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放心吧，奴婢瞧着这路上的马车不算多，这条路是去临安伯府的主道，旁人要去都是要走这条路的。”
听见银蝶如此说，她笑了笑没在说话。
一路平稳的行至到临安伯府的侧门处，早已等候在巷口的小厮和前面的林义和临安伯府的下人交谈完，赶紧引着马车进去了。
进了府邸，那车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到了，请林姑娘下车换轿。”
“姑娘，下车了。”黄蛾赶紧掀开了帘子，先行下去，跟车的小丫鬟早把矮凳放好，银蝶这才扶着她下去。
下了马车，黛玉伸手挡了一下直入眼帘的微光，恍惚了片刻后才打量起周围。
垂花门处是一道半圆的月亮门，上面嵌着精致的木质雕花，顺着月亮门再往里面看就是内院了。
黛玉迅速的环视一周，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印象。
虽说是伯府，和林府看着差不多，只是略大了些。不过比之林府的文人气息浓重的内湖水榭这些，倒是更多的是亭台楼阁。
"林姑娘。"
一道声音唤回了黛玉的注意力，她回过头来看向说话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一身粗衣站在一众丫鬟的前头，眉眼间蕴含着慈和的温柔看向这边。
早已下了车的庆嬷嬷有些愣愣的看着前面的人。
庆嬷嬷失神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蹙了一下眉头，提醒一般的轻唤了一声黛玉：““姑娘。”
黛玉闻言，微微地颔首。
“林姑娘这边请。”这时边上一直笑着的老嬷嬷才开口：“老夫人早就等着姑娘了，特意叫老奴来接姑娘。”
“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黛玉失礼了。”
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她的心里暗自纳闷，不是说寿辰的吗，怎么抬眼看去竟只有自己这边带来的人。
“外客们走的都是另一边的，老夫人想先见见林姑娘，所以老奴才特意让下面的人把姑娘带到这边来。”
像是知道她的疑问一般，攒着银簪的老嬷嬷笑眯眯的看着黛玉，一边说一边领着人往旁边的青黛色的轿子去。
"原来是这样，劳烦嬷嬷了。"
黛玉诧异的看的一眼对方，毕竟这老嬷嬷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穿着不应该这样朴素才是。
这话当然不是黛玉嫌贫爱富，主要是对方虽然站在临安伯府其他丫鬟前面，但是衣着上面却是粗衣麻布。
也不似后面那些丫鬟，虽是三等丫鬟，好歹穿得是棉衣。
“老奴姓白，姑娘叫白嬷嬷便是。”
白嬷嬷脸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了，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仍旧笑眯眯的点着头。
“姑娘先上轿子吧。”
坐进青黛色的小轿子里，黛玉不禁思索起来。临安伯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亲自来接她，说明对她还是很看重的。
瞧这白嬷嬷的穿着和行事倒是有些矛盾。
若说宁老太太身边的人不受重视，刚才她和白嬷嬷说话的时候，却又明显能感觉得到临安伯家的仆人对这位白嬷嬷十分的恭敬。
她半眯着眼睛琢磨着为什么，轿子摇摇晃晃的却是走了好一会儿。
“姑娘到了。”
银蝶清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轿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黛玉被黄蛾稳稳的扶了出来。
一入眼帘，不是高门大户的宽门大院，倒是一座篱笆围起来的农院。
房前的地里还有一个老妇人背对着她们，身子半蹲着在泥地里拔草，旁边一群的鸡仔围着她周围觅食，叽叽喳喳的。
不说黛玉蒙了一下，就是从林家来的丫鬟们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黛玉惊疑不定的看着地里背影，又转过头去看白嬷嬷，只见对方笑眯眯的对她点了一下头，随后便向着地里的老妇人行了一个礼。
"老夫人，林家的姑娘来了。"
黛玉闻言，立刻明白了这就是正主，当下正了脸色，半点不迟疑的行了一个晚辈礼，脆生生道：
“黛玉见过老夫人。”
“林家的小姑娘来了。”听到林黛玉来了，那老妇人急忙放下手里活，侧过身子就要起来。
“祖母。”
人还没起身，旁边的农院里突然窜出个青衣小姑娘，火急火燎的冲进地里一把把老太太给扶住了，没好气的抱怨道：
“祖母做什么，不是说好了等孙女给你拿凳子。”
那小姑娘专心的和老妇人说着，眼神是半点没给旁边站着的林黛玉一行人，弄得林黛玉十分的无奈，只好看向了白嬷嬷。
“好了，小灯儿，祖母这不是知道你回来才起的身，快过来认认人。”
