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这一切应该就是见深所为。他冲出了办公室，到出了公司门口这十几秒的时间他都能感到同事们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们互相咬着耳朵，一见到他就装作在忙，他一消失就迅速凑在一起，杨志东觉得他甚至清楚的听见了白娟爽朗的笑声。
他来到下面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直接拨通了见深的电话。
“杨哥。”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杨志东的气急败坏见深很平静：“我们不是朋友吗？”
“那些照片怎么回事？”
“哪些？哦，你说那些啊，”电话里的见深轻笑起来，“我有点特殊癖好。”
“谁让你拍的？是不是你发上去的？你赶紧给我删掉！他妈的赶紧给老子删掉听到没有？”
“发出去的邮件泼出去的水，哪能说撤回就撤回呢？比起这个，某音啊，某书啊，某博啊，现在应该也已经炸了，我要是你现在就该考虑怎么降低影响比较好。”
“我操你妈！”
“别破防呀，果然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杨志东知道他意有所指，刚想继续骂，没想到对方以光速挂了电话：“孬种！”还以为对方不敢和他对骂，于是愤恨的来了一句。
他打开各大社交软件，起初还没人将他与赵雪的事联系起来，网上的发言说的基本上都是这个公司好乱，不仅女的乱搞男女关系，男的还乱搞男男关系；后来有人将“赵雪”的原图Po上去，表示照片里的人根本就不是赵雪；再后来有人破解了最开始发出“赵雪”照片的IP地址，证实是杨志东所为，至此所有的事情就理顺了。
就在他还在公司楼下刷着各大平台的最新消息时接到了公司的解雇通知，这时再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且他清楚的明白被解雇的后果：以后业界基本不会有人敢再用他，前途被毁了个彻彻底底。任他如何哀求的保证公司都不为所动，直言让他尽快收拾东西离开。
突然他脑子里想起了什么。见深给他开车门那张照片的角度好像是从楼上拍的，而那个时候办公室只有戚苒一人。
他又往回冲，路过茶水间的时候白娟正在接水，他没有停，可刚离开茶水间的范围就听见白娟极为嫌弃的话语：“咦，好恶心。”
杨志东顿住了，收住脚步退回了茶水间，死死盯着白娟：“你说什么？”
白娟被他盯得直发毛：“没、没说什么呀。”
“你说我真恶心？”
“不、不是，我说我的水杯，里、里面进了只虫子。”
杨志东的表情不是一般的冷，白娟有些害怕，低着头准备侧身走出来，杨志东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抡就将白娟甩了出去。白娟没有任何防备，整个身子急速后退，直到撞到饮水机，整个身子站不稳直接跌坐下来，头用力的撞到了墙壁，手中刚接的开水也因为撞击全都洒在了身上，她凄厉的惨叫起来。
叫声引来了同事，大家齐齐的聚过来，有人大着胆子质问：“你干嘛！”
接着他们扶起狼狈的白娟，她掀起衣服，被烫的地方已经红彤彤一片，有人焦急的让她快去用凉水冲一冲，她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刚想出去又被杨志东拦住，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疯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我不好过你他妈也别想好，是谁他妈说的赵雪屁股上有痣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网上的所有爆料都已经在公司传开了，所以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几乎就在刹那，所有人怀疑的目光都看向白娟，被紧盯的白娟不知所措：“我、我身上被烫伤了，我得、我得赶紧去处理一下。”
“你和杨志东是一伙的？”
“赵雪怎么得罪你了？”
“都是女人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怎么不烫死你？”
人们很奇怪，很容易相信外面疯传的东西，好像大部分人都在说的一定是对的，他们似乎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所以很容易就能被带节奏，站在自以为正义的一方去谴责网上爆出来的加害者，似乎这样就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加害者的一员，也曾为赵雪的崩溃“献了一份力”。
戚苒站在人群后面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最气愤的还是杨志东，他在大家的谴责声中向白娟猛踹：“叫你他妈的找茬！叫你他妈的胡说！叫你他妈的嘴贱！……”
眼见白娟缩成一团，众人这才发现事态正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忙上前去拉开杨志东。被众人强行拖离的他仍不解气，脚还向着白娟的方向不停的踢着，好几个人拼尽全力才终于按住了他。
可是身子定住了，嘴巴却没停，他的口中此时还在不停的向外飙着脏话，猛然回头发现戚苒正在看着他，眼神如冰霜般寒冷。
