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敲响,一鼓作气,千军万马奔腾而进,掀起黄沙阵阵。
城门被撞开,陆夜身后的大旗挥展,陆夜自拔剑而出,一声攻字号令三军。
城中羌族的军队也冲出一部分来,越竹紧紧跟在陆夜身边,心里有些激动。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越竹抬起袖中袖珍弓箭,正对着陆夜的后背,于众人都向前冲锋无人在意的时候,迅速搬动指扣。
搬动开关的一刻,越竹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但马上又戛然而止。
原先想像的短箭划破空气直插陆夜背部的场景并未发生,袖子中射出来的只是虚无的空气。
越竹心中一惊,原先藏好的袖箭不见了?有人更换了他的兵器?
他抬头,正好陆夜将敌军名将领斩于剑下,猩红的血溅在他的眉眼处,他正冷冷地看向越竹。
越竹心道不好,心虚之下刚要勒马往另一个方向逃走,却被陆夜拍马追上,一剑挑下了马。
后头黑甲骑兵跟上,羌族节节退败,最终弃城而跑。
陆夜站在收复回来的城墙之上向着远处眺望,无边无际的草原深藏着一代又一代将士的尸骨。
城中欢呼鼓舞声一片,众将士心里都清楚,打完这一场,回家的日子就到了。
黑甲清理着战场,陆夜跟着走在尸海旁,
“将出征时候缝在甲衣里面的名牌都收到一起,带回去一一分发到家里亲人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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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在后方的营帐中提心吊胆等着消息,营中突然飞来一只信鸽,林黛玉看着眼熟,连忙叫柳千户拿过来。
柳千户将鸽子抓在手中,从脚上拆出一小张纸条,递到林黛玉手上。
林黛玉接过来展开,却是京城传来提醒陆夜小心身边越竹的消息。
林黛玉心中一惊,知道这个人是在陆夜身边跟进跟出的,忙问左右侍从
“越竹如今在哪里?”
“越将军跟着圣上去了前线,任的是左将军。”
林黛玉手中纸张瞬间从指缝中无力飘落,左将军近身,原本就是兵荒马乱,要是越竹真的包藏祸心,毫无防备之下,陆夜危矣!
林黛玉声音都变了色,柳千户在旁边问了好几声,林黛玉连声吩咐,
“快备马,我要进城。“
林黛玉声音颤抖,心里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担心和害怕全写在了脸上。
她害怕陆夜会死,怕得手指都开始颤抖,灵魂都开始战栗。
好不容易挨到这一关,过了这一仗就能班师回朝,难道要折在最后一步?
林黛玉恍然想起很久之前京城的古桥底下,她被困在里面的时候,陆夜在外头是不是也像自己现在一样惊慌无措。
那一天她等到了陆大人搬来挡住光明的石块,今日陆大人能不能等到她带去提示?
林黛玉眼泪夺眶而出,翻身上马,柳千户在身后拍马追上去。
呼啸的风将林黛玉的心脏紧紧攥着,林姑娘的眼泪风干在黄沙中,到了城门前,只有一方的将士在清理战场。
里头有个眼熟的见了林黛玉从马上下来先是惊了一惊,接着赶紧去禀报陆夜,说林姑娘来了。
陆夜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朝着城门口奔过去。
林黛玉看见了陆夜身边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从他们的神色中窥见猜测先放了一半的心,再到陆夜的身影出现在城门,终于完完全全卸下了担忧。
林黛玉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带着劫后重生失而复得的欣喜,她提裙飞奔而去,在城门口和陆夜相拥。
陆夜被这清冷的软香冲昏了头,又被滚烫的泪水灼伤了心,一面轻轻抱着林黛玉的背部,一面安慰她,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明日我们就能回京。“
林黛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将刚才心脏几乎冲到嗓子眼的担忧全部发泄出来
“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担心,多难受。
京中的书信才到,叫你小心身边人。
我问了侍从才知道,原来人已经被你带在身边。
我怕你不是死在战场,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暗枪之下。
我怕我后头回想,也要一日日怪自己跑得不够快,耽误了你的生机。”
林黛玉的眼泪流淌进了陆夜的心里,将他的生命和心脏紧紧攥在手中。
爱意汹涌肆意,早就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相连。
陆夜好久才平复了心情,笑着对林黛玉道,
“林姑娘现下可以放心了,咱们不会只做历史一笔带过的过客,还有千秋岁月等着我们一起写。”
陆夜已经想好了他还要写什么,他要写千古明君,写爱民如子,写修缮大业,写一生一世一双人,挚爱不逾,只有一个皇后。
他再也不想让林姑娘哭,林姑娘再也不会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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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波澜不惊。
