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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091
北疆，营帐点起灯，沙盘推演了一遍又一遍，陆夜的目光从沙盘转到场中的几个将军身上。
一个是兵部推举上来的年轻人越竹，一个是原先国公的手下，两个人商量出来的战术大同小异，陆夜指着其中沙盘上圈出来的红点，问道
“这里就是扭转乾坤的关口？”
越竹点点头，面色严肃，
“边郡之中，只有这里地形最为特殊，拿下三城之后，羌族必定会将目光放在这里。”
陆夜点点头，刚要开口，外头有黑甲进来，径直走到陆夜身边，
“形势不妙，外头起了风沙。”
“从哪里起来的？如今还能看清楚几米？”
陆夜和越竹几个掀开帘子，发现原本空旷的地界被满天的黄沙填满，一米之内不见人影，压根儿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难得遇见的风沙，今日偏就遇见了。”
“以往都是春季出现，怎么今年快冬天了还能出现。”
“人影都看不清，如何作战，看来老天爷也不帮我们。”
底下将士窃窃私语，说起这突如其来的风沙来都是惴惴不安，虽然不至于动摇军心，但也实实在在大大丢了信心。
他们原本就对这里的地形天气不习惯，如今遇上这样的天灾，越发心里没底。
陆夜凝神看着远处而来铺天盖地的黄沙，心中叹息，转头说道，
“当务之急是要找个能帮着辨认方向的法子”
否则两军交战，吃亏的定然是自己这一方。
~~~
北疆的马场，工人们井然有序地喂马训马，这里的马匹个个高大皮毛顺滑，是北疆良品交杂培养出来的精品，平日里一匹都难见，偏偏这里养了成百上千，有人出高价来买，也被马场场主拒绝，说是早就被人订好的。
林黛玉下了马车，身后跟着陆夜和一个中年女子，她看着一望无际的马场，抬脚走了进去。
马场大门口的工人正一口饼一口酒，吃得正带劲儿，突然眼神一顿，眼神儿不受控制愣了愣，连口中的饼也忘了咽下去。
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和北疆女子完全不一样的汉人女子，她的皮肤没被风沙侵蚀，是雪莲花一样圣洁的白色。
他没读过书，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刻的震惊和惊艳，只能一边低下头，一边怀疑真的来了汉人书里的神仙。
神仙开了口，声音又好听又温柔，
“我找卢洋，劳烦通传一声。”
工人抬起头，他汉文不算好，但林黛玉特意说得缓慢，他也听懂了十之八九，卢洋是马场的场主，有人要买马匹，第一个找的自然是他。
工人站起身，将毡门打开，一边搓手一边有些遗憾，以为林黛玉也想买场主的宝贝马匹，好心提醒道
“场主不卖的。”
林黛玉勉强听懂了工人带了口音的话，笑了笑，
“他会卖的。”
工人也不再继续阻拦，觉得既然人家不到黄河不死心，自己也没理由在开头就将人拦住，等他亲自见了场主，再被斩钉截铁地拒绝就好。
工人在前头带路，一边不自觉回头看一看林黛玉姣好的容颜，如此几次三番，被柳千户一个眼刀丢过去，再也不敢放肆。
卢洋正亲自查看马场新出生的马驹，背对着来人，只听到后头有脚步声。
这几日他被接连来交谈想要买马匹的人打扰得心烦，当下两军交战，良马难寻，他也清楚自己手中马匹的价值，他头也不抬，一边替小马驹清理身上的杂草，一边说道，
“若是又是来打我这些马匹的主意的，那就不要开口了。”
工人看看林黛玉几个，一脸我都说是如此，你们偏不信。
林黛玉依旧站着，她身后的中年妇人站出来，笑着对着卢洋说了一句当地话，卢洋面色突变，回过身，当即转变了态度，站起来盯着林黛玉看了好久，笑起来，
“没想到你是这样年轻的姑娘。”
工人看着场主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退到一边，听了半天两人的交谈，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天仙一样的姑娘，就是年前帮着场主修建马场饲养新品马匹的金主。
卢洋引着林黛玉看场中的新马匹，一一介绍过去，远处突然扬起风沙，瞬间弥漫了整片大地，遮挡了场中一干人等点的视线。
柳千户当即护在林黛玉跟前，免得风沙迷了她的眼，卢洋开口，
“真是见了鬼了，这时节还有这样大的风沙，外头人进来，非得迷了路不成。”
林黛玉急问，
“马儿在风沙中也会迷路吗？”
卢洋神色有些自豪，
“普通的马儿或许会，但我精心培养的这一批，自然和普通的马匹不一样。”
・・・・・・
林如海半夜进了蔡靳府邸，蔡靳匆匆批了外衣就来见他，林如海仔细回忆了梦中场景，挑选紧要的，换了说辞提醒蔡靳
