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是为织田家效力的搭档,彼此合作无间,已经很多年了。”
阿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那时……我们将满怀的热情,都投入到锻造和维护刀剑之中,甚至觉得这就是我们一生的全部意义。而在当时,打造出一柄举世无双的名刀,也是我们此生唯一的心愿。”
“既然是这样……”时砂斟酌着词句,“那么炼大哥他,为什么在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就不再锻刀了呢?”
“现在的他,即使继续锻造刀剑,也已经不被允许使用家族的名号。”阿澄解释道,“这对于一名家族传承的刀匠来说,是无以复加的耻辱。”
“……我明白了,这就像苦心经营的品牌被收购了一样吧……确实很令人痛苦。”
时砂低声自语着。
“我刚刚已经跟他说过了你们的事,也明白了你们身上肩负的使命。如果他愿意帮你们修复刀剑,那就再好不过。”
阿澄望向时砂和狐之助,目光中含着期待。
“嗯,谢谢阿澄姐。”
时砂一时间振奋起来,认真地点头答应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阿澄姐,您是如何看出来,那名看似普通的黑衣女子,就是溯行军首领的呢?”
“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惊慌四散的人群中,她的表现明显不太自然,倒像是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阿澄一语道破关键之处。
“而且,每当新的一群蛇骨涌现之时,都能注意到她藏在衣袖里的手,似乎在做着什么动作。”
“可是,溯行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时砂歪着头,疑惑不解地看向狐之助。
“虽说我也不是很清楚……”狐之助抵着额头思索着,“但既然溯行军会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意味着距离现在不久的时间段,会发生能够决定历史走向的重大事件。”
阿澄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我和阿炼能帮上忙的,一定不要犹豫,尽管开口,我们会尽全力帮助你们守护历史。”
时砂与狐之助互相对望了一眼,接着同时向阿澄俯身致谢。
从阿澄的房间出来,时砂和狐之助迎面碰到了刚刚离开手入室的炼三郎。
炼三郎见到两人,便停下了脚步,随手扯过一旁架子上搭着的手巾擦了擦手。
“事情我已经听阿澄说了。”炼三郎简洁地向时砂说道,“拿刀来让我看看。”
“……嗯,好的。”
想不到炼三郎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时砂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时砂打开包裹,将那柄断刀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递给炼三郎。
炼三郎接过刀,对着光线端详了一阵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刀尖的断面。
接着,他左手握住刀柄,右手紧握成拳,在刀身根部与刀柄相连的位置猛地一拳锤下去。
刀身一下子便从刀柄中弹跳了出来,炼三郎将刀身从刀柄中抽出,来回翻转刀身,查看着刀茎上的铭文。
“这样的损伤,修复起来,几乎与重新锻造一把无异,你们确定要修复吗?”
炼三郎带着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向时砂发问。
没有任何迟疑,时砂向炼三郎郑重地鞠了一躬,“拜托您了。”
炼三郎点点头,“那好,这把刀就交给我了,你们过段时间再来取吧。”
“真是感激不尽。”
时砂和狐之助向炼三郎不住地鞠躬致谢。
“那,我们就先回城去了。”时砂挥手向炼三郎告别,“过段时间我们再来看望阿澄姐,到那时再请多关照。”
熟悉环境的长谷部在前面带路,时砂、狐之助和歌仙跟在后面,一行人迎着夕阳,踏上了回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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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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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砂一行人刚一回到城中,就迎面撞上了跑得气喘吁吁的秀吉。
“哎呀,你们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了你们好久。”秀吉连忙向时砂一行人招呼道,“快快,今晚信长大人召开庆功宴会,可别迟到了。”
忽然,秀吉的视线落在了长谷部身上。
“诶,这是哪一位?是之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呢。”
“啊,这……”
总不能说这是你家主公的刀吧……时砂抓耳挠腮。
“……呃……啊……这位是歌仙兼定的朋友,也是非常勇猛的武将。”时砂急中生智回答道。
“原来如此。”秀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公主大人身边,有许多忠实可靠的武将啊!”
