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狐之助变成狐狸仓皇逃跑的模样，时砂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狐之助接着说道，“……所以，后来我在晴明大人及其后裔的身边，就一直做着侦查和收集情报的工作，直到被时之政府征用，成为守护历史的一员。”
时砂望向狐之助的目光中流露出歆羡，“这样看来，狐之助其实也很厉害的嘛。”
狐之助摇了摇头，“不，实际上我还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为什么？”
见到时砂诧异的表情，狐之助抿了抿唇。
“狐妖拥有着长久的生命，也正因为如此，身边很多令人感慨的事情，对于妖类来说，也往往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之事，无论是季节变换，还是风起云涌，都不会在内心引起波动。”
狐之助认真地望着时砂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实际上我很羡慕人类，能够为四季流转、景物变迁而感动，也能从日常生活中体会到细微的风雅……你所拥有的情感，很多我已经不再拥有了。”
第一次听到狐之助提起这些事情，时砂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
“这么说来，之前遭遇到的那些紧急事件里，狐之助你远远比我表现得更加镇定自若，是因为你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很久的缘故……是这样没错吧？”
狐之助一脸黑线，“……我们还是强调一下镇定自若的事情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在这个空间里走出了很远，但四周的景物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就连一丝一毫逃离这里的可能性都没有。
“……我们该不会是要永远困在这里了吧……”
时砂双腿一软，绝望地跌坐在了地上，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不要放弃希望，一定不会的。”
狐之助紧贴着时砂坐了下来，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安慰着。
“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时砂脸颊紧贴在狐之助胸口，感到他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
“……狐之助……”
时砂伸手抓住狐之助胸前衣襟，不觉泪如泉涌。
狐之助迟疑了半晌，接着低下头，将脸颊轻柔地贴在时砂满是泪痕的脸上。
“……别怕，有我在。”
靠在狐之助温柔的怀抱里，时砂渐渐止住了泪水，颤抖的身体也平静了下来。
狐之助想要拭去时砂脸上的泪痕，但双手仍然环抱着时砂的身体，一时间并不想放开。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行动。
狐之助双唇贴上时砂脸颊，吻去了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
时砂一下子感到一阵电流顺着脊背升起，“……狐之助？”
“……我、我……”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狐之助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看到狐之助手忙脚乱的样子，时砂不禁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接着，时砂伸出双手，环住了狐之助的腰身，仰起头，在狐之助唇角轻轻地啄了一下。
“呐，这样我们就扯平咯？”
狐之助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时砂笑意盈盈的眼睛。
就在这时，从某个方向，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主上，这边。”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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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仙？”
虽然那的确是歌仙的声音, 但那声音与往日有些不同，显得飘渺而微弱。
或许是由于自己正处在镜中世界的原因，时砂并没有多想。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时砂连忙站了起来, 牵起狐之助的手, 向声音的方向奔跑过去。
不知跑了多久, 前方忽然出现了大片的赤红色, 一眼望去，竟如同血海一般。
“……那是……”
虽然感到有些惧怕，但时砂还是拉着狐之助，义无反顾地向那片赤红跑了过去。
跑到近前, 才发觉那是一片花海。
虽然并没有风, 但那些宛如从地下涌出的赤红花朵, 仍然整齐划一地微微摇曳着。
纤细的丝状花瓣卷曲缠绕在枝头, 而那笔直挺立的茎杆上，竟然没有一片叶子。
没有丝毫犹豫, 时砂与狐之助一同跑向了花海深处。
“……啊啊……这就是彼岸吗……”
歌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诶？所以……这里是彼岸吗？歌仙？你在哪里？”