“半夜打扰大人实在不好意思，但想到如今京城处境实在心中担忧，尤其近日忠顺王府，南安王府几个藩王聚会频繁，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古怪。
军防布置方面我不熟悉，只知道这几位王爷原先在阆州一带主事时间不短。”
林如海巧妙将梦中险境提醒给蔡靳，蔡靳记得陆夜临走前交代自己的话，将林大人的提醒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藩王，阆州，几个关键词呼之欲出，他猛然想起底下人最近汇报的藩王动静，终于将几处关窍连成一片，当即拍案而起，
“好几个老匹夫，居然盘算的是里应外合两面夹击这样的招数。”
林如海继续旁敲侧击，
“既然已经识破，便有千万种法子拖延瓦解，三十六计，从瞒天过海到偷梁换柱，从各个击破到一网打尽，蔡大人想必心中自有计较。”
蔡靳不知不觉顺着林如海的提示想下去，擒贼先擒王，先发制人将几个养尊处优的藩王控制起来，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只是该找什么机会什么借口，才能将这些人聚集在一处？
蔡靳盘算这一阵，外头鸡已经叫了三遍，天也渐渐亮起来。
林如海和他在一处，一起匆匆忙忙吃了早膳，外头突然有人通传，说贾太妃来了。
蔡靳如今对几个藩王连同他们背后的几大家族都没好气，说道
“圣上优待，太妃府上要什么有什么，不好好在府中呆着，偏来找我做什么。”
林如海却心中一动，按住蔡靳的手，说道，
“快请进来。”
这不正是将人聚集起来的良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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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092
接到贾元春的邀请，忠顺王、北静王几个藩王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几个人在太妃府邸门前碰了头，忠顺王抬头看看府前牌匾
“看来太妃也觉得这牌匾太低了。”
北静王颔首，也觉得贾太妃此次将他们几个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小皇子的前程打算。
他们以为，贾元春和他们一样有野心，如今陆夜不在京城，正是夺权的好时机。
府中自有人将他们迎进去，一路穿过长廊，北静王笑着道，“新帝对这位太妃倒是不错，府邸都是精心挑选，雕栏玉栋，看着实在大气堂皇。”
忠顺王肆无忌惮，“优待有什么用，不如自己做能做主那一个，等着别人赏赐，哪里有自己大权在握来得痛快。”
贾元春有些紧张，坐在堂内的圆桌中，看着几位藩王都来赴宴，微不可闻松了口气。
招呼几人坐下，贾元春亲自为几位王爷斟了酒，说了几句吉利话，便开门见山，提出希望几个人匡扶自己孩子做帝位的想法。
忠顺王一杯酒下肚，笑着道，“太妃倒是有胆识，看得出如今真是大好时机，原先你父亲还瞻前顾后，不想将事情挑明得过分早，免得太妃一个女子跟着提心吊胆，若是你父亲早知道太妃志气，倒也不必苦苦相瞒。”
贾元春心中一跳，一招便试验出父亲和几位藩王果然勾结，应验了林大人的第一个预测。
贾元春面色不变，接着为几位藩王斟酒，故作疑惑，
“只是不知道胜算如何，如今新帝虽然不在，但城中还留了一干锦衣卫，京城局面不好掌控，后头新帝带着大军回来更是难以抵抗。”
北静王喝完这一杯，也有些上头，无所谓道，
“新帝哪里就这么容易回来，阆州还有我们的人手，那里地势险要，是天然埋伏的好场所。”
阆州埋伏，又中了林大人的第二重猜想。
贾元春心中砰砰直跳，再次为众人斟酒，忠顺王突然伸手一挡，吓得贾元春差点将酒壶脱了手，好在他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自己接过了酒壶，
“这样的好酒，一杯一杯喝实在不痛快，不如换了碗来。”
贾元春勉强稳住心神，一面吩咐下人拿碗来，一面笑着道，“王爷海量，倒是本宫不够体贴了。刚才听几位王爷说话，本宫也算心中越发有了底气，往后种种，还要几位王爷多加照看。”
忠顺王被这一番吹捧说得心中舒坦，将最后底牌也和盘托出，“除开阆州，我们在陆夜那小子身边也有一道底牌，他还不知道，兵部推举出来的青年才俊，是我背后提拔上来的义子。”
这第三重，确实连林如海也没想到，藏着屏风后头的林如海和蔡靳相视一眼，蔡靳抬脚一踢，周围埋伏好的人瞬间冲出来，当即将几位藩王拿下。
忠顺王暴怒，口中已经骂起贾元春来，蔡靳顺手将桌上塞酒的布惯进他的嘴里，将些不干不净的话憋了回去。
北静王几个要挣扎，猛然察觉酒中做了手脚。
