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结束后，戚苒将瓷瓶交给保镖，他们一起向停车场走去。还没走到车位，就听见身后有人跑来，气喘吁吁。两个保镖忙护在女人面前，做出戒备的姿势，女人倒是毫不慌张，轻轻扯了扯一位保镖的衣袖，给自己腾出了空隙，借以看清来者。
“你好，我、我是刚刚和你一起、一起竞拍瓷瓶的人。”他喘着粗气，显得有些狼狈。
戚苒挑了挑眉毛：“哦？被我拍到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不过我本来以为我一定能得到它呢，说实话这次拍卖会我就是冲着它去的。”
“你是叫五百万的那个？”
“对。”男人搓着手，看着保镖手里的瓷瓶，感觉下一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看来我们眼光很一致嘛，我爸总说我眼光不怎么样，所以他一直不同意我独自出来参加活动，生怕我把他的家底败光了，可我偏偏就好这一口。现在看来也许是他老了，眼光跟不上时代了，你说是不是？”
“哈哈，”男人尬笑两声，“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眼光吧。不过看在我们眼光这么合拍的份上，能不能认识一下？我叫许富强，这是我的名片。”
保镖接过来交给戚苒，她懒洋洋的接过来，本没什么兴趣，但是看到名片上的介绍眼睛一下亮了：“你是做古董生意的？”
“是的。”
戚苒开始仔细打量他。面前的男人五十岁左右，白衬衫黑西裤，一副老旧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透露出精明与算计，身材微微发福，头上零星看到几根白发，左手腕上一块机械表，因有些距离看不清楚牌子，但应该价格不菲，皮鞋锃亮，看起来很注重形象。
“我叫戚苒。”她终于走上前来，摘下墨镜，露出清冷的脸庞。“我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收藏，可惜我爸不喜欢我买的东西，由于他的限制，我至今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
“令尊可能对此没兴趣，所以很多藏品他不知道其中的价值。戚小姐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一定能找到让你满意的好货。对了，冒昧的问一句，令尊是？”
戚苒摆摆手：“不能说，家教严，请理解。”
许富强也不强求，点头表示没关系，这时戚苒的电话响了，一接通她刚叫了声“爸”，就听到里面威严的声音：“你又跑哪里去了？是不去又跑去乱买东西？公司还想不想要了？现在赶紧滚回来！”
戚苒觉得很没面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回身对许富强说道：“家里有急事，我先走了，有需要一定和你联系。”
由于走的太急，她没注意到一张名片从包里掉落出来。
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许富强捡起名片，不由得冷笑一下，心想：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吗？瑞鑫集团总裁于汉光的小女儿。于汉光共有两子一女，大儿子从事投资行业，眼光独到，凭自己的能力很快闯出一片天地，二儿子是外科医生，刀法精准医术高超，也算是业界翘楚，唯有小女儿一直没有露过面，甚至关于她的新闻都搜不到只言片语，没人知道她的经历及职业，网上搜照片也只能搜出一两张模糊的背影。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也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当时整个拍卖会还没开始，他来的很早，休息室空无一人，他准备去茶水间弄点喝的，刚靠近就听到里面两个女人的说话声。
“你又偷偷跑来拍卖会，再买些不入你爸法眼的东西小心你这辈子都出不了门了。”
“他老了，眼光也落伍了，还老喜欢管着我。我跟你说，我看中一个瓷瓶，花纹釉色样式都是我喜欢的，今天我就是奔着它来的，不管多少钱都要把它拿到手。”
“你呀，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喜欢搞收藏的。”
“人总要有点爱好嘛。”
“你这爱好有点费钱。”
“我爸赚那么多钱，不给我花给谁花。大哥二哥都有自己的事业，不需要他的扶持，独独剩下我，可不就由着我花嘛。”
“你可悠着点吧，我真怕哪天出个新闻说瑞鑫集团被总裁的小女儿搞破产了。”
“安啦安啦，我有分寸的，又不是小孩子。况且谁知道我长什么样，又是做什么的？我把自己保护的很好的，这点不用我爸操心他就该烧高香了。”
“是是是，”无奈的叹息声后，“戚苒，今天叫戚苒是吧？总是给自己起些奇奇怪怪的名字……不过说好哦，拍卖会开始前我就要走，你自己控制着点，别真把老头子惹毛了。还有，注意维持着点你‘高冷’的形象，别看起来跟傻白甜似的，人家一骗一个准。”
说着说着脚步声响起，许富强忙躲到一张椅子后面，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来，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欲望之火。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最近本来就很不顺，现在看来之前的不顺是为了迎接现在的大鱼啊。从未露过面的瑞鑫集团大小姐就这样被他碰上了，原本他还有些怀疑，在拍卖那个瓷瓶的时候自己也是冒了极大的险，咬着牙在加价，一边担心对方不会出价，一边又觉得应该赌一把，反正情况不可能更糟糕，结果还真他妈的赌对了！谁说人不能一直幸运？
