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张先生也觉得齐公公的话有些令人费解。如此,既然齐公公也觉得天色不早了,黛玉就不留客了,林叔代我送送客。”
她微眯了眼笑着对齐公公抬手示意,不顾对方变了的脸色,直接送客。
林管家见自家姑娘发了话,当下就招呼了外面的护院把人带走了。
“你···你就不怕主子怪罪下来···”
黛玉听了这话,心下一转明白事情恐怕不能善了,既然如此索性与他撕开脸皮。
她的脸上登时露出一副为君愤恨的生态,故意大声骂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冒用殿下的名讳,便是有什么话殿下要传也自有身边的忠仆良臣来,岂是凭你随便一个人说是殿下的意思就能算数的。我顾及你是娘娘身边的人给你几分体面,不成想你居然如此败坏殿下与娘娘的名声。”
“林叔不用把人轰走了,快与我备下马车,把人捆起来嘴给堵上,我要去太傅大人家里问问,为何予我此人上门。”
“是。”
第26章
事情的走向怎么就不对劲了,明明上一刻自家姑娘还好声好气的说话,突然就要把人捆了。
林管家也是,不说劝诫着姑娘,怎么还火上浇油跟着起哄。
“姑娘···”
黛玉听见庆嬷嬷的话,头也不回的抬手说道:“嬷嬷不用再说,此事我自有主意。”
话音未落,她又看向听呆了的张及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气恼着,“先生也是,不过是送些特产往太傅府上,缘何带了这么一个嘴里不干净,心里没有君父的东西回来。”
黛玉这里责问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出去喊人的林管家也回来了。
不知对方脑补了写什么,反正这会儿看上去也是义愤填膺的来回话:“姑娘,都备好了。”
“好。”黛玉扭头看了一眼地上捆起来的齐公公,对林管家说:
“拿根绳子出来,把人绑在马车后面,让他跟在后面走着。马车两旁使些女婢给我喊,就说我家姑娘问太傅,何以使小人往我林家而来。既污太子玉质,又害我父清誉。”
“这···”听到自家姑娘这样交代,林管家迟疑:“如此,岂不是得罪了太子和太傅。”
得罪?
之前是她想得浅了,黛玉的余光瞥见张及的衣衫一角,心里火石电闪一般迅速的闪过一丝明悟。
人是张及带来的,如今人有问题,要不就是张及也被骗了,要不就是张及也有问题。若张及真的有问题,那他之前借口父亲让他负责奔走的事情多半也有问题。
是了,这样大的事情,父亲怎么可能不在信里告诉自己,张及一定有问题。
齐公公的事很有可能是林家和太傅太子被人给算计了,不然岂有这祸事降临。
太子就是再急再愚蠢,可有太傅在一旁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今日不管她答应不答应,早已经进了别人的棋盘,这齐公公来的如此蹊跷,定是有人把林家当做弃子给投石问路了。
为今之计必须把林家给摘出来,不然一定会有人给皇帝上眼药。
“不,太傅若知道今日在林府发生的事,只会感谢我把事情闹大。”
恐怕闹到皇帝的面前他比自己还要高兴。
毕竟比起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让人私下给皇帝上太子了眼药这件事,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反而会让皇帝相信是有人陷害太子和林家。
黛玉低声喃语的话没人听到,她没有回答林管家的话,反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及听到这里主动开口:
“姑娘,林管家的话不无道理,依在下看来此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见黛玉看过来,张及立即苦口婆心的分析了当下情况:
“姑娘,此事若真是太子的意思,岂不是让殿下误会了大人。大人本来让在下前往京城就是为了让太傅大人为大人回京的事打点,若是事情闹到皇上和言官的面前,岂不是坏了事。”
“先生说的哪里话,父亲为陛下办事只有尽心竭力的,如何会有其他的想法。”
“行了,我意已决。”
黛玉抬手制止了其余人的话,提脚就往门外踏去。
