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清棠松开挽着林姝卉的胳膊，“妈，你要有事儿，随时给我俩打电话。”
林姝卉点点头，“去吧。”
医院坐落于环境优美的市郊，空气很清新。
虽然这个季节，自然生长的草坪已经枯黄，但人工栽培的抗寒绿植仍旧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花园各处。
花园是典型的欧式建筑风格，疗养楼的后方是一面大大的玻璃房。
站在走廊处，一眼就能看到后花园的景致。
在一处长椅上坐下，沈靳屿握着季清棠的手，感受到微凉的触感传到他手心，问道：“冷吗？”
季清棠摇摇头，“不冷。”
“不冷，手这么凉？”沈靳屿语气有些无奈地问道：“是不是下次我叫你穿薄一点的外套，你才肯穿厚外套出门？”
“真不冷。”季清棠说，“那件厚外套不好看，我不要穿。”
沈靳屿看她，反问道：“不好看，你当初为什么要买？”
当然是因为当时是最新款。
“人的审美是会发生变化的。”季清棠为自己找了个合适的正当理由。
沈靳屿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想起她那间快比主卧面积大的衣帽间，忍不住说道：“那你审美至少是一天一变。”
“你什么时候这么唠叨的？我妈都不管我穿什么衣服。”
季清棠从他手下抽出手来，揣进沈靳屿的口袋里，说道：“暖一下，它就不凉了嘛！”
沈靳屿没说话，抓住她另一只手，拽进手掌里。
季清棠微侧着身，将下巴搭在他见肩膀上，有点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你手这么热，不得给你一个机会表示表示。”
沈靳屿捂着她的手背，眼神尽是无奈，唇角却是微微弯了下。
下午的阳光笼罩在身上，季清棠舒服地眯了眯了眼。
忽然视线里走来一对母女，停在不远处，正在笑着聊天。
季清棠的目光落在这对母女身上，回忆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氛围使然，让她产生了倾吐的欲望。
抬起搭在沈靳屿肩膀上的下巴，她不自觉地轻叹一口气问道：
“沈靳屿，我和你说过我和我妈的事情吗？”
沈靳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开口道：“没有，不过妈和我聊过，我多少了解一些。”
“小时候，整个季家的人，我就只喜欢爷爷和妈妈。”季清棠懒懒地说道：
“爷爷还没去世前，其实我过得还挺快乐的。季家小辈中，爷爷最疼我了。那时候，有爷爷在，我那个渣爹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我妈虽然并不开心，但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当时我和我妈关系很亲近，拉小提琴还算她教会我的。”
沈靳屿嗯了声，下意识问道：“后来呢？”
“后来爷爷去世了，我那个渣爹像脱缰的野马，做的那些破事，妈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嗯，提到过。”沈靳屿说道。
季清棠继续说道：“季老太太对我那个渣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妈，爷爷一走，对我妈像使唤家里的佣人一样。我妈像是没脾气一样，委屈求全。我当时觉得我妈太窝囊了，正好我也到了叛逆期，矛盾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这是之前两个人从未谈论过的话题。
沈靳屿些许惊讶，除了惊讶外，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情绪，连带着眉头微微皱起。
“直到这次妈动手术，我突然间理解她了。她早已经对我那个渣爹和季家绝望了，之所以委屈求全，其实全是为了我。爷爷去世了，在季家唯一能为我撑腰的人不在了，她怕我受委屈。关于抚养权的问题，她是抢不过季家的。”
季清棠垂着眼眸，后悔的情绪塞满胸膛，压得她难受的很。
“我好像和妈说过很多过分的话……”她有些出神地想，“我只是想让她逃离季家，没有厌恶她的意思，但是方式是错误的，她那是应该很难过吧。”
沈靳屿摩挲了两下她的手背，宽慰道：“妈现在的生活，安逸快乐，是她想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太过自责。”
手背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季清棠才回过神来。
侧头撞上沈靳屿的视线，她才意识到，她正在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从未和人诉说过的心绪，讲给沈靳屿听。
这要是放在之前，绝对要被她列为世界十大不可能事件之一。
原来她这么喜欢沈靳屿了。
这个想法刹那间从她脑海里跳了出来。
“还以为你要哭了。”沈靳屿见她愣愣的，抬手蹭了蹭了她的眼角。
刚油生而出的哽咽感，被他这一句话给压了下去。
“谁要哭了？我才没有。”季清棠唇线微抿，语调又恢复到了和他互怼的模式，
“你能娶到我，还多亏了之前那个叛逆的我。我妈可是一直想让我嫁给一个普通人，职业大概就是医生律师之类的。要是那时候我听话，你才没有这么大的福气能娶到我。”
