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回过头来，脸上有一种极为奇怪的表情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孩，似乎忘了自己正在小路上疾驰。前面一个转弯，车子却还在直线前行，戚苒大叫：“刹车！快点刹车！”
她有种预感，今天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了。这时她突然想起车上出现的“女鬼”，意识到对方或许是在提醒自己快跑。看来这车子的确有冤魂。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回顾这一路，可不就是一直在作死才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吗？
钱永远没有命重要。
就在她的眼泪落下来的瞬间，车子也猛的停下，戚苒一点准备也没有，身子前倾，头直接撞向前面，手本能的护头，一直紧握的手机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直接撞向挡风玻璃，“啪”的一声，玻璃居然被打出了一个小洞，裂纹炸裂开来，好像一朵太阳花。戚苒顾不得头疼，赶紧捡手机，发现已经摔得稀碎，俨然已经废了。
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报警已经不可能了。
司机死死盯着戚苒，女孩将身体后移，想要逃离这该死的压迫感，可车内空间就那么大，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大……大大大……大哥，我错了，你让我下车好不好？求您了，求求您了……”
“你觉得……”司机面色铁青，语气冰冷，“现在这样的局面，我如果放你走了，我会怎么样？因为你，今天已经第二次差点出事了，你不想活，我可从不嫌命长。”
言外之意这是要杀我灭口啊！戚苒吓得直发颤：“我……我发誓不……不会报警的，真的，我我我……我保证……”
“你说你，听话些多好，哪至于到现在这样呢？”
“大大……大哥，您您要多少钱，我给……”
“你手机已经不能用了，钱包里就两百多块，你想用这两百块打发我吗？”
“您把我带到市区，我……我直接取钱给您，我把我所有积蓄都给您……”
司机冷笑一声：“带你回到市区好报警吗？”
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迫使戚苒冷静下来，冷汗顺着脸颊淌下来，她不断权衡两人力量差距，想要打倒面前这个虽不算高但还算壮实的男人几乎不可能，车门打不开，跑又跑不掉，手机碎成渣，警也报不了，难道今天小命真的保不住了？不不不，是人就有人性，还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大哥，看您年纪孩子应该不大吧？”
“七岁，和你一样是个女孩。”
“您看，一朵小花正要开放呢，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妻女想想。您今天要是做下错事，回去后怎么面对她们？虽然我不小了，但您女儿也会长大啊，有一天她也独自出行，遇到我这样的情况……”
“闭嘴！闭嘴！”原本看他提到自己女儿表情柔和了些，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没想到他突然发狂，让戚苒错愕不已。“还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不想好好做人吗？我不也是在努力赚钱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只不过想绕点路，多收点钱，就这么简单而已啊！你为什么要不停的找事？为什么？”
“绕……绕路？”戚苒才明白这条小路根本就不是近路，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可是我钱也给您了呀，而且这次上车价格也谈好了，您不就是想要钱吗？”
“我就想要钱？”司机的表情变得狰狞，“对，我是想要钱，可我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你不是选择信任我所以才上车的吗？为什么上车后一直表现的是不信任？”
戚苒愣住，有口难言：大哥，我哪是因为信任你才上车？我分明是打不到车了啊。
“我现在和你说，我不止想要钱了。”
司机盯着戚苒的脸，接着慢慢下移，落在她的胸口，眼睛微眯，神色已然变得猥琐。
“大大大大大哥，您为自己老婆想想，您这……”
“老婆？老婆已经带着女儿跑啦！老子两年都买碰过女人了，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了！”说着整个人已经扑了过来，戚苒这才明白刚刚他为什么会暴怒。
空间太过狭窄，戚苒对车子又不熟悉，面对壮硕的男人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整个人被对方死死压在身下。司机一只手将戚苒手腕箍住，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戚苒哭着求饶，可男人哪里听得进去。
突然，一阵若有似无的铃声传来。
“大哥，大哥，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听，你电话在响！”
男人不理会。
戚苒彻底绝望了，比被杀死更难过的是带着屈辱死去，她放弃了挣扎，向当前的境遇妥协了。
司机见她安分下来，狞笑着说：“这就对了嘛，让我省些力气用在正事上。”说罢就要去解自己的皮带。
