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额林珠正在红梅上收集雪,弘哲在院里堆雪人,弘鹤坐在廊檐下画着冬景图,他全神贯注,将院中的四哥画了进去。
宋淑柔则坐在小儿子旁边捧着汤婆子,看着雪花飘落。
他们周围放了两盆炭,热气源源不断地温暖着廊檐下的人。
她抬手接住雪花,垂着羽睫注视着手心中雪花渐渐化成水,她来到清朝已经十多年了。
这里她有了孩子,有了家。
雪地里的弘哲玩得不亦乐乎,他欢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还差个帽子和衣服,快把我的大氅拿来给它披上。”
小太监闻言,忙去找小宫女拿。
宋淑柔看着他冻得有些红的小手,出声道:“还玩,你不冷么?”
弘哲担心额娘不让他玩,连忙回:“不冷,不冷。”圆眼睛悄咪咪偷看了一眼额娘,见额娘盯着他,做贼似的赶紧收回。
宋淑柔好笑地收回视线,因系统说有它,是以她虽担心儿子,但也不会强制不让他玩。
或许这就是有恃无恐吧。
小孩子的童年很重要,不管是玩啊,还是她的态度,都会影响到她们,她不知道别的母亲是怎样的。
但她自己在保证他们不会受伤的情况下,允许他们做自己喜欢的事,若是有谁好玩不学习,她也不会强制他学习,只会尽力让他找喜欢的东西学,然后拐着弯让他学。
如弘鹤喜欢画画,她就说只要他背了一首诗词就可以用剩余时间去画。
当然,她不会说太多,那样只会加大他压力,他还小,承受不了那么多。
“额娘,你看这两枝红梅放在你屋里可好?”
额林珠手握两枝红梅走来,她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有端着个托盘的,托盘上有个小罐子,想必是收集雪的容器。
宋淑柔眉眼含笑道:“好。”
“让人给翡翠拿花瓶将它装起来,你别冻着了,过来烤火。”
额林珠笑着在下人放的凳子上坐下,偏头去看弘鹤的画。
雪地和弘哲模样已经描绘了出来,只差一半雪人。
弘鹤专注自己的画,对于姐姐的到来并未注意,额林珠瞧了半响,赞道:“弘鹤这般年纪有这成就,是用了心的。”
宋淑柔表示赞同,弘鹤两岁时,在她给几个孩子画时,他就产生了兴趣,三岁开始认真学画。
正想着,弘显和弘槿回来了,洁白的雪地上,他们兄弟两人一青一黑,两人身披着大氅,身后跟了几个小太监。
两人走路似是带风,他们二人看了一眼玩耍的弟弟,直行来到额娘跟前行了礼。
宋淑柔见他俩神情凝重,便关切问:“怎的这副神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弘显淡淡扫视了周围,“都各忙各的去吧。”
一众宫人闻言,便知主子们有话说,纷纷恭敬行礼退远了些。
翡翠白芷拿了两个圆凳过来,弘显兄弟坐下,弘槿这才低声道:“额娘,索额图没了,弘晖得了风寒,有些严重。”
第83章 抑郁
宋淑柔蹙眉,所以索额图饿死了?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她就抛之脑后,和她也无甚关系,只怕太子要伤心段时间了。
抛开这个问题,她转而问:“弘晖那边,福晋可有让人请太医?”
虽说福晋是禁闭,但弘晖生病,她肯定会去前院探望的。
弘显心情有些不好,闷闷道:“请了。”他当时虽小,但他犹记得有个弟弟和妹妹是因风寒没的,他看向额娘,不甘心问:“额娘,风寒真的会要人命吗?”
弘槿没有这么天真执着这个问题,在他那个世界,风寒的确会要人命,宫中因风寒而死的兄弟姐妹,最少五个。
宋淑柔瞧着儿子难过的样子,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轻声说:“有太医在,你也别多想,额娘知道三阿哥和你好,额娘理解你的心情。”
说着,她认真地看着大儿子,“但是,弘显,额娘希望你近日若要去看三阿哥,需得在你阿玛或者你嫡额娘的跟前探望。”
“你嫡额娘生性多疑,若是三阿哥有个万一,她指不定会疑心于你。”
弘显低落道:“儿子知道。”
宋淑柔见他情绪不高,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笑朝只顾着堆雪人的弘哲道:“弘哲,你不是说想让你哥哥拉着你滑冰吗?现在趁着你哥哥有时间,不过来说几句好话让你哥哥带你玩?”
弘哲拍了拍雪人,眼睛一亮,是嗳,经过额娘提醒的他,小跑过来对着弘显一阵甜言蜜语哄,直把弘显说的受不了才不得不答应他。.
