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这些士兵。
“怎么不说话?你不像是会对我的嘲讽默不回应的人。还是说,你真的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变成一个了无趣味的普通人了?”
似乎是看闻音不回答,这道虚影越发地猖獗起来。
一缕浅蓝色的发丝晃进闻音的视线,接着是令人眼熟的面具――
“多托雷”站在她身边,以一种说不出是调侃还是讽刺的语气开口:“这次我回到至冬,不会受邀出席你的葬礼吧?毕竟,你如今的面向看起来可算不得长寿――”
“真可笑啊。”
“被过去的回忆影响,自命不凡地试图拯救别人,可怜自己也快要没命了呢。”
“用尽全部努力却改变不了注定的悲剧――你须得知道,命运有时被称作命运,总是有它的道理的。”
闻音仍然站在原地,她的眼前却浮现出了更多的影子,阿娜伊斯的,歌剧院那个死在她手里的歌女的,多托雷的,潘塔罗涅的。
甚至是魈的,摩拉克斯的,克里斯吉娜的,塔莉娅的,冰神的,行镜云的――
他们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她,像是能透过她的躯壳,看到里面那道紧紧抱住自己,拒绝看向外界的影子。
闻音终于不耐烦地挑起眉,看向一边仍然喋喋不休的“多托雷”,冷淡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她瞬间踢起脚边长弓,在弓箭飞起的瞬间抬手握住弓身,以弓为刃,毫无犹豫地朝着身边“多托雷”的身影斩去。
但是攻击到了那虚影的脖颈间,却被巨大的力道牢牢握住了。
弓身瞬间停下,闻音眼里的世界骤然变化。
眼睛里晃进一抹耀眼的紫色。
瞬间清明。
闻音缓缓眨了眨眼睛,手臂晃了晃自己的弓。
眼前那人猝然松手,迟疑了一下,声音压低到极致地问道:“你又看到幻影了?”
闻音轻轻点头,没有说话。她抬手扶额,动作中难得地露出一丝疲惫。
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也有点沉寂下去。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出现幻觉了,幻影总是用尽各种办法激怒闻音,然后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动手时,又会突然消失。
闻音之前就险些因此误伤千岩军的士兵,好在她在最终拔剑出鞘前反应了过来,没有真的将剑锋刺出去。
但是此次――如果不是浮舍,而是任何一个普通的士兵的话,闻音手中的弓弦,可能就会直接割下对方的头颅。
而且,长时间的幻觉,也令闻音的精神出现了相当的疲惫,连一向如臂指使的元素力都出现了隐隐的滞涩。
浮舍垂眸看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的话此时都显单薄。
他目光担忧,但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她的头。
对方手掌宽大而温热,像是能连那种温暖的力道一同传给闻音,明明是夜叉强大的武器,但触碰她时却小心翼翼地收起一切锋利。
这片空间对闻音的影响极大,对于已经恢复一定神志的浮舍,以及伯阳和千岩军们,虽然也有影响,想比之下却浅淡了很多。
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闻音想。她仿佛在被空间针对一样――上一次产这样的感觉还是在深渊,那时她受到的影响也比达达利亚要大得多。
那时可以解释为自己有神之眼,那现在又该如何解释呢。
闻音头痛。
但是更让人头痛的事情还在后面。
浮舍又迟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让闻音几乎怀疑他是又忘了自己是谁了。
她好笑地叹了口气,问他:“还有什么话想说?说罢,我能撑住。”
浮舍静静望她,面具上看不出喜怒,但闻音就是觉得,那双望过来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悯。
她听见他说――
“刚刚空间发生异动,把十来个士兵吞走了。”
浮舍的声音很低,但穿进闻音耳朵里就像是轰隆巨响。
她愣了愣。
“为什么会有异动?太威仪盘封印下的空间不是还算稳定――”
“你也说了,是还算。”
旁边插进来另一道声音,是伯阳。
他斜靠在一边的岩石壁上,语气平平,但闻音就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沉闷和低落。
“我对太威仪盘有一定了解,但也不敢说真的全能全知,关于这种情况,我也给不出什么答案。”
他最后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那些士兵,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好一点,可能还活着,只不过没有吃喝,要不了多久也会死去;坏一点,可能就直接被空间乱流撕碎了……”