女孩扭过头去，不愿见识这丑恶的一面。这时，刚才停止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直刺人的耳膜。比起刚刚的若有似无，现在才发现这铃声是多么怪异，空洞，绵长，带着莫名的穿透力，似乎能直击人的灵魂，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戚苒皱着眉回忆，总觉得铃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对！鬼来电！这分明是恐怖电影鬼来电里的铃声！她惊恐的张大了嘴巴。
第3章 黑车（三）
司机再也无法忽视，回头看自己的手机，安静的在原地，不是自己的。又看向戚苒前方的位置，女孩的手机仍保持着死不瞑目的样子。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逐渐睁大：“不……不可能……你！是你！”他气急败坏的指着戚苒，“你是不是还有个手机，拿出来，拿出来！”
“声音……好像就在这椅子下面……”比起司机，戚苒非但一点不怕，反而在心中暗喜，这回她总算明白了人的确比鬼更可怕。
司机推开车门跳下车，跑到后面疯狂的摸着，铃声随着车门的打开稍显柔和了些，却还是尖锐的让人心里发毛。戚苒起身跪在座位上，看热闹般的盯着司机。后者动作越来越疯癫，终于在副驾的座位下拿出了一部手机。素雅的手机壳，下面一个中国娃娃的吊坠，它的主人应该是个小女孩。
铃声并没有停止的趋势，戚苒探出头，司机的手在颤抖，即便如此她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名字：赵大龙。司机显然也看清了，手抖的更加厉害，盯着正驾驶看了好一会，脸上的表情已经分外扭曲，接着他大叫一声，一把将手机丢向了车外，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打火发动一气呵成，吓得戚苒马上坐直，生怕车子不稳又把自己甩到哪里去。
“赵大龙？”她喃喃着，觉得这名字实在耳熟，好像不久前刚见过。“那不就是你的名字吗？”他看向司机，对方面色铁青，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铁拳就会打过来。
“闭嘴！你给老子闭嘴！”司机眼睛死死盯着前路，按理说应该很快就出去了，怎么走了半天还是弯弯绕绕的、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呢？“你怎么没下车？”比起无尽的路，这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姑娘没趁机逃跑好像更不合理。
“我还没到机场啊，你不是说保证让我赶上飞机吗？”戚苒一副“你问的这叫什么话”的样子。
“有病。”逃命要紧，当下他无心和戚苒计较，谁知道不快点走又会发生什么事，今天已经够倒霉了。
戚苒无所谓的笑笑：“快点，我赶时间。”她摇下车窗，有风吹进来，精神瞬间好多了。
随着风进来的好像还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大哥，您听。”
司机本想开骂，可随着戚苒的提醒他也听到了什么，声音原本来若隐若现，听不分明，可人一旦专注，那声音就清晰起来了。
“这不是刚刚的铃声吗？鬼……来……电。”戚苒降低了语速，生怕司机听不清楚。
男人越发心慌，油门又向下踩了些，想把这声音甩在身后，奇怪的是，那声音如影随行，并没有随着车速的升高而减弱分毫。
“那手机好像跟着你的车子在跑哎。”戚苒兴奋起来，“真是一支好‘智能’手机呢！什么牌子的？”
“把车窗关起来，关起来！我叫你关你听见没有？”
“哦哦，好，你别急呀，我这就关。”
车窗逐渐升上来，有那么几秒种，声音的确开始减弱并最终消失，似乎已经被隔离在外了。可是当车窗彻底关上后，诡异的铃声又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传递出不安分的信号。
“它又回来了哎。”戚苒想起刚刚手机就是在自己的座位下被找到的，于是回身去掏，一边掏还一边跟司机说，“大哥，您看过这部电影吗？莫名其妙接到电话的人最后都死了，您说，您能活下来吗？”
一个猛刹车，戚苒猝不及防，还没从捡到手机的欣喜中出来，整个人就顺着两个椅子的缝隙滑了出去，如果不是她反应迅速，用后背顶住了后面的座椅，怕是颈椎都要被折断。她揉着发酸的脖子，看着手机上的名字：“还是和您同名同姓的人打来的，真的不接吗？”
“你给老子滚！”司机气急败坏，似乎现在的不行都是面前的人带来的。他疯狂的按着车窗的开锁健，“下车，下车！带着那部鬼手机下车！”
他扭过头，想从气势上压倒女孩，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面无血色：戚苒披头散发，满脸疤痕，鼻子也没了，正在汩汩流着鲜血。
“啊！”一声惨叫响彻整个车厢：“鬼啊！鬼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放过我吧！……”
“您说什么呢？哪里有鬼？”戚苒扯了扯因刚才急刹车而不小心抓散的头发，“我问您要不要接电话。”
司机眨眨眼，刚才的景象消失了，面前的女孩正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同情，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疯子。饶是司机再迟钝，也发现戚苒实在不正常。从她上车开始就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受到伤害，可是在诡异的事情几次出现后，她反而越发平静，甚至还带着看热闹的态度。等等，她刚刚是不是也说见鬼了？
“你，你到底是谁？”