杨志东噤了声，看着眼前人轻启朱唇，说道：“是你害她丢了命，现在还想让别人替你去死吗？”
第57章 谣言（六）
看着突然空降的戚苒，杨志东意识到这才是幕后黑手，他叫道：“你到底是谁？你跟赵雪是什么关系？”
可惜他没能等来回答，楼下的保安在接到电话后已经赶上来，强行将他拖离了大楼，尽管他一直喊着“放开我我要收拾东西”，保安也充耳不闻，还不断的警告他一旦发现他踏入这栋楼一步，立马带走。
在他几次冲门失败后，他听到保安不耐烦的对话：“丑人多作怪，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还好意思闹。”
“那富二代也是眼瞎，怎么，现在同性恋都不挑的吗？”
“胡说，这样的白给我我都不要，我们找恋人也看人品的好吧？这是个什么玩意，恶心！”
“对哦，差点忘了你也是。”
好了，现在不仅普通性向的人看不起他，连特殊性向的人也觉得他是个十足的败类。他停止了冲刺，呆呆的站在楼下，路过的人都对他侧目，一边议论着什么一边掩嘴偷笑，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杨志东如同过街老鼠，在本就不大的产业园根本避无可避，只能选择回家。偏偏车又在4s店修理，为了不被大家指点，他决定打车回家，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一段避过去再说。网络时代，大家的记忆普遍不长，事情总会过去的，到时候谁还记得他是谁。
“东府家园。”后排上车后他尽量将头埋进衣服里，不愿给任何人认出他的机会。
司机点点头，沉默着开车，看起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这样最好了，他生怕遇见一个话痨的司机不停与他搭话，这样只会让他更加烦闷。
在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他仔细想着后续应该怎么翻盘。首先戚苒和见深绝对逃不掉，不过他暂时没法处理他们，尤其见深还是个“富二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养精蓄锐后再制定详细计划也不迟。
接着是赵雪祖孙两个，他相信前一天的撞鬼绝不是人为事件，今晚回去后一定要买点纸钱给她们烧一烧，能求得原谅最好，如果不行话再想后招。
最后就是自己短期内应该怎么办，他亲眼看到了赵雪在照片曝光后的所有经历，所以他决定起码一个月内闭门不出，且绝不和外界产生任何联系。
不知不觉又到了晚高峰，路上的车多了起来，路灯也随之亮了，出租车在马路上爬行，慢的让杨志东心焦气灼，他看着外面的繁华和自己毫无关系，再次感叹命运的不公，多希望自己能和见深似的，一出生就喊着金汤匙啊！
折腾了大半天他早已疲惫，在车子摇摇晃晃的过程中倦意更深，于是将身子缩起来，就这样靠着车门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看了下手机已经给七点多。眼看还没到家他有些急，直起身来想看看到了哪里。他松了口气，已经到那条巷子了，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出去，他突然想起了前一晚的经历，内心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突然，车子停了。
“怎么突然停车？”杨志东很敏感，第一时间发问。
“有人拦车。”
司机终于开口说话，杨志东向前看去，由于在后排视线受阻，他只能看到牛仔裤、白上衣，但这已经足以让她害怕了。
“按喇叭，让她走！”
“我看你也快到了，就让我现在把她拉上呗。”
“不行，我是乘客我最大，我说不行就不行！”他近乎失控。
司机无奈，只好按了按喇叭，前面的身影一动不动，接着他把手按在喇叭上不松手，小巷里响彻“滴滴”声，可女孩仍旧不为所动，司机摊摊手：“她不走，你也看见了。”
杨志东睁大了眼睛，在车里与外面的女鬼沉默的对峙着：“师傅，你……能看清她的长相吗？”
“能啊。”似乎对他这个问题很不解。
“她长什么样？”
“唔，”司机组织着措辞，“皮肤很白，眉毛很弯，眼睛很大，鼻子很挺，嘴巴很小，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被炸死了，现在血肉模糊，什么都不完整了。”
杨志东惊了！从上车来司机就戴顶帽子一直背对着他，一路上又一言不发，而刚刚他的注意力又一直在外面的赵雪身上，根本没注意他的话，现在才发现声音分外耳熟，不是见深又是谁？
“是……是你？”
见深摘下帽子，回头看着他，脸上渐渐洋溢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不是说了晚上来接你下班吗？你不会忘了吧？”
若是在昨晚，杨志东还要感叹自己运气好能够认识见深这种人，现在看见见深的笑他只觉得恐惧：“你……你到底是谁？你让我下车！”
“别呀，不是说好今天继续喝酒的吗？喏，我还找了个姑娘，我们仨一起呗。”正说着赵雪好像听到了他说的话，移步向前到副驾驶位置，“咔哒”一声，车门锁被打开，赵雪开门就坐了进来。
杨志东本能的想跑，可手脚不听使唤不说，车门又已被牢牢锁住，他慌了神，拼命敲打车窗：“放我下去！赶紧放我下去！”
“坐稳了哦，看我表演个过弯漂移。”
漂你妹啊，这路这么窄，怎么可能漂的起来？没想到还没等他抗议，副驾驶的赵雪就轻声说道：“慢点，我奶奶在前面，接上她。”
