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拿着东西进来,一看楚纤歌哪还有长公主的半点气质?往日即便病得昏昏沉沉也让人不敢轻视,现在···却像浑身断了骨头似的瘫在皇帝怀里。
痛色和疲惫交杂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像行尸走肉,见不得光,也见不得人。
于是在楚霁云伸手拿东西的瞬间,他眸光一颤,跪下道,“陛下,真要给公主用吗?一旦用了这辈子可能都离不了,而且她会变得、一定会变得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的。”
“与其这样,不如···”
“放肆!”楚霁云夺过盒子,抬脚把人踹下去,也如同一具暴戾的行尸走肉,“朕会每年让人找开得最好、最干净的那批阿芙蓉给她用,往后她都不用再受一点病痛折磨。”
“你让人现在就去南边儿找,无论多贵,统统给朕拿回来!”
“陛下!”赵青一脸痛色。
楚霁云瞪着他,实在腾不出手拔刀,但眸光冷得骇人,“你不想去,自然有人愿意办皇家的差事,别逼朕杀了你。”
“臣···”赵青双手抱拳,慢慢敛眸,藏起满心满眼的失望和焦虑,“领旨。”
他走出倚凤殿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窗户上的影子,楚霁云小心翼翼摘了新鲜的阿芙蓉放到长公主鼻下。
皇帝的手颤得厉害。
而长公主就像得了续命的东西,抓着东西用尽全力吮吸,像街头饿久了的乞丐抱着窝窝头兴奋难耐。
皇帝说,“别急,朕泡在温补药里,你喝下去就不痛了。”
赵青握紧手里的剑,他真想一剑劈了那些阿芙蓉,劈醒皇帝···也真想给长公主一个体面。
很快,楚纤歌在阿芙蓉的作用下得到了解脱。
她虚脱地躺在楚霁云怀里,虽然睁着眼睛,可目光始终茫然空洞,只是不疼了而已,她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意识。
楚霁云很怕,怕再也看不到皇姐从前的样子,哪怕是恨和怨,都比这样好。
“好点没有?想不想吃东西?”他像个乖孩子似的帮姐姐整理汗湿的头发,发现她单薄的衣裳贴着身子,暗光下曲线分明。
拉过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楚纤歌还没回答,就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她开始踢被子,拉扯衣裳,指甲缝里还有自己胳膊上的皮肉,一抓一道血印子。
“别伤自己。”楚霁云摁着她的手,只能伏下身压住人。
她燥热潮湿的呼吸吹在他颤动的神经上,楚霁云眸色很快晦暗幽深,“皇、皇姐···”
他一分神,楚纤歌挣脱了禁锢,预想中的拳打脚踢没出现,她反而慵懒地伸着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脸颊又烫又湿,猫儿似的贴着他打颤,“好热、好难受。”
楚霁云喉结动了几下,僵硬着半个身子抱住她的背,五官绷得非常紧,连说句话都要准备好久。
“一、一会儿就好了,不疼了就睡、睡一觉。醒了就···”
还没说完,她的身子在下头蠕动了好几下,绵软得像一滩水,一滩能要了楚霁云命的水。
她拧着眉,双目微眯,声音听起来很难受,又像疼又像哭,又像居于某种销魂的高处,充满残忍的诱惑。
“抱着我,我不想一个人。”
楚霁云脑子轰地炸了。
抱着她?热、难受、不想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他撑着自己的身子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双臂在她两侧抖得不像话,他也快要疯了,哑着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不恨我,不讨厌我了吗?”
楚纤歌哪儿知道现在身处何地,抱着的又是什么人。
她下意识搂紧面前的男人,脑海里隐约有张好看的脸,便迷迷糊糊道,“抱我、抱着我···”
听起来竟是祈求。
楚霁云知道自己疯了。
明知她现在神志不清,明知药性过去她会清醒,可他还是想都没想就吻住了她的唇。
干涩带着血腥味的口腔很快被他湿滑的舌头占领,他浑身都在发抖,以至于带来的力道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楚纤歌浑身都热,手指碰到衣裳就撕扯,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楚霁云的。
然而这些动作并不能缓解她的难受,从口齿间溢出的闷哼刷一下点燃了楚霁云所有理智。他闭上眼,压下了身子···
楚纤歌怎么做缓解不了内里的灼烧难耐,身上那双手带着火扫过很多敏感的地方,她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这吻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因此有了片刻思索,她想要的吻是什么样子的呢?
混乱的脑子里,点点滴滴是她和方荨在小书房、卧房乃至浴桶里缠绵的记忆···她便下意识摸身上人的里衣。
她觉得应该有那种很羞耻、很脸红的破洞才对。
可摸了好久,除了滑溜溜的触感,并没有找到期待的东西。
她得推开这个人,得看看他的脸,还得问问他怎么不穿那种衣服勾引自己?
