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面条这会儿下?”
“再等等,不急,叫他多泡会儿。”静姝说着扭头就进了西稍间,道:“我前头给他做的那身里衣哪去了?就是那身如意纹的。”
“可是袖口您绣了一圈水蓝祥云纹的那身?”
“···对。”那时候她看顺心绣的祥云纹好看,就也在四爷里衣的左右袖口上头一寸的位置各绣了一圈的祥云纹来着。
“在衣箱里,奴才这就去取。”
“不用这般急,明儿爷穿那一身走,你睡前取来早上记得熏上就成了。”
静姝又嘱咐两句,尤其是敲打敲打院子里伺候的重要性。
“今儿这事儿闹得,本来好好的事儿,非得闹出一句大喜,什么大喜?怎么就大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升职了呢!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在四爷心里把不贪权不夺利的人设立住,可不能因为这点莫须有的罪给折腾塌房了。!
“奴才明白,您安心交给奴才就是,奴才保证明儿您一觉起来院子里的风气绝对不一样。”
“我信你。”说着,静姝揉了揉空青的脑袋,然后瞅了瞅时候,道:“差不多了,下面条吧!面条成了就摆膳吧!”
等四爷泡好汤,更好衣之后,瞧见的就是桌案上极合他心意的膳食。
心中越发的软和。
然后他就想要找点什么回报回去,就提起了方才正院的事儿:“福晋明儿就病愈了。”
“哦。”静姝随意地应了一声,就往榻上一窝,捡起昨儿看的话本子,翻开继续。
面上瞧着淡定,其实心里早就吐槽开了。
也就是这人生在帝王家投了个好胎,要不然怕是难找着媳妇了!
跟一个女人面前聊另一个女人,都是跟他有亲密关系的不说,还说话的时候一脸我对你好吧的模样,这是怎么想的啊!
四爷虽没得到预料之中的反应,但还是解释了一下:“今后她不会再如过去那般,你且安心便是。”
“哦。”乌拉那拉氏说你就信呀!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信人了!?
四爷总算迟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这事儿做的不大恰当,立马闭口不言,改口就这满桌子的膳食进行了一番深入浅出的点评。
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再没有谁比你更懂爷了。
尤其是在看见桌案上只摆着一碗汤面的时候,他心中略虚,默默回忆起私库里还有什么眼前人能喜欢的。
用膳之后,是固定的小流程,相携着绕圈散步消食,然后便共赴周公之约。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静姝在接到两盒子芙蓉石头面的同时,听到了正院解封的消息。
相较于昨儿就听说了的静姝,身边伺候的几个都明显略微慌乱。
不过乌拉那拉氏这回出现倒好像当真往那名行合一的方向走了,真正做起了贤惠和善的事儿。
头一桩就是将原来每日请安的规矩,改成了逢初一十五请安。人家传话时说的还特别好听,什么姐妹们不必大冬日里来回折腾那般辛劳,只每月聚上两日,也省的各自无聊,生疏了关系。
接着就是给大格格送去了两身新制的衣裳,料子是出自福晋的私库,听说送去绣房的料子还不少,这是才做出了两身,剩下的慢慢做,慢慢送。
再者,就是给后院各女眷都送了东西,便是半主子半奴才的侍妾都不曾少了,还都是能用得上的,位分低的都是些银钱炭火,位分高的则是些带得出去的物什,如静姝就得了一套碧玺点翠头面和两匹织金,一匹海棠红的,一匹湖绿的。
接下来几日,乌拉那拉氏日日伴着四爷早出晚归,一时间静姝还真一回照面都没与乌拉那拉氏见过。
初七这日,静姝一早就起了。
仔细洗漱之后,空青就高拎着两身旗衣走到近前。
她左手是身海棠红芙蓉花开的夹棉旗衣,右手是身湖蓝菊花团纹的夹棉旗衣。
这两身打昨晚上起静姝就在犹豫,最后叫空青今早上都熏上,现定。
“依奴才看,主子不妨穿这身海棠红的,您本就不似李侧福晋那般总是出现在人前,这回若是过于素淡,怕是要有眼皮子浅的人看不上您了。”
“得她们看上也未必是件好事儿。”静姝最后还是选了那身湖蓝的,毕竟今儿是乌拉那拉氏沉寂近一年后的‘复出之战’,那位这段时间着实做得很好,她还是别与那位争这个风头了!
主意一定,不光衣裳,便是首饰也没挑扎眼的,就偏左带了一朵碧玉做瓣的菊花簪,配上两支抱头莲花簪就成了。
第139章 又初七
等静姝到时,李氏早早就到了,她一身银红的旗衣,头上珠玉璀璨,正笑盈盈地招呼着各府女眷,仿若她才是女主人一般。
而乌拉那拉氏则是一身紫檀团花纹的旗衣,小两把子头正中带了一枝珊瑚做瓣的花簪,并一左一右两支几乎一般无二的点翠祥云簪子,只左边这支下头坠着红珊瑚磨成的小米珠穗。
她这会儿正端坐着,与三福晋、五福晋慢悠悠地说着什么,似完全不在意过于张扬的李氏。
这会儿见静姝出现了,还主动开口道:“章佳妹妹来了,好些日子没见了,可还好?”