时砂大声呼唤着，并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视线前方的花海之中，忽然显现出一潭青碧色的湖水。
一口气跑到岸边，时砂探出身，向湖水中望过去。
只见湖面波平如镜, 而湖水中倒映着的，隐约竟然是现世的景象。
“出口就是这里了吗？”时砂转过头向狐之助确认道。
狐之助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里, 反正目前也没有别的出口了。”
“……那我们该不会要跳进湖里去吧？”时砂顿时瑟缩了起来, “我不会游泳，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狐之助安慰道, “别怕，这里既然是镜中世界，湖水也仅仅是幻象而已，不会有危险的。”
尽管狐之助这样说，时砂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她紧紧握住狐之助的手，闭上眼睛。
“一、二、三——”
两人纵身一跃，双双跳入了湖水之中。
“……”
并没有预想中呛水的感觉，一瞬间反而如同被四周温暖的水流包裹住了一般。
睁开眼之后，时砂发觉自己和狐之助一起，已经返回了之前的那个房间。
溯行军已经毫无踪迹，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刀剑男子们，看上去也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一个个伤痕累累。
而他们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聚集在自己和狐之助身上。
时砂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歌仙正倒在脚边的地面上。
而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正是时砂与狐之助进入的那枚古镜，镜面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歌仙！！”
时砂连忙跪坐下来，试图将歌仙抱起，却感觉双手发软，丝毫用不上力气。
忽然，歌仙右手放开了镜面，手指微微颤抖着，用力向前伸出。
“……笔……谁能……把我的笔……”
“……什么笔？”
时砂一时间怔住了，然而接下来映入眼中的景象，已经来不及她作出任何思考。
只见歌仙伸向前方的右手，骤然从指尖开始碎裂。
“……歌仙——！！”
仅仅一瞬间，裂痕便从右手扩散开来，蔓延到了全身，仿佛那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恢复成了原初的钢铁模样。
从身体上崩落开来的碎片，也褪去了色彩，完全化为了钢铁质地。
“……歌仙……”
时砂似乎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只是如同人偶一般木然跌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
蓦地，一道光芒从尚未完全碎裂的胸口处放射出来。
四周散落的钢铁碎片立刻化为光点，向中心聚集起来，融合成一片璀璨的藤紫色光芒。
随着光芒逐渐消散，在原地显现出了歌仙站立的身姿。
藤紫色发梢微微摇曳着，恍惚中竟是最初从刀剑中召唤出来的情景。
不同的是，刚刚在战斗中造成的累累伤痕，此时仍然残留在歌仙身上，使他宛若浴血重生。
“……是那枚御守发挥了作用……”
一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时砂，只觉全身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接着，时砂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时砂无力地靠在狐之助怀里，大口喘息着，泪水再次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
“……主上受惊了。”
歌仙强忍伤痛，在时砂面前单膝跪地。
缓了半晌，时砂这才平静下来，扶着狐之助肩膀站起身，向门外的土方岁三身旁走去。
“土方先生，请问这里有修复刀剑的地方吗？”
“你是说手入室吗？这里有的。”
听到土方岁三的答复，时砂勉强打起精神，迅速行动起来，与狐之助和土方岁三一起，将重伤的刀剑们送到了手入室进行手入。
离开手入室之后，时砂、狐之助和土方岁三坐在房间里，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溯行军虽然一时退却了，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我们仍然打算净化这片煞气的来源，他们就会继续向我们发动袭击。”
狐之助向时砂与土方岁三分析着。
“不过，只要将这里彻底净化，溯行军就会失去能量供应，即使仍然可以借助其他地方的些微煞气来行动，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大举进攻了。”
“那么，有什么快速净化煞气的方法吗？”时砂问道。
狐之助忽然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半晌，狐之助方才抬起头，郑重地向时砂开口。
“……明天一早，我就开始准备大规模的净化仪式，你带领刀剑男子们守在周围，万不可让溯行军靠近法阵一步。”
望着狐之助少见的严肃神情，时砂不禁感到重任在肩。
“……嗯，我会的。”
当晚，刀剑男子们仍然在手入室中休养，狐之助和时砂便在五棱郭的客房里安歇。
虽然已是深更半夜，但时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干脆爬了起来，去敲狐之助房间的门。
