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摇摇头,
“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等我婚礼办完,腾出手来。”
蔡靳眼神儿一亮,连连点头,恨不得陆夜和林姑娘的婚礼顺顺遂遂,当即就圆满礼成,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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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衣,礼冠流水似地送到府上,林黛玉手中的刺绣也收了尾,婚期终于到了。
林黛玉穿上嫁衣,跟着宫中仪杖,一步三回头拜别了林如海。
林如海鼻子一酸,几次以袖掩面,柏维在旁边感同身受,先还劝一劝,后头也是跟着哭,口中道
“还好我没闺女,都是儿子。”
海氏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往林大人心窝子上戳吗。”
果然,林如海的眼泪掉得更多了。
林黛玉出了门,外头早已是人山人海,专门隔出来的通道,全是少年孩童提着花篮等待。
远远看过去,十里红妆,早就铺成的一条鲜艳道路一路延伸,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林黛玉鼻子微红,旁边已经有人开始撒上花瓣,稚嫩的童声,说的也都是吉祥话。
抬着聘礼的人令在一旁厚着,重重叠叠,看不到头。
十里红妆,千金为聘,满城烟火,万民祝拥,这样郑重热闹,陆夜原先说的,都做到了。
林黛玉低身进了轿子,蔡靳骑着马在前头开路,柏安在后头,远远跟了一会儿,到了宫门前才离开。
蔡靳从马上下来,俯身在林姑娘轿子前,还没等他做好迎接的准备,宫门大开,陆夜已经自门中走来。
礼部的人在旁边急得双脸通红,陆夜轻轻止住了他,
“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不合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姑娘嫁给我,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抛开身份,我是该亲自背着她走这一路的。”
就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从丈夫亲自背着妻子走这一路开始,就预示着两个人不离不弃,一直走下去。
这段路太长太孤独,从宫外到宫里,他自己都还不是十分习惯,林姑娘要如何习惯?
他能做的,就是亲自陪她走这一段,亲自将她迎接进去,稍稍减轻她的紧张和害怕。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会如何,但知道,只要是和林姑娘一起走,就不会那么难受。
林黛玉在轿子中,察觉轿子已经停了一段时间,还没等到有人掀开轿门,请她换乘步撵,正好奇中,帘外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红色盖头下,林黛玉只稍微一撇,就认出来,这不是蔡靳,是陆夜。
她心脏砰砰直跳,既意外又惊喜。
这双手牵着她,送她上了坚实的臂膀。
林黛玉双手环在陆夜的脖子上,感受着这熟悉的清香和安全感,如兰的气轻轻送出去,小声道,
“你怎么来了?”
按照礼部给的流程,他明明应该等在宫殿内,等着步撵将自己送过去。
陆夜,“怕你迷路。”
林黛玉笑,轻轻往陆夜背上靠了靠。
口是心非,明明是怕我一个人,怕我紧张,怕等太久。
陆夜的步子很稳,林黛玉觉得安稳,她的手臂依旧环在陆夜的脖子上,终于生出些放松感。
好像她进的不是森严的皇宫,做的不是高处不胜寒的皇后,只是嫁给了一个两情相悦的情郎。
临进大婚的寝殿,陆夜脚步一顿,
“想好了,今日这一进去,以后就和我一直绑在一起了。”
林黛玉用手指在陆夜背上画了一个圈,
“早就想好了,以后史书记载,我们也要写在一起。”
你学着做皇帝,我学着做皇后。
我们两个人,什么都不用怕,哪怕宫门深幽,日子漫长。
陆夜心中一暖,带着他的林姑娘,稳稳当当地跨了进去。
今日起,才算是真的圆满,和全新的开始。
第95章 番外二
五皇子送了厚礼,喝了喜酒,醉醺醺地出宫门的时候是蔡靳推的。
两个人走出宫门口,不上不下卡在一条小道上,五皇子醉眼朦胧,说话也是迷迷糊糊
“怎么停了?”