林如海在蔡靳府中呆了好几日,两个人将京城和阆州的事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兵符号令,将阆州兵马召集到京郊,再由蔡靳一网打尽。
几个藩王也都投了狱,安心等待审问宣判。
只剩陆夜身边那个暗雷,林如海始终放心:不下。
外头枝头传来一声清脆鸟鸣,林如海心中开朗,似乎有所感应。
果然蔡靳已经三两步快步进屋,笑着喝了一杯茶,才开口道,
“成了,边疆刚刚传来消息,大胜还朝,
圣上叫照旧抓紧筹备婚事,婚期都不用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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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番外一
林如海几日都没睡个好觉,听了蔡靳的话终于心中石头落地,知道好歹两个人都平安,大胜还朝就要成婚。
当夜,林如海睡了个难得的踏实觉,梦中迷迷糊糊看到个美娇娘,远远看着便觉得熟悉亲近,走近一看,才发觉是贾敏。
林如海眼眶发酸,拉着她的手就讲起这一路的风雨,最近的波折,和林黛玉的婚事。
贾敏还是那样温柔善解人意,她一面拉着林如海的手,一面替他擦了眼角的泪水,
“这是好事,玉儿得遇良缘,我也能够放心。”
画面一转,眼前府邸一片大红,赫然是成婚时候的画面,林如海坐在堂中,等待一对新人礼成。
贾敏就坐在他旁边,笑意盈盈。
林如海看向贾敏,两个人都在这喜庆的氛围和漫天的红色中回想了当初自己成婚的画面。
林如海伸出手,紧紧握着贾敏的掌心。
他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外头一阵鸟鸣叫,将林如海从梦境中惊喜,枕头被泪水浸湿了一小片,梦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贾敏的笑容还在眼前,手指仍存熟悉的温度。
林如海微微叹了口气,能在梦中和贾敏一起见证女儿的喜事,也算是另一种圆满。
林如海起身,外间伺候的人连忙进来,屋外已是大亮,林如海一面穿鞋,一面问,
“如今什么时辰了。”
“刚刚到巳时。”
林如海穿鞋的手一顿,可真是一场贪念,睡过头了,他成年以来,还没试过睡到这样晚。
刚穿好鞋子要出门,底下人笑着提醒,
“老爷糊涂了,圣上大胜还朝,于行军途中颁了三日修假,普天同庆,哪里需要上衙门?”
林如海慢慢反应过来,昨日只顾着听战况,好像确实忘了这一茬。
他点点头,重新在屋内坐下,从床底一个大箱子里拿出贾敏留下的东西来,一样样细细抚摸,想着如何为他们的女儿添置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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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夜一行已经走到阆州,林黛玉晕车船,原先提心吊胆一回又骤然松下来,感染了小小风寒,算不上严重,但偶尔咳嗽一阵,也足以叫陆夜提心吊胆。
夜间,众人进了阆州城,阆州府尹早就准备好一切迎接圣驾。
阆州府尹换了两茬,如今这位匡衡是个年轻面生的年轻人,原先一直在当地做县丞副手,年前陆夜登基才拔起来。
林黛玉和陆夜一起,略微用了些饭菜,暖了肠胃之后,林黛玉的面色明显比刚下马车时候的惨白如纸好了不少。
顺着楼中包厢的窗户往外看,刚好能够看到夜幕降临后阆州城的夜市,冒着滚滚热气的各色小吃摊位一字排开,虽然比不上京城的繁华热闹,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走,去逛逛。”
林黛玉的目光刚刚沾到馄饨摊子上,陆夜已经起身,拉起了她的手。
林黛玉心里甜滋滋地,笑着问
“怎么我想做什么,你都知道。”
“原先做锦衣卫,别人都说最重要的是要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其实漏了最紧要的察言观色。犯人想干什么眼珠子一动,我都得知道。”
林黛玉假装生了气,
“好啊你,你把我当锦衣卫的犯人。”
陆夜连忙解释,
“当然不是,我只会更小心更周全地关心林姑娘的心思。”
分辨你喜不喜欢,想不想要。
这是我原先赖以生存的本领,也是我未来安身立命哄媳妇的关键。
林黛玉笑起来,
“我随口说一句,你就紧张成这样。”
陆夜也笑,将她的手拉得更紧。
他也没想过,自己也有这样小心翼翼将人供起来的一天,怕她不高兴,怕她受委屈,怕她一个不乐意也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姑娘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两个人在沿途的街灯烟火中慢慢走,穿过青石板的小路,走过大街小巷,林黛玉已经微微出了汗,还是舍不得停下来。
眼前映入一座高楼,楼上挂着酒家的招牌,陆夜脚步一顿,林黛玉也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陆夜:“上去坐坐,这里的包厢刚好能见着下头的街道,长长一条街的街灯都挂出来的时候,也算一道风景。”
林黛玉点头,两个人上了楼,林黛玉终于认出来,这是当初陆夜来阆州时候经历险境的地方,如今已经重新修缮装修,连屏风和桌椅都换了样式。
陆夜在窗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黛玉,笑着回忆当时的场景,
林姑娘心脏砰砰直跳,知道陆夜特意来这里讲这些,大约是早就猜到,很久之前藏在猫里面的灵魂,原本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长公主府中的初次相遇,还是后头小猫儿的一次次明示暗示?
