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这回要怎么过啊!
四爷和九爷也是一惊。
相较于九爷,四爷过去就知道静姝不似寻常女子,她在事情轻重缓急上与自己看法难得的一致!这一点太难得了。
便是寻常门下都少有能与他这般合拍,但是静姝却能做到。
但他也只是觉得静姝有几分急智,心细,也体贴,许也有几分才学在身,不过如今的他不似过去,早不在意那些风花雪月、诗词才情了。
可他没想到,在有些事情上,她居然能着眼至此!
“章佳氏倒是个会教人的。”
康熙意味深长的一句,叫下首的几个都提起了心。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夸她还是要惩治她?毕竟她一个侧福晋,哪里敢教养阿哥?
可,她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静姝强把心定了定,就福了福身,抬起头笑道:“禀皇上,不过是从心之言罢了。”是的,从心之言,四爷为百姓谋温饱,她便愿意照顾他周全妥帖,让他无后顾之忧。
她不是什么有大本事大野心的人,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知真假的历史一知半解,科学技术动手能力直等于零,唯一的本事儿就是煲汤一道,她佩服九福晋有本事拿出技术种子改善民生,也佩服四爷愿意为民生百般谋划,便是六格格,她虽不喜六格格的处事为人之道,但对于她所谋划的事儿也是敬佩的。
可她没那个本事。
她也曾怀疑过,老天叫她来到这里到底为了点什么?她不能像九福晋那般能推动科技的进步,改善百姓的生活,也做不到像四爷那般行一想七,布局谋划,她甚至生性懒散、性子过于随遇而安,或者说没有什么上进心。
后来她想开了,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儿,她或许可以试着挑起后方的稳定,让四爷不至于分心,甚至以后,说不得有本事能稳住如今四爷与九福晋这种配合关系,不至于情分合作双双破裂。
她知道这条路对她来说也不容易,但她愿意试试。
为的,不过是从心而已。
康熙看着眼前坦然的一双眸子,记忆中另一双相似的眸子从脑海中涌现了出来,恍惚一时,半晌道:“你姐姐总念着你与弘旻,得空了去宫里瞧瞧她吧。”
“是。”
接下来,弘旻乖巧起来,不曾再给他阿玛额娘挖什么坑,叫膳房伺候的重新备上一桌膳食,又把之前未碰的菜团子温了温,一并送上桌。
弘旻早就能自己用筷子用膳了,往常都是他一人一边,阿玛额娘一边,这会儿见皇玛法与他坐一边,格外兴奋,学着记忆中额娘给阿玛夹菜的样子,把自个儿喜欢的菜食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康熙碗中夹,便是李德全想接手,都被康熙一个眼神给斥下去了。
这当然不是他有多放心,而是膳上桌前,都有试菜的小太监依道试过,而桌上摆置的,除了他的都是清一色的银筷子,弘旻每用公筷夹的一筷子银筷子有无变化都在他的眼中。
膳后,康熙又亲自去瞧了瞧那对龙凤胎,没过多留就离开了。
弘旻一张小脸上还尽是不舍之色。
看的康熙心中越发的软,回宫之后大手一挥,清一色的赏赐就送入了庄子上。
“我的老天爷!”九爷往太师椅上一瘫,看着精神的不行的弘旻笑道:“你小子可差点把九叔吓得魂都飞了。”
“出息。”四爷没好气地瞪了老九一眼,便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尽回吧!”
“不是,爷这还没吃饱呢!怎么就撵开人了!”即便方才桌上膳食多样复杂,可陪着老爷子呢!他大脑恨不得转成龙卷风,哪有那么大的心真一心顾着吃用呀!
而且,稻种棉种推广之事还没有定呢!到底怎么个章程啊这是!老四你真就往庄子上一窝什么都不管了,便是你躲开了京中的风起云涌,可你都不往老爷子身边凑,老爷子怎么可能想得起来你呀!
他那么多儿子呢!
老爷子一贯最不缺的,就是儿子了。
这么想着,九爷越发的心酸。
也不叫嚷着换菜了,直接就着半温半冷的菜,张口就干了一杯。
那借酒浇愁的架势看得四爷眉头紧皱:“你府里缺你的酒了?大老远跑爷这喝。”
“老八给我递信儿了。”
听见这话,别说四爷了,便是静姝都停下了拉着弘旻离开的步伐。
“说是郭络罗氏对这新鲜种子感兴趣,问我能不能拿些给她打发时间,呵呵~”九爷啪的一声把酒盏拍到桌子上,低着头冷笑:“他这是拿爷当孩子糊弄呢!”
