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侧福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伊嬷嬷轻声道:“并无。不过,依奴婢看,怕是如意堂和陶然院对立不起来了,主子如今……要更加小心才是。”
崔雪满心说可不是要小心吗?
如今四爷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可要让她把四爷推出去,她也不愿意。
她凭本事勾搭来的四爷,凭啥送出去给别的饿狼糟蹋?
咳,当然了,谁糟蹋谁也不一定,但崔雪满是真开不了口,她倒是模拟过几次心声,可也觉得奇奇怪怪的,只能一拖再拖……
此时正好有空闲的系统,想着之前追的好几部宫斗剧,觉得自家宿主这吃独食的行为很危险,忍不住发言了——
【宿主,你知道“枪打出头鸟”的意思吧?不知道没关系,那你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意思不呢?】
【那你说,这肉都进嘴里了,还叫我吐出去?】
崔雪满也很无奈,她自认为是对胤禛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的,但人都进了听雪院,就是她的了,叫她再丢出去……
【宿主,你要这么想,咱存活一个月就有100积分,如果你再这样霸占着胤禛,那你、弘曦、瑚图灵阿都会有危险,双拳难敌四手是不是?
到时候如果出了意外,你的积分不就没了吗?你难道不想攒积分买时空穿越单程票了吗?想想你的男神秦始皇嬴政、冠军侯霍去病、诗仙李太白……】
【行了,不用劝我了,我知道,我再琢磨琢磨“寒蝉凄切、不得不忍痛割爱”的戏份……】
【宿主加油!奥斯卡小金人——】
【指日可待!】
崔雪满振奋完毕,又焉吧了,哎,这戏,不好演啊!
这边还在加紧排练大戏呢,胤禛倒是突然忙了起来。
不是康熙想起了他,而是太子爷终于发现强敌环伺,需要一两个帮手了,即便这帮手很可能也会在某一天成为他的强敌。
胤禛理所当然的,又跟在太子身后开始了刀光剑影的“职场生活”。
由于胤禛忙碌起来,直到元宵节,也没进几次后院,倒是叫崔雪满一直没找到机会表演。
元宵节当天,依旧是天不亮就坐上了马车,进了宫。
今天倒是与以往不同,太子爷家的侧福晋李佳氏不知道为何,竟是破天荒地来搭了话。
“这是瑚图灵阿吗?真是玉雪可爱。”
夸完这一句,才看向一旁的尼楚贺:“这是尼楚贺吧?都长这么大了呀……”
李佳氏说着话,从手腕上褪下来一对金缧丝镶红宝石手镯,拉着尼楚贺的手,给她戴了上去。
“真是一见你就喜欢,这镯子送你玩儿。”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出。
等回了听雪院,崔雪满才从胤禛口中知道,李佳氏娘家有个侄子,比尼楚贺大了三岁,是个小校。
这下崔雪满就明白了,这是太子爷在拉拢四爷呢。
不过,一个小校而已,太子这诚意是不是不太足啊?
胤禛心里轻哼,何止不太足?简直开玩笑!
而且,随着如今的局势越来越白热化,就连直郡王的人都来给他递过话……
“今年怕是递进府来的帖子会很多,回头你记得叫郎中来给尼楚贺诊脉,就说……春寒陡峭,她身子弱,别让她出门,也别随意见客。”
“好。”
崔雪满应下,随即又想起李氏,欲言又止。
胤禛直接道:“若是哪家带着小辈上门,人请到前院,叫赵忠诚招呼着,不管是那垃家,还是李家,都一样。”
“嗯,奴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下,崔雪满就放心了,她就怕莫名其妙地来一个外男和尼楚贺传出点桃色秘闻来……
屋内茶香袅袅,很有气氛,正当崔雪满在酝酿割爱的痛苦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给侧福晋请安。爷,弘昀阿哥晕倒了,府医看了说是中毒。”
……怎么又是他?!
崔雪满连惊讶都不带惊讶的。
胤禛也是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他这段时间都没见过弘昀,也不知道是不是弘昀不想去嘉兴寺,才来了这么一出。
“怎么回事?说清楚。”
“奴才来的时候,听府医说,弘昀阿哥应该是这几天中的毒,府医已经去检查之前的药渣了。”
胤禛叹口气,起身。
崔雪满也赶紧起身,却被胤禛一把按住:“你不用去了,爷去看看就行。”
语罢,怒气冲冲、大步流星走了。
崔雪满:……别介,人家想看现场来着,这不是让人百爪挠心吗?
