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说谁的人品不行,而是有了后面的妻子,亲爹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要顾念得少了些。
人的心只有那么大,想着别的多了,那原本属于前面那个女儿的自然就少了。
此时的黛玉还不知道,这硕大的临安伯府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不仅是继母继女的缘故,还有养母与养子的问题。
“黛玉妹妹,你说玉青哥哥他是心悦我的吧。”
俞灯说着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黛玉顿了顿,正想说话却被对方截住了话:“算了,还是留着以后亲自问他吧。”
看着俞灯眯着眼睛的傻笑,黛玉认真的点了头说:“俞姐姐说的极是,有些事情问别人不如问自己的心。”
俞灯心里甜滋滋的,牵着黛玉的手指着前面的院落,说:
“好啦,前面就到了,咱们快些把。”
*
“王爷,扬州有消息传回来了。”
“是张及那边的。”
昏黄的烛灯照着书桌前埋头看着公文的中年男子,听到下属的禀告才抬起头来,沉声问道:“林如海那边可是有消息了。”
“是,张先生送来了密信。”
“呈上来。”
“是。”
第23章
月光微醺,肃穆的陆府一隅传出几声压抑着的咳嗽。
“玄儿。”
身着素色长袍的老者,被少年扶着坐到太师椅上后缓声说道,“今日临安伯府上办事,你去看了觉得如何。”
陆玄低着头,目光看向陆太傅书桌上的密文,回到:“正如爷爷预料的一样。”
话落,停顿了一瞬,身长玉立的少年压低了声音:
“今日宴会之上,临安伯虽看着待众人和往常一样,不过宴会上和几位侯爷一同消失了一炷香的时辰才回来的,其中保龄侯和北静王爷回来的最晚。”
“太子那边......”
闻言,陆太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的摇了摇头,沉声到:“....那位怕是不行了...”
“那接下来...”
陆玄素来知道自己这位爷爷的性情,为了名声怕是会破釜沉舟,一条道走到黑。想到这里,他也不禁有了一丝着急:“爷爷,可是陛下...”
“慎言。”
陆太傅立刻出声制止了陆玄接下去的话,沉默着看着桌上的锦帛。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余下烛心上的火花吱吱的炸响。
“玄儿,明日你打发人回京郊的老宅收拾收拾,过些日子带着你弟弟回去温书。”
“爷爷...”
“不必多说了,那儿的环境好,适合读书。”
陆太傅看向面前自己一手教养的长孙,心里的遗憾何尝没有。若不是钧儿走得太早,他陆家哪里会如此的艰难,连仅有的两个幼子都没有时间成长。
时不与我陆家啊。
“你下去吧。”
陆玄抬起头还说些什么,却被爷爷的脸上的苍凉镇住,只得咽下了嘴边的话,躬身退了出去。
回身关门的时候,看着爷爷在烛光下紧闭着的双眼,他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有了一丝慌张。
随着陆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书房里久久的沉寂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吱...”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的老人。
“老爷,宫里来人了。”
老管家弓着身子,低声向里面的人通报,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片刻后,才传出自家老主人沉稳的话语:“扬州送信的人,确定了身份没有。”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话,老管家回答慢了一瞬,随即回到:“奴才打发人去查了,确是林大人的幕僚,张及。”
“好。”
老人起身走到门口,整理了身上的衣物,像是想通似的,一扫之前的郁气,破釜沉舟的说道:“走吧。”
*
刚从临安伯府回来,黛玉还没来得及回到秋水苑,就听到林直派来的人禀报说林如海让人来京城了。
“让谁来了。”
黛玉惊喜的掀开帘子,对来人说道:“人在哪里。”
