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到她冷冷的声音:“顾昀笙,你回去之后,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
顾昀笙猛地站起来,脸色骇人到极致。
他感觉有什么脱离了掌控,哪怕墨婉现在就在他眼前,他觉得她在逐渐飘远,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掌控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开口:“妈和爷爷都不会让我们这么做。”
“我去和他们说。”墨婉淡淡道。
明明刚刚穿衣服的时候,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要坚强。
可在说出离婚那个字眼的瞬间,她的心,依旧如同被数万把刀具绞成碎末那样的痛苦。
她不是那种恋爱脑非要死扒着男人不放,也不是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人。
可那么多年的感情,要割舍谈何容易?
否则,骄傲如她,会在这一次次地委曲求全,任由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可不可以不要走?”他伸手,拉住她的手。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挽留她。
是他混账,是他说错话。
是他,只要一想到她心里的人不是他,整个人就会失去理智,说出些胡言乱语。
害人害己。
墨婉没说话,她强忍着泪,伸手,轻轻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转身,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她生怕走快了一步,就把眼里的泪给震下来,被他发现自己痴缠的本质——
她不想到了这个份上,自己才像个不肯放手的泼妇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着男人别走。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外面黑,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我送送你。”
墨婉站定,却没有回头:“不必,你还有伤。”
“你是我老婆,看着你安全上车,不是应该的吗?”顾昀笙垂眸——
难道,她这么不想见他,连让他送送都不肯了?
“不用。”她坚持拒绝。
人就是这样,一旦心软,有了裂缝,就很容易被侵蚀。
她不该妄想的,爱或不爱,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那么爱他,十年的爱恋与对家庭的憧憬,全都倾注在他身上,可是所谓的深情,都不过是她的妄想,只要他一句话,就会被轻易地撕个粉碎。
放手吧,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
既然她决定要走,就不想再拖泥带水,拉拉扯扯。
藕断丝连的感情,最伤人。
墨婉想,自己这一生,总能做到不再爱他吧?
就算花费一辈子的时间,ᴊsɢ只要能走出这段感情,就已经足够了。
“婉婉,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他忽然开口:“但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墨婉猛地回头,狠狠瞪他:“顾昀笙,你不是前天才狠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路上吗?现在装作一副恩爱的样子给谁看?”
第21章 腿间一股热流涌出
顾昀笙浑身猛地一震,像是被摁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忽然间就不动了。
墨婉垂着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完全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但是她的声音很冷,冷得让顾昀笙遍体生寒。
她说:“顾昀笙,既然你都已经决定要离开我了,就别再对我好了。”
我承受不起,你反反复复,施舍般的温柔。
自从她从他手中接过婚约,她就全心全意地期盼着,默默地记住他对自己一点一滴的好。
每一次他为她做了什么,她都记在一本小巧精致的笔记本里。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她会躺在床上,翻看着这些温柔的文字,闭着眼睛在床上开心地打滚。
所以,即便有着一纸协议,即便她知道他心里有墨思雨,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说服着自己。
毕竟,她已经喜欢这个男人十年了。
十年……
足够将一个男人,深深地融入她的骨髓,成为她的习惯了。
可惜,再如何深入骨髓的习惯,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它会逼着你面对,用最血淋淋的方式,残忍地将真相撕扯到你面前,让你不得不改变。
“你说得对,我都已经决定要放手了。”
顾昀笙背对着窗户,整个身影都藏在阴影里。
苦涩的情绪涌上来,腐蚀着咽喉,让他的语气诡异地颤抖,不知是哭是笑:“这不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我怎么还是这么看不开。”
为什么他到这时候,还是这么舍不得。
一想到要和墨婉分开,他的心里,就一阵又一阵的,钻心地疼。
他一个断了手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五官却都已经疼到扭曲,整个身子都开始摇晃起来。
可惜墨婉此刻已经转过身,再没看他一眼。
顾昀笙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还是开口:“放心,等我好了,我就回去和你办手续。不会耽误太久。”
墨婉背对着他站着,手上的拳头握得死死的,将掌心掐出深深的白痕。
小腹忽然升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冷汗从额头沦落,她的脸色煞白,声音几乎疼得嘶哑:“好,我等你。”
说完,她不敢多做停留,直接拉开门冲了出去。
她怕再多一秒,她就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暴露出自己的不甘与痴缠。
病房外,走来走去心急里面情况的楚尧,被一下子撞开,几乎要贴到墙上去。
保镖连忙过去扶他:“楚特助,您没事吧?”