可惜,胤禛只快走几步就迈出了屋,压根听不到崔雪满的心声,也看不到她隐形的尔康手。
第157章 风雨欲来
看不到现场,崔雪满只好叫兰溪、明泉等人去盯着。
想着一时半会儿消息传不回来,她还扒拉出一本医书来消遣时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兰溪一脸微妙地回来禀报了——
这一回,还真不是弘昀作妖,而是给他煎药的小太监玩忽职守……
崔雪满:……哎呀这就……叫怒气冲冲过去的胤禛多尴尬啊?
胤禛尴尬不尴尬崔雪满不知道,但她确实替他尴尬了。
不过,虽然弘昀遭了这么一出无妄之灾,但第二天的时候,还是被赵忠诚亲自送到了嘉兴寺里礼佛了。
额,弘昀早上被送走,下午胤禛就被德妃叫进宫里去了。
自从胤禛成年之后,就很少单独进入后宫。
除了德妃几乎不召见他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年纪渐大,而宫里满是年轻貌美的嫔妃与宫女,若是一着不慎被人算计……
胤禛并没有直接去永和宫,而是先去乾清宫,给康熙请了安,才转道去了永和宫。
“儿子给额娘请安。”
德妃没叫起,任凭胤禛弓着腰行礼。
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旗装,显得威严沉稳,仿若白玉的纤手把茶杯磕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老四,听说今儿早上,你把弘昀送去了嘉兴寺?”
胤禛没抬头,只看着眼前绣着福纹的蓝色裙角,平静回道:“弘昀心术不正,儿子送他去嘉兴寺,是想让他修身养性、心怀慈悲。”
“胡闹!”
德妃斥责道:“他是你的长子,你送他去礼佛?本宫看你真是糊涂!莫非是纳兰氏说了什么——”
“额娘!慎言!”
胤禛抬眸,与德妃对视,他轻易地读出了德妃心中所想——
真是个白眼狼!还吼她?
如今京里谁不知道,皇四阿哥独宠纳兰氏,早就传出了宠妾灭妻的流言,今天还把弘昀送去嘉兴寺……那不是更加坐实了传言非虚吗?
这老四也真是的,之前虽然宠爱李氏,但也还算雨露均沾,怎么到了这纳兰氏,就不碰其他人了呢?
那纳兰氏也就是长得好些,可她赐下的武氏比之更加娇憨可人、耿氏比之更加静姝秀美、万岁爷赐下的钮祜禄氏身世也更高……
德妃想不通啊,她看着胤禛也不像是个情种啊。
“你今年也二十九了,都快而立之年了,不必本宫提醒,你也该明白,万岁爷向来不喜宠妾灭妻之举……”
德妃没说下去,她知道,胤禛听得懂。
她转而又道:“堂堂一个郡王府,你怎么能让一个侧福晋管家?你那福晋也禁足思过许久了,放她出来吧。”
若不是乌拉那垃家也悄悄递了话来,本宫才懒得管这些破事!
德妃心里厌烦,嘴上却开始细数福晋的好处:“……昨日元宵,本宫见她,觉得她越发沉静稳重,待人处事也温和有礼,再说了,尼楚贺如今13岁了,你若是想把她留在京城,本宫也能在万岁爷面前说说好话。”
胤禛扯扯嘴角,又恭敬地低下了头:“劳烦额娘费心了,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德妃看他这样,心里叹口气,果然,她还是难以和胤禛亲近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她亲生的,可胤禛却越长越像记忆里的孝懿仁皇后……
“你知道就好,行了,宫里不可久待,你回去吧。”
“是,儿子告退。”
胤禛出了永和宫,抿抿唇,心里不由苦笑:在他额娘的宫里,连口茶水都喝不上……
等他回了府,才叫来苏培盛:“如今记档的是哪个嬷嬷?叫来。”
苏培盛一头雾水地下去了,叫来了一个富态的嬷嬷。
“奴婢燕喜儿请主子爷安。”
燕喜儿四十来岁,管的正是郡王府里所有侍候胤禛的女人的事。
上至福晋,下至前院里的小丫头,那天来了月事、那天和四爷滚了床单、什么时候怀孕、生孩子、坐月子等等,全部都是要记录在档的。
“近三年的承宠档案给爷看看。”
来时就带上了吃饭的家伙什的燕喜儿立刻找出了三本小册子。
胤禛一本一本的翻过,他平时对这些不太在意,虽然记忆里确实久不见其他人,可在听雪院待着舒服,也没什么妨碍。
如今一看,这档案上满篇都是听雪院纳兰氏于某年某月某日承宠……
胤禛合上小册子,深吸口气,心说真是成也读心术、败也读心术……
怪不得太子与直郡王对上他都没那么多敌意了,也怪不得汗阿玛上次直接把他身上的职务全都一撸到底了……
日子过的太舒坦,他竟没察觉到……
胤禛把册子还给燕喜儿,挥退一众侍候的人,把玩着羊脂玉观音玉牌沉思——
要说汗阿玛多么不喜宠妾灭妻,那肯定不可能,汗阿玛甚至还在暗中削弱后族的势力。
但有赖于清世祖遁入空门的前例,独宠一人依旧是大忌。
宠妾灭妻可以,但不能只宠一人……
胤禛睁开眼,看了眼手里的羊脂玉观音玉牌,纳兰·雪满手里,也有一块羊脂玉佛牌,与他这块是成对的。
真是,易求无价宝,难得……
“苏培盛。”
门口贴墙站的苏培盛立马进来躬身:“爷,您吩咐。”
“……今晚,去接郭氏过来——”
胤禛蓦地停顿下来,手里捏着的羊脂玉细腻软糯,他犹豫片刻,还是道:“算了,还是去听雪院吧。”
苏培盛一头雾水,忍不住想要思考胤禛的反复,却被胤禛冷冷看了一眼,瞬间不敢分心了。
听雪院里,崔雪满拉着系统又排练了一番忍痛割爱的戏份。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现在不磨炼演技,到时候时机来了都抓不住!