蔡靳推了两次,手软,身后的侍从连忙帮忙,手忙脚乱将两个人都送回了府。
林黛玉和陆夜喝完交杯酒,一左一右坐在床榻上,两个人安安静静呆了一会儿,旁边嬷嬷将床榻上撒好的花生桂圆一类的吉祥物收拾好,默默退了出去。
烛光打在林姑娘的睫毛上,红晕点在两靥,眉目含情,看得陆夜心中又酸又软。
吹了灯,一片漆黑,呼吸渐渐纠缠得近了些,突然一团温热的活物钻了上来,唬了两个人一跳。
林黛玉伸出手,那活物极其温软地喵了一声。
室内气氛戛然而止,
林黛玉笑着叫了一声小白。
陆夜炸了毛,
“小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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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夜和林黛玉成婚后更是如胶似漆,站在一处便是天造地设的一璧人。
这新婚夫妇日日给五皇子和蔡靳几个抛洒狗粮,五皇子终于忍无可忍,终于在数日后带着身家,往南边儿游历去了。
蔡靳憋了几日,总算循着个机会,问陆夜
“之前圣上说的得了空腾出手来,就帮臣将臣的事也定下来。”
陆夜刚看完奏折,伸手揉了揉额角,淡淡道,
“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母亲终归是心疼你。她不愿意你娶二嫁女,到底是真心觉得二嫁的女子都是如此不堪,还是怕污了你的名声让你被人看不起,其中关窍你要摸清楚了,总不能蒙着头就胡乱撞。
你先将事情弄清楚了,后头要升还是贬,要调还是要留,我自然会为你好好考虑。”
蔡靳心中慢慢开朗,拜了礼直直回了家,进了家门正看到母亲被一群妇人围住,上演熟悉的说亲场面。
他母亲周氏面脸笑意,乐得合不拢嘴。
如今蔡靳是新帝重臣,前途无量,这些人送过来的名帖也比之前的好上不知道多少。
原先不敢想的高门贵女,簪缨世家也能摸着了,眼见随便应下一门都是好亲事,轻易就能如了她娶个好儿媳的愿,如何叫她不欢喜?
见蔡靳回来,周氏那边儿几个人皆停了停,转而围到蔡靳身边来,一口一个人青年才俊,天生贵胄夸得他几乎找不着北。
终于将人都送了出去,偌大的宅院瞬间安静起来。
周氏走到蔡靳跟前,有些疑惑,
“怎么有些不高兴?你没见过她们带过来的小象,个顶个都是国色天香,你娘亲长这般岁数,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娇贵的姑娘。”
和往日说上门的姑娘想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周氏喜道,
“儿子,如今你出息了,走了大运,做了大官,但这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你这个岁数,确实应该考虑婚嫁了,以前的坎坷算什么,都是为今日的好运添砖加瓦罢了。”
周氏以为蔡靳还沉浸在以前几次失败的定亲里头,连忙安慰他,
“人都有时运,我看你现在的时运就很好,是时候成家了。”
蔡靳点点头,酝酿了半天,一面将周氏拉进屋内,一面说道,
“确实是该成家了,原先的同僚,都已经开始生儿育女了。”
“可不是么,不过也没关系,你成了亲,马上也能要孩子,娘亲还有精神,三个五个也带得过来。”
蔡靳扶着周氏坐下,面色严肃,周氏心中一咯噔,知道蔡靳要说自己不爱听的话来了。
以往每一次他要交底的时候,都是这般神色。
“是该成家了,不过我心中早就有了人选。”
周氏心中一动,知道那个横在自己心中的名字,怒蔡靳不争,
“不要给我说还是那个寺庙的姑子!她是二嫁,是二嫁啊,你可是头婚。何况她如今也算半个出家人,怎么可以再嫁?”
蔡靳说,
“只是带发,可以还俗嫁人的。”
周氏拍了拍桌子,
“是她能不能嫁人的问题吗?是她如今根本配不上你!你娶了她,不知道要遭多少口舌,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你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啊,没理由好不容易到了今日这样的地位,还要因为一桩亲事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话。”
放着好好的清白姑娘不娶,非要娶个二嫁的女子,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周氏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恨不得当即将蔡靳的脑子掰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装了浆糊。
蔡靳难得心平气和,总算懂了周氏强烈反的用意,她话里话外,在意的不都是自己的名声吗?
只是这样的话,处理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旁人的话,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影响自己的心意,束手束脚的过日子?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蔡靳接着道,
“今日我也算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除了她我也不要旁人了,要么咱们就欢欢喜喜准备提亲,要么我就再单上几年。”
周氏原先有些松动的心思,又被最后一句激怒,
“臭小子,威胁谁呢?”
