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风雪欺压数年,唯有期盼世上有人将她拉出去,但没有人,所以便将虚无飘渺的信仰放在神明身上。
身后的少年没有想到,她听闻神殿的反应这样大,还以为是因为昭阳这段时间打压祭师,拆卸神殿,心中担忧所以才这样反应。
但他跟着迈出去后,却发现和他想的不一样。
她抓起地上的干硬的泥土,埋头认真的捏着。
他心下好奇,便走了过去蹲在她的身边,偏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十几岁的小女孩眉眼都尚未张开,依稀可以窥见以后的模样。
她眸光明亮,神情认真,大约是光线刚好,他有瞬间晃神。
等回过神后,见她将捏出来的东西放在空荡荡的神龛中,虔诚拜了拜。
瞬间他的目光带上了不可言说的意味,转着手中的折扇,似乎带着不解道:“殿中神像巨大,你搁这儿摆手捏泥像?”
褚月见不搭理他,他便问不停,比褚息和都还要聒噪。
实在被问烦了,她才不耐地道:“亲手捏的才能证明我的决意,k见我特殊,说不定先实现我的苦愿。”
天真地扬着眉眼,不觉自己的无知。
他闻言一愣,顷刻笑了出来,满心的愉悦使他疑惑问出来:“那你许了什么愿望,说于我听听,说不定我比神佛灵验。”
说出来也不吃亏,所以褚月见直接开口道:“活着。”
她只有一个愿望,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要活着,但她方才在这个愿中用了小心机。
她要活着离开这里,去一个不再躲藏度日,有公平,有公正的地方,去一个谁也不知她窝囊的过往。
许是那日的雪突然下大了,他看着眼前说想活着的人,竟然觉得有些眩目,掌中的折扇不知觉掉在地上,被雪掩埋了。
……
画面悄然斗转,过往褪色,染上了悱恻意。
蝉鸣迭起,夜色昏沉,月盘高悬于树梢。
水晶帘箔云母扇,琉璃窗牖玳瑁床,摆放装饰奢华,凿地为莲,薄纱低垂隐约遮住了床幔叠此起伏的身影。
褚月见翻过身想要捂着肚子蜷缩起来,双手却被拦下了,然后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字在体内。
修剪圆润的手指紧抓着床幔,只吃着却不弄出来,肚子着实撑得有些难受。
墙上攀爬的凌霄花将其合成花骨朵儿,被骤雨浇打过后,齐齐盛开成至美之景。
“还要吃吗?”抬起一张风光霁月的脸来,用着最冷淡的语气说着那般言论。
什么要不要的!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得要吃撑爆了。
这人真是太狠了。
褚月见咬着牙,眸中痛色,额间晶莹滑落砸下,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然后抬手就无情的推开了他。
还不待她看清他的神情,便从床上滚了下来,犹如平地惊雷般发出巨大的响声。
褚月见瞬间清醒了,猛地睁开了泛着水雾的眼,感觉热气犹在便抬手擦过额头的汗,但面色粉嫩热气迟迟不散。
她不过才小歇片刻,竟然连做两个不同的梦。
因后面的梦冲击太大了,她对前面的梦记忆并不太,只是隐约记得好像,她是梦见原主带着褚息和逃亡。
至于后面究竟结果如何,她记不太清楚了,醒来后脑中一直盘旋着那张脸,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腹部的饱腹感好似犹在,褚月见下意识摸了摸腹部,梦中凸起的那一块没有了,还是平坦的。
褚月见长吁一口起,心间泛起淡淡的郁闷,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着。
她总算知道原主为什么会对奉时雪下手了,那张脸挂着冷漠,在做着其他的事真的就很别有一番风味。
漫漫长夜,她现在好像也有些馋奉时雪了,但是不敢去找他。
要是奉时雪不想杀她就好了,反正她都要回去了,不知道回去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得尝所愿。
这个念头一起,褚月见就赶紧驳掉了,她现在可真的是太不要命了,竟然敢想这样的事!
褚月见眼底闪过一丝可惜,觉得与其想着这件事儿,不如想想该如何涨些好感‘傍身’。
这边的人抱着被子郁闷翻滚,而另外一头偏殿,却燃起了烛火,摇曳间平添暧意。
又梦到了她,这是第几次已经数不清了。
近日她来的次数好像已经有些少了,不过他不是很在意,因为陈衍让没有时间来找她。
虽然来得少,但是梦见的次数却多了起来。
奉时雪神色恹恹地坐起来,乌黑的发披于身后,眉宇锋利,低垂着眼睑压下藏着不餍的潋滟华光。
坐在床上缓了半响,直至体内的悸动散去,他方才抬起眼,目光落在了一旁摆放的雕花铜镜上。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雪白的衣袍迤逦而过。
奉时雪坐在镜前,闭眼仰头靠坐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搭于把手上,冷白的肤色染上一抹浅薄的粉。
方才她怎么又不情愿了,可不是她非不要命的缠上来的吗?