楚尧摇摇头,转脸看向自家夫人的背影——夫人这是和顾总,又吵架了吗?
可是刚刚他路过的时候,里面的气氛还好得不得了?
怎么一转眼……他叹了口气,深深地为自家总裁的情商捉急。
能怎么办呢?他连忙敲门想要进去看看自家总裁怎么样了,谁知道病房的门没关紧,轻轻一敲就开了。
楚尧偷偷往里面望去,只见顾昀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窗口。
病房的窗户大开着,深秋冰冷的寒风刮在身上,冰一样凉,就连站在门边的楚尧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连忙走过去,脱了外套披在只穿了单薄病号服的总裁身上,小声询问:“总裁,您趴在窗口,是在看什么呢?”
顾昀笙不答反问:“你说,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心肠怎么就能那么狠呢?”
“两年的夫妻情分,说断就断了。我一个在商界纵横驰骋多年的人,都不如她那副硬心肠。”
“顾总您说的是……夫人?”楚尧忍不住问。心底却疑惑——夫人的心肠很硬吗?
不会啊,他时常可以看到她露出柔软的表情,那样痴情地望着自家总裁。
而且她照顾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是那么温柔恬静。
就算抓到蚂蚱,也不忍心伤害它们,只是将它们远远地丢走。
夫人怎么会是硬心肠呢?
但是总裁开口,他也不能直接反驳。
所以他抓着脑袋,苦思冥想了许久,方才终于开口:“可能是因为夫人的身世复杂,所以夫人大部分时候,感情都是内敛的。”
“内敛的?”顾昀笙想起她皱着眉,哭着喊:“星哥哥,不要不要我”的时候,那感情,可一点也不内敛。
说到底,还是不在乎罢了。
她没有那么在意他,这是他结婚两年来,唯一的感受。
无论他对她如何的好,如何体贴入微,如何热情似火,她都宠辱不惊,一副淡淡的模样。
也从来不会对他撒撒娇,祈求他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更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他老公长老公短地叫着。
他们的婚姻,只是两家联姻,一纸交易……
因为墨思雨出国,墨家对顾家没了交代,所以墨婉才替了墨思雨的位置,献祭一般地嫁给了他。
甚至,当初墨婉要嫁的对象,也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哥顾云飞!
那时候他曾偷偷去墨家打听过消息,得到的却是,墨家小姐已经点头答应和顾家的联姻。
除了她心底的那个人,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要嫁的是谁。
后来,顾云飞追着墨思雨离家出走,他才得以将这个女人娶到身边。
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在意,甚至主动拿出三年协议,为自己留好了后路。
只要三年之期一过,她就会义无反顾地离开顾家,投向她的星哥哥的怀抱了吧?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利用顾家将她绑在身边呢?
就因为知道这些,所以顾昀笙决定放手。
拖得越久,他便陷得越深。就是现在,他就已经很舍不得了。
他怕再过一年,他会病入膏肓,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用什么方法来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用锁链将她锁在家里,只能让他一个人看见。
所以,他找了墨思雨回来的借口,向她提出离婚,也算是最后想要试试她的反应。
却不料,她一口答应,看也不看,直接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十年相处,两年婚姻,是他一败涂地了!
可是,在她签下协议的那一刻,他的心底,为什么像是撕裂一般疼痛。
他舍不得!
“顾总,窗边凉。要不然咱还是关上吧。”把外套脱了,此时正瑟瑟发抖的楚尧,开口道:“这深更半夜的,顾总您要看什么?”