四爷见老九没犯蠢,多少松了口气,还没说话呢,就被老九接下来的话扰得一阵怔愣。
“老十传信来,说是老八近来与老十四走得极近,前儿良嫔更是搬进了永和宫,我家那个进宫请安时遇见成嫔,成嫔道德妃有意请旨将今年郭络罗氏一族大选的姑娘挑一位送进四哥府中。”
他今年可是有一位舅舅家的表妹要大选的。
这是阳谋。
都知道老四待章佳氏极尽宠爱,而章佳氏也先后给老四诞下两子一女,其中还有一对龙凤胎,若是他表妹被指给老四,老四待章佳氏依旧,则伤了与郭络罗氏一族的情分,若是待表妹宠过章佳氏···
第220章 又塞外
怎么可能?!
莫说老四这般性子,便是他们兄弟,也没得几个没皮没脸到以己做利的。
九爷来去匆匆,把该说的消息一放,就起身离开。
只不过那匆忙散碎的步伐,僵硬挺直的腰身,都无声地诉说着他心中的不平静。
静姝没有理被老八冲击的厉害的老九,只端坐着搂着弘旻,干干地盯着四爷不动。
四爷心中无奈,心中不禁又暗骂了老九那个傻子一句,这种事儿只与他道也就是了,如何能在女人面前说!但嘴上却不耽误,道这事儿交给他。
得了这话,静姝也不多留,领着弘旻就走了。
这孩子,得好好聊一聊,怎么能什么事儿都往外说呢!
这日过后,许是农耕之事已然撂在过康熙面前,四爷依旧日日不辍,只是将每日午时前的半日改成了一早一晚,避开了午日的温度,同时有了歇息松快的空间,渐渐也被补起了点肉。
直到三月初二,‘沉迷’耕种的四爷突然被召进了紫禁城,回来时捧着一纸诏书。
“这是?”静姝看着那圣旨眼睛发亮。
“皇上将全大清试种之事交到我与老九手中了。”四爷也是眉目舒朗的欢喜,但瞧见静姝身边躺着坐着的三个孩子时,眸中含着不舍与忧虑:“今岁爷怕是少不了各地奔波巡查,你是回府,还是···”
“爷不用担心我们几个,我这儿伺候的,爷瞧着哪个不放心只管给我换了便是,只是···我能留在庄子上吗?”静姝即便也是不舍,但依旧笑盈盈看着四爷:“爷也是知道我的,素来懒得应酬那些个人,如今爷得了这个差事,这会儿府中的帖子怕是要用筐来装了呢!
我若是回府,再怎么懒散有些人家也不得不去,这一去呀!说不得哪个又瞧不上我了亦或是我又瞧不上什么事儿了,再折腾出麻烦来,反倒不好。
倒不如我们几个就留在这庄子上,清闲省事儿,正好弘旻明年不是要启蒙了嘛~今岁叫他好好享受最后一个悠闲的时候。”
“这庄子冬日还好,夏日到底闷燥了些。”四爷见眼前人小脸显出苦色来,到底是叹了口气道:“今岁圣驾还是要巡幸塞外的,爷这差事傍身九成九是随不得圣驾了,你若是不愿回府,倒时便带着几个小的去京郊南的园子上,那儿景致不错,伺候的人也本分老实,算得个避暑的好去处。”
“我省得了,爷这边就要出发么?”
说起正事儿,四爷直接抬手叫人去九爷府中把人叫来,然后对着静姝嘱咐道:“再过个五六日的,我与老九先定下章程,禀了皇上再行出发,只是多半要疾行赶路了,南边耕种耽误不得,还要劳你将行礼往简单了收拾才好,此番轻车简行便是。”
“我晓得了。”静姝见四爷急忙离开,也紧忙招呼空青与顺心忙活起来。
这些皇阿哥,少有轻车简行的时候!这般提及,必然是不能像往常似的,只是删减那些,留下那些,还要斟酌斟酌。
章程定下来的比预计的快,毕竟四爷已经拉着一众门人研究了三个月了,莫说今岁的试种,便是未来的五年计划、应急处理方案都整理出来了。
不过三日,四爷就拉着九爷进宫禀了康熙,第二日一早,就与九爷一南一北地出发了。
没多久,九爷一封折子送进了御前,康熙第二日便将十三与老十召到了跟前,午后这二人便先后离开了京城。
有人瞧见十三是直奔运河而去的,而老十则是直奔东北方。
静姝听说因为这事儿,不少都嘲讽起了五爷和老十四,觉得这亲兄弟都不顾着他们,反倒是便宜了旁人。
四爷叫十三帮忙静姝是半点不意外,只是对于频繁登门的兆佳氏深感无奈。
她多少理解这夫妻俩的想法,就像直郡王是康熙推出来与太子抗衡平衡朝堂一般,老十三便是康熙亲自绑到太子战船上的,算是康熙给太子选的贤王。
只是经过了初时的风光,打十三从上书房结课时,太子与康熙之间的父子情已经多少开始变质了,曾经用来稳定朝堂的太子,在一手立起他推他到无上高位的人眼中,已然成为一根肉刺。
才离开上书房正意气风发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十三发现康熙警惕监视太子的百般所为,是又惊又俱,可是这时候,他想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尤其是这些年,康熙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越发的紧张,曾经真挚的父子亲相如今成了大宴的固有表演节目,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恍若一触即发。
对于十三来说,知道康熙筹备‘贤王’打算的太子,也是真仔细教导过他这个弟弟的。十三一贯重情,明知与太子继续走下去,怕是要万劫不复,可依旧做不得见太子一人沉船,可他同时也放心不下他的妻儿,远在蒙古的两个妹妹,和打小便百般照顾他的四哥。
在这种时候,四哥将他拉出京城,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能暂时解脱的时光,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这短短的一年就脱离那艘随时可能撞冰的船。
但兆佳氏明显更为乐观。
她许是多少从十三那儿听说了些太子的事儿,心中着急,这会儿见四爷愿意伸手拉十三一把,是盼着十三能借此一举脱离太子的,就算这回脱不掉身,有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总有脱得干净的时候!