宁老夫人拉着小姑娘走过来，打量了一圈周围的人，随即目光慈和的凝视着黛玉，眼神之中似有怀念和叹息。
"你就是林家的小姑娘。"
“是。”
"小灯儿，这是林家的姑娘，你要叫妹妹。"
宁老夫人拍了拍手里的泥土，被青衣小姑娘扶着走到黛玉身前。
对方眼神慈祥的看着她，似是想伸手过来拉住黛玉的手，不过抬起手看到满手的泥才恍然的摇头笑着说：
“瞧我手都还没洗呢，你叫我姨婆婆就是了。”
没等对方收回手，黛玉立刻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粗粝的手掌令她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不过仍旧抿嘴笑着：
“姨婆婆。”
”这性子倒是不像你祖母，你祖母那个性子就是个炮仗，见了人是半点停不下来的，谁都能说上话，活泼得很。倒是你祖父是个寡言少语，你父亲就像你祖父像了十成十，我看你也随了你父亲。”
见对方说起林父这样熟稔亲昵，黛玉心里也放松了许多，便笑着问：“姨婆婆也见过父亲。”
“如何没见过。”宁老夫人笑着点头，一手拉着一个，带着黛玉往小院里走去。
行至门口庆嬷嬷让其他的丫鬟婆子守在门外，才和银蝶两个跟着主子进了小院。
进了院子，早有一个老仆人打好了水侍候在旁边。宁老夫人在水盆里净了手过来院坝里，白嬷嬷也从里屋拾了几个胡凳出来。
"坐吧。"宁老夫人坐在胡凳上，对黛玉笑着说：“小玉儿过来和姨婆婆一块儿坐，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黛玉眯着眼睛笑了笑，走到宁老夫人身边坐下，对方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牵着青衣小姑娘。
“这是我孙女俞灯，比你大二岁。”
黛玉闻言站起身子，和俞灯互相见了礼。
“张姑娘。”
“林妹妹。”俞灯唤完了，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没叫自己姐姐，气呼呼的拉着黛玉的手，“你怎么不叫我姐姐，我都叫你妹妹了。”
黛玉被俞灯拉着，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俞姐姐。”
“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就要活泼些才好，说起来，也不知道阿庆和你说过没有，我和你祖母是表姐妹，论理你是该是我的外甥孙女才是。”
张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姑娘手拉手，随即把目光转向站在林黛玉身后的庆嬷嬷。
黛玉听见张老夫人的话，点了头，“说过两句。”
"嗯。"张老夫人点了头，看向庆嬷嬷，说：“阿庆。”
庆嬷嬷听到张老夫人这样叫她，身子一顿，立刻跨出一步，恭敬的行了礼。
“老夫人。”
第21章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怎么变，总板着一张脸...”
宁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似是越过了庆嬷嬷看向遥远的过去，幽深而绵长的注视着前方幽幽的感叹道：
“祈妹妹走得早，我没来得及去送送她...”
听到宁老夫人说这话，便是一直笑模样的白嬷嬷和不说话的庆嬷嬷也都沉默了。
黛玉和俞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不解和困惑也不好随便接话，还是庆嬷嬷低头说了一句：
“老夫人知道您过得也不容易，扬州到底太远了，她说您若是知道了必然会亲自来的，所以那时候才不叫老爷派人告诉您。”
此话一出，便是白嬷嬷也忍不住别开了眼睛暗自拭了眼泪，反倒是宁老夫人转而笑了起来。
“行了，说那些做什么，这还不是过来了，到底...他们还是栽倒我的手里了。”
宁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慈爱的落在了俞灯的身上，随后又转而看向了和俞灯站在一块儿的黛玉。
“好孩子，你既来了京城，若有什么不便宜的尽可来找姨婆婆，这临安伯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虽不知道话题怎么又到自己这里来了，黛玉还是脆生生的应了下来。看来这临安伯府老夫人的故事也不少啊，她暗暗地在心里想着。
院坝里一时气氛正到好，几人正热热闹闹的说话，不想一个丫鬟步履飞快的走进来和宁老夫人通报。
“老夫人，夫人带着人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难不成还要我去请，你下去吧，别让我坏了心情。”
宁老夫人摆手就让丫鬟下去，又接着说：“过两日我要带着你灯姐姐去普善寺上香，我想着正好小玉儿你也来了京城，到时候你和我们一块儿去，也好散散心。”
看来大家是都知道她哀思过重把自己病倒了的事了，黛玉心底暗暗想着倒也没拒绝，点了头。
“好。”
