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封说“不知道E计划有什么意义，再强的人体也挨不过核弹。”
小女孩说“王大婶逃跑前蒸了一锅馒头当干粮，她儿子说这馒头硬得也可以防身。”
蔺封说“他们想直接往我的脑子里灌知识，但是那样会把我变成白痴。他们说我很没用，另一个人就不会。”
小女孩说“冬天快到了，我捡了好多柴火，昨天都被偷了。”
蔺封缓缓转过头，黑沉沉的眼珠泛着冷意：“谁偷的？”
柴火找回来了，馒头也有了。
小女孩捧着快有她脸大的松软馒头，啊呜一口，捂着嘴泪汪汪。
她吐出馒头，手心里多了两个小石子和一颗牙。
蔺封抢过馒头一看，馒头底下被人掏了个小洞，塞了好多石子进去。
他年纪比别人小了一大截，战场上又一向表现平平，还总是偷懒往外跑，很多人看不惯他。
蔺封怒气冲冲地走了。
回来的时候，脸颊和拳头上多了几道伤口。
“馒头呢？”他问两手空空的小女孩。
“我吃了。”小女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是……脏的！”蔺封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头不脏的，比这还脏的我也……”小女孩看着少年越来越黑的脸色，换了个话题，“其实我本来就在换牙，掉了还会长。”
蔺封看向她紧紧攥着的左手：“那里是什么？”
女孩主动摊开：“是牙哦，死了的东西都要埋起来，我要把它带回去埋好。”
“那为什么不埋在这里。”
“这里是战场啊，埋下去也会被炸出来。”
“……你想离开吗？”
约定好的雪夜，辰时雨发了烧，她浑浑噩噩地蜷缩在塌了一半的房子里，看着茫茫的雪从天际落下。
这次，她没有等到那个人。
大雪将她淹没。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一条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
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向前。
路边站了很多人，所有人脸上都有着一模一样的冷漠，遥遥的看着她。
辰时雨下意识地伸手去握刀，握了个空。
她一直向前走，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被破碎的镜片刺穿眼球的江帆，他隽秀的脸庞被血糊满，徒劳地在地上摸索。
辰时雨越过了他。
方如意胸口有一个拳头大的血洞，火炬树细密的树根生长出来，如同腐肉里蠕动的蛆虫。
金磊的身体只剩小小一团，一张薄薄的人皮裹在枯骨中，只有一张脸鲜活如生。
庄纤纤脖颈处的齿痕深刻，喉咙里喷涌出止不住的鲜血，把路面都染成血色。
辰时雨继续走着，如潮般的孤独淹没了她。
只有她一人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她的心空洞洞的，仿佛里边有个山崖，泥土每天都在坍塌。①
路边冷漠的人群开始微笑着向辰时雨靠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大到脸庞扭曲变形。嘴巴挤压了其他器官的空间，好像脑袋都裂成两半。
远处有一个人在等她。
辰时雨快走几步，蔺封站在她面前，这个人一身风尘仆仆的痕迹，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来见她。
只为了……
杀死她。
辰时雨缓缓低头，看向刺破心脏的长刀。她伸手握住刀锋，想把它拔出来，淋漓的血珠从手掌滑落。那些她引以为豪的力量、速度、耐力迅速地消逝，就好像从没出现过。
她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辰时雨。
路边的人群围住了他们，狂笑声震耳欲聋。
辰时雨的嘴角溢出血沫。有人说，拥有什么就害怕失去什么，一无所有又担心会永远一无所有。
辰时雨缓缓拔出长刀，反手刺穿了“蔺封”的心脏。
笑声像被扼住了喉咙那样瞬间消失。
辰时雨低低的声音在陡然静寂的空间内响起：“但我本就不是，要靠拥有什么才能活下去。”
“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
作者有话说：
①化用自 多么可悲呀，仿佛头里边有个山崖，每天有泥土在坍塌―― 石川啄木 《石川啄木诗歌集》
第54章 康古山
辰时雨睁开眼那一瞬间，对上了数双关切的眼睛。
“雨姐，你醒了？”
“你没事吧？”
辰时雨一言不发，先问系统：“发生了什么？”
【第三股势力登场，他们的目标是你。】
【一个精神系异能者和一个拥有空间法则的异能者想要掳走你。】
【期间发生了两个意外。其一，因为没有异能，你的精神抗性很低，精神系异能者的计划是使你短暂昏迷，但差点杀了你。其二，法则-空间对你无效。】
辰时雨缓慢的眨了眨眼，消化着系统的信息。
很明显，对方制定了一个简单却高效的计划。只有两个步骤，利用精神攻击使辰时雨昏迷，再利用空间异能将她带走。