静姝福身行礼,见对方几乎没有停顿就叫她起身,神色立马更为恭谨,温声回道:“妹妹一切都好,劳姐姐挂心了。”
“呦!四嫂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贤惠人儿!瞧瞧这妻妾相和的,简直羞煞我等了呢!”
静姝一见八福晋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也不知道这位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属‘怼怼’的么?见人就想‘怼’两句。
乌拉那拉氏脸色也不大好看,却依旧好声好气道:“八弟妹说笑了,有太子妃在,谁敢说自个儿是天下第一的贤惠人呢!”
八福晋全然不知何为见好就收,乌拉那拉氏的客气温和在她眼中就成了胆怯,立马又回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四哥一贯跟在太子爷身后做事儿,四嫂有顾忌,也属实正常!”
这是直接说四爷跟太子爷屁股后头做奴才!
静姝本来挂着的官方笑容瞬间一收,视线迎上八福晋的目光时笑容灿烂如盛夏烈日,灼热又疯狂:“太子爷既是储君,又是兄长,我们爷身为臣弟自该是有臣弟该有的样子的,至于旁的什么,我们爷总要比八爷在上书房学的好些的,譬如在忠君之事上。”
“你说什么!”郭络罗氏一贯听不得八爷一句不好,就是从旁人那儿传来的都要找机会打脸回去,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这话!气得一张脸都红了。
“妾实话实说,八福晋若是不信,可去寻上书房当时的师傅一问,我们爷在学业上是否要比八爷强些?”太子爷好歹名正言顺,老八一个给直郡王捧臭脚还暗搓搓想要挖墙脚的有什么脸说这个!
“你一个妾室好大的胆子敢跟本福晋这般说话!”
静姝依旧是笑盈盈的,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温柔柔:“八福晋这是瞧不起妾室?”
“呵!你一个妾室还想叫人瞧得起!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你哪来的脸!”郭络罗氏一张脸上的讥讽毫不遮掩,调门高的一下子吸引来了所有人的视线。
乌拉那拉氏站在一旁眉头紧蹙。
这章佳氏与郭络罗氏对上,不说旁的,在身份上先天就低了一等。
不过,她似乎明白爷为何会因为章佳氏破了那般多的规矩了。
若是有人听不得一句说她的不好,若是有人能什么都不顾只为护她,或许,她也会那般吧···
见众人都瞧过来了,她刚要开口劝解,就见章佳氏又开了口。
“八福晋既然觉得妾室就该叫人看不起,那真是难为八福晋这些年进宫侍奉惠妃娘娘和良妃娘娘了。”
这一句话落,全场落针可闻。
乌拉那拉氏见章佳氏没有落于下风,便不再开口,只后退两步让开活动范围。
郭络罗氏方才嘲讽的模样已是半点都寻不见,一张描摹精致妍丽的脸上惨白一片。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宫中,哪个不是妾?
静姝沉得住气,笑盈盈地看着郭络罗氏狼狈处于众人视线之下,等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主动递话给乌拉那拉氏道:“听说姐姐为了今日可是特意备了新鲜花样,姐姐也是知道妹妹一贯是贪重口腹之欲的,可莫要再勾着妹妹腹中的馋虫啦!”
乌拉那拉氏笑呵呵的配合:“你呀你,都是做额娘的人了,还贪这点嘴上的东西。”说着话还虚点了点静姝的额头,一副亲昵的架势。
然后两人就相携着引着众女眷入席。
唬的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
彼此打着视线。
‘不是说乌拉那拉氏去年被养病都是因为得罪了四爷的宠妾章佳氏吗!瞧这样子不像呀!’
‘嗨!这有什么,嫡亲姐妹都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更何况这种半路来的妹妹,你想想你府中,还不了解嘛!’
‘可我瞧着不像呀!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默契着呢!若是真不好能不给对方挖坑?’
‘就是啊!瞧还相携着走,演戏哪里用的这般亲密,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这么说也是哈···’
其她人偷偷眼神打的热闹。
静姝与乌拉那拉氏也低声轻聊。
“我还道你不会这般轻放了她。”
静姝嘴角一勾,带着两分冷色:“我没说放了她啊。”
不等乌拉那拉氏继续问,静姝便道:“今儿是爷设宴的好日子,好好的气氛可不能叫恶心的人给搅合了。”
还有三日就是八爷设宴了,有仇那天报它不香么?
乌拉那拉氏并不是个蠢的,只不过两人从小被教养的思考方向不同。
作为乌拉那拉家的嫡女,她从小被教育的是家族为重,先生教的是府务女红、书画礼仪,额娘给她灌输的是如何打压妾室、如何抓紧府务,如何争取最大利益。
一遇到事儿,如何才能使自己的利益做到最大?如何才能使家族的利益做到最大?哪怕最基础的,也是如何能保证自己不受损伤!这种想法已经深深地刻入她的骨头中了。
对于章佳氏这种凭着‘一颗真心’什么都不管不顾连自己都可以放到后面的,她做不到,却也不禁心中酸涩。
若是她也能这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吧!