“回姑娘,老爷派了张先生来,这会儿张先生已经在府里了。”
“太好了。”黛玉高兴地点了头,吩咐边上的林义说:“让马车快点儿。”
“是。”
一进林府,早就守在前院的林直笑着迎了上来,“姑娘,张先生正在屋里。”
“好。”
黛玉点了头,带着人往里面走去,屋里坐着的张及听到动静忙出来迎接道:“姑娘。”
“张先生快请坐。”
她先行了女子礼,然后笑着请张及坐下:“先生一路辛苦了。”
“不敢,不过大人是帮大人办事,及安敢言之辛苦。”
张及遂坐下笑言:“倒是大人知道姑娘在京城的事颇为高兴,若不是扬州事务脱不开身,想来大人恨不得马上就回来。”
听到张及这样说,黛玉也不禁微抿起了嘴角,高兴地舒展了眉眼。
等一旁的黄蛾端了茶奉上时,张及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密封好了的信件,递了过来:
“这是大人让我交给姑娘的信,姑娘请看。”
接过黄蛾手里的信封,黛玉撕开外面的密封袋,拿出里面的林父写给她的信来看。
信里林如海言及他这次让张及进京主要是就是听说陛下给她封了一个七品的湘平乡君,圣恩降临得这般的突然,望她在京里处事低调,又隐晦的问及是否因为是他让交给陛下的那封信才有的这次的封赏。
看到这里,黛玉也明白了林父的意思,若是皇上因为这个信的缘故封赏了她,就意味着上位对甄家还是心存不满了,也明白林如海这个臣子的忠心。
不过,想到这里她心里难免还是有一丝苦涩,父亲还是对自己的君王不了解啊。
要是她没想错的话,按照林如海的处事,就算没有自己,前面的很多世恐怕他都把那封信交到了那位她如此信任的陛下手里。
然后怀着近乎于献祭的想法投身进了扬州的盐道之中,希望他的陛下能为此照拂林家的孤女。
可惜啊,这位陛下看到了信,没有给林黛玉任何庇护;反倒是她这一次没有把信送上去,而得到了封赏,世事难料啊。
除了这事,林如海还在信里交代了他让张及在京里辅助于她,若有机会能够提前回京到时候他会派人告知,府上有不能决断的事务必询问张及。
一目十行粗略的看过里面的内容后,她才抬眼看向张及:“父亲信里交代的,我已经知道了。”
“路上都还顺利吧,之前我派人往扬州送的东西可到了。”黛玉把手里的信件折了起来,温和的笑着说:“前儿遇到了一株百来年的西洋参,特意叫下面的人买了来,银蝶打发人去给清雨说一声拿过来。”
“听说老太太前些日子突然不好了,药方里正缺这一味药到处找不到,既是运气好叫我给遇上了,正好取了给先生。”
黛玉说的老太太乃是张及的母亲杨氏。
张及早年丧父,只有一个寡母咬牙忍着宗族叔伯里的欺负和白眼,起早贪黑的给邻里街坊浆洗衣物才把儿子供着读了私塾。
好在儿子争气,不过十四五岁就中了秀才,二十六岁就中了举人,在那小小的县城也算得上熬出了头。可惜的是,后来屡次上京赶考都没能取得名次,年岁也渐渐去了,家里又为他张罗了婚事。
寡母年事已高,自己又娶妻生子,家庭的重任也落在了肩上,也就在没能有机会。
辗转多方,最后成了林如海的幕僚。既是两人性情相投,也是张及想通过林父举荐有为官的机会。
前些日子,黛玉偶然听得庆嬷嬷说起张家的老太太突然病的不轻,张家到处托人找西洋参,便把此事放到了心上。
“这如何使得。”张及听到她的话,忙起身推辞,“这样的东西,姑娘该留着。”
“先生莫要推迟。”
黛玉笑了笑,余光看到门口银蝶捧着东西回来:“还不快给先生。”
“是。”
银蝶双手捧着木盒,走到张及身边交给了他的贴身小斯后才又回到黛玉的身边站住脚。
“那就多谢姑娘了。”
张及愣了一下,才低下头神色不明的低声道谢了说:“及定不忘姑娘的恩情。”
“些许小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黛玉怕他一直心怀此事,遂打了岔说道:“先生还没告诉我,父亲可有收到我派人送去的东西。”
说到正事上,张及立即正襟危坐的点了头。
“收到了。及走的时候,姑娘派来的船只刚刚到府上,倒是不知道后面的事。”
听到张及说船到了,黛玉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只要父亲听了她的话,说不定就是转机,林家就不会覆灭了。
心里开心,脸上也带了出来。
“先生这次过来的缘由父亲信里已经说清楚了,先生只管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说。”
“多谢姑娘。”张及点了头,敛下眼皮一手抚着胡须说:“还有一事大人不好在信里明言,就是在下回京为大人奔走回京的事宜,若有要紧的地方还希望姑娘能够协助。”
