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地睁大双眼,“真的?”
“真的,他从初一开始就喜欢方歌直到现在。方歌差点出事那次,不是你及时救了她嘛,我告诉冯硕之后,他特别感激你,一直很想和你见见。”
陆以君自打那次帮了方歌的忙,和方歌成了朋友。两人互加微信,偶尔会聊聊天,前段时间方歌告诉陆以君她要出国念书了,陆以君替她感到高兴,方歌却表现得不是那么激动,她问她为什么,方歌回她:“因为我在国内有舍不得的人。”
这舍不得的人里,不知道有没有冯硕的位置。
她趴在护栏上,看船行时翻起的浪花,远方的红日缓慢地爬上地平线,她的眼底倒映出两团火球,“李秀宇,太阳完全升起来了。”
“咔嚓—”
她循声望去,李秀宇举着手机在找完美角度拍日出,他回她:“真美,有种蓬勃的生命力,对不对?”
“嗯,是充满希望的又一次重启。”
是和黑夜的愁郁一笔勾销,携手热烈地迎接崭新的未知。
“你帮我拍个照。”李秀宇把手机塞进她的手心,靠在护栏边两手插袋摆了个简单的姿势。
陆以君寻找角度以求最还原他的模样,把他和旭日放在同一个画面里,她开始倒数:“三,二,一。”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在李秀宇灿烂的咧嘴笑,身后是火红的太阳。
“喏,你看看拍得怎么样。”
李秀宇接过手机还没看便称赞起来,“你拍的肯定好看。”他放大看了看自己的照片,肯定地点头说,“你看,我没说错吧,你真的拍得很好!”
“那是你本身就长得好,所以怎么拍都不丑。”
他嘿嘿地笑,打开相机问:“要不要我给你也拍一张?”
陆以君慌张摆手,“不了,我不怎么爱拍照。”
既然她这样说,李秀宇也不敢勉强,他收起手机,幸好刚刚偷拍了一张陆以君欣赏日出的侧脸给自己留作纪念。
渔船在大海中停下,冯硕从驾驶舱走出来,手里拿了两幅鱼竿和一桶鱼饵,“这一片有很多石斑鱼,你们可以试试海钓。”
李秀宇从他手里拿过鱼竿,“谢了。”
陆以君拿着鱼竿走到船头,上鱼饵抛钩,然后坐下静等,李秀宇坐在离她几步的地方,“这边浪挺大的,如果你晕船就告诉我,我备了晕船药。”
“好。”
冯硕跟个教练似的在两人身边旁观,他在他们中间坐下,面朝陆以君撑着脑袋偷偷观察她。她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好奇地问:“我有哪里奇怪?”
冯硕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说:“没有没有!不好意思,是不是我让你不舒服了?”
“那倒没有。”
“我是觉得很有意思,终于知道李秀宇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了。你知道吗,他以前老多女生追了,几乎什么类型都有,清纯甜美呀,性感御姐呀,文静知性呀,他通通不理,我们都打趣他是不是喜欢男人。现在见到你,我觉得你是跟那些女生有些不一样,但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的也就只有年纪了吧。”
如果李秀宇遇见的不是二十六岁的陆以君,而是十六岁的陆以君,说不定她也会像那些女生一样被他忽视。
“也不是,我说不好,这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李秀宇在一旁听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不插嘴,默默地重新给鱼钩挂上鱼饵。
冯硕继续说:“方歌跟我说起过你,她说你人很好很温柔,还特别能打。你是一直在干保镖吗?”
“不是,我做保镖也就半年多。”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冯硕!”李秀宇突然拍他的背喊了他一声,“这里真的有鱼吗,怎么半天了我连个鱼影子都没见着?”
他话音刚落,陆以君就钓起一条手掌长的石斑鱼。冯硕努努嘴,“看看人家小陆姐,你说这里有鱼没鱼?是你钓鱼技术不到家。”
被李秀宇的话打断,冯硕没继续追问陆以君的过去,开始手把手教李秀宇如何看懂浮漂来抓住提竿时机。
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李秀宇学得很快,在冯硕的指导下,没两分钟他就钓上一条小石斑鱼,他提起鱼线兴奋地叫她的名字,“陆以君,快看!我钓上来了。”
冯硕调侃道:“你这条没陆姐的大。”
李秀宇把挣扎的石斑鱼放进水桶里,不悦地瘪瘪嘴,“你夸我一下很难吗?”
“好好好,夸你夸你,不愧是学霸,学东西就是快!”冯硕朝他比个大拇指,旋即说道,“你俩中午就去我家吃个饭再走呗,都是新鲜海货,我亲自下厨!”
李秀宇看向陆以君,“去吗?”