蔡靳一边指挥人将几位藩王捆上，一边拿了喝剩的酒壶过来，口中道，
“这样好的女儿红，我娘亲留着等我娶媳妇儿的时候用的，拿来伺候你们几个，真是浪费。”
等将一干人全部捆了个结结实实，林如海才缓过神来对着贾元春道谢，
“太妃深明大义，我替满城百姓先谢过太妃。”
贾元春将他扶起来，说，
“论起来我还该叫大人一声姑父，我父亲糊涂，不知道里外勾结是大忌，何况在新帝出征外族的中途生出这样的心思，既是陷边疆百姓于不顾，也是至江山社稷于危途。何况倚重藩王，强扶幼子登基，后头必然造成朝政动荡。
稚子无辜，成了是一辈子受人辖制，败了是死无葬身之地，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希望他做个富贵闲散王爷。”
林如海说，“新帝仁慈，必然能让太妃娘娘得偿夙愿。”
贾元春看看一脸怨毒的忠顺王，接着道，“还有就是我父亲，待会儿我会亲自回荣国府，将他捆在府中，只盼日后清算，也能稍减罪责。”
蔡靳刚要插话，看了看林大人神色，终于将话头忍了回去，一心一意搜索几位藩王身上的紧要位置，寻找重要的证物一类。
后头蔡靳又马不停蹄锦衣卫各自去了几位藩王府上，专心搜寻阆州的书信一类。
林如海一脸焦急地等着蔡靳一行人的搜查结果，终于等到笑得一脸灿烂的蔡靳回来，他一只手举着一件信物，一只手拿着一封书信，扬了声音，
“就没有咱们锦衣卫找不到的东西。”
这两样东西，一样能解阆州之危，一样揭开了陆夜身边埋伏之人的身份。
林如海终于完全放下心，从前日半夜就聚精会神提起的精力全部用光，脱力一般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蔡靳连忙去扶他，“你这是怎么了，林大人？”
林如海顾不得其它，指着外头的信鸽，连声道，“快去报信，叫陆夜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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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买来的马解了黄沙之中的燃眉之急，陆夜一行人已经收复两座城池，还差最后一座，便能将原本的疆土尽收囊中。
最后一座城池已经紧闭两天，城中粮草支撑不下，如今轮到羌族人头疼，眼下士气不济，又没有人手优势，将好不容易攻占下来的城池拱手相让似乎已成定局。
城中羌族部领已经出现内讧，有坚持要守城的，也有当机立断要回北疆休养生息的。
城外陆夜的军队整装待发，陆夜在帐中听了越竹几人的部署，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底，北疆之战，胜负就在这一仗了。
赢了，就将羌族赶回老巢，彻底结束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后头再次加强边固，重新议定和平条约。
越是这样的紧要关头，陆夜就越是隐秘地生出激动之感，就像是等待最后一击的兽类，充满斗志，越竹在这时候提出建议，
“圣上何不在最后一战亲自披挂上阵。”
亲自披挂上阵，为这次御驾亲征画上最圆满的句号。
这样富有诱惑力的建议，陆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思考，一边起身来到越竹身边，扶他起身。
【圣上何不亲自披挂上阵，让我于混战中送你一程。】
第93章 093
陆夜听清越竹的心声，面上不动声色，他一面扶起越竹，一面顺着他的话，
“御驾亲征，自然应该亲临前线，传令下去，最后一役，我要亲自披挂上阵。”
越竹眼中闪过快意，他原本以为陆夜不会轻易答应，毕竟谨慎是刻在锦衣卫骨子里的箴言。
原先作锦衣卫指挥使，陆夜能够数次在复杂危险的案子中全身而退，除了身手和智慧，靠的还有谨慎和周全。
如今居然一口应承，看来也是登上帝位之后膨胀，以为普天之下唯吾独尊，恨不得立即建功立业，让史书有词可陈，让世人又功可夸。
越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过可惜，他过分自大，注定要折在北疆荒芜的土地。
越竹退下去，开始着手准备在战场给陆夜的大礼。
按照布局，到时候他会在陆夜的左后方保护，越竹将自己的弓箭拿在手上，卸下一部分机关，将个更小的袖珍弓箭，藏在改动过的暗格中。
这小小的一支，足以在混乱中将陆夜掀翻，后头头刀剑无情，弓箭齐发，尸首能不能抢回来都不一定，还有谁能发现最初的小小伤口？
越竹自觉这设计天衣无缝，又在帐中好生查验了两回，外头有人来报，
“三军准备妥当，请越将军出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