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跟言渝核实,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认真的吗?
言渝更是高调, 直接在微博官宣“我的小幸运”,贴出了一张背影合照。
李蔷气得血液上涌,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问言渝:理由?
言渝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人。老天爷给了他钻石般无法遮掩光芒的容貌, 和尖锐的才华。他年少成名,火到如日中天, 敢做敢当,无所畏惧,喜欢一个人, 当然要让全世界知道。
这就是带顶流的弊端, 女友粉悲痛欲绝, “脱粉”的关键词紧随其上。
网站甚至瘫痪了三分钟。
“你知道你是粉丝一票一票投出来的吗?她们为了送你出道, 花了多少真金白银?太早了, 小言——但凡你晚两年再恋爱, 我都不会反对。”李蔷说, “你的粉丝战斗力, 你自己不清楚?”
“清楚,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早痛早超生。”言渝耸耸肩,他并不在乎。
“你把我气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李蔷话还没说完,又有品牌的电话进来。
她在言渝本人不配合的情况下,将言渝的账号收归公司管理,紧急启动危机公关。
饶是如此,依旧有已经达成合作意向的品牌表示他们要“重新评估”。
李蔷这个月经历了重创:潜力股阮熹微还在成长期,她便被撤下;手中的王牌言渝又因太有性格,完全不受控。
大脑高强股运作十多个小时,再想起昨晚与熹微吃的晚餐,恍若隔世。
看着手机中拨出、未被接听的号码,李蔷决定了,无论如何,她都得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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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熹微感慨蔷姐的办事效率之高。
昨天才做出决定,今天下午,李蔷已打点好剧组和医院,顺利将她接到私立医院的检查室。
阮熹微裹得严严实实,连一双眼睛,都被渔夫帽的帽檐压着。
做了一堆检查,等待结果时心怀忐忑。
几张化验单捏在手里,皱了又抚平。阮熹微乱糟糟地翻看着,专业术语在眼前跳动,看不进脑中;又去看B超单上的结论,在图片上找到一个小黑块。
就是它吗?
科室里坐着和善的女医生,“胚胎发育良好,胎心胎芽还没长出来……”
阮熹微不敢看医生的眼睛,她轻声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好。”医生未做评判,也没有劝解,甚至语气保持了一样的温和,“月份还小,建议药流。如果想好了,再来约时间。”
阮熹微在医生的温言软语中,一道情感的防线崩溃。她的眼泪留下来,浸湿口罩,“医生,我是不是很不负责任,很残忍?”
医生见惯了情绪失控的患者,此刻内心会发生剧烈挣扎太正常不过。她说:“不要自责,把自己的幸福放在第一位。等你做好准备了,它还会再次降临,与你相遇。”
“谢谢。”阮熹微起身,向医生微微弯腰。
走出诊室后,她看到坐在对面墙边沙发上的李蔷和唐安安。
奇怪的是,两人见她出来,并没有迎上来。
李蔷的视线与她的一交汇,便立刻错开,转向了右侧的窗台。
阮熹微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黑色精致的西装,不再笔挺没有一丝皱痕。陆叙的背靠着墙,高大的身体微屈,下巴上有新长出的胡茬。
颓废。
这个从未在陆叙人生字典中出现过的两个字,现在赤.裸摆在眼前。
阮熹微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充满不可置信,“蔷姐,安安,你们……?”
唐安安一脸欲言又止,李蔷打了个止住不让说的手势,将手腕上挂着的大衣穿回身上,对陆叙道:“陆总,人你已经接到了,那我们先回去。”
陆叙点了下头。
阮熹微关于医院的记忆不多,每一幕都是她此生不愿再回想起的画面。
她曾长久地被困在十八岁那年的救护车鸣笛中,母亲被送进手术室,她在冰冷的走廊等待,看着外面,拥挤的急诊室,一路小跑的医生和护士,哭泣呐喊的家属……
高端私立医院的走廊播放着柔和的音乐,色彩温暖的橘色沙发旁,插着一束热烈开放的鲜花。
穿着浅蓝色工装的护士前来主动问询:“女士,先生,需要帮忙吗?”
阮熹微这才回过神来。
她的身体已经被陆叙搂住,裹挟着往前走。
进入电梯,陆叙却按下了向上的楼层。
阮熹微问:“去哪里?”
“昨晚奶奶摔跤,进了抢救室。”
“什么?!现在怎么样?”