杨志东感觉自己的脑袋“轰”地一下就炸了：一个鬼还不够，还要再带上一个？虽然赵雪的声音还如以前那样温柔，但一点也不能镇静安神，带给他的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奶奶也去？这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还跟着折腾啥？”
“没办法，我是她带大的，她老是不放心我嘛！以前不懂事老是嫌她管得多，现在巴不得她天天管我呢。”
寒意不断往杨志东的毛孔里钻，他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此时求饶还有没有用，但他想试试：“赵雪，赵雪我错了，你原谅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也发我的照片，随便你发，你想怎么都行，只要，只要你放过我……”
赵雪没动，也没说话，就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我真的错了……”
他还想继续求饶，一个佝偻的身影立在了车前。见深打开车窗，向后座指了指，老人会意，迈着蹒跚的脚步向后座走来，拉开车门，竟是分外灵巧的坐了进来，整个过程中没给杨志东半点反应的时间。
人已上齐，车子缓缓启动。杨志东后背死死贴着车门，满脸惊恐的盯着老人。老人的模样倒是不怎么吓人，除了面色过于苍白和生前别无二致。她坐的板板正正，眼睛一直盯着坐在前面的孙女，好像生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奶奶，害了您孙女的人就坐在您旁边，还满意不？”
老人这才回过头来，眼睛将杨志东从头扫视到脚，后者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说话了。
这时车子好像压到了石头上，一个颠簸，老人的左手掉了下来，她忙弯腰去捡：“小伙子开车小心点啊，我这把老骨头一会散架啦！”
“好嘞奶奶，我小系……”“心”字甚至没发音完全，他又碰上一块更大的石头，“咣当”一声，接着老人身上的零件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杨志东亲眼看着什么眼睛、鼻子、嘴巴、手、胳膊等跟散了的沙子一样，转眼就落了一地，嘴还兀自动着：“都说让你小心点啦！”
杨志东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奶奶您玩太大了……”见深无奈的说。
“我还以为多有本事呢，你看看小雪，因为这么一个窝囊废自暴自弃多不值。”
“我知道啦奶奶，以后不会了，你都唠叨好多天了。”赵雪嘟起嘴，看向后座的杨志东，“他怎么办？”
“戚苒来了。”
戚苒打开后门，杨志东后背没有支撑直接掉落在地，她拿出一个杯子，拧开杯盖，直接就往杨志东脸上浇。
“卧槽，你那什么东西，不会是硫酸吧？”
“开水而已。”
杨志东惨叫着醒来，双手在脸上不停的拍打，可是越打越痛，他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烫掉了。接着他就注意到四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咧着嘴觉得戚苒残忍的见深，手里还拿着水杯的戚苒，脸一片血肉模糊的赵雪，还在不停捡着身体零件的奶奶……最让他崩溃的是奶奶边捡还边说：“能不能帮帮我啊，我鼻子找不到了。”
他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戚苒皱眉：“就这胆子还整天装的人五人六的。”说罢又从身后掏出一个杯子，对着他的脸再度倒了下去。
见深亲眼看到杨志东的脸起了水泡，皮肤已经有了剥离的迹象，看起来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扯下一块皮来。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结果一块连着血的皮肉就这样耷拉了下来，伴随着不觉于耳的惨叫，让见深连打了几个哆嗦。
“残忍，太残忍了。”
杨志东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现在甚至不敢晕过去，用那张恐怖的脸看着赵雪和奶奶，不停的重复“我错了”。
赵雪哪肯轻易放过他，一俯身就将那块耷拉的面皮扯了下来。
“嗷！”
再一用力，另一边的脸也被赵雪戳出一个血洞，甚至已经能透过那个洞看到里面的牙齿。
见深别过头去，他觉得今晚要做噩梦了。然后一把扯过戚苒将她拖到一边：“别看了别看了，都和你说好多次了，一个姑娘天天弄得血呼啦的，还面对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对心里健康不好，长此以往你会变态的。”
“你看我现在不变态吗？”
“……”也是，正常人谁能看着那种场面无动于衷？毕竟杨志东和自己其实无冤无仇的。“哎呀，陪我在这待一会，就让她们俩自己折腾吧。”
“你不会是害怕吧？”
“胡说！我这是……我这是保持心灵纯洁，谁跟你似的。”
戚苒笑笑没说话，接着就听见赵雪疑惑的声音：“死了？”
她走过去，果然看见杨志东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可是身上又没什么外伤，她奇怪的看着赵雪，显然后者非常难以接受：“我还什么都没干，他就被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