秀吉用奇怪的眼神瞄着时砂,让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庆功宴会在正殿举行,殿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武将们席地而坐,时砂一行人同秀吉和半兵卫坐在一起。
宴会上的这些武将们,时砂大多都不熟悉,也并不想加入到这些人之中,便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干饭。
宴席上的菜色倒是相当不错,有精心烹制的各种鱼虾贝类,外表做得十分风雅的各式和果子,甚至还有一看就是信长选择的西式甜点,当然也少不了天麸罗和味噌汤等经典日式菜肴。
歌仙优雅地品尝着茶点,长谷部在桌前正襟危坐,小口往嘴里送着食物,狐之助则是伸长脖子,四下里张望着,寻找家康和忠胜的身影。
“啊,找到了,在那里。”狐之助忽然叫起来。
时砂顺着狐之助的手指望过去,只见家康和忠胜坐在角落里,两人自顾自地饮酒聊天,时不时凑到一起嘀咕着什么。
酒过三巡,武将们互相劝酒的吵闹声,让时砂感到有些烦躁。
时砂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出去透透气。”
狐之助立刻转过身看向时砂,“你要去哪里?”
“……啊,没什么,我想出去随便转转,里面实在是太吵了。”时砂回答道。
狐之助点了点头,“那,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啦,我就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向秀吉和半兵卫微微鞠躬示意之后,时砂便离开席位,朝外面走去。
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中,时砂丝毫没有觉察到时间的流逝,等到走出大殿,来到室外时,才发觉夜已经深了。
夜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凉意,时砂下意识地裹紧了格子衬衫。
穿越过来的时候,应该带一件外套来的……想到这里,时砂不禁有些懊恼。
忽然间,有人从身后悄然接近,站在了时砂身畔。
时砂被突然靠近的人影吓了一跳,直到看清来者是半兵卫,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半兵卫连忙向时砂道歉。
“没关系啦。”时砂连连摆手,“半兵卫也是出来透气的吗?”
半兵卫点了点头,“秀吉大人喝得太多,已经被家臣扛回去了,我不会喝酒,所以出来走走。”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时砂试图发起话题,“半兵卫既然是军师,想必与那些武将们关系都不错吧。”
半兵卫放松地微笑着,双手枕在脑后,“这里无论是秀吉大人还是武将们都很友善,跟之前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之前那些人?”时砂一愣。
“啊,就是我来到这里之前,我的上一任主君和同僚们。”
因为老板和同事太难相处,所以才跳槽到这里了吗……时砂不由得对半兵卫产生了社畜的同情。
“说起来,军师是要富有学识和才干,又要非常聪明,才可以从事的工作吧?”时砂由衷赞叹道,“半兵卫看上去这么年轻,却已经担任了军师,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人呢。”
“也没有啦。”半兵卫羞涩地摆摆手,“我只是书读得比较多而已,小的时候也跟其他武家出身的孩子不太一样,比起舞刀弄枪,更喜欢——”
话说到一半,半兵卫忽然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没事吧?”时砂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过去,拍了拍半兵卫的背。
咳嗽渐渐止住了,半兵卫沉重地喘息着,半晌才平静下来,摇了摇头,“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外面风有些凉,我们还是回去吧。”时砂提议道。
半兵卫点了点头,裹紧了身上的阵羽织,“嗯,走吧。”
时砂和半兵卫并肩往回走去,返回到了宴会大厅。
“哟,时砂,你回来啦。”
狐之助见到时砂走进大厅,连忙站起身来向她挥手。
“……狐之助?你这是在干嘛??”
时砂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狐之助正和家康、忠胜聚在一起,忠胜面色泛红,趴在桌上,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几人面前已经堆起了小山一样的空酒坛子。
狐之助挠了挠头,“啊,是这样,我和忠胜比赛喝酒,他答应我如果我赢了,就把他的枪借我耍几天。”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喂!
“喝了这么多酒,你没事吗?”时砂诧异地盯着狐之助。
狐之助歪着头,一脸无辜,“没事啊。”
时砂不禁大为震惊。
……这就是千年管狐的酒量吗!
家康看上去也喝了不少,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还在尽力保持清醒。
至于本多忠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半兵卫一边捧着茶杯喝茶,一边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
时砂信步踱到半兵卫身边,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对了,这次宴会上,怎么没见到信长大人?”