好巧不巧，每一个步骤都出了问题。
她张口，声音沙哑：“我没事。他们走了？”
江帆回答：“是说突然出现在你附近的那两个异能者吗？他们只出现了一瞬间。”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也只有这一个可能：“空间系？”
竟然真的有空间系的异能，那他岂不是无往不利，谁能提防得到瞬间出现在身边的敌人？
辰时雨还从系统那里得到了一个信息，异能者的精神抗性高于普通人，在面对精神系异能者时不会有她这样大的反应。
如果同时还有法则类的精神系异能存在，那它们之间会形成一个微妙的三角关系。法则类精神异能碾压普通精神系的技能，辰时雨完全免疫法则类精神异能，却难以抵挡普通的精神异能。
她坐了起来：“他们短时间不会再出现的，我们继续出发吧。”
房车车顶被火箭筒炮弹轰得变了形，方如意临时把所有的金属装甲都融化贴附在火箭筒命中的地方，才勉强阻止了房车被打穿的命运。
可简麒依旧坚持留在这里。刚刚的刺杀更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辰时雨问他：“刚刚出现的有一个精神系异能者。幸好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据我所知，普通人应该很难抵挡精神系异能吧？”
她在试探，如果有什么异能是手握重权的普通人忌惮的，那一定是精神系。精神系异能者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普通人洗脑，甚至击溃他的精神，将他变成一具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
简麒表现的很从容，他从衣领下拽出一个吊坠，吊坠上圆形的石块内部如同有生命似的流转着浅金色的液体。
“这是秘石。应该是与污染光雨一同出现的东西，它坠落在联邦的各处，具有对污染生物强大的吸引力。同时，普通人佩戴它，能逐渐对精神系异能者的攻击产生抗性。”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简麒：“秘石的信息被上层封锁。异能者不需要秘石，他们本身就对精神系异能有抗性，秘石的加成算不上多重要。普通人侥幸得到了秘石，就像得到了潘多拉的盒子。秘石吸引污染生物，除非持有它的人永远不离开安全区，否则只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最需要它的，是那些没有异能、永远身处保护严密的安全区的大人物们。”
“蔺队最近的任务，应该就是把散落各处的秘石带回军区。”
辰时雨讥诮地勾了勾嘴角。蔺封上次身受重伤，队友也死的死，伤的伤。原来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仅仅是因为上头的大人物，想从重重污染生物的包围中，抢回一个护身符而已。
简麒见她久久不言，以为辰时雨是在忧心一会儿去到康古山工厂，他的秘石会吸引到污染生物。
“我带了能隔绝秘石能量波动的特制金属箱，到了工厂就摘下来。”
――――
“怎么会失手？”金色眼眸的主人懊恼地扯着手里的报纸，把报纸撕成规整的一厘米长条。他在不使用异能的时候，眼睛倒是正常的浅褐色，有一张带着少年气的娃娃脸。
一旁的男人耳朵上扣着一枚蓝色耳钉，他点了一支烟：“别犯病，控制下自己，剩下的报纸不多了。”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你知道的，我的异能只对一种人无效。”
娃娃脸更烦躁了：“这不可能！博士就是看中了她的异能才要她，你现在告诉我他可能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她哪里看起来是普通人的样子？”
他手一抖，纸条从中间断掉了。
娃娃脸狂躁起来，他发疯似地啃着自己的手指，血一滴滴的落下，十指血肉模糊，甲床只剩下一半，他却依旧锲而不舍的啃着。
男人果断地给了他一拳，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一个空间系异能，一个精神系异能，两个都是异能者中体能不占优势的弱鸡。打起来倒也不分上下。
脸上挂了彩，腹部隐隐作痛，娃娃脸好像恢复了些理智。“也许是对她异能的评估有错误。”
男人舔干净唇角的血：“你是说，法则-免疫？有这种异能吗？”
――――
接下来的路程再没出现什么波澜，路上有一些污染生物骚扰，没用辰时雨出手，装甲车上的异能者就将它们解决了。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辰时雨一行人来到了康古山工厂附近的小镇。
【限时任务：兵工厂
任务描述：幻觉是所有乐趣之首。你认为的兵工厂，是真正的兵工厂吗？
任务要求：解除危机
任务奖励：3000生存值，未知奖励】
空气中有股悠远清幽的香气，辰时雨看了一眼任务描述，默默打开了黑钢护面的空气过滤阀。
方如意几人见状，也纷纷照做。