那娇柔带泣说着不要的声音,好似犹在耳边萦绕着,他恍若身如其境,胸膛不断起伏着,偏头攒眉呼吸出炙热的气息。
放在一旁的手忽地青筋暴起,紧紧抓着把手,即便是这样忍着也不愿意碰一下,生怕碰到了上面的字。
急促的呼吸过后,他攒起的眉峰缓缓松开,半睁着眼,视线落在铜镜中,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的模样。
霁月风光,不萦于怀本就是假的,他想要鸳衾谩展,浪翻红绉,但不得其愿,所以不餍的婪欲染上了眼。
奉时雪的视线掠过眉骨上的那颗红痣,忽然弯了眼,抬手抚过红痣一路往下,似那双柔软的手扫过。
想杀她的心忽然就淡下去了,这股杀意很突兀就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
他不想用摄魂魇住人,所以之前给陈衍让的东西,他打算收回来了。
星火燃过一截非白,香火垂下便燃尽了,黑幕将屋内完全笼罩,唯有细微的水砸声在黑暗中分外的清晰。
他藏于暗中无人能看见,所以还是碰了那个字。
作者有话说:
彻底疯狂吧。短暂换个地图,嘿嘿,一起去宫外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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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二合一) 祈祀(深水鱼的加更)
奉时雪的事迫在眉睫, 褚月见打算用些小计谋让剧情顺利发展,然后如果可以的话刷些数值。
昭阳虽是还在大肆地打压神殿,却依旧信奉着神佛, 所以褚月见便借由近日风水不好, 欲要出门礼佛几日。
褚息和本来是不愿意的, 但是耐不住褚月见的坚持,最后还是遣派了数名武艺高强的侍卫跟随相护。
然后第二日褚月见便悄然地带着人,出宫礼佛上香去了,连同一起带出去的还有奉时雪。
昭阳最大的神殿其实是在宫中,但是被褚息和一把烧了,如今只剩下颓败的萧墙屹立。
但烧了正好,褚月见刚好可以借机出来。
神殿描绘着繁复的小字古纹, 古老的画壁有些龟裂, 神殿的四方七座壁龛,供奉着神情怜悯的神像。
观看神像怜悯又冷漠的模样,其实褚月见一直觉得有些眼熟,之前一直想不出来像什么,但是方才她好像突然就有些顿悟了。
神像的模样可不就和奉时雪七八分相似,面容带着寡情冷漠的慈悲,都有种瞰视众生苦的意味。
褚月见虔诚地跪坐在蒲垫上, 十指合并,思绪万千, 立在她身旁的是神情漠然的奉时雪。
奉时雪懒恹恹地倚靠在神殿赤柱上, 歪头将视线落在褚月见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她们褚氏分明就不信奉神明, 但褚月见此刻的神情却显得十分的虔诚。
神并不庇佑不信奉之人, 所以褚月见永远不会得尝所愿。
他看了一眼后便闭上了眼, 偏头将眉骨的红痣隐在暗处,清冷的面上染着困意的怠倦。
近日他时常会做梦,睡得极其不安稳,闭眼是红鸾叠帐,睁眼是眉骨艳痣。
褚月见拜完神像后,眉眼松懈下来,心里的一块石头好似也轻轻放下来了。
她方才许了尽快回去的愿望,不知道神佛能不能听见。
褚月见提着裙摆站起来,原本柔和的眉眼在转身之际,忽然变得骄纵起来。
她的神情带着轻蔑的不屑,仰头睥睨地看着一旁倚立散漫的奉时雪,似乎对他现在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自己跪着祈祀,他竟然站在自己身后假寐。
这是这段时间忙着和那些人深夜探讨,应该怎么推翻褚氏,而精神不足吗?
那可得好好照顾身子了,别年纪轻轻因为熬夜,而坏了根基。
褚月见心中怀着虚假的关切,一步一生莲,裙裾摇曳上前。
奉时雪察觉到渐渐逼近的暗香,睁开眼,分辨不清虚妄和真实便有赤色闪过,再眨眼便神智回归。
他立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一向骄纵的殿下此刻不知又是因为什么,正满脸不耐地提着自己宽大的裙摆,鬓发上的珠花不断颤动着朝自己走来。
“你不是祭师族的吗?为何见到神像不跪拜!”褚月见脚步骤然停在奉时雪三步的距离,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
她因之前做的梦而不敢靠得太近。
其实奉时雪虽然是祭师族,但是面对神像为何不下跪,这根本就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她就是想要借着语言刷作死值。
这个作死值真的有种刷上瘾的感觉,其他的数值刷不动,但作死值随随便便就能蹭蹭往上涨。
而且作死值目前的作用是最大的,到时候可以多兑换几颗石丸,谨防后期备用。
奉时雪闻言略带清冷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张明艳面容,正因为自己不跪拜神佛而涨红了,眼中闪过怠倦的情绪。
有件事一直很遗憾,那是当时没有杀了褚月见,导致她现在还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般,对着自己颐指气使。
或许让她死在所信仰的神殿也不错,不知道这样那些孜孜不倦袭来的梦魇,是否能就此消散?
