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记得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念念不忘生父，整日里除了对儿子哭诉，就是跟他说要争气，将来去认生父。她只在乎自己的那份情，对一切都视而不见，经常对月哭泣，不吃不喝，最后硬生生把自己弄死了。
从那时开始，李优昙就变了，一个爱笑爱闹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而后慢慢长成了清冷甚至是冷漠的模样。他的心里是有恨的，日复一日，恨意更深。原本照此下去，他应该变得更为冷心冷性才是，但是他又遇到了一个人，周素。
周素是李祖父的好友，他的文采是许多文人都向往的，想要成为他的弟子的学子数不胜数。他和李祖父，看着本该是毫无交集的，但他们两人的的确确是好友。李祖父请了他来，想要让他教导一下自己的孙子，尤其是如何为人处世。
李祖父不相信自己，他教出了一个寡廉鲜耻的玩意儿，说明他不会教孩子。是以，他才请了好友前来。为了让周素对症下药，李祖父还将自己那个不孝子的事情告诉了周素。
被周素教导的李优昙，虽然心中依旧藏着仇恨，却在身上缠了一根细细的线，让他没有彻底失控。同时老师和师娘的相濡以沫也让李优昙的心底里留下了一点火苗。
李优昙将姜令瑶放在自己的怀中，手箍着她的腰，像是担心她会就此逃走一样。“我一直都没有彻底放下过，我会一步步地走到那个人的面前，我会让他后悔。”
他还是没有办法像祖父所说的那样遗忘，也没有办法像老师所说的那样放下。他
忘不了，也放不下。
李优昙垂眼看着怀中的人，“你会否觉得我太过于狠心？”世人都更偏向父亲这个身份，似乎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是做父亲的再狠心，当儿子的也不能报复，否则便会不孝。
也许他生来就有反骨，也许是他天生就是不孝。他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报复生父有什么不对，若非答应了祖父，他甚至会亲自动手。李优昙的眉眼间带上了戾气。
“这哪里狠心了？明明是那个渣男狠心。”姜令瑶的手捏成了拳头，攥得紧紧的，“他做错了事情，凭什么承担后果的是你们？你一定要报复他，让他狠狠地后悔。什么荣华富贵，让这些都烟消云散，他一定会哭死的！”
既然李父最爱的就是荣华富贵，那么这些消失了以后，他才会体会到真正的痛苦。“但是你要先学会保全自己，”姜令瑶又怕李优昙乱来，赶紧补充，“你可不能乱来，伤害自己更是不行的。”
李优昙见她急了，却是笑了，眉眼间的戾气也散开了。他亲了亲她的鬓角，“我一定会保全自己的，因为我还有阿瑶。我说过的，要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
一个无依无靠的美貌女子在这世上有多艰难，李优昙是知道的。他是不会让他的阿瑶沦落到那个地步的。
明明他们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但是这个吻却让姜令瑶的心开始跳得厉害。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那就好。”
李优昙将自己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窝上，“我们先在姑苏住上一阵，等到快科考了，我带你去京城。据说京城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你会喜欢的。”
“带我去？”姜令瑶有些惊讶，“不会耽误你吗？”没见过谁上京赶考还拖家带口的呀。
李优昙笑了，语气满是自傲，“若是能被耽误，我便也不必科考了。”而后他又柔下了声音，深深地望着她，“我不能不带你，否则我会挂心的。”上元夜初见，他心里的火苗就蹭地燃烧了起来，后来祖父意外过世，守孝三年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留下她一人呢？
第13章 这是什么
“那好。”姜令瑶也想去京城，她在姜家被关得久了，能够去各个地方走走看看，自然是好的。既然他都说不碍事了，那就没事了。“我们先立下一个小目标，打倒渣男！”
李优昙问道：“我方才就想问了，什么是渣男？”
“就是人渣，因为他是个男的，所以就是渣男。”姜令瑶觉得这个解释好像不太到位，但是也想不到别的解释了，就这样吧。
李优昙难以克制笑意，“好，听阿瑶的。”世人总认为父母无错，便是有错，子女也要认下。可是他偏偏不想认，于是就成了异类。阿瑶没有认为他是异类，反而十分支持他。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上门提亲了，否则，他在这世上踽踽独行，也无甚意思。
李优昙在遇到姜令瑶之前，对情.爱一事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用来欺骗世人的东西罢了，只会令人意志消沉，不能自控。否则他的生母也不会沉浸于李父所给的虚假情.爱，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丢了。
但是他又是看着周素和师娘的恩爱过来的，是以心中还留着一点火苗。在遇到姜令瑶之后，在一日日对她的关注之后，终于知道这情.爱为何会叫人难以自控。因为爱一个人不是选择，而是情非得已，情难自控。若能选择，若能控制，又谈何情？
