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宫主的行宫本就是逢月城之物,我们来搜查自然理所应当。”
侍女朝景洛云露出温和的微笑,仿佛给了景洛云莫大的勇气,催促他往里走。
迟露不悦地欲抬高声调,蓦地心念微动,生生住口。她目送二人身影,眼珠咕噜一转,摆手取出一枚玉玦,放在手心里掂量。
系统的意思是,她只要给两个人玉玦,让他们去揍景述行一顿,自己在把台词说出来,就能完成任务。
那眼前这两人,景洛云和云翩翩,不就是送上门来的助力吗?
景洛云通过自己被高位者青睐一事,想朝景逸邀功,要是发觉自己不仅没能与迟露较好,厌恶的兄长反而成为迟露的座上宾,他定然极为不甘,乃至恼羞成怒。
而景述行和她约法三章,不能在行宫闹事,没有神秘的功法傍身,加上双目失明,灵台破裂,留存不住灵力,面对养尊处优,气势汹汹的景洛云,想必只有挨打的份。
迟露的心情登时愉悦起来,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她装出盛怒气急的模样,朝着二人背影扬声喝道:“你们想做什么?”
内心:快找到景述行,打起来,打起来。
应涟漪斜眼看迟露,少宫主屁股在座位上,整个身体却往前倾,两只手并拢放在胸前,极没有形象地搓着。
整张脸写满了期待。
见应涟漪盯着自己,迟露颇有些不好意思。
“应姐姐你先离开会儿,我有些私事要解决。”迟露道。
应涟漪看了看深邃的长廊,又看了看迟露,好看的眉眼狠狠抽搐几下,强忍笑意转身离去。
正当这时,迟露听见屋里传来动静,先是“叮咣”两声,然后是男人和女人的惊呼,从声音听来,应是碰上面了。
迟露就等这一刻,当即从椅子上蹦起,三步并做两步冲入房间。
该说的台词,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干得好——”
等屋内场面映入眼帘,她的舌头登时打上死结,愣是憋不出一个字。
体态娇小的少女缩在角落,无助地瑟瑟发抖,高贵的少城主狼狈地趴在地上,看似在保护侍女,实则自身难保。
周身火焰灵力环绕,却烧不坏近在咫尺的尖木。
是她送给景述行的手杖。
手杖的末端尖锐得耀眼,处轻轻抵在景洛云的喉头。
少年听到迟露的叫喊,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眸转向她,脸上表情不悲不喜,开口声音似有讽意。
“干得好?”
作者有话说:
小景:别拦我,我现在就把他们都干掉!!
迟露:no
小景:汪(?)
第29章
◎你看,他多乖。◎
迟露如鲠在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没想到,景洛云身为养尊处优的少城主,连自己不受宠的兄长也打不过。
怎会如此!
都是自己过于高看景洛云,以至于酿成如今的局面。
原本打算以她派人去接景述行,却花了过久的时间,明显是景述行不听话为由,对景洛云二人道谢。
没想到事态竟这样发现,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
迟露费力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那个……”
“干得好,此等孽障死不足惜。”
分明是羞辱景述行的言论,在这个时机说出,反倒变成了夸赞。
以手杖作长剑的少年表情并无变化,他将手杖尖端往旁边移开半寸,避开喉头致命部位。
反倒是地上,人仰马翻的二人,在听到迟露的说辞后,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说什么?”景洛云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迟露心道:这可怨不得我,是少城主实在太弱。
她开口回敬:“未经允许,闯入我的住所,还受不住被骂上一句?”
“少宫主,迟露少宫主,你居然把他接到行宫?”瑟瑟发抖的侍女问。
“怎么?”迟露低头看她,“城主亲口答应,把景述行送给我,我提前接来不行吗?”
“难不成,你要驳回他的命令?”
侍女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公子是送给少宫主不假,可奴婢以为,应当先用锁魂镣铐封住他的经脉,再喂以控制心智的丹药,最后逼他发下万死的心誓,方能安全地交予少宫主。”
迟露被侍女的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逢月城藏龙卧虎,连主城的小侍女都能说出这种话。
她记起自己戴着假面,维持轻飘的语调不变:“为何?一个灵台破损的废人,能掀起什么浪花?”
