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走了。
四叶也走了。
钟良又跟着四叶一起走了。
草月殿里,便只剩下她桃夭夭了。
阎王爷和崔判官倒是有事没事地来找她,可见到她桃夭夭时,无非就是劝她早日去投胎做人。
无聊得很。
桃夭夭还不能走,她答应白明要在这里等他的。
她也不想去投胎做人,如果白明不回来,那这世上就再无桃夭夭了。
……
又过了十年。
阴司里连阎王爷和崔判官都不用了。
阎王爷回到仙界,继续当他的逍遥神仙去了,崔判官则也入了六道轮回,重新投胎做了人。
整个阴司里,仅剩下一个黑无常……桃夭夭。
桃夭夭自嘲地想,什么“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
应该改成铁打的无常,流水的阴司。
*
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
很久未到人间的桃夭夭,来到了一家养老院。
养老院的某间房里,一位满头白发、瘦骨嶙峋的老人盖着毛毯,坐在轮椅之上。
他呼吸微弱清浅,眼神呆滞涣散。
忽地,一阵阴风从窗外吹进,丝丝缕缕的黑烟汇聚,下一刻,桃夭夭便来到了郝俊的面前。
郝俊缓慢地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黑影。
他仔细瞧了好半晌,笑意才渐渐爬上眸底和唇角。
“桃大人,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仍是那么地漂亮。”
桃夭夭走到轮椅前,屈膝蹲在郝俊的身前,朝他莞尔一笑。
“桃大人是来接我走的吗?”,郝俊的气息极弱,说话有些吃力。
桃夭夭浅笑点头,“恩,最后一程……我陪你。”
郝俊那双混浊的眼睛里泛着光,脸上的皱纹也因笑容挤得更深。
他吃力地点着头,凹陷褶皱的唇瓣微启,不停地喃喃道:“真好,真好……”
赶在那智能轮回系统吸走郝俊的亡魂前,桃夭夭先将锁魂链套在了郝俊的手腕上。
……
郝俊跟着桃夭夭走了。
衰老不堪的躯壳,渐渐地没有了温度。
就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一般,依靠在轮椅上,低垂着头,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张黑边符咒,攥着他这辈子的思念。
奈何桥上。
桃夭夭专门为郝俊熬了一碗孟婆汤。
她将汤递给了郝俊,“我亲自熬的,可能会很难喝。”
郝俊驮着背,失笑道:“不介意,反倒是我的荣幸。”
阴司最后一碗孟婆汤,郝俊一饮而尽。
桃夭夭将郝俊引到了轮回井前。
郝俊却在轮回井前停下了脚步,在记忆彻底消失前,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桃夭夭。
桃夭夭上前,主动抱住了年过古稀的郝俊。
她拍了拍他的背,“这辈子......辛苦了。”
“桃大人,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面了吧。”
桃夭夭点了点头,“对郝俊来说,是最后一面......愿你来生,一切顺遂。”
……
没有了阎王爷的灵力和冥火加持,彼岸花在阴曹地府里肆意生长。
如今的阴司,放眼望去,俨然成了一片橙红色的花海。
桃夭夭待在草月殿里,已经很多日都没有出去过了。
她仍在等着白明。
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大家都说白明不会再回来了,可桃夭夭仍执拗地在这里等着他。
眼看着那彼岸花一点点地长进草月殿内,桃夭夭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都灭了。
她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了。
桃夭夭掏出了阎王爷临走前给自己的金边符咒。
阎王爷说,若是不想承受彼岸花灼烧灵魂的痛苦,那就用这金边符咒。
用了它便可让她毫无痛苦地飞灰湮灭。
彼岸花就像能感知到灵魂一般,一寸寸地从四周向桃夭夭围拢生长。
桃夭夭笑意嫣然,可是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这一日,终归是来了。
白明,我不等你了。
桃夭夭指尖燃起幽蓝的冥火,金边符咒点燃了,金黄色的碎光绕着桃夭夭一圈圈地旋转…..
几千年的铁树,花开又花落。
自此,世上再无…..桃夭夭。
(终)
第137章 番外篇(1) 姻缘簿上的名字
又是一年春来到。
风和日丽的青空中,漂浮着几朵白云。
其中一朵较厚,宛如棉花糖一般,宣软蓬松。
地上的凡人看不到,此时,那朵白云之上正躺着两位……
一位是仙界的月老,一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孟婆。
“怎么样,老婆子,这里浪漫不?”