他没有做挣扎，心甘情愿地沉沦。只是李优昙到底不是什么好人，他希望他所爱之人也能爱他，和他共沉沦。虽然她现在尚且只是喜欢他，但是无妨，年岁日久，她会越来越在乎他的。
李优昙将怀中的人抱紧，他是不会放开她的，永远都不会。
虽然知道李优昙很厉害，能文能武，但他今日难得流露出的些许脆弱，让姜令瑶有些心疼。于是晚上用饭的时候就很照顾他，时不时就给他添汤加菜的，好像怕他吃不饱一样。
大概是因为在姜家的时候被苛待过，姜令瑶对于吃食总是比较执着。她会记得喊李优昙和珍珠用饭，却不会注意到别人，只会自己认真吃，好像吃了这一顿就没有下一顿似的。
李优昙都已经习惯了，结果今日却见她这般照顾自己，心中一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在心疼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里带着暖意，目光溶溶，他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莫要顾着我了，你都没有吃多少。”
平日里那么爱吃护食的人，如何不叫他欢喜呢？
姜令瑶看着他碗中那堆叠起来的小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哎呀，一不小心过头了。谁让他看起来可可怜怜的，她又想到他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在各种意义上抛弃了，只剩一个勉力支撑的祖父。
想着李优昙现在的模样，再想着缩小的他，可爱白嫩的一个小团子那么难过地长大了，她就不免有些心疼了。
不过很快，姜令瑶就意识到了，心疼男人是会倒霉的。呜呜呜，她就倒霉了。
“不要了……”天际泛着微微的白的时候，幔帐里传来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嘶哑。
姜令瑶是真的觉着自己不行了，纵谷欠过度是不对的，会死人的。不过死的人不是他，是她QAQ。李优昙对她非常好，可以说是纵容，她觉得就算自己拿着钱扔水里，他都要夸一声扔得准扔得好扔得妙。
但是就有一点不好，他要起来总是没个完，实在是耗费体力。偏偏她这块田都要被耕坏了，他这头牛还精神奕奕，这不科学。说好的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呢？骗纸！
李优昙爱怜地看着怀中的人，手伸到了幔帐之外。他的手掌虚空一抓，水杯就到了他的手中。他拿着杯子，给她喂水。
水一入喉，姜令瑶干渴的嗓子可算是得到缓解了。喝完一杯水，她整个人也缓过来了。她气恼地瞪着李优昙，只是她现在眼角带着红，眼
底还泛着水光，怎么看都和瞪人没有什么关系。
李优昙看得心痒，杯子都没有放下就又吻上了她的唇。辗转缠.绵，明明温柔得很，却又带着一股狠意，好似要把人拆吃入腹一样。
姜令瑶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被弄得晕乎乎的，最后等到她入睡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她就说了，心疼男人会倒霉的，她就好倒霉嘤QAQ。
话说回来，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入睡前，姜令瑶的脑子里出现了这么一个想法。可是她实在是困，就只是一瞬，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姜令瑶伸了伸懒腰，穿了衣服下床。她觉着有些渴，便走到桌子旁，倒了水来喝。她喝到一半，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昨天晚上，李优昙给她倒了水喝，可是他根本就没有下床，甚至只是伸了伸手。
水壶和水杯都在桌子上，他是怎么一伸手就拿到了？他们的床边也没有放东西的地方，所以他是怎么拿到的？
此时，李优昙正好推门进来。“阿瑶，你醒了。”
姜令瑶举着手中的水杯，“老实交代，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李优昙看了杯子一眼，而后挑眉说道：“我本来昨晚就要告诉你的，可是阿瑶太热情了，我就忘记了。”
姜令瑶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热了起来，那热气都快要从她的脸上喷涌而出了。“你……哼！”
李优昙笑了，上前揽住她的腰肢，“我将我最后的秘密告诉你，莫生我的气了，嗯？”
姜令瑶鼓了鼓腮帮子，“你要先说，我再来决定要不要生气。”她那才不是生气，笨。
“好，听阿瑶的。”说罢，李优昙的另一手虚空画了一个圆，一支桂花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姑苏东城的桂花开得正好，这一支便送给阿瑶吧。”
姜令瑶：“？？？”这是什么？
第14章 还能这样？
桂花的香气盈满了姜令瑶的鼻间，她惊喜地看着桂花，“是桂花，送我的？”
“自然。”
姜令瑶伸手接了过来，“我最喜欢桂花了，谢谢夫君。”她从小就喜欢桂花，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莫名的喜欢，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她的爸妈。
他们一直都说两个人是因为桂花树结缘，所以才会恋爱结婚，才会有姜令瑶的存在。虽然他们不肯说是怎么结缘而后结婚的，但是她就是喜欢。在李优昙拿出桂花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欢喜超过了惊讶。