宋淑柔见小胖墩拉着他哥哥走了,才收敛起笑,和弘槿道:“你也知道你哥哥那人,他虽武力这方面有天赋,但心大。”
“额娘是知道你的,素来细心谨慎,你们兄弟俩在前院住着,额娘多时看不到你们,你就帮额娘看着他点,这段时间少去和三阿哥玩吧。”
她并不想在儿女面前显得她冷漠,又多说了几句:“在额娘心里,谁都比不过你们,弘晖是个好的,额娘也心疼他,可他是你嫡额娘的,你嫡额娘那人,你大哥或许不清楚,你应该清楚的。”
“额娘不想别的,只想你们平平安安的。”
宋淑柔说这些时,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那弘晖她虽没常见,但那孩子见到她也是乖乖巧巧的。
她是有丹药可以救人,可心中她挣扎还是不愿意,弘晖是乌拉那拉氏的儿子,算是敌人儿子。
她不可能因为心软,就出手救敌对的儿子,若是乌拉那拉氏没了,她倒可以救,可乌拉那拉氏还在。
她又不可能出手杀死乌拉那拉氏,系统说过,丹药对于皇室只能救不能害,她又不可能让自己的暗线出手去害。
如果她出手杀害乌拉那拉氏,成功了,没人查到还好,有人查到,那么她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甚至还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危险,暴露之后,她自己和几个孩子都会处于被康熙厌恶的状态,她还没那么蠢。
就当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吧,她只想保全自家人和儿子,并不想乱发善心。
弘槿不知道额娘内心的挣扎,他安静地听着,直到额娘说完才看着额娘认真道:“额娘不用解释这些的,儿子都知道的,且额娘你不说,儿子都会看着大哥的。”
宋淑柔露了点笑,柔声道:“这样额娘就放心了,天冷,额娘担心做了饭容易凉,你们先去玩,额娘做了让人做了饭再叫你们。”
弘槿摇头:“儿子就在这陪额娘。”
宋淑柔笑着起身道:“进屋吧,外面冷。”看了一眼认真的小儿子,又对白芷说:“把炭盆移到五阿哥周围,别冻着他。”
白芷恭敬应了声上前去挪着。
宋淑柔则是领着额林珠和弘槿进了屋,
乌拉那拉氏满脸憔悴,她紧张地问诊脉的太医:“我儿怎么样?”
胤G也紧紧盯着太医,不放过太医的神情,袖中的手握紧,生怕从太医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太医全神贯注诊着脉,半响他起身恭敬地向四爷和福晋行了一礼,道:“贝勒爷,福晋,可否借一步说话?”
胤G闻言,抬脚出了里间,太医和乌拉那拉氏忙跟上。
三人到了外间,太医迟疑道:“微臣有几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胤G不悦道:“这个时候了还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就直说,我是那种理不清随便打骂的吗?”
太医讪笑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四贝勒在外名声是冷面爷,他若不先做个样子,到时候四贝勒不高兴要打他,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乌拉那拉氏也急得催他,“张太医,你快说,我儿情况怎么样啊?”
张太医也不再耽搁,道:“小阿哥身上不止有风寒,微臣记得微臣上次给小阿哥诊脉时,小阿哥身子虽不似常人那般,但也不是太差,只要多活动,便也与常人差不多。”
“可微臣瞧着,如今小阿哥这小小年纪竟如此多思,心头已有了郁气,这是思郁过度,积郁成疾啊,食欲大减,身体逐渐瘦弱,风寒就易入体。”
太医总结完,又问:“不知这一年多是谁给小阿哥诊的平安脉?”
乌拉那拉氏脸色忽地白了,思郁过度?积郁成疾?
胤G冰冷目光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随后问太医:“你先告诉我,弘晖这病可有大碍?可治否?用何药治?”
太医愁眉,提笔写了两个药方,递给贝勒爷,又说:“这病需得人开解,再配合吃药方有些效,只是现在,贝勒爷先让人抓吃风寒的药吧,等小阿哥身体好了再用那药。”
胤G细细看了看药方,将它给苏培盛,让去抓吃风寒的药,让人送走太医。
这才用冷冽的眼神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乌拉那拉氏,他冷冷丢下一句话:“若弘晖有个好歹,也是你这毒妇逼得。”
说毕,拂袖进了里间,来到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见还烧的厉害,赶忙让人换了帕子,继续降温。
第84章 母亲
乌拉那拉氏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凳子上,心口钝痛,脑海中满是茫然,她是错了吗?
可她只是想让弘晖像弘显那般能得皇阿玛看重啊,她知道骑射也重要,可弘晖在宫中不是都学了吗?
又何必回家和别人的儿子在一起练武戳她心,尤其是弘显已经从武这方面出头得了皇阿玛的重视,她只是想让弘晖从文这方面得皇阿玛青眼,这何错之有?
她这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弘晖吗?
将来四爷把爵位给弘显我儿又怎么办?
乌拉那拉氏又气又担心,儿子不体谅她就罢了,何苦作践身体来吓唬她。
可不管如何想,她担心儿子的那颗心总是占了上风,手勉强支撑着桌子站起来,徐嬷嬷要上前扶,她止住了:“不必,我进去看弘晖。”
就这样一连几日太医每日都要来几次,期间宋淑柔和几个孩子在胤G或者福晋在时都过来瞧过,还有各院格格。
本来都渐渐好起来了,瞧着也恢复了正常面色,却在腊月初二那日弘晖又得了风寒,甚至比上次严重。
胤G大怒,杯子摔于门槛,盛怒的声音响在整个院里。
“阿哥都好了,好好的怎么又病了?!”