*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二奶奶···”
“做什么大喊大叫的,没见奶奶好容易歇一会子觉,有什么了不得大事值得这样咋咋呼呼的,没个规矩。”
丰儿闻声出来,见善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恼道:“到底什么事。”
善姐被好一顿发火吓得不敢说话,见对方这会子问了来,赶紧抬头觑了一眼丰儿的脸色,急忙回了话
“我听外面的小子们说,咱们家的表姑娘带着人往哪家的大人家里冲去了。听说阵仗大的不得了,一边走还有人喊号子,围了好些人跟上去,如今满京城里的人都传开了,怕是没人不知道了。”
“···表姑娘。”
善姐见丰儿还没反应过来,忙道:“就是林家的那位林姑娘。”
“哎呀,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才说。”
丰儿吓了一跳,拉着善姐就往王熙凤三间正房跑去,到了里屋,平儿掀了帘子出来见一个两个的都面色绯红,“急慌慌的做什么。”
“平姑娘,不好了,听说林姑娘带人往哪家大人的府邸打去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平儿一听,忙进屋把凤姐喊了起来,又让善姐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事得告诉老太太。”凤姐眉头一拧,带着人就往荣庆堂而去,路上遇到同样急匆匆往贾母那里赶去的王夫人,两人干脆做了一辆车。
王夫人拉着一张脸,手里的水晶佛珠不停的转着,语气也没了往常的和蔼平稳,嘴里说着:
“我原以为那丫头也就是牙尖嘴利了些,没想到竟惹出了这样的祸事。也难怪,到底是没有··没个···像样的长辈看着。”
王夫人未尽之话着实刻薄了些,但凤姐也不好开口,毕竟一个不好就是非议长辈。
没人搭话,王夫人一个人也说不起来,一路上马车里都安静的很,临到要下车了,王夫人才忽然冒出一句:“凤丫头,我也是担心着急了,这才说得重了些。”
“这是自然的。”凤姐体贴的扶着对方下了车辇,附和王夫人的话,“到底亲舅母,不是那些外人能比的。”
刚进了荣庆堂的院子,就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凤姐心下暗忖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也不知是谁做了耳报神竟来得这样快。守在屋外的丫鬟见凤姐和王夫人来了,忙上前说了情况。
“太太,二奶奶你们可来了。老太太急得在屋里直掉眼泪,你们快去看看吧。”
凤姐一听这话,和旁边的王夫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两人忙跟着进来了屋子,果然听得里面贾母哭喊着:“我的玉儿,怎么做了这样的糊涂事,也不知那个黑了心肝的,算计了她。”
旁边的鸳鸯她们也跟着抹眼泪劝慰,眼见是越劝越上火,众人都急的不行,这时领着王夫人和凤姐进来的丫鬟赶紧通传了说:“太太,二奶奶到了。”
“老祖宗莫急,我已经打发旺儿出去打听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外面的人传得不详不实的,未必就是咱们听到的那样。”
凤姐三两步走到贾母的跟前,宽慰着对方:“我和太太一得了消息就忙着往您这里来了,知道您担心外孙女,可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不是。”
“我知道你们的孝心,早起外头的人传了话进来,我只顾着着急,倒没想到这一层。如今你倒提醒我了,下头的奴才到底不行,你打发人去把琏儿叫回来,让他亲自去打听,到底是哪一家人,这里面或是有什么误会,及早说开了也就是了。到底是个孩子,又不晓事,说不得就是下面那起子奴才坏了事。”
贾母被凤姐扶着胸口,缓了气过来,一边安排着,一边生着闷气:
“我早说让她搬进咱们府里,如今有那些刁钻祸主的奴才好的事情不劝着,专带着小主子不务正业。我看林丫头还是跟着我才放心,她那身边的人都该好好的规整规整,免得带坏了我的玉儿。”