“信长大人说如果她在宴会上,大家会放不开,所以这次她特意回避。”半兵卫回答道,“昨晚的宴会上,信长大人是与我们在一起的。”
“真是为员工着想的好老板……”时砂不禁感叹道。
放眼望去,武将们也都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杯盘狼藉,不时有人醉倒在地,被召唤来的家臣拖走。
最后,还维持着清醒状态的,就只剩下了时砂、狐之助和半兵卫三人。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半兵卫温和地建议。
在大殿门口,时砂向半兵卫挥了挥手,“千万要注意身体,回去之后,早点休息吧。”
“……嗯。”
半兵卫轻轻点了点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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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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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时砂很早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大概是昨晚睡了个好觉的缘故,感到精神似乎格外振奋。
这里的空气要比现代清新得多,时砂沿着石板路信步游荡着,庭院四周的竹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蓝宝石一般的花朵凝结着露水。
“哟,今天可起得真早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时砂连忙转身望去,果不其然,狐之助一脸姨母笑地站在那里。
这个时代的人,似乎普遍比现代起得早,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已经能听得见汲水和烧火做饭的声音,附近几处房屋,也已经有炊烟袅袅升起。
“昨晚他们喝成那样,今天居然还能起这么早,真是不简单啊。”时砂感慨道。
“大概这就是生物钟吧。”狐之助挠了挠头,“我们狐狸在成为管狐式神之前,也是天一亮就要起来活动,毕竟要狩猎,还要躲避天敌,一直睡下去很危险的。”
成为阴阳师的式神,有了编制之后,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白天睡觉了吗……时砂满头黑线。
“难得有闲暇时间,我们待会儿要不要去逛街?”时砂神采奕奕地向狐之助提议道,“昨天在城下町,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挺有意思的店铺,可惜那时候有要事在身,没能好好逛逛。”
狐之助认真地看向时砂,“近期溯行军可能还会再次出现,所以我们还不能放松,要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呜呜,人家想要休假了啦。”时砂趴在狐之助肩膀上嘤嘤嘤。
狐之助面无表情拍掉了时砂的爪子,“撒娇也没有用的哦。”
忽然,两名家臣模样的人,抬着一柄长长的枪进了庭院,将长柄枪放在了时砂和狐之助面前。
“这是忠胜大人让我们送来的,三天后我们会如约来取。”
狐之助一拍脑袋,“对哦,差点忘了。”
“哇,真的好威风。”
长柄枪竖起来时,时砂对它并没有直观的感受,平放在地上后,才显出其长度惊人。
时砂走上前,握住枪柄用力上提,试图将枪拿起来,然而时砂用尽力气,这杆枪却纹丝不动。
“……好重哦。”时砂放开枪柄甩了甩手,“这样重量级的枪,说不定也会召唤出重量级的付丧神吧。”
事不宜迟,两人立刻在庭院中就地开始了召唤。
果然不出时砂所料,召唤出来的是一名身形高大魁梧的筋肉男子。
“我是蜻蛉切。由于枪刃将停留其上的蜻蜓斩断而得名。”
签订契约的过程也十分顺利,时砂手腕上出现了蜻蜓模样的图案。
“对了,”狐之助仍然念念不忘那天的大太刀,“前几天在战场上与你对战的那把大太刀,你有印象吗?”
“那人是朝仓家武将真柄直隆,他当时使用的是太郎太刀。”蜻蛉切温厚地回答道,“这样的大太刀他一共有两柄,另一柄稍微短一些,叫次郎太刀。”
“……这名字取得也未免太随意了吧!”时砂忍不住吐槽。
“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两把大太刀吗?”狐之助锲而不舍地追问。
“如今我们与朝仓家已经势同水火,可以想见今后与他们之间的战争还会持续下去。”蜻蛉切微微颔首,“与这两柄大太刀在战场相见,几乎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想到战争,我还是期待不起来。”时砂抱着手臂目光游移,“可以想办法避免这场冲突吗?”
“时砂大人,战争也是历史的一部分。”狐之助严肃地提醒道,“我们要守护的历史,自然也包括残酷的一面,请时刻谨记这一点。”
时砂被狐之助认真的样子吓到,忙不迭地点头。
吃过早饭之后,反正没什么事做,时砂便叫上狐之助,两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经意间来到了半兵卫的住处。
两人远远便望见一个熟悉的浅绿身影,正在庭院中弯着腰忙活着什么。
“啊,是半兵卫。”
时砂走近看时,只见半兵卫正提着水壶,给攀爬在架子上的一排植物浇水。
细软藤蔓上覆盖着宽大的叶片,还挂着拇指大小的绿色果实。
时砂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果实,细密的绒毛搔得指尖有些痒,“这是什么呀?”
“这是葫芦。”半兵卫直起身来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