阮熹微大惊,一把握住陆叙的手臂,感受到布料下的紧张肌肉。
“已经醒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陆叙道。
“哥哥……”一时间,阮熹微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先说哪一句。
“叮”得一声,电梯到达高层住院部。
住院部的房间静悄悄,地砖光洁明亮。
推开门进去,老太太正醒着,护工将舀了粥的勺子送到她嘴边,老太太双唇紧闭,没有进食的意思。
陆家一大家子都忙,见老太太脱离危险,顺利转醒,陆嘉树便让熬了一夜的人都回去。她临走前请了三个护工,打算二十四小时轮流照看。
老人遭了大罪,尽管身体还虚弱,此刻脾气却犟上来,看着床边一个陪护的儿女都没有,觉得他们良心都被狗吃了。
见是阮熹微终于来了,老太太哼了一声,闭上眼。
阮熹微见奶奶额头包着纱布,手背上打着点滴,心疼不已,“奶奶,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您……”
“少说两句没用的。”老太太从喉咙间挤出一句话来,“估计再摔一次,我老太婆也就魂归西天。其他的没什么遗憾,只是见不着我的重孙子。”
见面便催生,想不到都在病床上了,第一句话还是如此。
阮熹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颊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
能安抚老太太的只有陆叙,陆叙上前,温言哄上几句,又接过护工手中的小碗,喂她吃了小半碗粥。
扶着奶奶躺下,给她掖好被子,看着她昏然入睡后,才携阮熹微离去。
走出医院的大门,星子稀疏,寒夜凛然。
阮熹微被冻得一哆嗦,身上马上传来一股暖意。
陆叙将他的大衣披在了阮熹微身上,衣长及地,月光下拖出长长的黑影。
衣衫单薄,声音飘渺,他问:“熹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别那么骄傲◎
司机将车子开到大楼门口, 黑色的车身线性流畅,司机下车后开门,待两人进入后座后, 才问:“先生, 去哪里?”
陆叙本想说, 回家。
但又想到, 不论是哪个家,都是阮熹微不愿回去的。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如此境地?
“江悦花园。”阮熹微开口,做了主。
明天一早,还要来探望奶奶。影视城的公寓和酒店离市区太远, 来回折腾。想着, 她又给唐安安发了条消息:再帮我向导演请一天假。
车子里用着松香,暖气一熏,弥漫出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来。
孕早期本就有嗜睡的症状,阮熹微早上在片场拍戏, 下午做了一堆检查,晚上又被告知奶奶受伤, 一天下来,情绪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到现在已是精疲力竭。
她面对突然归来的陆叙, 高度紧张, 可也难挡汹涌而来的困意。
一开始, 她的手还缩在衣兜内, 攥着内里的布料。
渐渐松开, 见陆叙不说话, 脑袋便不受控制地像小鸡啄米一般点着。
阮熹微睁开眼时, 天花板上的吊灯挂坠折射着小壁灯昏暗的光。
是在自己的房间。
“好渴。”阮熹微迷糊中自言自语, 坐起来时,眼神一往下看,她已然穿着白色的睡衣套装。
水杯递到嘴边,她不看便知道是谁。
就这陆叙的手喝了一口温水,吞咽声在寂静中变得很明显。
阮熹微低声说:“谢谢。”
陆叙没有换衣服,还穿着从医院出来的那一身。
这对他而言太反常了……
他似乎,丢了神魄。
陆叙将水杯放到床头柜,在床边的小矮凳上坐下。
阮熹微坐在床上,头发柔顺地披散着,一转脸便能看到他。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总之,睡醒之后她的精神转好,想起了陆叙在上车前问她:“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呢?
他不知道吗?
还是要自己亲口承认,她是一个无情的刽子手。
阮熹微想着,便红了眼眶。她重新转过脸去,也不想让陆叙看到她的表情。
眼泪终究是憋不住的,安静无声地流淌着。她的手紧紧攥住被子,手指深深陷入其间,细白的骨节因用力而凸起。
极力忍耐,不让哽咽出声。
陆叙一天一夜没合眼,此时仍觉得清醒。
给熹微换衣服时,忍不住看她平坦的小腹,这里真的在孕育一个新生命吗?
她衣兜里的报告单掉出来,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然而她不想要。
她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陆叙的心在一片一片地被凌迟。
她如此绝情,陆叙也不想放下自己的骄傲,去爱一个没有回应的人。
他眼里有几根红血丝,语调是一如既往地理智,他说:“熹微,我们谈谈。你要怎样,才肯留下它?”
