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轻声道:“放心,爷会查清楚。苏培盛,继续审问,可动刑。”
苏培盛领命告退,胤禛又道:“好了,都起来吧,夜已深,你们先回去歇息,爷明天休沐,必定查个清楚明白。”
第二天,崔雪满没能睡到自然醒,七点钟的时候就被传唤到了如意堂正厅。
额,四爷的彻查也太快了一点吧?
崔雪满颇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知道福晋安排了多少假线索、假证据,要是四爷真把她当罪魁祸首咋办?
胤禛一一扫过在场的人,语气平和道:“事情已经查清。”
他坐在主位,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道:“福晋,管家不力,便在如意堂思过,府上的大小事务,便由库嬷嬷(胤禛的奶嬷嬷)来打理。”
福晋瞳孔骤缩,什么意思?爷要夺了她的管家权?
怎么会这样?!
没等福晋提出异议,胤禛就看向一脸温婉无害的宋氏。
“宋氏,你指使明冬在听雪院行不轨之事,又收买康平在家宴上下毒,心思极其狠毒!即日起,你便搬进后院的小佛堂里,每日抄经赎罪,爷与你,此生不复相见。”
嗯?终身监禁?
崔雪满惊诧万分地看向宋氏。
宋氏脸色大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爷,不是,不是奴才,是……”
第20章 错失良机
“宋氏!竟然是你?!你竟如此狠毒!”
福晋突然厉声打断了宋氏的话,满脸的震惊与痛心。
胤禛不想看她表演,直接吩咐道:“苏培盛!把宋氏带去小佛堂。”
贴墙站的苏培盛立马把叫人把宋氏给拉了出去。
崔雪满还在惊讶当中,李氏也回不过神,福晋倒是立刻跪下了。
“爷,舒瑶管家十年,自认兢兢业业从不懈怠,此次……此次乃是宋氏过于狡猾,瞒下了一切……”
胤禛摆摆手:“不必再说,库嬷嬷一会儿就来接手,你就在如意堂静心思过吧。”
福晋顿时面如死灰,余光扫过李氏病恹恹的苍白脸色,突然又道:“库嬷嬷虽是爷的奶嬷嬷,可到底是个奴才……不如叫李妹妹管家?”
听到“管家”两个字,李氏顿时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支棱起来,目光殷切地看着胤禛。
崔雪满无语至极,李氏到底有没有脑子?
要是她管家,那还不是分分钟给福晋的解禁递梯子?
而且,管家多累啊?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得管,找罪受呢?
福晋似乎觉得光蛊惑李氏一个人不够,紧接着又道:“等纳兰妹妹生产了,也可以帮帮李妹妹,你们二人一起管家,倒也相得益彰。”
崔雪满:……相得益彰?怕不是鸡飞狗跳哦!
等等,李氏是斗鸡,但她不是狗!
胤禛嘴角一抽,站起身:“福晋不必多言,李氏要养病,纳兰氏要养胎,库嬷嬷乃是孝懿仁皇后亲赐,你……每日再多抄一卷经书静静心吧。”
哈哈哈呵呵呵咯咯咯鹅——
若非场合不对,崔雪满简直要捶桌大笑三天三夜!
叫你逼逼赖赖、挑拨离间,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活该!
李氏也反应过来了,嘴角微微上扬,咳了两声。
她忍笑功夫不到家,还做不到面色如常,不过在四爷面前,她倒也能管住表情。
胤禛心里也生出几分笑意,走到门口,突然又道:“对了,李氏陪伴爷多年,生育有功,爷准备为她请封侧福晋。”
崔雪满惊讶一瞬,倒也没啥情绪,理所应当的嘛!
人家李氏这次遭了大罪,加上这么多年的悉心陪伴和几个孩子,升级侧福晋很合理。
福晋就不同了,脸色瞬间铁青,比方才没了管家权还要难看。
李氏则是惊喜交加,心花怒放地屈膝行了礼:“渺渺多谢爷厚爱!”
胤禛点点头走了,福晋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氏神采飞扬、容光焕发,明明脸色苍白,此时却泛起红晕,娇媚非常。
崔雪满懒得看李氏表演,微微屈膝行礼就想先走为妙——
“纳兰妹妹,”
李氏做作地抚了抚鬓角,语调矫揉造作:“这就要走了?还没和福晋姐姐说说话呢。”
说着话,李氏坐了下来,伸手碰了碰茶杯,惊呼道:“嘶!凉的。这来了如意堂也有一会儿了,茶也凉了,再换一杯来,福晋姐姐,如意堂不会连待客的茶也没有吧?”