上房外间跪趴着一地的宫女太监,离贝勒爷最前面几个浑身瑟瑟发抖,虽说贝勒爷平时看着威严,但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胤G见没人说话,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在最前面那个小太监胸口上,他怒喝:“小孩子都照顾不好,要你等何用!”
小庆子被踹往后倒,此时他只觉一口血腥味涌上喉咙,可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咽下颤颤巍巍重新趴跪好。
他也不敢把小阿哥为何又得了风寒这事说出来,只能祈求三阿哥千万赶紧好。
胤G心急如焚,虽弘晖不比弘显在他心里的位置,可弘晖是他的嫡子,他自是看重的。
他强压下心中火气,转身进里间,见乌拉那拉氏在床沿哭哭啼啼的,又见儿子脸颊滚烫闭着眼躺在床上,他心中烦闷至极,冲着苏培盛喊:“太医怎么还没来?”
刚说完,就有个小太监在院里喊:“张太医来了,张太医来了。”
苏培盛松了口气,忙去请了进来,胤G看着还在哭的乌拉那拉氏,气不打一处来:“还哭,还哭!还不赶紧起开?!”
乌拉那拉氏见状只得拭着泪给太医让位,张太医装作没看到福晋和贝勒爷的相处模式,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胤G心中不耐已经到了顶点,眉头皱得紧紧催道:“都这个时候了,赶紧先看人。”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火气正在头上的他非得给张太医一脚踹到床边。
张太医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不敢多说,急忙过去诊脉,又翻开三阿哥眼皮看了看,摸了摸三阿哥额头。
张太医心里逐渐发苦,这是不中用了啊,都烧糊涂了。
可是他该如何说?
一直注意着张太医神色的乌拉那拉氏心里咯噔一下,她连忙擦了擦眼泪,满眼泪花上前抱着希望问:“张太医,我儿如何了?他上次都救好了,这次肯定也能救好对不对?”
张太医锁眉起身,向贝勒爷和福晋行了个礼,摇头长叹一声道:“还请贝勒爷和福晋令请太医,微臣实在无能。”
乌拉那拉氏听了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上前拉着张太医的衣袖哭喊着:“你是太医,怎么可能救不了我儿?张太医,我求你救救我儿。”
乌拉那拉氏哭着不能自已,张太医见福晋拉着自己的袖子很是头疼,胤G一把扯开她的手,他压着心慌,冷眼看向张太医,“你作为救过无数小儿风寒的太医,你怎么就无能了?”
说着,作为父亲的他放下了架子,低下头:“无论如何,还请张太医救救我儿。”
张太医见状,心中一叹,天下父母心啊,无法,他想了想,咬牙说:“微臣这里有个方法,能不能有效果微臣不知。”
乌拉那拉氏一听,胡乱抹了泪痕,忙说:“张太医请说。”
张太医道:“需得微臣用针灸一试,待小阿哥清醒些,再用冷敷降温。”
他迟疑看了眼贝勒爷和福晋,叹说:“若是今晚过后还不降温,只怕是……。”
他话音未说完,但胤G和乌拉那拉氏都知道他的意思。
可不管结果如何,胤G都只能让太医一试,他不放心,又让人去多叫了几个太医。
这一日,因嫡阿哥生病,整个贝勒府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连带着下人都惶惶不安,他们不管是做事说话都谨慎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让主子不高兴了最后丢了性命。
因着这个事,弘显下学来时都闷闷不乐,他和弘槿先去弘晖院门口打探了一下,听阿玛和嫡额娘在,他两人便放心进去探望了一番。
胤G虽因弘晖生病而情绪不稳定,但对于大儿子和二儿子一下学就前来探望很是欣慰。
乌拉那拉氏平日对着兄弟俩还能装出好脸色,但在自己儿子病危时刻,看到别人健健康康的儿子,再难装出温和的样子,只随意敷衍两句,就只装作照顾弘晖了。
弘显只顾着瞧弘晖,压根没注意到与平时不同的嫡额娘,但他没关注,他的弟弟弘槿去仔细感受到了。
看了一会,他见哥哥不想走,低声说了一句:“别让额娘多等。”
弘显这才控制着难过向阿玛和嫡额娘说一声,行了礼离开了。
他闷闷不乐的心情一直到吃完饭后也没上升几分,他又不想影响到额娘和姐姐弟弟。
也不回前院,自个让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廊檐下坐着,他的脸上腾起一层伤感,双手环住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闭着眼,心里默默为弘晖祈祷。
三弟虽和我同父不同母,但三弟向来乖巧听话,我还答应三弟要带他玩呢。
希望佛祖保佑三弟早日好起来。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