“那是自然的,先生放心。”
和张及又谈了几句,黛玉这才放了人走,嘱咐了林直安排好张先生的住处,她才带着丫鬟回了秋水苑。
回到房里,黛玉屏退了丫鬟独自一人依靠在胡椅上思考起来。
之前事情到堆在一起了,她也忙的忘了验证绛珠空间的事。
现在得了闲她就琢磨起来这果子的事。
之前空间里都没有,想到见皇帝的时候手肘上的那一阵刺痛,她的心里就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越想黛玉越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思虑片刻,她决定找个机会一定要验证一下这个想法。
如果真是这样,心脏砰砰砰的在胸腔里跳动着;她使劲儿用手按在胸前,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也许她就能知道谁能坐上那把龙椅了····
*
又是几日,这天正逢六月六‘晒伏节’,也就是佛教的‘翻经节’,黛玉正带着院里的丫鬟们晒书。
“姑娘,刚才奴婢去下房领东西,看见府里的下人在搬东西,听说是老爷特意让人带来给姑娘的东西,足足两车了,可真多啊。”
说话的是黛玉身边的三等丫鬟盛秋。听见盛秋的话,黛玉下意识的看了对方手里的抱着的绸缎料子,疑惑的问道:“怎么领了这东西,前儿府里不是才发了新衣,我的衣服穿都穿不过来了。”
一旁的黄娥瞪了一眼盛秋,赶紧和黛玉说:“这是拿来做抹额的,姑娘之前不是说要亲自给贾府那边的老太太做这个。这些日子奴婢翻了花样册子,挑了几个看着不错的已经预备好了,便叫盛秋去库房领了料子来。”
“原来是这样。”黛玉恍然大悟,笑了笑后又慢慢的皱眉头,
“你不说我都忘了,之前琏二嫂子走之前我是说了要去一趟的,算算时间也有些日子了,是该准备着。何况······有些东西该是我的总要拿回来才是,不然放在外面久了,到成了别人的东西了······”
黛玉一边喃喃的说着话,一边慢慢的翻着手里的南华经。
“什么?”黄娥愣了一下,没明白她的意思,倒是一直跟在黛玉身边没说话的庆嬷嬷了然的笑了一下。
“好了,姑娘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做了就行了。”庆嬷嬷眯着眼拉了黄娥一把,打趣的笑话说:“还不快跟上来。”
黄娥这才发现自家姑娘已经走了老远了,前面的银蝶还笑着回头冲她眨巴眼睛。
*
“我就说玉儿心里还是有我这个老婆子的,你看如今这不是打发人来了。”
荣庆堂里
贾母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见鼻不见眼的和下面坐着的人说:“这次可得把事情给我办好了,不许薄待了我的玉儿。”
"这个是自然的,不需老祖宗说,我呀也必得办的漂漂亮亮的,不叫林妹妹看不上眼的。"
凤姐陪着笑,一边应承着,一边逗贾母和众人笑。
“你办事我历来是放心的,不过白嘱咐一句····呵呵呵······玉儿既说了要过来,我做主明儿姑娘们和宝玉到不去学堂上课,也好松快一日。”
"是,我下去就打发人往先生那里说一声,老祖宗只管放心就是了。”
凤姐声音爽脆的应了话,下头坐着的姑娘们一时也是一阵热切;贾府里的所有的女主子,都坐在贾母的下首听着林府丫鬟说的话。
“请老太太的安,我们姑娘特意打发人奴婢来传话和送东西,知道您想姑娘了,姑娘说不知道府上明儿可方便,若是可以她也好过来看您老人家。”
贾母笑着点了头,忙道:“有空,有空,叫她只管来就是了。”
“还叫奴婢送了东西过来,您看这···松木对上了年纪的人最是有好处,可以安神养神,晚上睡觉也踏实。往常人都是用的软枕,我们姑娘问了宫里出来的太医,说是软枕头睡得多了对肩膀和脖子不好。”
一袭绿色裙袄的照月站在屋子的中间给贾母指着小丫鬟捧着的松木制成的枕头,介绍着说:
“我们姑娘前儿个见下面的人送上来的时候就想着老太太用得上,所以今儿特意叫奴婢给带了来,叫老太太千万不要嫌弃才是。”
照月说完了话,一旁的琥珀上前接过枕头,递给上头的贾母看了。细腻光滑的表面像是糖色的羊脂玉,一阵淡淡的清香从上面传了出来,沁人心脾。
“瞧瞧这小嘴啪啪啪的,也不知道林妹妹是怎样调教的人····啧啧啧,真个儿是老祖宗的亲外孙女,咱们啊···是万万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