沉重的车辆驶进小镇，搞出的动静惊动了小镇里的人。
三三两两的镇民从建造年头过久而显得有些破败的房屋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
他们行走的姿势自然，表情灵动。见到装甲车上下来的人，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简麒正要开口，为首的中年男人凑了上来，热情的说道：“是总部的人来视察工作了吧，我是工厂车间主管毕宏朗。康古山工厂生产线一切正常，就是生活物资车好久没来了。”
简麒的动作僵在原地。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领口，确认秘石已经被摘下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问江帆：“这些人……真的是人吗？”
江帆的瞳孔浮现出红色，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用干涩的语气说：“我们面前这些，的确是人没错。”
就目前的研究来看，也的确不存在意识清醒的污染者。
简麒还是觉得如芒在背，他顺着毕宏朗的话说下去：“我是劳德防务的执行总裁简麒，总部接到报告，康古山工厂遭遇危险生物袭击，请求支援。”
毕宏朗一脸茫然：“怎么会呢？哪有什么危险生物，我们从来没见过。”
他向身后的镇民们求证，大家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疑惑。
“可能是通讯出了问题，”毕宏朗确定道，“时通时不通的，我们都联系不上总部了。”
说完，他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向简麒：“简总，您这次来有没有带一些生活物资支援我们？好几个月没物资车过来了，镇上食物都不多了。”
他身后的镇民也连连点头。
简麒此行的目的自然不是来给他们送物资，但车上的确有不少现成的食物。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成箱成箱的压缩食品从装甲车上搬了下来。
镇民们都兴高采烈，很快就将这些食物瓜分一空。
毕宏朗主动邀请道：“天都快黑了，简总就住我家吧，前几个月地震，工厂宿舍楼成了危楼，大家都搬出来了。”
众人看着刚刚升起不久的太阳，没有一个人敢接毕宏朗的话。
康古山工厂地处偏僻的山区，是联邦动荡的年代建造的兵工厂。这里交通不便，环境艰苦，与世隔绝。即便到了现在，附近也只有工厂和周边工人家属形成的小镇，镇子上有一座医院和一所学校。
是这种原因，让小镇免于遭受污染光雨影响吗？
来客们没有一个人这样想。哪怕是合金墙壁的地下实验室，也阻碍不了光雨的降临，该变丧尸怎么也逃不过。
简麒带人向小镇内走去。
镇上只有一条主干道，走在这里，的确看不到任何丧尸存在的痕迹，只有小镇特有的颓败和凄清。
毕宏朗身后的镇民们散去，各自回家，洗衣做饭、除草洒扫，一切如常。
不知怎的，即便隔着护面，辰时雨也察觉到空气中的香气似乎更加浓郁了。
又走出几步，一棵高大的广玉兰出现在道路尽头。
这棵广玉兰极其挺拔高大，如同一个顶天立地的巨灵守护着这座小镇。它有着深绿色的椭圆形叶片，枝头的花朵亭亭。
雪白的花瓣如荷花绽放，散发出清幽的香气。阳光落在广玉兰花朵上，更显得花瓣剔透，如同打上一层柔光。
江帆打了个冷战。这就是他刚刚在视线中看到的那棵鲜红的、巨大的树木。有了这层滤镜，这棵广玉兰的繁茂和美丽都褪去了颜色，只留下不均匀的枝干和开裂的树皮，上面的节块和瘤子像伸出来的手指头，癞痕像是老人积年的疮疤。
它像一个古怪的、傲慢的怪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镇子。
江帆看了一眼辰时雨，辰时雨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清楚面前的是什么。
广玉兰实在是高大、美丽的过分。
很多人把手按在了武器上，蓄势待发。
毕宏朗浑然不觉，热情地站在树下邀请他们进院子。他的身影在硕大无朋的树下，像是个渺小的蚂蚁。
第55章 康古山
毕宏朗执着地站在广玉兰树下，非要等他们过去似的。
“我过去。”
辰时雨站了出来。
方如意几人也纷纷应声。“我也去。”
辰时雨摇了摇头：“简老板的身边必须要有我们的人。”谁知道有没有别的叛徒留在队伍里，他们全员出动，一回头发现简麒没了，彻底白跑一趟。
她顿了顿，“纤纤，你跟我一起吧。怕不怕？”庄纤纤是与植物相关的异能，也许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庄纤纤紧张的攥着藤编手包，摇了摇头：“不怕。”
“那好，我们……”
简麒突然示意自己身边的那个高大魁梧的保镖上前：“杨穆和你们一起行动。”
他解释道：“他的异能是隐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