闻音阖上眼。
说的残忍一点,她虽然想尽力带大家上去,但也不是十分在乎某几个人的死活,毕竟在战场上,任何伤亡都是寻常,她会尽力去救同她一起战斗的兵卒,但死活总是天意。
但她依旧会为逝去的生命哀悼,这勉强算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吧。
是以,闻音并不像伯阳看起来那么消极,短暂的沉郁过后,她就重新睁开眼睛。
“统计一下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吧,魔兽的数量尚还有不少,须得再组织几场进攻才行――”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眼前突然传来极度的眩晕,像是大脑突然被人一记重锤,眼前浮舍和伯阳的身影都模糊起来,然后是全身肌肉传来撕裂感,她仿佛被人向两边拉扯,连内脏和血管都要被一同撕裂。
她听见浮舍难得惊慌的声音,和伯阳下意识的呼唤,手臂上也传来大力的拖拽感,似乎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但是下一刻,所有力道都消失了,仿佛他们不曾存在过。
就像是一块橡皮擦在凝固住的画面上轻轻擦了擦,将彩色的人影和景象一同抹去了。
那头绚烂的紫发,还有术士脸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都消失不见。
黑暗骤然降临。
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一片荒芜中依旧有力。
*
浮舍和伯阳眼睁睁看着闻音的身影消失了。
浮舍伸出去的手臂尚且还维持着掌握的姿势,但是刚刚攥紧闻音手腕的手掌间空空如也,只是手臂上和掌间一道道被空间切割出来的血淋淋的伤口,清晰地证明了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像是骤然消失在他们眼前的那些士兵一样,闻音也被空间吞走了。
这个事实让两人都沉默下来。
半晌,浮舍双拳重击在山岩之上,一片岩石碎屑崩碎下来,化为纷扬的尘土。
他喃喃道:“我明明已经抓住她了――”
他并非感性的人,此刻尾音里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失去伙伴的滋味,无论经过多少次也不能从容接受。
“等等――你看――”
伯阳突然惊呼一声。
身边的空间,赫然再次震荡开来,一道浅金色的空间裂缝出现在眼前。
“闻音――”
浮舍大喝道。
但是随即显映在金光中的身影修长而高挑,脊背坚韧而宽阔有力,单一眼看上去就是极致的力量与美的结合。
显然不是闻音。
但却是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枪刃。
岩王帝君摩拉克斯终于赶来了,就在这样的时候。
他神袍带血,金色的眼瞳也因为厮杀甚久而浸满了冷厉的光。
他是璃月的神明,举手投足间都展露出无上威严,目光也似乎从不会为凡人而停留。
“闻音――她怎么了?”
摩拉克斯看向自己的座下大将,眼瞳里像是冰雪消融般露出纯澈的暖意来,但随即被更浓重的冰寒覆盖。
第37章 (3w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房间漆黑,除了电脑屏幕的光线外没有其他的光源。
闻音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边,摩拳擦掌,嘴里也喃喃自语。
电脑屏幕的反光照在她脸上,一片冷寂的苍白。
“去望舒客栈,吃一盘杏仁豆腐,队伍里带上旅行者,从客栈上跳下去――然后抽卡。”
瞧着旅行者飞快地下坠的身影,闻音立刻唤出抽卡界面。
切换到角色祈愿二,烟火之邀。
【护法夜叉・魈(风)】概率UP!
电脑画面上,魈单手持傩面,眼神锋利而凶悍,身后青黑色的业障凝结成无数深色枪影。
“魈应该能来吧?”
她自信满满地点下“祈愿10次”。
纠缠之缘-10。
“金光,金光――”
抽卡界面消失了,深蓝色的天幕下,拖着尾光的流星骤然闪耀而过,视线也随之挪移,白云和天空交接的终点,赫然出现一抹灿金色的光晕。
彩虹的光环一闪而过。
闻音点过一道又一道黑影。
“这个是武器,武器,又是武器,呃,四星武器,武器,武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惊喜的尖叫。
“魈――”
等等,后面好像还有金光――
她骤然失声。
十连双黄,这可是十连双黄啊啊啊啊!
闻音心底像是有一只宇宙超大无敌兔子激动兴奋地蹦来蹦去。
对于一个纯血非酋而言,十连双黄――前所未有的惊世大新闻!
闻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一点。
黑色的身影骤然映现出缤纷的色彩来。
闻音恨不得原地做一个托马斯大回旋――是小提诶!小提小提!会把耳朵给她摸的提纳里!
十连双黄,还是魈和小提,这样的好事哪里能有!