沈靳屿没有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话，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九年前，我在机场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在那里多待了一会儿，直到看着你上了车。”
听到这句话，某种穿越时空的感觉，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季清棠的心口。
她抿了抿唇，说道：“我是有印象的，但是当时真的没有注意你。我记得那天我在机场待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候机厅都快没人了。”
顿了下，她笑着问道：“你一直陪我这么久啊？”
沈靳屿点了点头，“要是知道以后我们会结婚，当时就应该过去抱抱你。”
当时就应该过去抱抱你。
过去抱抱你。
季清棠眼睛轻眨了下。
第59章 交谈言深
这算情话吗？
好心动。
只是心动没持续半分钟，她就听沈靳屿继续说道：“其实用同是天涯沦落人来解释更合理，毕竟当时我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
季清棠无语到想朝他翻白眼，一点点浪漫因子都被他给扑灭了。
无语归无语，她还是很想知道当时沈靳屿发生了什么，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当时发生了什么？”
沈靳屿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不想坐沈远安安排的私家飞机罢了。航班取消后，并不想回去，所以就在机场多待了会儿。”
季清棠和沈远安并无任何交集，好像都没说过话。
她好奇的问道，“你……”
原本季清棠想说你爸，但是见沈靳屿对沈远安的厌恶程度，不比她对她那个渣爹的厌恶程度低，于是临时改口道：“你渣爹也做过很多烂事吗？”
“嗯，还不少。”沈靳屿眼里露出几分讥讽，问道，“你之前对沈氏影业投资违约的事情有了解过吗？”
“不是很了解。”季清棠猜测道：“当时沈氏集团掌权的是你渣爹，这件事情应该和他脱不了关系。”
沈靳屿嗯了声，解释道：
“他再婚之前，有些把柄落在了当时当红的一个明星手里，还不止出轨这一件事情。为了不让他的丑闻爆出来，他宁愿违约，选择赔偿高额违ᴊsɢ约金。被违约方原本发展势头很好，经此一折腾，没几年就破产了。这也是集团影业发展这方面一直带不动的原因。”
季清棠点了点头，她自小接触这些东西，话说到这种程度，其中的曲折已是一眼看到了底。
“那你妈呢？”季清棠想起之前给沈老太太庆生的时候，见到过沈靳屿亲生母亲江书兰的照片。
她长得很漂亮，是一眼惊艳的江南美人。
“我对她没太多印象。”沈靳屿默了几秒，补了一句，“她只是长相温婉，实则是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坚毅性格。”
季清棠听得入神，脱口而出说道：“渣男出轨，当然要一脚踹开了。”
见沈靳屿沉默着没说话，季清棠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舍弃，可能指的就是他自己。
她蹙了蹙眉，不知道从何处问起，几秒后才开口问道：“妈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已经过世十六年了。”他说。
季清棠见沈靳屿似乎并不想回忆这件事情，更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便没再继续问。
就像当初她并不想和沈靳屿解释她不想过生日的原因一样。
当时沈靳屿没追问她，她现在也不想刨根问底。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季清棠切身感受到，沈靳屿并没有像她一样试图向对方交谈言深，坦露内心。
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她能理解。
大概是因为很久之前养成的自我防备的状态，她并不打算在两人爱意对等前，将那些溢出心房的喜欢说出口。
“乔治！不许欺负佩奇！”一声奶凶奶凶的声音吸引了季清棠的注意力。
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鹅卵石小路上，叉着腰看着她面前的两条狗。
两只狗狗很聪明，听到小女孩喊话，立即乖乖地没再打闹。
季清棠看得心里发软，声音不自觉地发软，“好乖啊。”
除了在床上，还没听过她这种调调说话，沈靳屿不禁抬了下眉。
小女孩转头，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沈靳屿和季清棠，犹豫了几秒后，朝他们走了过去。
“姐姐，你要摸摸乔治和佩奇吗？”小女孩看向季清棠问道：“你一直在看它俩。”
季清棠没和小孩子接触过，一时间还有些无措，略显尴尬地问道：“哪个是佩奇，哪个是乔治呀？”
小女生转过头，大喊道：“乔治佩奇，过来！”
两个狗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立马朝小女孩跑了过来，乖乖地蹲坐在地上。
“这个是佩奇。”小女孩指向颜色偏浅金色的狗说道，随后又指向另一只颜色偏奶白的狗说道：“这个是乔治。”
“哥哥姐姐，你们可以摸摸它，它不咬人的。”
季清棠看着这两只比一般的狗和顺多了，伸出手摸了摸，朝沈靳屿说道：“之前我爷爷也给我买过一只金毛，因为喜欢扑后花园的蝴蝶，我就给它取了名字叫蝴蝶。”