罢了罢了。
“这么说,你不再守着你那小院子了?”许是觉得败给一颗真心不是那么难接受,乌拉那拉氏语气难得的轻松,甚至还带着两分打趣。
‘我们这么熟了吗?’静姝满脑子问号,不过对于这般友好的乌拉那拉氏还是乖巧配合的:“我呀还是喜欢守着我那院子,只初十这一日。”
“那可是她郭络罗氏的荣幸。”
第140章 有疑心
静姝坦然一笑:“姐姐所言极是。”
八福晋本是个最受不得委屈的性子,若不是被捏住了话头,这会儿非得闹得谁都没有脸了不可!但···这会儿只得忍气吞声。
入席时,是要分席而坐的。
爷们一块,嫡福晋一块,侧福晋一块。
静姝刚与乌拉那拉氏分开,舒舒觉罗氏就快步凑了上前,一把拉住静姝的手道:“静姝,咱们可有些日子不见了。”
“宛元近来可好?”静姝诧异挑眉,她还以为舒舒觉罗氏不会来呢!毕竟,老十四与十四福晋可都是不曾来的。
提起这话,舒舒觉罗氏一脸的喜色,不过到底顾忌着周围的人,刻意压低声儿说道:“可好着呢!如今我们爷忙起来了,早出晚归的,没了他这个宝贝疙瘩杵那儿争引事端,府中后院不知有多清净消停呢!这可是我过过的最消停的几日了,难得,太难得了。”
“···”静姝被噎的不知该如何回她才好,尤其是在仔细确认,猜测她当真是发自肺腑之言之后,是又可乐又无奈。
“嗐!静姝你莫要不自在,咱们姐妹之间的交往与他们爷们之间无关的!”舒舒觉罗氏见静姝不说话,便知其意,主动挑开话来说:“你看,我呢也不打算替我们爷那些蠢事蠢言与你说声歉,虽说我们爷我们福晋允我来你府中赴宴多是打得这般主意,可他们也想的太美了!他们的脸是脸面轻易抹不开,我的脸就是鞋垫子随意叫人往地上踩嘛~这不是笑话嘛~
当初我才进府,还多少有些天真痴傻,真当得遇一良人,也是叫你看笑话了。
如今,我才算是想明白了,他算是个什么爷们!有事儿找额娘做主!出了问题靠女人递话赔罪,将来呀也别说封妻荫子了,只要别连累儿子就算是他没白被叫一声阿玛!”
静姝被突然这么拉着手掏心窝子似的一番言语弄得是浑身都不自在。
舒舒觉罗氏也觉出来了,就笑着转移起了话题:“况且呀!我家那个小的可是多亏了你才保下的,你呀在我心里可是比什么香的臭的男人亲近多了的呢!”
“你可莫要这般说。”静姝笑着摆了摆手:“十四爷与我们爷那可是嫡亲的兄弟,你这大着肚子来府中赴宴我能不好好照料嘛~如若不然,我们爷怕是要头一个不饶我呢!”
说她谨慎也好疑心重也罢,反正不管今日舒舒觉罗氏的这番抱怨是真心还是假意,有前头除夕夜里的事儿在,她们府中尤其不能流出一点对十四的意见去!
舒舒觉罗氏见静姝言语谨慎,眼珠一转就释然一笑:“你说的是,咱们自家人,是我太客气了,我的错,等一会儿呀我自罚一杯!”
“什么自罚一杯?”
附近的早就注意到这两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耳朵全都竖的高高的呢!可惜这俩人声音太小什么都没听清,一个个的正心里都跟揣了只奶猫似的被抓心挠肝的,这会儿听了个尾巴可不得紧忙接话,小步一转全围了上来。
话说,年后十四爷突然重回上书房念书可是京中难得的大事儿。
多数人府中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这一下子,谁还不明白,这是老爷子插手了!
能折腾到老爷子插手这种事儿,那十四是犯了多大的错处?
一个个爷们未免惹了老爷子不喜,皆默契地都收回了试探的爪子。
直到直郡王宴请那日,直郡王都借着酒劲儿问起过这事儿,十四却死咬着就是不肯说,最后一贯死要面子的人居然往桌子上一趴装晕装醉。
接着三爷宴请,有人借着几个小的年岁小去问,结果十五十六十七都被十四这个不要脸的给灌桌案底下去了,听说被抬着送回宫里时那王氏可是好一顿哭诉。
接连两次铩羽而归,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儿算是桩悬案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老四宴请,十四居然没来!
这是完全撕开脸面了!
要知道就是太子东宫设宴直郡王早朝时还与太子掐的要死要活呢!人家不是照样去了么!
想想老四前头给十四擦了多少回屁股,十四这性子真是连个孩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