可是推了两下,那人狠狠压着她的腰,背上的手也滑倒腰心,她不知怎地唤了一声,“方荨···”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ᴊsɢ和她同时停下所有动作。
暧昧的气息被打散,楚霁云迷乱深沉的眸光猝然清醒了许多,他撑起身子看下头的人衣发散乱,脸上、身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目光更是痴痴傻傻在自己脸上逡巡。
他像突然被人在后脑打了一棍子,浑身欲火消了大半。
而楚纤歌依旧找不回自己意识,依旧控制不了四肢乱动,可到底没再碰他,而是下意识滚到床里头,咬着下唇哼哼唧唧。
脑袋里有个声音很轻很执着的告诉她,这个人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自己想的那人怎么不来找她?
楚霁云抹了把脸,笑得无比残忍,眼神却也无比得可怜,“连这样都不行···”
他恨死方荨了,恨不得真的和她做了夫妻,看看她清醒后还怎么想方荨!
可他不敢。
方才由着她滚远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方荨,因为他也真的喜欢她,喜欢到再不是人,也不敢真得动了她。
那一晚,他背靠床榻坐在地上,她缩在墙边生生把下唇咬破。
后来她实在遭不住,楚霁云让人往浴桶里倒了半凉的水,不敢让她一个人在里头泡着,只能抱着她。
直至所有不适渐渐消失,而她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第202章 行尸走肉
天快亮的时候,楚纤歌才彻底清醒。
她舔着唇上的血,静静回忆发生过的一切,虽然有些片段实在想不起来,但能想到的已经足够击垮她心里所有堡垒。
楚霁云怕她想不开,把身边所有可能危及性命的东西让人收走,喝口茶都是他亲自喂,喂完让人立刻拿走茶具。
窗户边带刺的花草连夜剪了个干净,尖锐的桌角床栏也都用软布包得严严实实。
“皇姐,昨儿个···是我糊涂,但没做到最后,你、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都睡外头。”楚霁云连早朝都没上,太后的丧事也由着礼部按规矩办,自个儿守着楚纤歌寸步不离。
但他没想到楚纤歌会这么冷静,冷静得让他一刻都不敢移开眼睛。
“皇姐?”
他靠过去试图碰她一下,楚纤歌这才眨了下眼,不紧不慢把露在外头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你不去祭拜她?”她一开口,撕裂般的喑哑把自己先吓了一跳。
“朕不放心你一个人。”
楚霁云看她有反应了,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她是在撵自己,也不像往日与她对着干,利索地站起来,“朕坐在帐子外头行吗?”
“皇姐没反对,朕就当你答应了。”
他老老实实坐在外头的红木椅子上,旁边是凝神香,可闻得再多也凝不了他的神。昨晚之前,他无时无刻都想着要了她,既是做个人神共愤的混账,那不如就坏到底。
可真正吻上去的时候,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害怕什么。
想了一整夜才理出一点头绪,他不怕天打雷劈,不怕诅咒报应,只怕她清醒后接受不了想着法儿伤害自己。
那一刻,楚霁云似乎才真正懂了什么是喜欢一个人。
然后他既庆幸,又替自己悲哀。
看着毫无生机的楚纤歌,心里除了内疚还是内疚,“皇姐,今日天气不错,朕带你出去透透气?要是你不想看见朕,那让苏安陪着···”
“你是不是惦记公主府?朕、朕让人把碧玉、宋停他们接过来同你说说话好不好?”
他想着法子补偿,想着法子让她有点反应。
可是楚纤歌就像什么都听不见,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在楚霁云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她开口,“你应该杀了我。”
他身子一僵,攥紧的拳头慢慢藏进袖袍里。
楚纤歌也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恍惚中她记得自己把楚霁云当成方荨,抱着脖子···她咒骂自己怎么不去死?