陆夜看着红晕爬上林姑娘的面颊,将美人面映衬得越发明艳,不由得扬起嘴角,
“我说的那只猫儿,如今总算会一直在身边了。”
林黛玉心有所感,拿指尖轻轻挠了挠陆夜的掌心,算是回答。
小猫儿会,她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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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加上新帝婚事,举国上下都是欢欣鼓舞。
陆夜御驾亲征,刚刚打了胜仗回来,又借着机会将京中的藩王的隐患也解决了个七七八八,正是上下一片新气象,民间声望也渐渐起来。
数月之前的些许名不正言不顺的微词被冲刷,如今纷至沓来的都是满满的嘉许和期待。
林黛玉回京之后修养两日,出门一趟便听到街角巷尾的孩童唱着以陆夜为原型写的出征歌,听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带了笑意,心道,
“果然是印证了原先陆夜的话,名声不是纸笔写了传扬出来的,是实实在在做了事之后立起来的。”
羌族一战,打响了民族气节,争得了边疆主动,更是将帝王威名实实在在印刻在了世人心中。
陆夜说他没学过如何做一个皇帝,但他实实在在最懂得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
林黛玉与有荣,这里头还有她的一小半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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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将拟定好的流程递交给了陆夜,因着没有太后,所以这件大事大部分都是他和林黛玉两个商量着来。
大礼事务繁杂,还需要人从中妥善辅佐,在宫内做好一应准备,李德海于是重新担起了掌印太监,原本袁春意一党的太监们纷纷见风使舵,重新拜起干爹老祖宗来。
李德海却不吃这一套了,他已有了最好的干儿子,哪里看得上这些年纪不轻上赶着来凑份儿的,揣摩了陆夜心意,直言道,
“以后内朝的太监,少兴这些成团拜干爹的风气,一个老成的身边带上一个算有个传承,不至于后头无人供奉也就罢了。”
如此一来,大大降低了太监团体集体凑到一两个人门下的情况,陆夜听了之后,也专门对蔡靳夸,
“这倒是个识时务的。”
蔡靳却是兴致缺缺,嘴上跟着称是,心思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
陆夜丢了一卷奏折过去,
“作什么魂不守舍,人在殿中立着,魂儿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今锦衣卫的事也没叫你操心了,官职爵位也往上拔了一拔,为何还是郁郁寡欢。”
蔡靳回神,连忙将奏折捡起来,递过去,“是臣一时间失了分寸走了神,圣上厚待,臣无以为报。”
“郁郁寡欢实在是,实在是私事,难以开口。。。。。。”
陆夜来了兴致,“咱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你的亲事如今还没有着落?不能够吧?如今你大权在握,也算是朝中新贵,想要和你结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还是迟迟定不下来?”
蔡靳叹一口气,“就是太多了。”
陆夜被气笑,“原来是太多了挑花了眼,这也算是别样的烦恼了。”
蔡靳摆手,“如此倒是我狂妄了。不是太多了不好挑。哪里轮得到我挑三拣四 。能得一个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陆夜听他话中有话,问,“能得一个便是福气。听起来像是已经有中意的人家了。”
蔡靳合盘脱出,“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母亲逼问起来,我总只惦记她一个。母亲拿过来的画像,里面出生世家的女子也不少,但总觉得别扭。”
可惜如今,母亲眼光跟着水涨船高,怕是看不上一个二婚的女子了。原先自己不过稍微提了提,还没明说,便已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若是真的将心事说出来,依着母亲如今的性子,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蔡靳把心一横,对着陆夜道,“圣上不如寻个由头,将我贬了官去吧。”
这样重新门庭冷落,也算是门当户对,当下这些眼热的世家女子热情一退,母亲也不会反对得如此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