“狐之助，你睡了吗？”
里面传来狐之助的声音，“还没有，怎么了？”
时砂拉开门，进入了狐之助的房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狐之助，我睡不着。”
狐之助伸手覆上时砂手背，“怎么了，是因为明天的事情吗？”
时砂点了点头，“……我还是感觉非常不安，总觉得明天的战斗，会出什么问题。”
狐之助向时砂露出轻松的微笑。
“只要净化仪式成功，溯行军也就对我们无可奈何了，何况还有刀剑男子和土方先生在，没事的啦。”
时砂下意识地握住了狐之助的手，“你所说的那个净化仪式……会对你有什么危险吗？”
“不会的啦。”狐之助轻抚着时砂后背，“你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我向你保证。”
“今天歌仙的事，我真的差点就要吓死了，如果没有御守，恐怕就……”时砂一下子扑进狐之助怀中，“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再出什么意外了，绝对不要。”
“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难过的。”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狐之助勉强挂着笑意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些许哀伤。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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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 时砂终究还是没能入睡，第二天清晨，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她的黑眼圈。
刀剑男子们的手入已经全部完成，此时正迎着熹微晨光, 集结在庭院中听候调遣。
朝阳尚未从地平线升起, 一抹霞光将天际染成了绚丽的绯红色。
“这次的作战, 关系到我们能否一举摧毁溯行军的能量来源, 任务重大，请各位全力以赴。”
或许是感受到了时砂话语间的凝重气氛，刀剑男子们全都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点头。
时砂与狐之助带领着刀剑男子, 来到了竹中重固所在的那个房间。
前一天被溯行军冲破的屋顶, 已经被工匠连夜修补好了, 虽然仍有可能被再次破坏, 但至少还可以暂且抵挡一时。
时砂与狐之助环顾四周，确认已经准备万全之后, 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狐之助从怀中取出古镜，平放在地面上，随即展开了法阵。
“这个法阵一旦运转起来, 便会吸取阵中除净化对象与主导者之外，一切生灵的全部灵力，所以千万注意不要误入其中。”
狐之助叮嘱过后, 时砂将灵力注入法阵中, 随后立刻在法阵运行之前从阵中撤离。
时砂感觉到这一次的仪式不同以往，似乎法阵的运转也无比激烈, 灵力与煞气在其中剧烈碰撞着，仿佛一场没有刀光剑影的交锋。
忽然，整个房间大幅度震动起来。
“……来了吗……”
还没等时砂作出反应，房间窗户所在的那一边，整面墙壁轰然向外倒塌。
腾起的烟尘散去之后，时砂看见房间外的庭院里，站立着两个包裹在黑衣中的身影。
其中身形高挑的女子，是时砂等人在战国时期见过的雾间刹那，而她身旁那名少年，看上去大约十六七岁，想必就是另一名溯行军首领折川溯夜了。
在两人身后，萦绕着大团的黑色烟雾。
双方在房间内外，隔着倒塌的墙壁静默地对峙着。
首先打破寂静的是雾间刹那。
“好久不见，时之政府的审神者。”
时砂虽然恐惧得双腿都在发抖，但还是义无反顾地迎上前去。
折川溯夜也缓缓开口，薄唇中吐出冰冷的话语。
“如果你们现在停手的话，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时砂目光一沉，“这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
听到时砂故作镇定的语调，雾间刹那不禁轻笑了一声。
“那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随着雾间刹那一声令下，身后的烟雾迅速凝聚起来，从中显现出了六名男子的身姿。
其中两人是时砂之前在大坂城天守阁交手过的，一人右眼被黑色眼罩遮住，另一人手臂上缠绕着龙形纹身。
余下的四人，其中一个身披染成斑驳墨色的褴褛布料，另一个肩膀上停留着一只狐狸模样的小动物。
还有一人，虽然看上去只是孩童身形，却扛着一振与身高极不相符的大太刀。
“这次的六名溯行军，全部都是暗堕不完全的刀剑男子……”
时砂意识到对方的险恶用心，不由得低下了头。
“……他们明知道我们不会对这些有着人类躯体和意识的付丧神下死手，所以才故意派出了这支队伍。”
狐之助仍然在专心致志地进行着净化仪式，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虽说人数上是自己这边略微具有优势，足以全力以赴一战，但敌方毕竟是还有拯救希望的刀剑付丧神，时砂自然不愿意斩尽杀绝。
然而，如今事关重大，时砂也很清楚如果自己手下留情，一旦被溯行军破坏了法阵，会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
昨日歌仙碎刀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她绝不希望这种事情再重演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