要是做梦,闻音都希望这个梦不再醒来。
因为提前给魈攒了不少的原石,此刻还有富裕,闻音快乐地弯起眼睛,切换成角色祈愿一――敕诫枢谋。
【诲韬诤言・艾尔海森(草)】
咳咳咳,她可不是为了什么帅哥什么腹肌――纯纯是因为队伍里需要一个草角色打激化反应――至于刚刚抽到的小提和队伍里正坐在秋千上乖巧地看着她的纳西妲女鹅――
闻音目移,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祈愿10次,点击――
兑换原石,确认――
无事发生。
紫光倒是如期而至,只是是一个普普通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钟剑。
闻音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少原石了,但是依稀记得肯定还够几十抽,于是没有犹豫,再次十连。
其实她心底里也觉得这次不可能有金光,所以看都没看光的颜色就直接点了跳过。
抽卡结果骤然在眼前闪现――
闻音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
!艾艾艾――咳咳咳――艾尔海森!
三十发三金!
这是什么运气,闻音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全身血液好像都沸腾起来。
空气里隐隐有些燥热,她随手解开领口的扣子,扇了两下风,目光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
怎么可能啊,这种欧气她怎么可能会有?
闻音满眼不敢置信。
她甚至狠狠地摇了摇头,左手在眼前晃了两下,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再睁眼,艾尔海森还在,隔着屏幕冷淡地望着她。
像是烈阳暑天吃了一碗碎冰,舒适的凉意从头一直传到脚底,闻音脸颊上都笼罩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飘飘欲仙起来。
“这样的好事也会轮到我头上――”
她呆呆地说。
这种好事,应该赶紧和朋友分享――
闻音突然一愣。
诶,她哪里有什么朋友,她不是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么?
不管了,接着抽卡。
下一个抽谁的池子呢?不如抽帝君的池子吧,魈都来了,老爷子为了保护魈能不来么!
闻音恍然忘记了自己的队伍里此刻就有钟离,也忘记了现在应该是艾尔海森和魈的双人池。
她重新点进抽卡界面,画面里出现的赫然是以凡人钟离身份在尘世间行走的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闻音的脸上露出一个犹豫和疑惑的表情来,但随即又变成了期待和紧张。
她仿佛不曾抽过魈的池子和艾尔海森的池子一样,觉得自己应该还剩下几十抽的样子。
“帝君――帝君……你可一定要来啊――”
“――金光!是金光!”
不断出金的喜悦像是潮水般淹没了闻音,她顿了两秒,眼珠机械地转了转,但是挪不开。
她觉得连耳廓都是滚烫的。
眼睛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只能看到眼前的屏幕。
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个小小的祈愿图标。
*
摩拉克斯站在一望无际的火原里,遥遥眺望远方。
放眼望去,连天空也仿佛被火焰点燃,变成了深重的赤色,云朵也像是坠在火焰中的暗纹,缓慢地在天际中流淌。
他低头俯瞰眼前的大地,深红色的赤土被反反复复地烧灼,已经变成了黝深的被烧焦一般的黑色。
没有任何活物。
只是偶尔能在快速行进间看到些许已经快被火焰烧尽的枯骨,有的漆黑,有的还透着些许莹白。
但是他们的主人早已经被火焰焚的干净。
摩拉克斯拒绝去想象,闻音此刻或许也是这些枯骨中的一员,在无尽的火焰中只剩下一丝半截断骨的可能。
距离他循着岩脊的气息追到此处,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但是进了这处秘境之后,岩脊的气息便彻底消失,甚至丝缕都不可寻见。
而在亲身体验了这火焰的威力之后,即便摩拉克斯不大愿承认,也不得不说――闻音能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微微蹙起眉头,眉峰也仿佛沉郁些许,连同薄而锋利的唇角也轻轻抿起。
他觉得自己此行怕是终无所获,隐隐觉得有些许遗憾来。
或许应该离开了。外面的魔物尚还没有清理干净――
就在这时,摩拉克斯的瞳孔中闯进一抹璀璨的蓝光。
像是死寂的荒芜被唤醒,深红色的炼狱中出现了一缕清透的色彩,冰蓝色的寒光最开始只是细微的一点,慢慢地却亮彻半边天空,霸道而鲜明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摩拉克斯脚步一顿,进而眼睛深处掠过一抹诧异和微不可查的惊喜。
他迅速地朝着那处蓝光逼近,行动之间太过迅速,以至于大地都在这样的高速和极致的力道中迅速皲裂,破碎――
摩拉克斯终于看见了熟悉的少女身影。
对方被一块剔透的冰晶包裹着,双眼紧闭,容颜宁静,仿佛陷入了世上最永恒的深眠,但身体却是赤裸的,白皙得仿佛是他昔年途径龙脊雪山时看到的山间最冷且清的一g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