“去。”
他们在海上呆到九点多,陆以君这时已经有些晕船了,但看李秀宇前几天脑子受过伤,在海上漂了这么久还跟没事人一样。他给她吃了一颗晕船药,留在船舱休息,冯硕驾驶渔船返回金沙渔港码头。
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李秀宇进来拿了个小木凳在床边坐下,“头还晕吗?”
陆以君坐起身来,“吃了药好多了。”
“把手给我。”
陆以君将手伸向他,李秀宇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拇指轻重有度按揉她的内关穴。他垂着眼,睫毛浓密如黑扇,海风钻进窗隙惹动他额前的发丝。
童年回忆一瞬间涌进她的脑海。
陆以君的肠胃一直不算太好,小时候常常犯急性胃肠炎。她生病在家的每一个夜晚,陆正昀下班回来,都会给她准备一桶热水泡脚,她一边泡脚,陆正昀一边把手搁在热水里给她按摩,他说这样可以让她晚上睡个好觉。
陆以君凝视着李秀宇浓密到几乎看不见发缝的头顶说:“现在的你让我想起我爸爸。”
李秀宇抬头默默地笑了笑,换她另一只手找到内关穴按起来。这时,李秀宇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看着手机屏幕顿时锁紧眉头,随后把屏幕拿给陆以君看了一眼。
陆以君头皮一紧,示意他先接了再说。
李秀宇清清嗓子,按下免提接起电话,“喂,爸。”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渗透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
“在医院太无聊,我找同学约了个饭。”
他停顿片刻,说:“陆以君在没在你身边?”
他和她默契对视,她点点头,李秀宇说:“在的,是她开车送的我。”
李子安的话听不出情绪,“吃完饭早点回医院。”
“我知道了,爸爸再见。”
李子安比他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李秀宇摸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只看他眼神凌厉如刀,说:“金沙渔港其实离鹏翔制药的新工厂很近。”
陆以君心里一惊,尝试揣测他这话里的意思,她盯着他那双眼睛,思索片刻说:“工厂建在渔港附近方便毒-品流出,他也确实有在跟海外的人频繁联系,但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和海外有相关资金往来。”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手指捏了捏眉心,一脸焦愁,“上次我跟着他去和孙骞谈生意,我为了保护他,下意识拔枪的动作在他面前露了破绽,之后他再跟其他人谈生意,我就不在他挑选保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他可能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
李秀宇照顾她敏感的情绪,安慰道:“现在你有我和你一起面对,即便发生任何事有我为你兜底。你有什么想法,想做什么,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陆以君深知不单单是她一个人深受痛失亲友的折磨,李秀宇同样如此,两颗复仇的心如离弦之箭来势汹汹,是万重高山也无法阻拦的。
“好。”陆以君回答,“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秀宇坚定地对她说:“我答应你。”
第35章
在冯硕家吃完午饭,陆以君载着李秀宇回到医院,张医生在医院门口把李秀宇逮个正着。
张医生今年三十三岁,却是一张童颜,和李秀宇站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年龄差距。他哥哥一般亲密地搂住李秀宇的肩数落道,“你小子偷偷溜出医院玩,害得我差点要和你爸产生医患矛盾,你是不知道他看见你那张空病床时候的脸色有多难看!”
“对不起嘛哥,下次不会了。”李秀宇双手合十装可怜。
“你还想有下次!我巴不得你赶紧康复出院,一辈子都别再来医院了。”他抱住他的头瞧瞧,说:“我看你的头是好得差不多了,跟我去做个复查,没事的话就出院。”
说完,张医生瞥了一眼身后跟随的陆以君,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你是跟她出去玩了?”
“嗯。”
张医生在他耳边低语:“你俩是不是情侣啊?”
