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点点头。
温俊彦有点烦躁地挠挠头，开什么玩笑啊，他先前也跟路意欢合作过一次，对她印象不错才会邀请过来拍摄这次的公益片，着实没想到开机第一天人就没来现场。
“打电话给她助理，要是开机前没来就换人。”温俊彦冷脸，他在业内的私下风评大多脾气不错，但都知道，只要一到工作上，倔得跟牛一样。
工作人员犹豫：“可是，要是换人，咱们暂时也找不到女主啊。”
闻言，温俊彦扭头看了沈郗一眼。
那眼神里夹杂着火热跟期待以及带着点微微的专业导演的眼光打量，沈郗莫名背后一凉，正要拒绝时，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便从身后响起，由远及近。
几人循声看去，一个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还戴着围巾，留着栗色长发，脸上画着淡妆的女人小跑了过来，沈郗还没看清她的五官，下一秒就见她走到温俊彦跟前二话不说地弯腰鞠躬道歉：“温导，实在对不起，我有点事情耽搁了。”
温俊彦抬腕看了眼手表的时间，脸色缓和了些，摆摆手：“下不为例，去化妆间吧。”
女人松了口气，半直起身子：“谢谢温导。”
沈郗站在侧边，恰好能把女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
清新脱俗，这是她对路意欢的第一印象。
从陈意拿给她的照片里就能看出来，路意欢是典型的初恋脸长相，笑起来的时候会带动五官，眼眸弯弯，眼含秋水，确实很适合拍一些校园剧。
路意欢跟温俊彦打过招呼后就由工作人员领着她去化妆室，沈郗就跟在温俊彦身边和他边聊边朝片场走去。
“见到了吧，对她感觉怎么样？”他问。
沈郗想了想，点头：“挺适合的。”
确实很符合Aloe的审美，但她还是更需要谨慎一些。
温俊彦知道她在想什么，偏头小声压着声音跟她透了个内幕，点到为止：“她背后靠着盛和。”
“盛和？”沈郗不解，“但她资料上不是OY的签约艺人吗？”
温俊彦不再多说，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率先离开，还不忘提醒她跟住自己。
片场的布景都准备好了，这个公益片是关于抑郁症病人的，因而第一幕开场就设定在了医院病房。
路意欢扮演的女主此刻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任由身边的化妆师给她补妆，她则忙里偷闲地举着剧本多看两眼。
温俊彦坐到监视器前，随着拍板落下才正式宣告开拍。
沈郗则在他身边得了个小位置，透过镜头去看路意欢的表演现场。
她不是专业出身，据说是模特转行，演技青涩但不会过多出戏，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沈郗安静的看着，待温俊彦一句“卡”后，才恍若回神。
“过。”温俊彦握着对讲机。
场内路意欢的助理正在给她喝水，沈郗手肘撑着膝盖支着下巴望着这幕思考，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刚才那个见过的工作人员就又跑了过来弯腰在温俊彦耳边低语几句。
“开什么玩笑啊，他怎么来了。”温俊彦抓了把头发，叹气，“这开机第一天来的人还真不少，他倒是闲。”
打发走工作人员后，温俊彦转头朝沈郗问道：“贺晋宇来了，你要跟我一起去见见吗？”
他并不清楚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弯弯绕绕，这么问，基于同学的基础上，无可厚非。
“他怎么来了？”
“谁知道呢，”温俊彦起身，“来探进度？”
这个可能性不大。
沈郗避免着跟他见面就没答应温俊彦，他表示理解，让她在这里坐着后自己才离开去见这部公益片的投资人，没走几步就正好撞上了由助理陪着走进来的贺晋宇，两人简短打了声招呼。
“你真是闲。”温俊彦握拳锤了下他肩膀。
“来替我一个朋友看看人，恰好路过就顺便一起过来了。”贺晋宇简短笑笑顺带着解释一下。
“朋友？”温俊彦挑了下眉，回头看了眼还在看剧本揣摩角色的路意欢，心里隐约猜到了个大概，看破不说破，又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离开，要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他正要委婉拒绝，毕竟顺路不代表他的时间还足够，但目光无意间绕过温俊彦，注意到坐在监视器前的那个褐色头发微卷，坐得腰背挺直的背影时，还没说完的话就一顿，“那是........沈郗吗？”
“是啊，她在考虑Aloe的新代言人，”温俊彦道，“我看她对路意欢有兴趣，就请她来探个班。”
说着，他挠挠头：“不过看盛和那位对路意欢看的有点重啊，也不知道........”