沈靳屿从她的言语中，大致能推测到之前季老爷子是有宠她。
“你要是还想养，等回去，我送给你一只。”他说。
季清棠想起蝴蝶的去世，想再养一只的欲望就大大降低了，但是当着小女孩的面，没有讲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小朋友，你怎么自己在这儿玩啊？”季清棠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妈妈在和爸爸打电话。”小女孩说：“奶奶生病了，我和妈妈飞到了这里，来看奶奶了。”
话刚说完，小女孩的妈妈跑了过来，向季清棠和沈靳屿致歉道：“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不认生，打扰了。”
“没有打扰，小朋友很可爱。”季清棠应道。
女人拉过小女孩的手，“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叔叔再见。”小女孩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女人被气笑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尴尬。
“小妹妹再见。”季清棠没忍住笑了下，解围道：“没关系，我老公长得成熟。”
沈靳屿侧头看她，床上被磨那么长时间才肯喊，向别人介绍的时候倒是脱口而出。
直到女人带着小女孩走开，还能听到小女孩问道：“妈妈，你不是说叫姐姐更礼貌吗？”
待人走远，季清棠侧头看向沈靳屿，憋着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老牛吃嫩草。”
沈靳屿也毫不客气地捏住她的脸，“说谁老呢？”
“没。”季清棠摇头，识相道：“错了。”
沈靳屿看着她被捏住脸颊，嘴巴微微撅起，想吻下去的冲动直冲脑门。
只是刚要凑近，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我接个电话。”松开手，沈靳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
正如他所料，是宋其坤打来的电话。
季清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听沈靳屿说，“嗯，约在明天晚上七点。”
等沈靳屿挂断电话，她猜测刚才他说的应该是工作会议的事情，便没有多问。
“走吧，快一个小时了。”季清棠站起身来。
沈靳屿跟着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抬手给她整理着她耳边被微风吹乱的头发。
忽然间，透过一整面透明的玻璃墙，沈靳屿瞥见了站在走廊里，朝他和季清棠方向望过来的目光。
是一见面就觉得磁场相对的徐闻。
当初他就是站在徐闻现在站的位置，透过玻璃，看到了徐闻的手落在了季清棠的肩上。
“你看什么呢？”
季清棠不解地问道，正要转头去看时，忽地被沈靳屿低头吻上。
第60章 不给负责
许是因为身体记忆，亦或是看出沈靳屿捏她脸的时候想要吻她，在他低头亲下来的时候，季清棠下意识闭眼，不自觉地回应了过去。
沈靳屿原本只是想蜻蜓点水碰一下唇，得到回应后，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地吻了起来。
两个人就在异国他乡的长椅旁，在暖阳余晖洒满肩头的下午，接了一个漫长的吻。
等沈靳屿松开她后，季清棠抿了下唇，将脸埋在他胸膛处，拽了拽他的衣角问道：
“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沈靳屿看向玻璃窗，徐闻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没人。”沈靳屿勾着唇角，心情很是愉悦，不忘宽慰道：“在国外，这种情况很正常，没人在意的。”
季清棠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问道：“你怎么不分场合就亲啊？”
沈靳屿并不打算背锅，直白说道：“我只是想碰一下而已。”
“碰一下？你好意思说。”季清棠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没想到你回应的那么快。”沈靳屿压了唇角，不想惹她不快，赶忙补了一句，“也是我没忍住。”
想到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讨论接吻这件事，季清棠觉得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
“快走吧，报告应该出来了，别让妈等着急了。”
沈靳屿没动，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的唇，抬手摸了下后颈，提醒道：“口红花了。”
季清棠：“……”
在卫生间补完口红，季清棠才和沈靳屿一起去找了林姝卉。
走进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还未等季清棠开口，沈靳屿先一步开口，态度诚恳地问道：
“徐医生，我岳母的情况怎么样？”
季清棠诧异地侧头看向沈靳屿。
他什么时候对徐闻态度这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