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可以看见从未见过的娘亲,沉香的心里就被欢喜给胀满了。他从小就被人说是没有娘的孩子,但其实不是的,他有娘的,他很快就要去见她了。
姜令瑶送沉香离开了,瞧着他乐颠颠的背影,笑了起来,还是个孩子呢。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到时候了,得去接人了。“老马,套上马车,木头和我一起去接人。珍珠,你和图子待在家里。阿球,你把饭食备好了,等我们回来。”
殿试结束,学子们依次离开皇宫。李优昙率先走了出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宫门口不远处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前的人,快步而去。“阿瑶。”
“夫君。”姜令瑶笑着拉过了他的手,“走,我们回家去。”
李优昙点头,“好,回家去。”
他赶紧拉上姜令瑶的手,看也不看旁人,就这么坐上马车离开了。其他的学子们原本想要和这位一甲第一说说话,攀攀交情的,结果他竟然就这么直接走了。
有些人不以为然,只是笑笑,便也离开了。有些人便心中愤愤,觉得此人不过是看不起他们罢了。倒是另有一些人,心中颇为欢喜。他们可都是看见了,李优昙是跟着一名女子离开的。
这样不爱惜自身清誉的人,那些原本看好他,想要招揽他成为自家女婿的大人们肯定会放弃他的。如此一来,他们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虽然年纪到了,但许多的学子其实都未曾娶亲,为的就是想要在中进士之后,用自己婚事作为交易罢了。能够攀上一门好亲事,从此朝中有人,不知道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
只是这一届的一甲第一太过于出色了,便叫他们有些黯淡无光起来。他们可都是看见了,那些大人们根本就不将目光放在他们的身上,全都只盯着李优昙了。现在好了,他们的机会来了。
说起来,这世间的事情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马车上,姜令瑶有些奇怪,“夫君,刚才怎么那么急?你不用和你的同年们打声招呼吗?”
李优昙沉默了一下,“其实……”
“其实?”姜令瑶眨眨眼,“其实怎么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瞒着你。”李优昙的手指搓了一下衣角,而后想起来这是她为自己做的,赶忙又伸手给抻直了。
姜令瑶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好笑不已,“不用这么小心的,若是坏了,我再给你做就是了。”
“不行。”李优昙摇头,“太辛苦了。”他舍不得。
姜令瑶满眼笑意,自己做的衣裳被人这样珍惜,她的心里又如何会不欢喜呢?“你还没有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她并没有什么紧张的心情,因为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他要是有什么大事瞒着她的话,姜令瑶倒是得感慨一下恋爱脑要清醒了。不过她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
“其实,殿试的时候,穿的衣裳是统一的[衫。”李优昙的目光直视着姜令瑶,“可我有了私心,我想要穿着阿瑶做的衣裳,就没有告知你此事。”
姜令瑶问道:“那你是怎么……”她顿了顿,“你在皇宫里用法术?”说到后头,她的声音都不由得有些高了起来。
他要是没有在皇宫里用法术,恐怕没有办法穿着这身衣服考完试。想也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那么肯定是施法了的。
李优昙点点头。他正襟危坐着,有一种小孩子犯错而后乖乖听话的感觉。“是的。”
“你疯了吗?”姜令瑶不可思议,“只是一件衣裳而已,你换了就是了。皇宫肯定是有守护的,你在那里用法术,也不怕被扔出来!”
李优昙连忙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就是大殿的柱子上盘着的龙魂有些本事。不过它对我视而不见,我只是掩饰了自己身上的衣裳而已,也没有做什么,它自然不会针对我。”
龙魂?姜令瑶突然想起来,她家夫君是哪吒转世来着。不管是什么龙,看到他都犯怵,更不要说是龙魂了。于是她放下心来,没事就行。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啊?”
李优昙见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这才将人抱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亲昵地圈着她,把头搭在姜令瑶的肩膀上。“阿瑶,我好想你。”
原本就不是很生气的姜令瑶一听,顿时心就软了,“我们也就是一日未见罢了。”
“可我觉得太久了。”李优昙的话里好像带上了些许的委屈,“我都已经写完卷子了,可还是不能离开,要等着他们也写完才能离开。”
他的言语之间有些嫌弃其他的学子,写得也太慢了。妨碍他早些见到阿瑶,啧。
姜令瑶无奈极了,只能够拍了拍他圈着自己的腰的手,“好了,你现在见到我了,不是吗?”虽是有些无奈,但其实心中更多的是欢喜。他的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自己,她自然是欢喜的。
嗯,恋爱脑的正常操作罢了。姜令瑶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还是那句话,恋爱脑的对象是自己这件事情,真就是太好了,哈哈。
“扑通!”
“吁!”
“做什么冲出来?”