而且,最近各处的眼线都来禀报过,福晋、李氏、耿氏三人来往过密,说不定就是在密谋什么。
虽然崔雪满压根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她们动手——
毕竟四爷有读心术啊,到时候不管是栽赃嫁祸、还是其他的阴谋诡计,最终都是自食恶果、作茧自缚……
但就怕逼急了这些姐妹,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到时候命都没了咋办?
反正,听着底下人禀报耿氏又去了陶然院、陶然院的玉琴又去了如意堂……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叫崔雪满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
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第158章 长风相送
天色将晚之际,风雨没来,倒是胤禛来了。
来了却也只是沉默,甚至叫人把开心果瑚图灵阿带了下去。
崔雪满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可也想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早弘昀被送走,四爷不会是后悔了吧?但应该不可能啊。
难道……四爷下午被德妃召进永和宫去,是因为德妃的冷待而心情不好吗?
崔雪满心里思索着,眼珠子盯着胤禛,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胤禛这时倒是沉默够了,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崔雪满,她的眸子,带着一种雨后山水的剔透感,此刻正好奇地看着他。
“爷,可是奴才脸上有字?”
“不是,”
胤禛伸手,拇指指腹轻轻按在崔雪满的眼尾处,“眉黛春山,秋水剪瞳。”
崔雪满眸光发亮,四爷可是极少这般露骨地夸她呢。
她眨了眨眼,眼睫扑闪,微微低下了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甚娇羞。
胤禛指腹微动,惹得崔雪满又含着笑抬眸看他一眼——
这一眼,满含嗔怪的妩媚风情,叫人忍不住想要拥她入怀中。
可胤禛却没有,仿若一个不解风情的柳下惠。
他放下手,偏过头,目光飘远,沉默着叹了一口气——
“明日,福晋解禁,你……”
还在娇羞的崔雪满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胤禛。
胤禛没看她,只继续说道:“她为主,你为辅,你明日去如意堂把管家事宜都交接好——”
“爷!”
崔雪满略有惊慌的声音打断了胤禛接下来的话。
她柔和了语气继续道:“奴才管家本就是因为福晋姐姐没空,不是吗?如今有了福晋姐姐,奴才自当拱手让贤,不是吗?”
崔雪满端着和煦的笑,一连问出两个“不是吗?”。
胤禛终于收回飘远的目光,看向她:“你能这么想,就好。”
“奴才一直都这么想的,德不配位,终是祸患。”
胤禛心里一突:德不配位,真是个好词。
他凝眸看向崔雪满,只见她眉目舒朗,浅浅微笑着,仿佛心绪一丝半毫也没受到影响。
可他的耳边却又传来了低低的泣音,像是夜里的风,拂过细细的雨。
“不怪爷?”
“不怪。”
崔雪满还是笑盈盈地,满眼柔情地看着胤禛。
胤禛颇为狼狈地撇开眼,躲开了崔雪满的眼神,这种时候,他不想听见她心里的哭声。
“今日额娘提起,爷子嗣不丰。”
胤禛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沉默下来,他在等,等崔雪满的回应。
她那么聪明,应该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回答他?
胤禛忍住了没去看崔雪满,他生怕听见那些或许是埋怨他、或许是在哭泣、或许……或许这丫头因此变得丑恶的心声……
可他忍住了,崔雪满却没忍住——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直直地从眼眶砸下,砸在她绣着海棠富贵的蜀锦衣裳上,声音微弱而沉闷。
她安静地不停地流着眼泪,就像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海在倾倒咸咸的海水,只几息时间,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就被眼泪洇出一片深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