李秀宇舔舔嘴唇,猛然想起那晚在船上差点擦枪走火,沮丧地摇摇头说:“还不是。”
“那你俩就是还在暧昧期,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就我个人体验来说,暧昧期是最有恋爱感的阶段,在一起后就没那味儿了。”
“哥,你还是好好当你的神经外科医生吧,恋爱这种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陆以君一听到张医生提起她就放满了脚步,她远远地落在他们身后,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不感兴趣。
李秀宇见她没跟上来,停在原地等她,她自然不好再慢悠悠地走,加快步子追上了他。
他说:“我要去跟张医生做个复查,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回病房等你。”
她回病房收拾衣物和床铺,偌大的病房留下了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李秀宇受伤总能让她想起那些相较人类而稍显弱小的猫猫狗狗,她是最怕看到宠物生病的。在她眼里,一旦生起病来,即便最后治好了,也总觉得它们一碰就碎。
她现在看他就像看那些病愈的动物一样。
复查结果显示李秀宇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他顺利地出了院。
李子安收到李秀宇出院的消息,晚上开车带他到高级西餐厅吃饭。
李秀宇惴惴不安地上了车,笑容满面地在李子安面前扮演乖儿子的角色。在车上他问起李秀宇的考试结果,李秀宇下午已经查到拟录取名单,笔试面试都是第一。
李子安听到李秀宇的成绩后喜出望外地说:“不愧是我李子安的儿子!”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容僵在脸上,惘然道:“当然了,还是你妈妈教得好。”
一时间,车厢内蔓延着一股冷森森的寂静。
李子安是如此厚颜无耻,还能在李秀宇面前轻飘飘地提起许玫。
李秀宇的喉结滚动,坐垫被他的右手死死攥住,骨节泛白,他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说:“如果妈妈知道,肯定会很开心。”
李子安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许玫可是不堪他的精神折磨而自杀的。
他默默地望向窗外,突然很想很想陆以君。
李子安专注地开车,不知为何提起了陆以君:他问李秀宇:“儿子,你觉得陆以君这个人怎么样?”
他盯着窗外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看李子安,“爸,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和她相处也有大半年了吧,对她印象如何?”
不知道李子安这是搞哪出,他客观地回答道:“有能力,对工作认真负责,情商也高。”说着说着,李秀宇不禁勾起一抹浅笑。
李子安双眼如鹰,静默无声地用余光瞟到他的表情变化,“看来你对她印象很好。我看你们也是一天比一天熟了,你受伤被送进手术室那天,她可是自己流着血也不肯离开你半步啊。”
他似乎是在陈述事实,李秀宇却从他的话里读出点别的东西。
“毕竟是我的保镖,当然要以我的生命安全为重,这正是她尽职尽责的表现不是么?。”他刻意强调了这个“我”字。
李子安轻轻笑了一声没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反而说:“后天我们去爬丹宜山,就让陆以君跟着一起。”
他果然没猜错李子安的想法。
到了爬山那天,陆以君以随行保镖的身份跟随李秀宇坐上去丹宜山的车。
她夹在他们父子俩中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扭。
不明白李子安为什么要她跟着去。
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汽车开到丹宜山风景区门口。比起上次她带李子安去的凤栖山,丹宜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旅游风景区,游客比凤栖山多了数倍。
陆以君身着轻便的浅卡其色冲锋衣,没有背包,只在景区门口买了瓶矿泉水拿在手里。李秀宇上身套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款式和陆以君的有些许差别,斜跨一个黑色帆布包,包里装着纸巾、矿泉水、手机和充电宝,以防天气有变,他还带了雨伞。
丹宜山修有约七百级的水泥阶梯直通山顶,称为“丹宜健身步道”,去往山顶鸟瞰的路径有多条,他们选择沿步道慢慢地拾级而上。
李秀宇和李子安走在前面,陆以君走在李秀宇后面,她落下几步,和他们有些距离。
李子安说:“丹宜山里的空气比市区的清新多了。”
“所以爸你可以常来山里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我和陆以君之前去爬过凤栖山,那里的空气不错,游客也少,爬过一次之后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陆以君单独和李子安去爬过山?李秀宇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和陆以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陆以君撇开眼睛看向别处,他的心情瞬间降到了谷底。
李子安像讲故事一样接着说:“我们在爬山途中聊了很多心事,聊得很愉快,她安慰人真的有一套。”
李秀宇听出一丝炫耀的成分,李子安分明是故意提起。
他强颜欢笑地回头盯着陆以君说:“是嘛,看不出来陆小姐这么贴心。”
陆以君不知道他们叽里咕噜地在聊些什么,只看到李秀宇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三步一回头地望着她,像是在和她说话,又像是在回答李子安的话。
等他再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歪头朝他微微一笑,得到的却是他置气的撇嘴。
爬到山顶花了半个多小时,陆以君手里的矿泉水喝光了。
李子安说:“你们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买水。”
“爸,我去吧。”
“没事,店铺离这里又不远。”
李子安消失在视野里以后,李秀宇走到陆以君身边,她正靠着树休息,热得两颊透红。
陆以君见他拿着空矿泉水瓶轻敲手掌心在她周围晃悠,半天冒不出一个字,问他:“刚刚爬山的时候,你干嘛一直很不爽地回头瞪我。”
“我没有瞪你。”他反驳,而后突然指着她身后坏笑着提醒她,“你头上掉下来一只蜘蛛。”
她表面镇定,内心惊慌失措地转身往后退,正撞到李秀宇怀里,她被他两手扶住了肩膀,他哈哈大笑起来,说:“我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