“他不会干涉她的工作。”贺晋宇给了颗定心丸。
“是嘛。”温俊彦见他的目光没怎么离开沈郗，试探着问了句：“你.......需要我帮你喊她吗？”
贺晋宇默默又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不了。”
说起来，高中时他好像也像现在这样，老是习惯着追寻着她的身影，比起声音，他总是更熟悉她的影子。
他虽然与周斯离认识，但他沉默寡言，真正意义上和沈郗的交流还得追溯到那两人难得的吵架，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无比感激的，哪怕知道不对，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这种隐秘心情。
晚自习下课后教室里还留了小部分人，有几个围在周斯离位置上听他讲题，而沈郗则板着脸坐在座位上捧着水杯小口喝着水，低眼看着躺在桌面上的数学错题，似乎是想朝周斯离那边看去，但估计是在赌气，死活不肯过去。
就连一向跟她玩得好的李漫音也看出点不对劲来，问完问题回来后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沈郗旁边，戳了戳她胳膊：“怎么了，闹别扭呢？”
“没有。”沈郗淡淡回她。
贺晋宇坐在两人后面，对这些对话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刷题的速度都慢了些许。
“你这题都想了一节课了吧，还想呢？”李漫音试图给她一个台阶。
沈郗掀起眼皮看了眼围在那人周边还没离开的四五个人，水杯放回桌上的动静不受控制地弄得大了点，惹得几个人纷纷往这边看了眼，见到沈郗冷着脸，以及周斯离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后都面面相觑，惊讶了一两秒。
“又不是只有他会。”沈郗干脆抓起错题集转身把本子放到了后桌面前。
贺晋宇猝不及防，抬眸的瞬间就撞进了那双深邃的眼里，她皮肤白皙没什么瑕疵，脸部线条柔和流畅，大多时候不笑，映衬着她自身的清冷气质就很容易给人一种距离感，骤然在眼前放大还让他微微诧异。
周斯离刚讲完一题，侧目便瞥见了贺晋宇在给沈郗讲题的画面，眉头皱了皱，强行压下了心里头那股冲劲，眉目倒是冷了下来。
“你可以再去找周斯离问问，我对这个题目了解的没有他深。”贺晋宇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这道题他也和周斯离讨论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用的方法确实比他的要更加简洁。
“好，谢谢。”沈郗抿唇一笑。
“不，不用客气。”贺晋宇佯装淡定地重新提笔垂眸把视线放回题目上，纵然平静无波的心因为这个轻笑而掀起点波澜，但他面上也没有显露。
沈郗又坐着等了会儿，待到人差不多走了之后才起身走过去，在周斯离面前坐下，他头也不抬，没好气道：“做什么，怎么不继续问？”
“问完了，他让我来问你。”沈郗没理会他的怪里怪气，直接把题目拉了过来摊在他面前。
周斯离看了眼题目写的解法，意味深长地道：“他教你这么解的？”
沈郗还没来得及应声，便听他又懒懒地道：“他用的是我的方法。”
这话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入离得不远的贺晋宇耳朵内，他写字的手顿了下，抿抿唇，没再抬头看去。
..........
沈郗在片场呆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对路意欢的感觉还不错，又发消息问了陈意跟工作室的意见后便算是差不多定下来了。
“这就走了？”温俊彦送她出来，夜色渐浓，随着秋冬更迭，晚上的凉意也越来越重，连带着他都搓了搓胳膊，抱怨这天气。
“嗯，我今天就先走了。”沈郗朝他笑笑，又叮嘱道：“今天碰到贺晋宇的事，你不要和他说。”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温俊彦不理解，他对当年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记得这人分道扬镳的着实突然，尤其是周斯离还断了所有人的联系。
他试过去问沈郗，但她沉默，只说不知道。
“总之，麻烦你了。”沈郗是知道周斯离的性子，也知道他有多不待见贺晋宇，虽然这次两人没有搭话，可也不妨碍他阴阳怪气。
婉拒了温俊彦说要送自己回去，在他的注视下打完车后对方才走，沈郗独自一个人站在路边等车，为了防止看不清车牌，还特地挑了路灯站。
直到一通备注周斯离的电话打了进来，疑惑着八点多怎么突然打过来，犹豫了下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不好意思，请问是西西吗？”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沈郗皱眉，她压着不适应了声。
“他喝醉了，一直在喊你。”
第15章 吻不落下
包厢的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微小尼古丁的味道，叮咚杯壁碰撞，剔透冰块起起伏伏，混合酒差点就要溢出。
外面还有一处延伸出去的露天阳台，面朝海，和里头热闹的场景完全不同，隔音玻璃门将这些嘈杂全部隔离，自然也包括迎面吹来的海风。