“大哥，我是乘客呀。您可是答应把我准时送到机场的，怎么能半路赶客人下车呢？不把我送到机场我是不会下车的。”
司机哪听这话，准备亲自下来把戚苒拖出去，今儿这个钱他不挣了还不行吗？原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怎么就变成了个硬椰子呢？可是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车门打不开了。不管他怎么弄，车门就是纹丝不动，他脑子里冒出一种可怕的想法：这车，怎么越来越像是一具棺材呢。
这时，在后面的戚苒打开车门并下了车，走到前门又拉开车门上了车，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极为自然。
“问您呢？要不要接电话？话说，这是谁的手机啊？看这款式不新了呢。”
司机瞪大眼睛，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算了，磨磨唧唧的，我帮你接吧。”
“不……”
司机的“不”字刚发出个音节就泄了气，他只能看着戚苒按下接听并随手开了免提，电话里一个明朗的女孩子声音传来：“师傅，您怎么不接电话呀？您还有多久能到？我这小区有点偏，不太好找，您快到的时候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下来接您。还有我东西有点多，可能要麻烦您多等一下，不好意思啦，谢谢您。”说完就挂断了。
戚苒看着司机的表情，只见他面如死灰形如枯木，好像瞬间就被抽走了灵魂。
“这电话好像就是打给您的，我不管，您先拉的我，必须先把我送到机场才可以去她那。”
“鬼……鬼鬼……鬼……”司机舌头直打结，“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看着他不停地尝试，甚至开始砸窗，戚苒颇为不解的看着他。这时，熄火的车子突然自己打了火，并开始动起来，随着车速逐渐提高，司机的眼睛越睁越大，戚苒简直害怕他的眼珠子会掉下来。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求求你让我下车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把钱还给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你了，让我下车吧！”
“姑娘我错了，手机给你，你报警，你报警，只要你让我下车怎么样都行……”
戚苒把玩着手里的手机：“你害怕了？当初我求你让我下车的时候，你怎么不停车？”
她的声音俨然变了个人，明朗又清脆，分明就是电话里的女声。
“当……当初的事只是……只是意外，你要……要是不跳车，也……也不会死……”
“你要是不把车子往小路上开，我也不会跳车呀。”
“那……那趟车本来就不挣多少钱，我想帮你上货赚点小……小费你又不同意，所以我就想走个近……近路，省点油费，真没想过会出事啊……”
“所以今天也是为了省钱吗？不对啊，我都给了你那么多，还差这点油钱嘛？”
车速越来越快，天色逐渐暗下来，戚苒又恢复了原声，可是司机已经看不见她的表情。没一会车厢彻底暗下来，可车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人在哭，不对，好像有无数冤魂在喊冤，诉说着莫名死亡的冤屈。声音逐渐嘈杂，竟似人声鼎沸，哭声折磨着司机的耳膜，他终于想起最关键的问题：“我们这是去哪？”
“地狱。”戚苒的声音冰冷，不带一点感情。
“我……我错了……”司机彻底崩溃，“我已经为我的过错付出代价了啊！妻离子散，还做了牢，我已经弥补过了不是吗？”
“不知悔改，变本加厉，你确定自己真的知错？”司机好像明白了，今天戚苒的一切举动都是对他的考验，很明显，他并没有通过。
“我……啊！啊！”车厢内好像变得拥挤起来，不知什么东西扯住他的鼻子死命咬了一口，竟硬生生将鼻子咬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一把捂住鼻子开始求饶：“是我不对，我不该黑心，我应该忏悔，我不该一错再错，我……不要啊！”
越来越多的“东西”往他身上扑，如同饿鬼般你一口我一口，专挑肉多的地方下口。男人在惨叫，这么久了他还那么有精神，声音一点都不弱，看来人的潜能真的难以估计。戚苒很是开心，用五音不全的音色哼着小曲。前面终于有了亮光，男人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弱了下来。
饿鬼们随着光亮的出现开始隐去。这时的男人基本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了。
车子停了，有人走了过来。戚苒打开车门跳下车，对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努努嘴：“小心点，人快碎了。”
两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明白，带了锁魂袋。”
后面懒洋洋走过来的一个人在看到司机被拖出来的瞬间嫌弃的皱皱眉：“我说你每次非要弄得这么恶心吗？一个姑娘家家，像什么样子？”
“哪有您精致？看您穿的一尘不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天使呢。”
“……”这丫头的嘴巴什么时候能好一点？这时见深的眼睛突然亮了：“怎么衣衫不整的？出卖色相啦？”
“嗨，别提了，要不是长得又老又丑，没准我就从了。”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你独自美丽去吧。一挥手，三个人加一个袋子瞬间消失在戚苒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