“老太太说的极是,只是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看还是在打发人催催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氏一听贾母动了把林家那丫头弄进来的意思,一下就警惕了起来,这丫头进来了岂不是带坏了自己的宝玉,当即就开口说:“凤丫头,快些派人去把琏儿叫去看看才是正经的。”
“哎。平儿你快去打发人把二爷叫去看看。”
平儿忙应了声出去,刚到门口正好遇见三春和宝钗过来请安,几人一看屋里乱哄哄的都心下纳罕。
“这是怎么了。”
探春伸手拦住旁边抹眼泪儿的小丫鬟,奇道:“什么事竟惹得老太太动了气。”
“还不是为了林家的那位姑娘,说是林姑娘一个人竟带着家里的奴才打到哪位大人的府上去了,老太太正为这个生气,姑娘们且小心着些。”
琥珀出来迎几位姑娘,正巧听见了探春问的话,没好气的指着流泪的丫头说:“哭什么,鸳鸯姐姐让去厨房给老太太拿些吃的,还不快去。”
探春细听了琥珀的话,又见她颐指气使的样子,心下不悦,但是面上倒也没说什么,只点了头。反是一旁的惜春,因着年纪小,又脾气直了些,帮着小丫鬟说了一句:“姐姐何必骂她,她也是为主人家忧愁。”
一直没说话的宝钗听了惜春的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琥珀,忙笑着接了一句:“行了,老太太这里倒底忌讳些是好的,咱们还是快进去吧。”
果然宝钗说完这句话后,琥珀脸上也带出了笑,手脚麻利的掀了帘子请了几位姑娘进去。
鸳鸯眼见几位姑娘进来了,让下面的小丫鬟们上了茶。
探春几人问了安,贾母遂叫落了座。
“今儿怎么没上学去,宝玉怎么没和你们一块过来。”
“先生家中有事,所以没去。”探春见嫡母王氏问话,赶紧起身回了话,又说:“二哥哥早起并没有和我们一块儿,许是上学去了。”
王夫人点了头,笑着转头对贾母说:“族学里的先生说,宝玉最近进益很大,想是用功了。”
贾母闻言也收起了眼泪,脸上挂着与荣有焉的满意。
“我早说宝玉是个成器的,偏他老子总是不依不饶的。这话先生很该给他老子说去,看他还骂不骂我的宝玉。”
这话一出,众人又笑了起来,凤姐见贾母似是忘了林妹妹的事,忙逗趣儿道:“有老祖宗护着,谁敢骂宝兄弟我第一个不依。”
娘几个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忽而门外传来了几道匆忙的脚步声,打头进来的是贾赦,后面的贾政带着贾琏也紧随后进来了。
“不好了,外甥女被传进宫里了。”
第27章
轰轰烈烈的带着婢女去了陆府门口,黛玉也不进门,只让下面的人围住陆家的大门大声的喊着之前交代了的口号。
“···清誉···我家姑娘问太傅,何以使小人往我林家而来。既污太子玉质,又害我父清誉。···”
黛玉坐在马车上,闭着眼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口号和嘈杂的人群哄闹声。
清雨看了一眼姑娘平静神态,又觑了对面庆嬷嬷铁青的脸色,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
“知道了···”
听到清雨的话,她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车门,乎透过眼前的东西看到了外面:“还不够啊···”
“咚咚咚。”
清雨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来人是护院头领林义。
“什么事。”
“清雨姑娘,陆府出来一个嬷嬷,说是陆老夫人身边的人要见姑娘。”
“姑娘···”庆嬷嬷立刻抬头去看黛玉,急声说道:
“差不多了,如今这样已经过了,在继续下去,将来···您是个姑娘呀,若您是个公子,老奴再不说这些,可···”
“嬷嬷,我知道你的意思。”
一个姑娘在世情要求的范围内出了格,所受到的也将是巨大的打击和阻力。
贞静贤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父系氏族对女性的剥削与欺压。
可悲的是女性要想生存就必须努力的接近这条线,只能越接近男人希望的木头人和工具,她们才越受到赞扬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