月老穿得花里胡哨的,躺在云朵之上,反倒成了小野花缀在其间。
“浪漫个头,跑云彩上来浪,也就你这老色鬼能想得出来。”
孟婆心口不一,脸上十分嫌弃,心里却美滋滋地,喜欢得不得了。
“谁让家里有小团子呢,他们在,咱俩也不好办事不是,好久都没二人世界了……”
月老说着,手就伸向了不可描述之处,霸道的吻如细雨一般,吻在孟婆白花花的肌肤上。
孟婆双颊绯红,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啧啧的咂舌声。
“哎呦呦,康康康,云朵上打野战,要不要老脸,两口子真是要浪出天际了。”
“嘶~~~有伤风化!”
月老与孟婆本来正打得火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嘲讽,给毁了兴致。
月老循声看去。
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雷公电母路过。
月老不服气,当即披上衣服,站在云朵上指着雷公电母就是破口大骂。
“说谁有伤风化呢?说别人时,先检讨下自己。”
“说得好像你们没在云朵里打过野战似的,一千五百年前,我月老就亲眼目睹过。”
“你们俩个窝在云朵里浪,那是劈里啪啦的,震得天下苍生耳朵都要聋了,闪得天上的神仙眼睛都要瞎了,你们俩还好意思说我们?”
“要不要脸?”
……
雷公电母被怼得哑口无言,灰头土脸地转头赶紧走。
“真是的,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月老说完,又回到了孟婆身旁。
他就像是变脸大王一样,表情说变就变,看着孟婆又是一脸宠溺骚浪的表情。
“老婆子,我们继续……”
一番云雨之后,已是日落黄昏。
孟婆与月老相依坐在云朵之上,一起望着天边的红日和漫天彩霞。
孟婆想起许多年前的事。
“以前夭夭有去你那里问过白明的姻缘,可回来后却说白明的姻缘簿上,旁边是空白的,这是真的吗?”
月老的眉眼间浮现几分得意。
“那姻缘簿岂是谁想看就能看的,更何况是修道成了仙的九尾狐。”
“你是用了障眼法?”,孟婆恍然大悟。
“那必须滴~~,天机怎可随意泄露。”。
孟婆顿时来了兴致,比起天边绚丽唯美的彩霞,孟婆此时更想吃瓜。
“那白明的姻缘是谁,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月老慢慢腾腾地,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就是想要吊吊孟婆的胃口。
孟婆干着急,推搡着月老的胳膊,“你快说啊。”
月老摆起了架子,“这是天机,想知道,那得看你的诚意够不够。”
“诚意?怎么算是有诚意?”
月老贱兮兮地笑了起来,“再跟我来一个回合,让爷回青了,就告诉你。”
于是…….
(此处省略万字……云朵宝宝有什么错呢,承受了它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良久之后。
月老躺在孟婆身旁。
“浪够了没?”,孟婆问。
月老心满意足地点头,“够了,够了。”
“那白明的姻缘到底是谁?”
“此女子名为……陶夭夭。”
第138章 番外篇(2) 又是阴差阳错的三角恋
阴司的投胎系统很智能。
除了父母、命运、生辰八字不能自主选择外,性别和颜值都可以自行设定。
谁都希望能靠着一张脸吃饭。
为此,高颜值的投胎区亡魂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尤其是女子那边,队伍更是长得看不到尽头。
可总有人着急投胎转世,于是便只能长得着急了些。
四叶投胎时,想着姜河这辈子不喜欢女人,便有点草率地将下辈子的性别选成了男性,取向也设成了喜欢男人。
可又怕长得太过着急,到时去找姜河,姜河看不上她,四叶便多排了一两年的队。
而钟良更是紧跟着四叶,四叶选什么,他也跟着选什么,最后也是跟着四叶前后脚地投了胎了。
*
这一年,司野高一,钟梁亦是高一。
巧得很,两人出生在一个小区,上的是同一所高中,然后又是同一个班。
是日,高一和高三年组之间有场篮球赛。
司野和钟粱都参加了。
司野是投篮冲前锋的好手,但今日却是频频失误,不是把球带丢了,就是把球扣到自家篮板里去了。
一阵被队友嫌弃后,司野便被赶下了场。
场下,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一个身影移动着。
那人是高三年级的,名叫蒋赫。
司野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蒋赫不仅长得俊朗帅气,还打得手好球。
一个接一个的漂亮三分,将他们高一年组活活吊打。
整场篮球赛下来,力挽狂澜的蒋赫从脖颈红到脸。
他大口喘着气,任由豆大的汗珠顺着石雕般的脸颊流下,然后极其随性地兜起篮球衣擦拭滑到眼里的汗水。
就在无心插柳之间,露出了让女生们大声尖叫的八块腹肌。
司野也看得痴迷,心跳攸地顿了一下,喉结微微滑动。
他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心动。
篮球赛结束后,司野本想上前跟蒋赫去打招呼认识下,顺便加个WX什么的。
脚还没等迈出去,就看到一个身材高佻曼妙的女生,拿着一袋子饮料矿泉水朝蒋赫走去。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来蒋赫与那女生的关系不一般。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粘稠,眼睛里装的都是小星星。
让人好生嫉妒。
“司野,走啊,愣着干嘛?”