话音落下，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黛玉随着脚步声响起的方向看过去，便看见管事妈妈带着四五个丫鬟护着中间锦衣华服的一对母女过来了。
黛玉心里盘算着这应该就是临安伯府的夫人张氏，随即和身旁的俞灯一起站起身子。
张夫人带着人走到篱笆门处停下了脚步。
“母亲。”
“祖母。”
张氏身侧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宁老夫人，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抿嘴向俞大姑娘唤道：“大姐姐。”
“太太，二妹妹。”
出乎黛玉意料的是俞大姑娘似乎也对这位临安伯府的二姑娘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
对着临安伯夫人行了礼后，只淡淡的对俞二姑娘回了礼，介绍了黛玉。
“这是林御史家的嫡女，林姑娘。”
小姑娘看了一眼黛玉，轻声唤道：“林姐姐。”
“俞姑娘。”
脚步一顿，黛玉回礼，又对着临安伯夫人行礼道：“伯夫人。”
“林姑娘不必多礼，到了咱们家和自己家是一样的，有什么只管打发人来説。”
张氏看了一眼黛玉，含蓄的点了一下头便移开了目光，然后笑着转过头和宁老夫人拉扯着：
“前院的客人都到了差不多了，儿媳特来请您过去。”
“我不过去，你们自己热闹了就行了。”
听闻宁老夫人直言不过去，张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顿了顿，眼神看向站在宁老夫人身旁的俞灯和黛玉，说：
“今儿，跟大姑娘定了婚事的袁家也来了，就是您看在大姑娘的份上不好不露面。”
“袁家也来了。”
“对，袁太太还特意问了大姑娘，不过去委实不太好。”
定亲。
袁家？
听到俞灯已经定亲了，黛玉惊讶的看了一眼旁边看着不过八九岁的人，哪知正和俞灯羞涩躲闪望的眼神对上，一时倒有些尴尬。
两人快速的对了一眼，又迅速地分开。
“儿媳来的时候，正好老爷也打发来了人说，青哥今儿也来了，这时候正和老爷在前院书房。”
张夫人低垂着雪白细腻的颈子，脸上的神情因为低着头看不分明，不过语气却是十分的恭敬，缓声道：
“袁太太是青哥的母亲，自然是想见见大姑娘。往年过节的时候也时时的往咱们府上送节礼，您看要不去坐坐。”
“...罢了，只为了灯丫头。”宁老夫人叹了口气，说：“你先过去吧，我过会儿就过来。”
“是。”
张夫人得了话也不迟疑，留下了为首的那个管事妈妈之后，带着人又徐徐的离开了。
白嬷嬷等人走了，上前一步问道：“老太太，那咱们先回院子吧。”
“好。”
从篱笆院子里出来，黛玉这才知道原来那院子虽是宁老夫人日常居住的地方，可是正经的院子却是在内院的寿安堂。
来到寿安堂，一众丫鬟迎了上来，宁老夫人带着人先进内室换衣裳，走之前还让俞灯把黛玉一并带回来俞大姑娘的住所。
俞大姑娘住的地方在宁老夫人主屋旁边的东厢房那一排。
“妹妹且先坐坐，我很快就出来了。”
黛玉点了头，笑着说：“姐姐自去就是了。”
“那...那我进去了，沁儿你好生侍候着林姑娘。”
俞灯一路上脸都红红的，此时看见黛玉了然的眼神，更是羞怯的不行，捂着脸就跟着丫鬟进去换衣裳了。
“林姑娘，请用茶。”
沁儿到了茶给黛玉放在桌子上，柔顺的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欠了身。
“行，就放在这里吧。”黛玉点了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俞灯的住处。
与俞大姑娘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这间居室却是暖色居多，粉色的纱帐和明亮的鹅黄让整间屋子充斥着少女的甜蜜。
摆饰上也不是一味的选用金银玉器，多是木制和陶器。
最重要的是生活的气息很浓重，这倒不是说这间屋子很乱。恰恰相反，随手放置的书卷，下到一半的棋盘，还有已经完成的香囊都散发着温馨的气息...
见黛玉看着篮子里的香囊，一旁侍立着的沁儿顺着看过去，发现了自家姑娘没做完的针线。她一边过去把布篮子收拢起来，一边笑着解释起来：
"这是我们姑娘刚学的针线，说是用来练手的。"
听了丫鬟的话，黛玉想到荷包上的两只鸭子，不由点了头：嗯，应该是吧。
不多时，俞大姑娘换了衣裳出来，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潮红，看来是平静些了。
“我好了，妹妹咱们走吧。”
“好。”
到了正堂里，宁老夫人已经收拾好了，见了黛玉她们，脸上也笑着说：“咱们过去吧，早些过去了，也好回来吃午食。”
见宁老夫人说话了，黛玉轻皱着眉头说：“姨婆婆，我就不过去了，我在这院子里逛逛等你们回来。”
话没说完，见对方似要反驳，赶紧接着讲了自己的看法。
“知道您的意思，可我到底母孝在身，有些事情不好做的太过了。我听着正院那边的动静不小，想来人肯定不少，你就依了玉儿吧。”
也许是考虑到人言可畏，今日人也确时多了些，宁老夫人犹豫了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