“她怎么还没有下去?”顾昀笙望着窗外,自顾自地开口。
楚尧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顾昀笙说的是夫人。
“医院有好几个门呢,说不定夫人从其他门走了,没有经过这边。”
顾昀笙沉默片刻,唇角抿得死紧。
又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不得不相信,墨婉已经从其他门离开了。
他转身,闷闷地坐回病床。
楚尧像是得了特赦,赶紧将窗户关上。
“你说,她会不会从这里离开,就直接去找他?”楚尧刚想离开,忽然,顾昀笙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楚尧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条件反射性地回问道。
“算了,没事!”顾昀笙躺下,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拒绝沟通。
楚尧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离开。
此时,墨婉却没有像顾昀笙想的那样,离开医院去找所谓的“星哥哥。”
而是冲进了一层的洗手间,小腹像是被一只巨手揉搓一样疼痛,她忍不住渐渐蹲下身去。
忽然,腿间感受到一股热流涌出……
第22章 电话和微信,全部拉黑
她慌忙深呼吸了几口,从包里拿出医生开给她的保胎药。
她曾被推下水,九死一生,身子孱弱。所以在知道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在网上做足了功课,并且让医生给她开了些保胎的药方,想着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还能抢救一下。
没想到,不过数日,保胎药就已经派上了用场。
她干吞了两片药,又打开水龙头灌了两口水,待到口中的苦涩渐渐散去,小腹的疼痛慢慢平息下来,她才重重舒了口气。
随意走进一个隔间,她坐在马桶上,双手抱着小腹,忽然崩溃地哭起来。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觉得自己哪哪都难受,连呼吸一口,都带着针刺得痛,恨不得立刻昏过去才好。
强扭的瓜不甜,真的不甜,还灼心。
这个道理,直到这一刻,墨婉才想明白。
一边想,眼泪还在一边不停地往下滴着——她用了整整十年的青春和痴恋,才了解到这么肤浅的道理。
真是不值。
她弓着身子将自己紧紧抱住,声音哽咽,像是呢喃,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墨婉,你要撑住。这个世界上,不是谁离开谁,就不能活的。”
可是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心酸。
这一次,她是真的累了。
电话铃声响起,她透过朦胧ᴊsɢ的眼泪看去,居然是养父宋淮之的号码。
“喂,爸,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她赶忙擦了眼泪,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正常。
“婉婉啊,我寄的特产,你收到没有啊?我看快递显示已签收,也没见你和我说一声。”
电话那头,老教授的声音严肃中却透着愉悦。
带着点小镇人特有的朴素的关怀:“是你最爱吃的砂糖橘,老家自己种的,特别甜。”
久不见家人,养父那淳朴到近乎简单的关怀,却差点让墨婉再次破防,几乎又要哭出来。
她赶忙打开水龙头,将冷水泼在脸上,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可能是阿姨签收的吧,我现在在外头。”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解释。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头啊?”一听这话,身为老教授的宋淮之忍不住关心。
“念念明年毕业,要写论文,正好我也是古汉语专业的,就来帮她选选题。”墨婉随便找了个理由。
宋淮之这才安心,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墨婉的近况:“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精神好不好?我听你的声音有点哑,是不是感冒了?”
“最近天气不好,你身体弱,要多注意些。不要爱漂亮就不穿秋裤,知道吗?”
“没事,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墨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妈最近还念叨着你呢,你也两年多没回来过了,不然年前回来一趟,顺便可以带点冬笋和腊肉。”
“还有昀笙,他还没来过徽镇,你把他也带来玩玩,也让外婆和你妈都看看。”
回去?和顾昀笙?
是了,自从她被接回墨家,改了姓认了亲,便只在婚前回去过一次。
后来匆忙结了婚,他们却连女婿的面都没见过。
只是她和顾昀笙,如今都走到离婚这一步了,就算要回去,也只有她一个人回去了。
宋淮之见她不说话,语气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和昀笙闹矛盾了?你们两……是不是感情不好了?”
养父语气中的心疼和担忧刺痛了墨婉,她不想让他们烦恼,故作轻松道:“不是,我们,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电话那边的人连连点着头,听声音像是安心了不少:“我听说思雨那孩子回国了,我其实……有点担心。”
墨婉心头一动:“爸,你知道姐回来了?”
原来他这么晚打电话,是因为这件事吗?
墨婉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被推下泳池,三天未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