阮熹微早知如此,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不。”
“奶奶盼着,爸妈也常唠叨……”陆叙试图以家人的名义劝她,其实他最想说的是,我想要,我想留下它。
世界上会有一个小小人儿,长得一半像你,一半像我,喊我爸爸,喊你妈妈。
但这话说出来太软弱了,陆叙不想以这样的脆弱示人。
阮熹微声音尖锐,急急地打断他,“我呢?那我呢?!陆叙,你想过我吗?我才二十四岁,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而且,我的事业刚起步,我不可能现在停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速放缓下来:“哥,我们离婚,你找别人好不好?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想要结婚生子,多容易的一件事。不对的是我,你选错了人……”
“你住嘴。”陆叙握住她的手腕,极力遏制着自己不使用更大的力道。否则,这跟细细的骨头将要碎在自己手中。
她简直将自己的感情踩在地上践踏。
陆叙只觉心中一片血肉模糊,说出的话也失去了温度,冷若寒冰,“由不得你选择。”
他顿了顿,道:“不总是说要报答陆家的养育之恩么?现在到时候了,把孩子生下来。别做个没良心的人,阮熹微。”
阮熹微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一阵反胃袭来,她赤脚跳下床,冲进卫生间,扶着马桶,呕出几口酸水。晚上没吃东西,中饭是在剧组里将就吃的。现在胃里燃烧着,翻滚着,无比难受。
她跌坐在地上,正欲起身,又干呕了两下。
陆叙见她一副虚脱的模样,再大的火气也消去一半。
递上清水让她漱口。
蔫蔫的模样,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被陆叙横抱起,放回床上。
她就像只小刺猬,对方强势,她就竖起浑身的刺去应对。然而当陆叙的态度缓和下来,她又像瞬间被抽掉筋骨,软绵绵地靠在他肩膀处流泪,“哥哥,我难受。”
陆叙抚着她的后背,经过刚才一闹,汗竟已浸透她的衣衫。
拧了块温热的毛巾塞进她手里,陆叙去楼下,让保姆阿姨煮一碗清汤小馄饨。
热乎乎的馄饨清爽鲜美,肉馅儿混着芹菜,是阮熹微喜欢的味道,尝不出肉腥气。她终于舒服了一些,吃完后略带歉意地对阿姨笑了笑。
陆叙在一旁看着,她对所有人都有心。
唯独待他,心硬如石。
阮熹微在不安中睡去。
事情悬而未决,她以为总还有扭转的余地。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朱导的电话直接过来,“小阮,你怎么回事?明天能按时回来吗?咱们的工作性质跟别的行业不一样,一天都耽误不起……”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阮熹微任性不够敬业。
阮熹微连连道歉,保证自己一定按时回归剧组。
却不想,半小时之后,剧组大群里发布了公告,表示年前工作提前结束,让大家过个好年,年后开机时间再定。
阮熹微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想起什么,拿着手机去找陆叙,将消息页面举到他眼前,“你去找剧组了?”
陆叙不否认,“你的身体状况不能工作。”
“我可以。”阮熹微快要被气死了,她没有那么娇贵,现在除了偶尔的呕吐和食欲不振,并不影响她日常的工作,“我的身体自己清楚,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陆叙打定主意不与她吵架。
他也不去上班了。
以前天天忙得少了他陆氏便要倒闭似的小陆总,现今天天在家。
陆叙让助理将需要处理的文件送到家里来,他一一过目。
阮熹微不能脱离他的视线,不论她是睡觉、看电影,还是大发脾气,都必须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
阮熹微过得日夜颠倒,晚上十二点被陆叙强硬地拉上床。
白天睡太多了,此刻分外清醒。
陆叙的态度很明显,他要留下这个孩子。
而她的大脑,却不受控地往极端的方向想,如果她摔下楼梯,或不小心撞到桌子,是不是就可以……
许云和陆嘉树得到消息,还以为是小夫妻感情好,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老太太在病床上,拉着阮熹微的手,不许熹微再来医院探望自己,说医院细菌多,不安全。
阮熹微的内心备受煎熬,“报恩”两个字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若是没有陆家的羽翼遮挡风雨,她与曹燕青便是任人欺负的孤儿寡母。
更不论失去母亲之后,陆家人待她的好。
每年过年,老太太总会笑眯眯地派红包。陆叙的最大最厚,陆子言和她的次之。她知道奶奶对于婚事颇有微词,但从未在她面前流露。
陆家是她的恩人,他们是那么好。
年终忙碌,管家忘了给二层更换花束。开得热烈的一束玫瑰有颓败之势。花瓣边缘发黄,蜷缩,不复娇艳欲滴的模样。
半个月过去,阮熹微在家被好吃好喝供着,人却清瘦了不少。
除夕夜,陆嘉树代表家族,给了阮熹微一张卡,里面的巨额数字是对怀孕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