“怎么回事?”马车猛地停了下来,马车厢晃动着。李优昙抱紧了怀中的人,眉头紧锁。
外面的老马扬声说道:“回禀老爷,有人突然冲了出来。”
姜令瑶连忙从李优昙的怀中出来,推开了马车门往外看,“可有人受伤?”
老马回道:“没有。夫人放心,老马不会犯此等错误的。”
姜令瑶心下庆幸,幸好老马是妖不是人,不然的话,今日恐怕就要有人受伤了。她看向地上的人,“那他怎么还躺着?木头,你去看看。”
“是,夫人。”木头从老马的身边跳了下去,蹲下检查了一下那人,“夫人,他好像是饿晕了?”
“饿晕了?”姜令瑶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既然如此……嗯?怎么是他?”此时木头将那个趴在地上的人转了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趴在地上的人竟然是陈绍辉。奇了怪了,他怎么可能会饿晕在街头呢?等一下……姜令瑶想起来了,陈绍辉现在可是被陈夫人掌握在手心里的,这要是被虐待了,不给吃饭,而后饿晕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要是别人的话,姜令瑶一定会将人送到医馆去,先让大夫给瞧瞧,而后再看情况。可是他是陈绍辉,她就觉得他不配了。送什么医馆,一个大男人,饿一两顿又不会死的。
是的,没有错,她就是这么双标。哼,渣男不配得到她的同情!
“阿瑶。”李优昙的手搭在姜令瑶的肩膀上,“叫木头扶着他到路边,我们回家吧。”他的目光落在陈绍辉的身上,眼底带着快意。
当初在清河城的时候,他有祖父护着,有母亲捧着,还有下人伺候着。哪怕比不上那些豪富之家,却也是半点委屈都没有受过的。现在倒是过得原来越差了,竟然饿晕在大街上。
他所求的荣华富贵,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李优昙的心中冷哼,这不过只是个开头罢了,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呢。
“好。”姜令瑶点头,“木头,听见了吗?”
“是,木头知道
了。”木头赶紧把人扶着到了路边。
此时,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冲了出来。“老爷,终于找到您了,老爷。”
“老爷您可是生了病的,不能这样到处乱跑,多叫夫人担心啊。”
“唉,还好夫人让我们跟着,这才找到了老爷。”
“老爷,得罪了。”这些家丁拿着绳子将陈绍辉给捆了起来,“小的门现在就带老爷回去。”
旁观的京城百姓见状,好奇不已,“这不是你们老爷吗?怎么还给捆起来了?”
其中一个家丁回道:“我们老爷得了癔症,现在不吃不喝,还总是到处乱跑。无奈只能将他捆着,不然都带不回家。唉,家中夫人是日夜操劳,难受得都卧床不起了。”
“原来如此啊,也是辛苦了。”
“我认得他,他是于尚书的女婿。”
“我记得这位陈老爷和陈夫人甚是恩爱,而快二十来年了。陈老爷可是个好男人,家中连小妾庶子都没有的。”
“那位陈夫人岂不是伤心死了?”
“没听家丁说人都倒在床上了吗?肯定是伤心的。”
“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
看着陈绍辉被他们带走,姜令瑶这才回到了马车里,马车也开始行使了起来。
“夫君,看来陈夫人是彻底将陈绍辉掌控在手心里了。”家丁和其他人说的那些话,姜令瑶都是听见了的。
李优昙说道:“陈夫人倒是有几分手段。”也不枉他帮了她一把。
姜令瑶叹了一声,“可惜陈绍辉太会伪装了,京城的好些人都说他是个痴心人。”
死渣男还挺会伪装的,骗了这么多人。好男人?痴心人?呕,想吐。
李优昙的目光幽深,“阿瑶倒是提醒我了,叫他顶着这样的好名声,委实是叫人膈应得慌。”
姜令瑶一听,双眼晶亮地看着他,“夫君想怎么做?”
第66章 流.言
“也没什么,”李优昙笑笑,“不过是让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罢了。”
“嗯?”姜令瑶歪着头看他,而后才反应过来,“请小青帮忙?”