钟粱很贴心地递了一瓶水给司野。
“嗯,走吧。”
司野两步三回头地跟着钟粱走了,可是心却留在了蒋赫的身上。
从那日起,司野就成了蒋赫的影子。
他总是在校园里搜寻蒋赫的身影,然后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踩着他的足迹。
司野成了蒋赫的影子,却不知道,钟梁也成了他司野的影子。
后来,蒋赫考上了大学离开了那所城市。
司野经过两年的努力,也考上了蒋赫的那所大学。
不为别的,就只为了能多看看蒋赫。
谁知,新生到校报到的第一天,司野来到宿舍里,却发现自己的上铺竟然是钟梁。
“怎么又是你?”
“你怎么也考这个学校了?还,还跟我一个寝室?”
司野看这张脸,真是看够了。
虽然说钟梁长得也很有女人缘,可是从小看到大,司野有点视觉疲劳。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又是你啊?我先来宿舍的,要说,也该是我才对。”
钟梁眉眼间也透着几分嫌弃和厌烦。
“你以为谁愿意跟你一个寝室啊,好烦啊,从小学跟到大学,我跟你说,我可是喜欢女人的,你没戏,趁早打消念头。”,钟梁又补充了一句。
司野脱了鞋,摘掉臭袜子就扔到钟梁床上,“就你长那死德性,女生都不带看上你的。”
“没事,女生看不上我,不还有你嘛!”
司野:“……”
……
第139章 番外篇(3) 黑化归来的千岁大人
桃夭夭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阎王爷摆了一道。
那金边符纸根本就不是让她毫无痛楚地灰飞湮灭,而是带着她去投胎了。
她连队都不用排。
那阎王爷早就给她选好了爹妈,设定好了生辰八字,就连颜值、品性也全全给她做主了。
金边符纸一燃尽,她便被送进了轮回井里。
……
二十年后。
北非某国边境的一个贫穷村落。
烈日炎炎下,高大的猴面包树突兀里长在各处,断墙残瓦、破败不堪的房屋错落其间。
这是一个几乎无人居住的村落。
村子的巷落里,一个身上带有红十字标志、梳着马尾的亚洲少女在全速奔跑着。
身后两名黑人拿着枪,紧紧地追赶着她。
为了防止他们突然开枪射击,陶夭夭借助地形绕着弯儿地跑。
只要再往前跑个几百米,就可以到红十字驻扎的军区了。
跑到那里,她就安全了。
身后的两名黑人追得越来越近,时不时还放几声空枪,吓唬她。
论体力,世界百米冲刺、马拉松长跑,哪一个不都是黑人的强项。
陶夭夭就算是跑得再快,一个身高差点就要到一米七的女孩子,也跑不过身后那两个黑人的大长腿。
砰砰砰地,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远远快于陶夭夭奔跑的节奏。
那两只腿就像灌了铅似的,越跑越重。
肺腔里灌进了风,感觉就像要炸裂一般,喉间也火辣辣地疼,一股咸腥味充斥在口腔里。
但是为了活命,就算是跑死,她也不能停下来。
陶夭夭边跑边回头看去,显然那两人已经追得失去了耐心。抬起枪啪啪啪地朝她这边的地面斜射过来。
陶夭夭捂着头四处跳脚躲避,可还是没能幸免,腿上中了一枪。
子弹穿进肉里时的灼烫和剧痛,让陶夭夭跌倒在地。
她大口地喘着气,心口在痛,肺腔在痛,嗓间在痛,腿上的伤口更痛。
一身的冷汗早已从头到尾地将她打湿,轻薄的衣衫也被浸透,紧贴在身上。
陶夭夭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异国他乡的蓝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