林繁许推开门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的手机界面还维持了几秒挂掉的通话界面才彻底熄屏。
见人回来了，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盯着对面喝醉的男人偏头瞧了她一眼，语笑宴宴：“怎么样，打通了没？”
“嗯。”林繁许把手机轻手轻脚地放回默默把玩着空酒杯的周斯离面前。
他懒散地垂着眼，碎发恰好微微盖住半阖上的眼睛，单薄的嘴角唇瓣异常分明，藏着一股野性难驯，对林繁许这个举动也没什么额外的表示。
“对方怎么说？”
“说马上来，但我总感觉，”林繁许斟酌了个词，“她好像不太高兴。”
“估计是误会了吧。”男人轻笑了声，他伸出食指，指了指早已不知今夕何夕的周斯离，仗着人迷糊的劲儿，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刚才套出来的话抖了个干净，戏谑道：“你是不知道酒后吐真言，这家伙，就差没把底牌给我亮出来了。”
今天诊所下班后他本来提议着说要不要出来聚个餐什么的，还想把谭黎找来，可惜她买了早班的票回京北了就只得作罢。
实在是万万没想到，平时没怎么看周斯离喝醉，居然是个三杯倒的酒量，跟以往话只说简短重点的形象不同，简直就是个小话唠。
倒是不至于发酒疯，他不吵不闹，只是坐着嘴里一直在呢喃重复着两个字，祈述凑过去仔细听了下才知道他说的是―西西。
“你跟她怎么认识的？”祈述满脸看好戏的姿态。
林繁许扶额，他最好祈祷明天周斯离断片儿。
“干什么要告诉你？”周斯离微眯着眼，透射出危险的气息，像是不满祈述问的这个问题。
祈述摊手投降，看向林繁许：“什么都说了，唯独怎么认识的死活不肯透露。”
“以前也没听他提起过西西这个人啊。”林繁许挑眉，“藏的倒是够好。”
话音刚落，一道充满警告性意味的视线便朝她瞥了过来，林繁许一顿：“........我说错什么了吗？”
祈述贴心给了她个提示：“那女孩叫沈郗。”
然后又补了句：“还是她甩的人。”
祈述每说一句话，林繁许就啊一声，一次比一次惊讶，音调逐渐提高，最后忍不住咂舌：“他还能被人甩啊。”
怪不得喝醉后坐在那里闷闷不乐的样子，感情是在怀念前任啊。
周斯离低低又喊了两个字，哪怕祈述有意过去偷听，但只要一靠近他就会闭口不言，一来二去只好作罢。
祈述和林繁许对视了一眼，最后无奈耸肩，他倒是对沈郗还蛮好奇的，居然能把人甩成这样。
.
沈郗挂断电话还有些烦躁地捏捏眉心，通话时尽量装作不在意，可到底心里头还是介意的，甚至不满。
分别多年，她头一次没有进去他的交际圈，生出了些许无力感，倒像是把她排斥在外。
沈郗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呼出口气，想起电话里说的位置，在等到车后临时跟司机改了个地址。
在椿宁那边，还跑那么远。
RICH是开在椿宁的一家大型酒吧，很受欢迎，胜在隐私性极好，引来了极大的客流量。
沈郗根据发来的包厢信息去询问了番前台，然后才乘着电梯上去，每间包厢做的隔音都不错，起码她经过的时候不会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杂音。
在门前停下，沈郗手刚扶上门把手扭动，半推开一个小缝隙时，就猛然听见从里面传来的熟悉声音，很低沉沙哑，她动作停顿。
“你喜欢她什么？”
一道陌生的男声，像是在凑热闹的围观群众。
“........眼睛。”
小声却仍旧可以辨认出来是周斯离的嗓音，沈郗握着门把手的手不自觉缩紧了点，心脏被指间轻弹一下。
眼睛。
沈郗低眼，倒是没想到，她最厌恶的地方会被那个人喜欢。
她勉强定了定神，听见里面又继续传来―
“你回来不是为了重新追求她吗？”
沈郗不自觉屏息凝神，这次对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压抑着反驳：“........不是。”
她听见他说：“我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那她过得好吗？”
“不好。”
确实不好，一点也不好，她没选择贺晋宇，也没选择任何人。
周斯离知道因为酒精的缘故，自己的大脑会逐渐麻痹，说出的话不受自己控制，但倒不如说大部分都遂了他心意，能说为什么不说，反正也不会让她听见。
“要是那个西西不来接他，我看他今晚就得睡在这里了。”祈述苦恼。
林繁许坐在另一头沙发上捧着杯子小小喝了口杯中酒，赞同的点点头，周斯离喝醉后性子倔得放大了十倍，她才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那不然........”
祈述话还没说完，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动静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朝来处看去，见到来人，他试探地问了句：“你是.......沈郗吗？”
“嗯。”沈郗轻掀眼皮，房内昏昏暗暗的光线与走廊明亮的灯光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就站在两者的交界处，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虽然语气平淡，但抬眸时从眼中露出的那点微冷怎么也藏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