福晋冷笑着坐到主位上,不说话,就静静盯着李氏。
崔雪满可不敢贸贸然加入这种级别的战场,这要是福晋恼羞成怒直接上手撕碎李氏……
溜了溜了。
李氏无语地看着崔雪满脚底抹油跑了,福晋也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只睁着眼看她,还挺吓人。
最终,李氏趾高气扬地冷哼一声,一甩帕子,走了。
福晋看着她的背影,狠狠捶了下桌子。
没过几天,李氏受封侧福晋的旨意便下来了。
这事儿按理是要摆席吃酒的。
但福晋不是被禁足、思过、抄经一条龙了吗?再说福晋也不愿意办啊!
这事儿就只能李氏自己来办了,偏偏李氏还要养病……
最终竟是不了了之。
不过等内务府那边把侧福晋的礼服做好之后,李氏是要穿着礼服去宫里给德妃磕头才行的。
磕了头,听了教诲,就算是个正经上台面的小妾了!
咳,理是这个理,崔雪满却不敢细想下去,生怕把自己恶心死——
哎!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崔雪满咬牙切齿地想,手上情不自禁挥舞两下,“噼啪”一声,叫听雪院的几个太监宫女都缩了缩脖子。
她怀着孕,脾气有些控制不住,也怕憋出毛病来,只好弄了个结实的不倒翁立在庭院里。
生气了就抽丫两鞭子,还别说,崔雪满觉得她每天的心情都很舒畅。
胤禛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听雪院的不倒翁,立马就叫苏培盛也在前院立了一个。
崔雪满一听,心里就忍不住哔哔四爷是个“学人精”,把胤禛噎得捏了她两下。
额,当然,崔雪满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被人家正主听见了,她只觉得莫名其妙,突然捏脸什么的……
尤其是她长胖了,脸颊肉嘟嘟的,被四爷一捏——
那真是分分钟感受到了肥肉的恐惧啊!
天哪,为啥她才怀孕六个月啊?她想卸货!想减肥!
胤禛脸上泛起笑意,拉着崔雪满躺到摇椅里微微晃着。
“如今天气凉爽了些,弘晖和尼楚贺都要去庄子上种痘,九月中旬的时候,爷要随着汗阿玛启程去塞外过颁金节……”
胤禛说着,语气有些歉疚。
崔雪满进府没几天,他就出京去了,如今回来还没一个月,他又要顾着庄子上的大阿哥和二格格,等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又要去塞外……
崔雪满却是在听见“种痘”两个字时猛然想起来,哦,对了,她的牛痘还没说出来!
只是此时却没去多想,毕竟四爷还在说话,走神可不行。
胤禛继续道:“如今府上是库嬷嬷管事,你有事就去找她,给你接生的稳婆、孩子出生后的奶嬷嬷、侍候的宫女太监,爷都叫苏培盛去给你选好了,都是家世清白的,但你自己也要小心,别被奴才拿捏了。”
崔雪满感动了,呜呜呜,四爷好温柔、好体贴!
mua~
胤禛被她亲得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揽着崔雪满的肩,又嘱咐几句。
崔雪满不住地点头,心中开着花。
晚上就寝时,俩人甜甜蜜蜜地互相亲亲就各自躺下。
这夜深人静的,崔雪满一时没睡着,突然就想起来四爷说的种痘。
哎呀,当时怎么没接住话顺势把牛痘给抖落出去呢?
错失良机啊!
崔雪满真是恨不得有时光机回到过去啊!
哎,算了算了,四爷不是说大阿哥和二格格都要去种痘吗?她明天就从这个话题切入,引出牛痘不就好了?
崔雪满自顾自想着,甚至还在脑海里模拟了一番她与四爷的对话……
睡在一旁的胤禛浑身僵硬,他一边听,一边心中起了惊天骇浪——
牛痘,种了牛痘就不会得天花!
“志愿者”五十人,全都活了下来,且再接触天花也没有发热!
胤禛忍住起身询问崔雪满的冲动,慢慢放松身体,放缓呼吸,静静聆听崔雪满的心声。
他有预感,这丫头还会给他惊喜,或者,也是惊吓。
第21章 一如既往
崔雪满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任何秘密可言,她还在脑子里模拟对话呢。
比如,从庄子上的牛痘再不经意引出水泥来?
就说一个泥瓦匠种了牛痘,因为只是微微发热,所以他就继续勤勤恳恳地干活。
然后!重点来了——他就发现了水泥!
但由于他当时有些神志不清,所以又花了些时间重新调配灰泥和石膏的配比。
这还没完,灰泥是被煅烧过的,都混合了些什么也不能确定。
于是,泥瓦匠又花了很长时间去煅烧各种混合灰泥……
最终,他发现了石灰石、粘土、铁矿粉一起煅烧之后,再与石膏混合,晾干后就能得到一种十分坚硬的材料。
然后,泥瓦匠就来找她报喜邀功……
崔雪满仔细想了下,嗯,她这样说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一旁听得全神贯注的胤禛:……问题可太多了!
不过,他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这丫头从哪里得知的这些?