“你。”迟露伸出一根手指,点向景述行,“把武器放下,站到一边儿去。”
或是牢记和自己的约定,景述行没有反抗,他撤回尖锐木杖,背手放于身后,安静地站在景洛云惊惧的目光下。
迟露不由得一阵欣慰,她忍不住想狠狠夸一把景述行,但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只能拐弯抹角表达。
“你看,他多乖。”她说。
话音落下,整间房间的空气如同凝固。
景洛云和侍女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被夸奖的当事人面色不显,握住杖端的手瞬间施力,骨节处隐隐透出青白。
只有迟露对诸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她觉察到气氛有些怪异,还牵起嘴角,露出明媚的笑容。
“为什么都不说话?对我的说辞有何不满?”
侍女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打破沉默:“少宫主,断不可如此掉以轻心。”
她冲到迟露面前。
“你不知道,大公子他是——”
“他是个怪物。”侍女咬咬牙,脱口而出。
迟露没想到她能当众说出这种话,连忙转头,去看景述行的神色。
她看到景述行正把玩手中木杖,对侍女的话充耳不闻,他随意地拨弄木杖,丝毫看不出对她赠送礼物的重视。
迟露心头微酸,忍不住起了埋怨的心思。
她这才发现,景述行不仅对手杖持态度轻慢,遮眼的冰丝缎也被他取下,不知放到哪儿去。
没想到,他装作重视的模样,实际上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迟露心里不是滋味,自然错过小侍女的慷慨呈辞。
等她回过神,正听到侍女说:
“景述行根本不像我等普通修士,需要吸收天地灵气,静心修行证道,他自小不曾得到任何法器、功法,亦或是提升修为的丹药,实力提升的速度却远超旁人。”
“少宫主也看到了,他即使灵台破裂,也能靠短暂爆发压制住我等,若是放着不管,等他死灰复燃的那日,最先受伤的必然是少宫主你!”
侍女说得情真意切,出口的话却和她的观点风马牛不相及。
不用刻苦修炼,修为就能一日千里,这不正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吗?若是景述行生在灵华宫,早就被当成未来的顶梁柱培养,绝不会落到现在的境遇。
迟露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神情:“你少诓我,他灵台破损,强行动用灵力便有万蚁噬心之痛,如何恢复修为?”
“我看,分明是你们太过差劲,连个修为尽失的废人都打不过,为不被人耻笑,这才推诿到他身上。”
她的话似乎正中景洛云的心思,登时面露心虚尴尬之色。
景洛云抬眼偷看侍女,眼看她据理力争,为自己挽回颜面,当下用力咬牙,和侍女站在一条线上。
“少宫主有所不知,景述行此人天性不善。”
他起身正色道:“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有人看见景述行身上遍布符文,从先城主夫人屋中离开,出城。”
“此后先城主夫人神秘失踪,生魂灯也随之熄灭,不是遭了他的毒手,又是什么?”
他信心满满,认为迟露定会转变对景述行的看法。
迟露心里想:且不论先城主夫人不是什么好人,景述行人品到底如何,和她有关系吗?
她不想在和二人纠缠,既定的台词已经对景述行说出口,玉玦应当出手给他,景洛云二人就更没必要留在这儿。
唯一的问题,便是她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堵住两张不断开合的嘴,叫他们灰溜溜离去。
“系统。”她在心里默念。
“为了更快推进任务进度,你不考虑为我出个主意,把这两位送回去吗?”
手环的光亮后变暗,须臾间,光屏上出现新字:
“景洛云性格敏感缺爱,行事冲动,云翩翩温和细腻,事事以景洛云为先,建议宿主直接打消景洛云‘代替景述行博得青眼’的念头。”
迟露率先惊讶侍女的名字,随后悻悻翻白眼:“说得再明白的,我听不懂。”
系统沉默。
旋即,光屏上“刷刷”地闪过文字,构成一段话本子般的剧情,其上用大字标明“可借鉴行为”。
迟露快速扫过,大受震撼。
内心激烈地天人交战后,她不得已承认,系统提供的建议确实可行。
一切的关键点在于,她必须克服强烈的羞耻心和负罪感,生动演绎系统提供的话本子。
贝齿咬紧嘴唇,迟露挥起袍袖,赶苍蝇似的,为自己清出一块空地。
“我本以为少城主为红颜出头,必有一番高论,没想到全是废话。”
迟露踱步至景述行,指尖轻点,板正他的脸。
“我只知道,他又好看又温顺,深得我心。”
“怪物?弑母?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乖巧听话,我就喜欢。”
作者有话说:
#霸道迟总和她的小娇夫#
第30章
◎他脏了◎
系统是这么对迟露说:
“宿主可通过与任务目标的互动,展现不管不顾,泼皮无赖等美德,使其余角色知难而退。”
“可借鉴行为如下:……”