奉时雪恹恹地垂下眼,敛下眼底的情绪,沉默依靠在赤红柱上,给人一种飘渺琢磨不透的感觉。
“算了,反正你也是个不会讲话的哑巴。”褚月见嘴角扯平,轻慢挑着秀丽蛾眉,露出鄙夷之色。
!
奉时雪方才是不是露出杀意了?
褚月见隐约察觉后心颤了瞬,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然为什么以前自己这样讲话,他都没有露出这样明显的杀意,反而现在她每讲一句话,杀意便不断袭来。
那杀意磅礴汹涌而来,丝毫不加掩饰,有种她多说一句话,就会立马被奉时雪摁死在神佛的注视下。
褚月见感觉自己的双膝都在打颤了,同时心里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出来的时候穿了一套宽大的衣裙,不然指定会被看出来的。
每次面对奉时雪,褚月见便有一种自己在老虎嘴里拔牙的错觉,真是危险又刺激。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褚月见抬眸掠过眼前人眉骨上的那颗红痣,上面覆盖的颜色是她的鲜血。
她之前作死作疯了,竟然敢在上面留这个痕迹。
导致等清醒过来后,现在再看见他那颗红痣,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欣赏的意味,甚至还在心里隐约感觉发毛。
褚月见自觉不是很明显地往后撤一点,嘴里依旧不怕死嘟嚷着作死的话,蛾眉横睇眼:“小哑巴,走了。”
本来是想要唤那个侮辱人的称呼,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调,小哑巴这个称呼总比小奴隶要强多了吧。
褚月见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讲完这话之后便提着裙摆,火急寮寮地往外面走。
奉时雪微遮双眸,将眼中的情绪藏住,薄唇微不可见地扯出冰冷的弧度,抬脚跟上褚月见的脚步。
刚踏出神殿,走到外面便听见了她带着骄纵跋扈的声音传来。
这样的声音还是适合发出啜泣。
闻见此声,奉时雪不自觉地赞起眉峰,他并不是很想听见褚月见的声音,因为会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
“本殿让你们守在外面,你们当真就只守在外面,这么热的天,不去带上冰鉴是想要热死本殿吗?”褚月见双手抱臂,俏丽的脸上满是怒意,就差将嚣张跋扈刻在脸上,让众人都能清晰看见。
作死值真的是目前最容易刷的了,随便作几个动作和讲几句话,就会蹭蹭地增长。
宫人们闻见褚月见的呵斥声,神情慌乱欲要下跪认错,但褚月见却长袖一挥。
不耐烦的声线传来:“算了算了,带你们这群人来唯一的作用,就是无聊了看你们下跪。”
“真的很无趣。”褚月见像是见贯了般,对她们只会下跪十分的不满。
“还不如那哑巴好玩儿。”
褚月见低声埋怨一句,然后随手指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快去将冰鉴端来,本殿现在要去峰顶。”
被点名的几个宫人,恰好是褚息和遣派来保护褚月见的那些人。
那些人见褚月见恰好将公主殿的宫人都避开,看似随意地选择了他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陛下的意思是,除去不必要的时刻,皆需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公主,若是她出一点问题,他们这些人都将活不过明日。
这些被点的人相觑之后没有人动。
褚月见瞧见自己点的这几人都面面相觑地不愿意动,当下扬起秀丽蛾眉,嘴角含上了一丝冷笑。
她漫不经心地睨眼看过去,含声道:“怎的,不是公主殿的人,所以使唤不动对吧。”
“既然如此不如你们现在就回去吧,本殿这边也使唤不动你们。”讲完后,褚月见冷哼一声,满是轻慢。
这些人暂且是伪装成宫人,实际之前都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人。
虽然目前是受命保护褚月见的,却对被遣派来保护褚月见,心里本就是不情愿的。
男儿保家卫国,志在四方,但觉对不是过来看家护院当狗的。
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公主,早些年一直被娇养在宫中,大多数人只闻见其名,却没有见过其人。
众人都早有耳闻,知晓这个做法铺张浪费,还极其奢靡的公主,最是喜欢将人当狗使唤。
其中最间接的证据便是立在褚月见身后的奉时雪,早就有注意到了,他一身淡雅皎洁,脖子上却挂着侮辱性很强的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