李优昙笑道:“但愿他愿意。”
小青愿意吗?他可太愿意了。他在杭州真的无聊死了,还要经常和法海吵架,吵得他自己头都疼了。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李优昙传来的信,在告知了白素贞以后,自然是欣然前往的。
虽然之前他的心里也有说过不愿意之类的话,但那都是随便说说的了,他还是非常愿意帮忙的。嗯……好吧,其实小青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热切地想要知道陈绍辉的下场如何。
这个男人可是恶心得他不要不要的,小青要是看不到他的下场,总觉着心里空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小青也想要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他活了这么多年了,可还没有去过京城呢。
白素贞因为要看顾着许仙的缘故,就没有一同前往了。分别前,她几番叮嘱小青,一定不要惹事。京城能人异士肯定不少,他若是惹了事,难保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也叮嘱了,若是小青真的惹上麻烦了,就请李优昙出手帮忙,人情的话,她会还的。
小青眼泪汪汪地同意了,而后高高兴兴地前往京城。他心里想着,姐姐果然是在意我的。
从送信到小青来到京城,前后也不过是半日的时间罢了。
午后,阳光暖人,街上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他们就见到陈府的门口跪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她哀哀戚戚地哭着,瞧着可怜得很。于是,这些人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其实还有一种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这一看就肯定是好戏要开场的意思。京城里最不缺热闹了,他们这么些年下来,也都知道热闹的开场是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孤身一人的美貌女子在别人的府邸前哭得可怜,那不就是好戏要开场的意思?
小青见到人多了起来,就开始哭诉。他一边哭一边说话,口齿却还清晰得很,半点模糊都没有。
先是说他本来是尼姑庵的尼姑念清,却陈绍辉给毁了,他用甜言蜜语地哄骗自己,却拿他当外室养着。因为陈绍辉要有好名声,连给个名分都不肯。好不容易自己清醒了,不想和陈绍辉继续纠缠了,却被威胁若是不听话便有性命之忧。
念清为了保命,只能够屈从了。甚至于陈绍辉去杭州,都要威胁他一起去。可是谁曾想他为官不利,被赶下来了,害得自己在杭州孤身一身,没有进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搭上一个好心人的车队,这才回到了京城。念清也不求别的,只求陈家的人给条活路。否则他一个美貌女子,又无赚钱的手艺,是真的活不下去的。
小青这一番唱念做打的,配合着周围人的震惊目光,简直可以登台唱戏了。
陈家小公子刚从外祖家回来就见到这一幕,气得冲上前去,他恶狠狠地盯着小青,“你这妇人,口口声声说我父亲害了你,为何却还敢来我陈家的门口哭诉?难道不怕你会有性命之忧?分明就是你有心陷害我父亲!”
小公子真的是恼怒极了,脸都涨红了。父亲得了癔症的事情已然叫他难受不已了,家中的气氛更是奇怪,他却只能够将疑惑和难过藏起来。因为他是陈家大男丁,须得要撑起陈家,自然不能够软弱。
谁曾想竟然有人冒出来要毁了他们家,陈家小公子怎么都不能接受。
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我可不能让你毁了我的计划,我可是已经拿了李优昙的好处了。小青在心里翻白眼,面上却依旧是可怜无助的,“若是陈老爷好好的,我连上门都不敢,之前已经有姐妹芳魂不在
了,我哪里敢拿我的小命来做赌?现在是陈老爷病了,我又知道陈夫人宽厚,才敢来求一条活路。”
陈家小公子更生气了,浑身都在发抖,“你胡说!胡说!我父亲不可能和你有干戈,更不可能害人的!”
这小子其实是被人派来帮我的吧?小青心中想着。“我的手上有证据,陈老爷抛弃了那些女子,又不许旁人接济她们,这才叫她们沦落到见不得人的地方,而后没了性命的。”
说着,他双手捧着一叠纸。
陈家小公子气恼得想要夺过来,却被人给制止了。“母亲?”
陈夫人从府中走出来,看着小青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毫无波澜。“姑娘,你去官府告官吧。,若是你所言为真,我家老爷自然该接受朝廷律法的惩治,而我也会给你足以过下半辈子的银钱的。我就不让你进去了,免得让人怀疑我居心不良。”
她并不在意陈绍辉的名声和性命,有人愿意帮忙,陈夫人再愿意不过了。她是个烈性的,若不是为了于家,早就将陈绍辉做过的事情都捅出来了。现在于尚书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她也不介意把事情闹开。
陈夫人更不介意有人嘲笑她有眼无珠,被人欺骗了这么多年。与其叫陈绍辉顶着爱妻爱家的好名声去死,自己百年后又不得不和他合葬,陈夫人宁愿被人骂有眼无珠。
和他一起合葬,她觉着恶心。
最好事情闹得更大些,她的儿女们也对陈绍辉失望不已。如此,他们才会愿意改为于姓。什么陈家?早就该消失了。陈夫人的心中冷笑着,。
小青起身,盈盈一拜,“多谢夫人,念清这就去了。”说罢,在抬头的时候,对着陈夫人眨了眨眼。一句话就这么送到了她的耳边,只有她一人听得见。“那位公子很满意夫人做的,还望夫人再接再厉。”
陈夫人的心中一凛,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其实是她梦中人的同伙。她看着他,面露迟疑。
小青扬唇,又说道:“那位公子说了,他要陈绍辉活着,在京城里痛苦地活着,且犹如乞丐般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