为此,她是满心满情地感激四爷,知道四爷宠侧福晋章佳氏,便也不顾嫡福晋的矜持,时不时就上门来与章佳氏联络感情。
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是真觉得与章佳氏处出了几分意思!
可怪不得九嫂那般喜欢这章佳氏!四哥那般冷淡的性子都能闹出偏宠的话来。
实在是在章佳氏身边太自在了,这种自在,是她自嫁入皇家后就再未曾有过的了。
“小四嫂可听说了,此番伴驾巡幸塞外的名单定下来了。”
“是嘛~”静姝这会儿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毕竟四爷回不来,也就意味着她去不了。
第221章 废太子
换句话说,这回的巡幸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啦,她也是巴不得这回巡幸与她没关呢!
毕竟,就是今年巡幸塞外的时候,太子出事儿被废的。
疑似随圣驾一道去塞外的皇阿哥回来都被关了,好些日子才被放回各府呢!
能逃过这么一劫她简直求之不得呢!
“这回有直郡王、太子爷、八爷、还有小十五、小十六、小十七。”
“嗯。”静姝一边逗着弘晸,一边随意地应声,但半天没有听见记忆中的名字,诧异地抬起头:“就这几位?没有旁人?”
“就这几位,没有旁人。”
‘怎么可能!’静姝心中诧异极了,她虽然没记住这回巡幸塞外伴驾的都有谁,但是,绝对有两个人,一个是即将被一废的太子,另一位,就是事件的导火索——十八阿哥。
因为十八阿哥早夭,康熙斥责太子没有兄弟之心,然后发生了各种传言的可能性,结果是康熙返京的路上甚至都没等到回到京城就把太子废了!
十八不会死自然是一件好事儿,可,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先前怎么听说好像还有十八阿哥?”静姝试探的问道。
“一开始是有来着,可是后来十八阿哥突然得了风寒,他本来就年虽小,不好吃用汤药,时久未愈,更莫说接连赶路了,身子决然是撑不住的,因着这儿,才从随行名单中刨除掉的。”
突然得了这么一个消息,接下来便是康熙把一众好折腾的都给带走了,静姝依旧是心神不宁。
她一直在琢磨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了?
直到静姝听到了先一步从热河传回来的消息。
“什么叫十六阿哥夭了?”一个十岁的孩子,又不是多小,还素来是个身强体健的,哪里就那般容易夭了?
“回主子,是热河才传回来的信儿,说是十六阿哥夭了,万岁爷命八爷送十六阿哥回京呢!”
这到底什么意思?历史上早夭于热河的十八因为风寒没有去,结果虽然十八活下来了,但是他的嫡亲哥哥十六却将命填到了那里。
“还有一桩事儿。”顺心碰的一声跪地道:“请主子屏退左右。”
静姝心中隐约猜出来顺心想要说的是什么了,也正因为她猜出来了,所以格外的惊讶,这种消息都能传出来的吗?她还以为四爷的粘杆处是康熙晚年才出现的,没想到如今便已然兴盛至此了!
“空青,带她们下去,你守着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空青看了眼顺心,低头道:“奴才领命。”
顺心见屋内再无什么外人,又仔细听了听外头,院子里也无人靠近,立马恭敬地磕了个头道:“主子,主子爷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被废,京中恐生事端,请您回府坐镇。”
“我回府坐镇?府中有福晋呢!”
“主子。”顺心看着章佳主子一脸认真道:“福晋不会管二阿哥、三阿哥如何的。爷还将牌子一并送了回来,说不用您顾着所有人,只顾好您自个儿和小主子们便好。”
说着顺心便从袖中取出来了一块牌子,铜牌上头仔细刻着祥云、如意、稻谷,中间盘着一条蛇,背面只刻着两个字:粘杆。
眼睛被那两个字刺得一痛,静姝顾不得猜测被证实的喜悦,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闭着眸子默背起了心经,半晌后叹了口气,睁开眼道:“收拾东西,回府。”说着,拿过来了那块牌子。
“是。”顺心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色。
重新回到桐安院,静姝没有半分生疏之色,每一处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如今夏末方入秋,梧桐正是好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