“下一次···就让我死了吧。”
她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求着别人杀自己。
“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楚霁云好一会儿才又放软神色,“朕已经让人寻了今年最干净最好的一批阿芙蓉,章太医说你染得不深,不要紧的。”
“等东西回来,朕让他们研磨成末,用最精确的剂量,绝不会成瘾的。”
话虽如此,可他自己说出来都没底气。
阿芙蓉要是这么容易被控制,他也不会靠这东西在千钧一发之际控制那些不听话的朝臣。
楚纤歌无力地勾勾唇,“那···你费心了。”
她记得方荨说过,依赖阿芙芙到最后可能连大小便都没法自主。可她现在也懒得拆穿计较了,反正尊严早就没了。
“怎么会。皇姐别担心,一切都有朕。”
她闭上眼,什么都没说。
楚纤歌没同意把碧玉他们接过来,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见人?发作的时候六亲不认,喝下阿芙蓉后连她的弟弟都能勾引···
宋停他们要是看见了,得多绝望。
······
太后发丧时,皇帝扶灵痛哭。
世人都体恤他的丧母之痛,但他知道自己哭的是对楚纤歌的忏悔。
他没让太后和先帝合葬一棺,而是将楚纤歌生母的衣冠与先帝合葬,太后的棺椁摆在旁边。仪式结束后,羽林卫来报,捉了个鬼鬼祟祟的家将,拿着一副珊瑚镯子想趁机放进太后墓里。
楚霁云看了眼那镯子,挥手道,“把人放了,东西随葬。”
羽林卫不解,提醒道,“属下还没逼问出他的来历,万一···”
“让你放就放。”
“是。”
羽林卫到底不放心,一路派人跟着,那家将也谨慎,绕了好几个圈儿,以为摆脱了尾巴才回家,家里的主子不是别人,竟是林相夫妇。
羽林卫又发现下人出来倒药渣子,费了番功夫才打听到,原是林慕风病得起不了身了。听说家里逼着他娶了沈家的女儿,洞房花烛夜他把人气哭不说,又和林相大吵了一顿,赌气不吃不喝,结果就病倒了。
断断续续没好彻底,前日给沈家女儿写了和离书,林相亲自登门道歉,两家因此断了多年相交。
楚霁云听着羽林卫禀报,只说,“择日让太医过去一趟,顺路带些补品。”
“是。”
“等等。”
楚纤歌虚弱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楚霁云神色一顿,没发现她是何时醒的。
太监打起帘子的时候,楚纤歌已经走出来,她如今瘦得不像话,一层单单的衣裳都被风吹得晃动,给人感觉空荡荡的。
楚霁云给她挡着廊下吹过来的风,正犹豫要不要扶一把,她的手反而先伸过来撑住了自己小臂。
他紧紧,紧紧扶稳她,觉得人像云片那样轻,风吹一下就能消失。
“吵醒皇姐了?”他低着头,目光温柔而带着些期许。
楚纤歌自从依赖上阿芙蓉,苏醒的时候几乎没什么脾气,同样的也对任何事提不起兴趣,常常靠在窗前发呆,像个迟暮的老人。
难得见她神色里有光,楚霁云自然忍不住欢喜。
她却摇摇头,只对羽林卫道,“你帮我带封信给林慕风。”
羽林卫下意识用眼神征求皇帝同意,楚霁云愣了一下,也没吃醋,“听皇姐的安排。”
“是。”
楚纤歌也不瞒他,垂眸道,“我手上无力,你扶我进去。”
“好。”
要不是阿芙蓉掏空了她的身子,楚霁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毕竟他曾以为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再得到她一个眼神了。
可这两日,倚凤殿只有她和他。发作的时候她靠着墙一个人熬,不发作的时候还肯让他扶着去院里吹风。
好像她真的原谅他了。
可楚霁云心里明白,哪儿那么容易呢?他做错的所有报应,都是她在替自己背。
苏安说外头传了好些天闲话,说太后是被长公主掐死的。
连这事她都替自己背了锅。
楚霁云想着苏安的话,看完她写给林慕风的信,心里就酸了。她为什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林慕风那个蠢货被自己利用间接促成了她和方荨落入陷阱,为什么她从来都不追究?
“他一直肖想你,朕看林相面子才留他一命,皇姐现在还给他念想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想着不再让她生气,可还是黑着脸夺了信质问她。
楚纤歌搁下笔,看起来已经很累了,“林相当年送他去军营历练,我答应过保他一辈子平安。”
她垂下眼角,伸手揉了揉鼻子,恹恹的样子好像快发作了。
“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反正我现在也身不由己,做这些其实也都没什么意义。”
说完她推开挡在身前的楚霁云,懒懒打了个哈欠,径直往榻上去。
“皇姐,朕···不是这个意思。”他拉住楚纤歌手腕,力道重了点,在她苍白消瘦的腕子上留下一圈红印。
楚纤歌没回头,“我困了。”
他眼神一动,无奈松了手,“你好好歇息,朕晚些过来。”
第203章 危机
楚纤歌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长公主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章太医兢兢业业守在帐子外头,托盘里ᴊsɢ端着参了阿芙蓉的气血汤。
楚纤歌只觉脑袋闷闷的,她现在睡觉总是做梦,要么梦到被人追杀,要么梦到追杀别人,总之是比不睡觉还累。
章太医说这样不行,又开了好多助眠的安神汤,喝得她连饭都吃不下了。
她起得猛了有些眩晕,揉着太阳穴道,“倒了吧,我不想喝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