李优昙垂眼看着她，她现在满心满眼就只有那支桂花，欢喜得很。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底仿佛带着细碎的星光，浑身带着暖意。这样的她，实在是太美了。
他心念一动，低头便吻上了姜令瑶的唇。他含着她的唇瓣，在其之上辗转，而后又撬开来，叼着她的舌/尖欺负，良久才放开了她。
姜令瑶手上还紧紧地抓着那支桂花，另一手用力地推开了李优昙。
她的力气自然是推不开他的，可是李优昙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但也就只有一步。
“你还没有把话说清楚呢，”姜令瑶气鼓鼓的，“不许亲我！”要是让他继续亲下去，想也知道她今天就不用离开房间了。拒绝，必须坚决拒绝。
李优昙举高了双手，笑道：“好，不亲你了。我刚才也只是情难自禁，莫要气了，嗯？”
什么情难自禁，哼，才不相信呢！姜令瑶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溢出笑意，和心中所想全然不同。“你还没有说你怎么会这些……法术的？”她想了想，从脑子里找出了一个词语。
是法术吧？
李优昙坐了下来，一手将人拽了过来抱在怀中，“我自己会的。”
姜令瑶本来是想站起来的，因为她的双脚悬空了，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是听他说话，就又忘记了这件事情。她好奇道：“自己会？怎么会的？”
“做梦会的。”李优昙的手扣着姜令瑶的腰肢，眉眼舒展，“大约是十五岁的时候，我做梦梦见有一个老头在传授我法术。虽说醒来觉得奇怪，但还是试了试，未曾想一次就成功了。如此持续了三个月，后来我就没有梦见他了。”
“难道是有神仙看上你，收你做弟子了？”姜令瑶兴奋地蹬了蹬腿，“你将来说不定要成神仙呐。”还能这样？果然是神鬼的事情啊，什么神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感觉好神奇哦。
李优昙笑了，点头道：“嗯，夫人所言甚是，有可能。”
“等一下，”姜令瑶猛地皱眉，“当神仙都是要清心寡欲的，那你将来岂不是就要抛弃我了？哼，渣男！”说着，她就要从他的怀里出来。
李优昙将人抱得紧，她一时间没有能挣脱开，“事情都还未发生，就叫上渣男了？更何况，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要阿瑶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姜令瑶的动作一顿，不再挣扎。“可是……可是做神仙就要清心寡欲的，不是吗？”
李优昙嗤笑，“谁说他们清心寡欲？那些仙风道骨的面孔之下，难道就没有他们的私谷欠？”
不知道为什么，姜令瑶这个时候觉得李优昙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戾气要喷涌而出，能够伤人伤己。“夫君？”
李优昙猛地回神，低头看她，似乎有些被自己吓到了。他的下巴摩挲了一下姜令瑶的侧脸，“莫怕，我不是在针对你。放心吧，即便是神仙，也有不少蝇营狗苟之事，我不过是有一个心爱之人，哪里比得上他们呢？不管将来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可是，”姜令瑶眨了眨那双杏眸，“如果规定要成为神仙就要抛弃七情六谷欠呢？”
李优昙笑了，笑容里满是狂妄，“若是如此，我便带着阿瑶在人间逍遥自在，无人管束，岂不是更好？”
“那我要是变老变丑了呢？”姜令瑶靠在他的胸膛上，“我还会死……”她的话没有能说出口，因为她的嘴被人给堵住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着李优昙。
他的神色似乎带了些晦暗，“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便是死了做鬼，也要在我身边。”
姜令瑶伸手掰开了他的手，说道：“所以就是我和你一起修法术？我们一起当神仙夫妻？”
“对。”李优昙的手往下滑，握着她的肩。她要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姜令瑶想了一下，自己不会变老变丑，还可以一直享受美食，好像也很不错。“那好吧，我跟你一起修习法术。”这话说的，好像这般在他人看来天大的好事却是在勉强她一样。
“阿瑶好乖。”李优昙抱着人，眼底的晦暗散去，只余满足。因为怕吓到她，他本想慢慢让阿瑶接受的，倒是未曾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神仙之间也有蝇营狗苟的？”姜令瑶好奇。
“人自来就有私心，成为神仙便能彻底消除了？”
“说的有道理。对了，要是我没有修习法术的天分的话，该怎么办？”
“那我就去找天材地宝，让我的阿瑶不会变老变丑，好吗？”
“这个好。等一下，修道之人可以考科举吗？我看小……话本里说，修道之人不能太沾染红尘。”
“不过是那些写书之人的胡言乱语罢了。若真是如此，我如何成为举人的呢？”
“这倒也是。我想起来了，那我们可不可以直接用法术报复你的渣爹？”
“不行。法术不可随意作用在凡人身上，除非有因果报应，就像是织女对那个牛郎所做的。”
“可你们是父子，也是有因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