蔡靳梗着脖子,愣是一个字也不再说了,打定心思要和周氏耗到底。
周氏气结,
“我到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将你迷成这个样子。”
说完便夺门而出,直奔城外道观而去,蔡靳心道不好,没想到周氏激动之下这样一重反应,他还没在迎春跟前将事情挑开,如今母亲盛怒之下找上门去,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
蔡靳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生怕他母亲将这婚事搅乱,连忙追了上去,两个人一路磕磕绊绊到了道观门口,蔡靳拦不下周氏扣门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迎春急匆匆赶过来开了门。
蔡靳捂了脸,从没觉得这样丢人,他又不能母亲动粗,只能任由事情吵着崩溃的方向发展。
周氏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却在看清贾迎春文气洁白的一张脸的时候偃旗息鼓,她搓了搓手,看着眼前娇软文静的妇人,一面拿手怼了怼蔡靳,
“你怎么不早说,你说的那个人是这闺女。”
蔡靳愕然,事情好像在朝着他从来没预料到的地方发展。
“你们见过吗?”
蔡靳好奇问到,迎春已经将母子两个请了进去,又转身去给他们倒茶。
周氏朝着屋内看了一圈,看到房内码得整齐的柴火和收拾得齐整的物件,默默不语。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后头你慢慢和她说。”
蔡靳愕然,之前明明是死活不愿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成,如今不过一个照面,就转变得这样快?
周氏有些不好意思,
“原先也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谁,不上号。”
周氏朝着外头看看,迎春还在厨房接水,没见出来,
“若是这一个,倒也不是那么不能让人接受。
原先你犯了事躲出去那段日子,门前足够冷落,后头我就发现总有人悄悄送点东西来,有时候是糕点,有时候柴火,有一次我远远看见一回,就是她了。
当时我还想,要是后头再有机会遇见,总要道声谢的。
没想到后头你回来了,荣升了,日子也好过起来了,人家却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人家名字,也不好张扬找。
如今看起来,却是你留下来的缘分了。”
周氏原先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妖艳女子,二嫁还不安分,迷得他儿子三五不着调,结果发现是这样一个实在的,心里也退让了两分。
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
蔡靳心中一软,想起那段日子迎春为他担忧为他娘亲帮衬,越发觉得这是一段好缘分。
迎春已经端了热茶进来,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周氏。
她看的出来,这位夫人先前来的时候是带了怒气的,她不是个愚笨的,当然也猜到几分这怒气的来源。
她能理解这份怒气,换做她自己一个飞黄腾达的儿子,非要和自己这样的纠缠在一起,自己怕是也会恼怒。
周氏喝了这杯茶,眼神落在墙角的柴火上,问道,
“这是我儿子送过来的?”
迎春点点头,周氏朝着蔡靳冷哼一声,
“也该你还回来的。”
说完,她便独自离了寺庙,心中一团火渐渐平息,脚步飞快行走的同时,脑中开始盘算起要送的彩礼和成亲要准备的东西来。
迎春看着匆匆忙忙来又匆匆忙忙走的周氏的背影,有些发愣,蔡靳已经抢先一步抓了她的手,激动道,
“成了,咱们的婚事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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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蔡靳兴冲冲进宫找陆夜赐婚,陆夜正拆开五皇子从南方写来的书信看。
五皇子一路到了姑苏,进了最大一间客栈,先叫了人来,问起英莲的事来。
小二收了银钱,转眼就将甄家的事情原原本本打探清楚,原来甄士隐丢了女儿先受了一场刺激,后头一场意外大火烧光了家产只能和妻子投奔岳丈,最近甄家走失的女儿甄英莲回来寻亲,才将父母又从外祖家接出来。
“不过他父亲接连受刺激,精神已经是不济了,好的时候勉强能认人,不好的时候连妻子都不认识了。
他女儿也是命苦,小时候遇上拐子,不知道拐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好一个小姐,这么些年才回乡。
不过如今总算一家团聚,这姑娘也是个能干踏实的,如今置办了薄产,又在接头开了一家酒家,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五皇子默默听完,又给了小二一锭赏钱,问道,
“那酒家开在哪里?”
店小二眼神儿都亮了,伸手将银子接过来,连声道,
“我带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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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莲刚刚算完昨日的账,将今日要准备的东西列了单子,叫来店内伙计,
“酒水还要再添上两坛子,牛栏山的酒水纯粹,这一阵走得正俏,先将货备上,省得后头人多来不及补。”
门口突然传来扣门声,英莲疑惑这时候怎么还有人来,自走过去放了栓子,门开的一瞬,一张清俊又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五皇子有点紧张,手心都捏出了薄汗,他刚要开口,刚刚打开的门啪地一声重新关上,将他所有的话都隔离在外。
英莲的手微微颤抖,她原本已经平静冷却的心又动了起来,刚才那一眼,让她想起之前从薛家被赶出来差点冻死时的那一幕。
原来生死之间,她的心动得那样深刻,哪怕后头再磋磨失望,也还是没完全消磨干净。
英莲渐渐冷静下来,坚定地将门重新拴上,店内伙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