胤禛思索无果,从这丫头的心声来分析,她是先得知了这些东西的存在,才叫人去“发明创造”了这些东西。
或许,他应该叫人再去仔细查一查这丫头的来历?
崔雪满突然感觉脖子微凉,伸手薅了被子盖上,困意席卷而来,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胤禛心事重重,耳边是崔雪满均匀的呼吸声。
他想起明天还要三点起床(清朝上朝是凌晨五点,能上朝的官员、皇子都要在凌晨四点就到太和门集合,所以基本都是凌晨三点起床。),也收敛心神睡了过去。
第二天,胤禛凌晨三点准时睁开眼睛,轻手轻脚起床洗漱,面无表情地走出听雪院,行至前院,骑上马,赶往太和门。
直至和一群兄弟站在了太和门外,胤禛含在嘴里酝酿许久的“去仔细查一查纳兰·雪满”的话也没说出口。
四点整,太和门开,胤禛跟在三阿哥胤祉身后,缓步朝着太和殿(也叫金銮殿)走去。
胤禛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有什么好查的呢?
得天之幸,他拥有了听见别人心声的奇异能力,若是崔雪满如同他一样,有些奇异的能力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崔雪满是他的格格,再过四个月就会为他诞下小阿哥或者小格格。
这丫头心思澄澈而明媚,脑子里还尽是一些天马行空的念头。
既然如此,又何必查的太清楚?
至少目前看来,牛痘,水泥,都是利国利民的东西。
胤禛心情稍好,便又思考起崔雪满提到的牛痘,若真有用……
下午四点,胤禛准时“下班”,直奔听雪院而来。
而崔雪满也如同昨晚上想的那样,不经意间提起大阿哥和二格格要去庄子上种痘的事情。
胤禛心里莞尔,十分配合她表演地“嗯”了一声,一副专注倾听的姿态。
于是崔雪满就惊喜交加地把她发现牛痘的事情说了出来。
惊在种了牛痘就会和得了天花一样发热、长红疹。
喜在种了牛痘之后的症状并不同于天花那么凶险。
崔雪满还把自己庄子上的数据拿出来,包括她在内,一共五十人种了牛痘,都有天花的症状,但如今身体都十分健康。
最重要的是,种了牛痘的人,就不会再感染天花!
胤禛即便听过一次,此时再听也不由心潮澎湃。
天花,但凡出现必定带走人命的疫病,若牛痘真的可行……
胤禛当即就吩咐苏培盛带着钱去买上三百个以上的“志愿者”种牛痘,行与不行,试试便知。
崔雪满喜笑颜开,心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立刻讲笑话一样把泥瓦匠的事情给说了。
胤禛眼底笑意渐浓,也立即叫人去查看水泥。
崔雪满只觉得大功告成,心里一阵欢欣鼓舞,哎呀呀,四爷原来这么相信她?
桥豆麻袋(ちょっと待って),怎么有种四爷色令智昏的感觉?
崔雪满眼神微妙地看了胤禛一眼,胤禛眼含笑意回望。
崔雪满:……啊,本姑奶奶这无与伦比的、该死的魅力~
胤禛:……噗!
胤禛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幸好他及时转了个方向,无辜被喷的茶水全喷到了地上。
崔雪满惊呆了。
“爷,这是怎么了?茶水太烫了?”
“无事,无事。”
胤禛摆摆手,心说自己还是功夫不到家,怎么能笑出来呢?
也怪这丫头的心声……格外有趣!
当天晚上就寝时,崔雪满被胤禛又亲又摸,那啥火焚身,偏偏又不能那啥,燥了大半夜才睡着。
牛痘需要较长的时间验证,水泥却只需要两三天。
在胤禛确认水泥的造价、可塑性、坚硬性等优点后,立马就着手写折子了。
不过在上折子之前,胤禛却是先来了听雪院。
“水泥一事,爷恐怕不能把功劳算在你身上。”
崔雪满听了也没啥,身为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区区做好事不留名而已啦!
“爷不必介怀,只要爷记得雪满儿就是!”
胤禛点点头,心说他肯定会好好记着,这等利国利民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忘记?
第二天,胤禛便上了折子,给康熙帝演示了一番水泥的坚硬度。
康熙帝龙颜大悦,尤其是亲自花了三天从无到有的把水泥造了出来后。
胤禛被夸了一通,赏赐也是一大波,最后,还领了一个差事——
奉命修建一条从京城直达塞外科尔沁的水泥路。
胤禛顿时忙的脚不沾地。
每天早出晚归,也都是睡在前院,九月初时更是直接和施工队一起走,路修到哪里,他人就在哪里。
而胤禛一走,四贝勒府便关起了门过日子。
福晋禁足思过抄经一条龙,不用去请安。
宋氏终生监禁小佛堂,也出不来晃荡。
李氏春风得意,天天逛小花园,时不时还要找一找侍妾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