光幕上罗列出的种种行为,皆散发着不妙的气息。光是扫眼过去,迟露都能挑出一、二、三点,只要她做,景述行便一定会生气的事情。
她尽可能地挑温和地动作实施,努力把范围控制在胸部以上。
至于更过分的,比如直接扒光衣服,像啃猪蹄样,凑上去生啃什么的,迟露想想都觉得恶心。
迟露按住景述行,在其耳边吹气:“别动。”
说话间,她掰住景述行下颚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温度抬升。
迟露想起景述行曾说过,他讨厌遭受过于亲密的触碰,料想现在他心里定然是抗拒异常。
若非提前拜托过他,她绝不敢直接上手。
手上施加力道,用力将那张俊俏容颜板至自己面前,五指顺着青筋暴起的脖颈向下滑,直落到交叠的衣襟处。
二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她察觉到景述行咬紧后槽牙,甚至能听到牙骨摩擦的咯咯声。
那张脸终于起了涟漪,不再平静无波,微蹙的眉头,绷紧下撇的嘴唇,飞上尾稍的殷红,诸多细微的变化,无一不再表露景述行此时的愤怒,以及…屈辱。
景述行的拳头死死攥紧,袖口布料皱成一团,几乎被撕裂,偏偏那根手杖光洁笔直,没有丝毫被损坏的迹象。
对不起。迟露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正考虑是否继续,余光瞥向一旁的两人,少年少女的脸上纷纷飘起两团红晕,景洛云已然背过脸去,不肯再看,云翩翩一手捂唇,发出惊叹。
“少宫主,你在做什么?”
我在赶人。
“你觉得呢?”迟露并未回转目光,兀自道,“你们要是再不离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不是我的错。”
云翩翩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她抬头,打算说些什么,被景洛云一把抓住袖口。
景洛云坚决不往迟露的方向再看一眼,马不停蹄往外走:“少宫主请随意。”
走到门口,景洛云终是压不住内心的酸楚,回眸瞥去。
他看见自己的兄长,被位高权重的上位者把玩,此事传扬出去,无人会讨论景述行如何如何屈辱,如何如何不情愿,逢月城的人只会羡慕。
羡慕一对璧人喜结良缘,羡慕那不受宠的大公子好生福气,竟能和灵华宫搭上关系。
母亲说得对,他当初就不该拒绝那人,就算是冒充的灵华宫少宫主,谣言一起,谁还会在乎是真是假,到那时,自然会流入父亲耳中。
眼看迟露拉扯景述行,要做一些更有深度的事,他头也不回地冲出行宫。
迟露正在撩拨景述行胸前的衣襟,心里想着他衣服上的图案实在简素,就算是这短短的时间,也被她看腻了。
“少宫主,他们走了。”她听到景述行说话。
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景述行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把身前的女人捅个对穿。
以泄心头之恨。
他厌恶被人触碰,尤其是被这双手触碰。
无论是点触的感觉,还是掌心的温度,都过于熟悉,和不久前的一双手相似,甚至可以说,几乎一模一样。
他越是对那人产生好感,就越是排斥迟露。
在被迟露抬起下颚的一瞬,他忍不住一阵恍然,将她当成先前那人,沉溺进熟悉的触感中。
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立刻陷入强烈的自我厌弃,恨不得连自己也一并捅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抗拒和她拉近距离的心思消失无踪,甚至转变成隐隐的期待。
那人到底是谁?她保证发誓,说自己并非灵华宫少宫主,她究竟是谁?是少宫主的近亲,或是孪生子,还是灵华宫研制出秘法,使天地灵气化形。
他抓住迟露的手,从自己胸前移开:“逢场作戏,你可还满意?”
迟露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景述行发出一声冷笑:“若少宫主真是急不可耐之人,不应该亲自来庭中接我,何必派别人去?”
听到景述行这么说,迟露坦然承认:“没错,就是逢场作戏。”
他能明白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好了,迟露由衷感到欣慰。
为了不被景述行发现异常,她强撑刁蛮恶毒的性格:“但你别高兴太早,未来的日子,有你受的。”
记起系统的任务,迟露翻出存在袖口的玉玦,递给景述行:“给……赏你的。”
她本打算好好递到景述行手心,不曾想还没递出,耳畔响起应涟漪的秘密传音。
“出来。”言简意赅的两字,加之肉耳就可听出的不悦,显然不满迟露的所作所为。
迟露被应涟漪的语气吓了一跳,手指抖了又颤,玉玦从指尖滑落,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刚巧砸在景述行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