不过还是不能表现的过于心急，而且想要钓起这条大鱼必须要准备点真东西，且不说这位大小姐的眼光到底怎么样，起码以她的身份地位肯定见到过不少稀有且珍贵的物件，不是随便糊弄两下就可以的。为此他之后的几天一直在古董市场转悠，难的是他自己并不识货，就算恶补了几天古董知识，只能在外行人面前班门弄斧，要面对见多识广的大小姐，难度还是相当大，此时不请外援是不行了。
许富强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最好先弄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行踪。他这才仔细看名片，见上面写的是“顺林资本投资有限公司总监——于清”，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想来这是她那个总裁父亲随意丢给她的公司，不然以她整日沉迷于古玩的道行想要做起一家公司怕是痴人说梦。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经营个公司跟玩是的。许富强想，这个世界可真不公平，有人上千万就买个瓷瓶，有人为了有口饭吃起早贪黑也赚不来几个钱，遇上自己算是幸运，如果不是有他这种人让富人的资本向穷人这里做下流通，社会岂不是更不公平了？这样想着他拨通了经常合作的一个私家侦探的号码，想知道戚苒平时都去哪里、做些什么，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他做事的准则。
安排妥当后不免觉得有些累，许富强驱车回家，演了许久的戏，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洗个热水澡。自打买了这房子后，他觉得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心情也更好了。哼着小曲打开房门，换好鞋子，准备先烧水泡壶茶来喝喝。
他来到厨房，打开壁橱准备拿烧水壶，这才发现壶不在里面，不由得有些纳闷，扫视一圈才看到壶静静的放在灶台上，他想，应该是早上走的及忘记收起来了吧。一拿起壶，里面竟然满满一壶水，他觉得奇怪了，难道是早上烧过水后没有喝就出门了？不过也没做多想，人忘事是常有的事，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富强插上电源开始烧水，这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想着一天了都还没吃东西，准备给自己下碗面吃，打开冰箱又挠了挠头：不对啊，明明记得还有包方便面。他又开始四处寻找，在垃圾桶里发现了泡面的包装。
什么时候吃的呢？他仔细回忆，昨天在“跑业务”，请人吃的饭，前天在“跑业务”，别人请他吃的饭，再之前吗？他记不清了，盯着那个袋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打算放弃的时候水壶“咔哒”一声，开始烧水了。
刚刚没按烧水键吗？他的视线转向水壶，它怎么自动烧水了？
第46章 老赖（二）
许富强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况且家用电器这玩意总是抽风，要是跟它们计较的话人生岂不是更累。虽是这么想，但他看着崭新的水壶还是有点不满，刚进新家就闹脾气，这以后还了得？但壶是热的，没法对它发泄，于是他拿起一个碗，“啪”地摔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一个碗瞬间四分五裂：爽！
他本想自己收拾一下，但又觉得摔都摔了，又灰溜溜的自己收好像很没面子，这时他脑海里现出一个人影来，不由笑着想：马上就要发大财了，明天就请个保姆来，以后也要过富人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于是拿起烧好了水壶走进了卧室，再也不管那个碗了。
为了能从戚苒那里弄来钱，不止要请私家侦探，也得利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弄点好东西，只有先让她尝到甜头才能更好的进行下一步计划。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接触到这种大人物，这样一想以前的“坑蒙拐骗”简直不值一提。他的脑细胞急速旋转，在手机通讯录里不停寻找可以利用得上的人物，发了一堆消息打了几个电话后竟已到了深夜，他从抽屉里翻出半包饼干来，随便吃了点就准备入睡了。
希望明早醒来就有好消息。他这样想。
本以为这一晚会美梦连连，或者一夜无梦睁眼就是天明，可不知怎地，他睡的很不舒服，总感觉有人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如同蚊子一般吵得他心烦意乱，时不时的还推他一下。他实在受不了，低呵一声：“能不能闭嘴！”
房间顿时陷入安静，许富强很满意，准备翻个身，可刚翻到一半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想：是墙吧？于是开始往另一边翻，竟又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咕哝着一脚踹过去，有什么东西顺着墙滚了下去，整张床的空间瞬间变大，他裹紧被子，想要重新开启一段美梦。
“好挤啊！”突然有人说。
“那你来我这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你那里更挤。哎哟！”
“你鬼叫什么？”
“这一脚踹的我屁股好疼啊！咋那么用力呢？”
“谁让你和他挤了？”
“这床太小了，他什么时候出门就好了。”
明明是在睡梦中，可不知为什么，这对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进了许富强的耳朵，黑暗中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却不敢乱动，惊恐的感受着房内的气氛。
