了。”
吴言的视线越过我,话题也就此打住。
我转身顺着他的欣喜的目光看去。
一名满头白发老者拄着拐杖从远处步履蹒跚的走来。
“周钰好久不见。”
老友重逢的喜悦。
吴言大步一跨与老者抱到了一起。
“吴言,你小子可没什么变化。”
能有变化吗?我在心里小声嘀咕。
十年如一日都戴着人皮面具,别说十年了,哪怕是二十年不见,他也仍是这个样子……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徒儿,贺衿。”
吴言拽着周瑜来到了我的面前。
“衿衿,喊人,这是你钰叔。”
“钰叔,你好,我叫贺衿。”我露出招牌笑容,微微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你小子到底去哪里捞的好苗子?月应是!这姑娘也是!”周钰气恼又羡慕。
“巧合巧合,一切都是缘分!”
得意的“尾巴”快翘上了天。
“小姑娘快起来,可别鞠躬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可成不住。”
一双布满岁月痕迹的大手扶起了我。
扶起我的同时,他也仔细的打量着我,我们两眼相视。
不知是不是看的久了,恍惚间我竟然瞧见了他的瞳孔变成了黄棕色。
闭上眼我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已经恢复如常。
我想,一定是我刚刚恢复视力,眼睛太过于疲劳看劈叉了……
“姑娘,任重道远啊。”周钰拍了拍我的肩膀,莫名其妙的说了这句话。
“钰叔,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好好努力吗?”
有话就问,这是我最近跟着贺卿养成的“好习惯”。
“你管这老头子说的什么,你听为师的话就是。”
“还是一样的护短。”周钰爽朗大笑出声,他捂着肚子,拐杖不稳,“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我懵懂的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身为他捡起了他的拐杖。
“钰叔,你的拐杖掉了。”我把拐杖递给他。
“不过是个装饰而已,用不用无所谓。”
说是那么说,但周钰还是接过了拐杖,假模假样的拿到了手上用力的挥了几下。
“彼岸阁做的这拐杖不行,太重了,一点也不像假的。”
……
敢情这拐杖真的如他所说,就是一个装饰。
装年轻的人看多了,现在是不是流行假扮老年人?
我看不懂,也不敢问。
刚刚自说有问必答的誓言,我啪啪打脸。
“你怎么还跟那边来往?彼岸阁那边可都是奸商的玩意儿。”
“还不是李泽那混蛋给我推荐的!”
“那就难怪了,他也是个奸商。”
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我为吴言由衷的感到开心。
这种轻松的语气和愉悦神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就是老友相见的友情魅力吧。
“师父,钰叔,我们进屋去吧。”
“钰叔,你一定没吃早点吧,我姥爷他们正好打包了回来你来尝尝。”
待客之道这一点我还是通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