是梦吧？没有人能回答他，所以他也只能问自己。可如果是梦的话，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两人的对话好像还在他耳边，一男一女，男人的声音好像还有点耳熟。
他仔细回忆着，从记忆的闸门中捕捉每一个路过的人，突然，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那……那好像是已经死去的王宏的声音！
房内的空气瞬间变得诡异起来，他感觉自己前胸后背都躺着一个人，现在三个“人”谁也不动，好像都在等着看谁先受不了。“他们”好像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比许富强想象的更能熬，终于，他最先受不住，大叫一声猛地弹了起来。
没有任何阻碍，他起来的很顺利。
接着他按亮了灯，发现自己正坐在床的正中间，许是因为刚刚泰国紧张的缘故，身上出了一层虚汗，而他的四周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被噩梦惊醒的他再无睡意，因着刚刚的一吓也不敢再关灯。虽然不断的自我催眠“不过是梦”，但一想起刚刚的对话还是一阵阵后怕：如果男声是王宏，那女的一定是他老婆。可是，他们两个都死了啊！
心虚让他更加惶恐，此时急需一杯热水来压压惊。摸一下水壶，发现水已经凉透，于是他起身下床，拿着壶准备去厨房烧水。
刚按亮厨房的灯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一边继续烧水的行为，一边在大脑中疯狂的想着，直到按下了烧水键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地上碎了的碗呢？
许富强在垃圾桶中看到了碎片，就在方便面包装袋上。地上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玻璃碴都看不见。
好不容易散了些的恐惧又开始在他心里凝聚，这回他再也没法骗自己是因为太累而记错了，他记得清清楚楚，故意没有清理是要等花钱雇人来清，那么，碎片是谁扫起来的？
他是不信鬼神的人——如果真有那东西的话，还会让他嚣张到现在？他理所当然的这样想，所以从来不觉得死去的人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甚至是伤害，既然他们不会，那么就说明是人在装神弄鬼——毕竟很多“灵异事件”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科学是万能的。
所以是人在装神弄鬼。这房子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
一旦有了明确的想法，那么刚刚的一切就显得没那么恐怖了。听到“鬼”在说话？可能是有人故意播放的录音；碗的碎片被清理？就是房内的其他人趁他熟睡故意营造的氛围。这样一想没有放在壁橱里的水壶、被吃掉的方便面全都能解释通了。
“妈的！”他大骂一句，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但最好别落到他手上，既然刚刚还能听到声音，就说明人应该还在房子里，于是他右手一把菜刀、左手一把锅铲，颤颤巍巍走出了厨房。
好在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不过九十平米，他来回走了好几圈，什么床底、橱柜都看了，甚至还打开了冰箱、洗衣机，可以说任何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没有放过，可是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他有些丧气，又觉得什么也没找到好像也不是坏事。可如果这样的话，那房间里的一切不正常都找不到原因了。
许富强呆坐在沙发上，仔细想着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不正常的地方。是不是刚进门的时候拖鞋的位置也不对？遥控器好像也没有放在沙发上，他记得自己有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的习惯。这样想着他随手打开电视，那是一个专门播放综艺的频道，他愣住了：自己是从来都不看综艺的，所以电视绝不可能停在这个频道，这个房子绝对有人来过！
他不愿放弃，拿出烟来，点了几次火后终于点燃，于是又拿起他的“武器”巡视了好几遍，这次他甚至没放过窗户的夹缝，就连保温杯他都打开看了一眼。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似的，他一边找一边说：“出来！我看见你了，你是躲不掉的！你知道私闯民宅是多大的罪吗？你最好主动一点，闹到警察那里就不好看了！”
没有人给他回应，几次下来他已经气喘吁吁，现在他确定这个房子里除了他没有任何其他生物。
许富强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放弃，人生苦短，如果老是跟一件事情死磕就是浪费生命，在确定房子是“安全”的之后他决定放过自己，看了下时间已是凌晨五点，按他平时的作息还可以睡两个小时，正好一阵倦意袭来，他准备回卧室，可让他害怕的是，刚一站在门口就发现又出现了难以解释的事情：刚刚乱七八糟的被子，此时在床上铺的板板正正，两个枕头都摆放的很整齐。
心脏在急速跳动，他终于往最不愿意相信的地方去想了：他家进了脏东西。现在那张精心挑选的舒适大床静静与他对视着，他握紧了手中的刀，觉得既然那东西已在这里，躲避是没有用的，于是他试探着前进，并留心周围的动静。
周围很安静，整个房间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一步，两步……他终于来到床铺面前，发现每个枕头上都有一个凹陷，而被子上有两个长条的凸起——由于被子太厚，在门口的时候根本看不分明——这分明是两个人躺在那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