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揍懵的白家人反应过来,站成一排指着徐志的脸怒气冲冲的说。
不过,他们只敢嘴上嚣张,不敢往前靠近徐志,他的身板摆在那里,而且刚才不少人尝过他拳脚的滋味,还疼着哩。
徐志没有理会这些人,他第一时间扶起罗友良等人,检查他们的伤情,幸好都是皮外伤,没伤及筋骨,只要擦些药酒过些时日就会痊愈。
“爹,大哥,二哥!”春桃也挤了进来,同样第一时间检查父兄的伤情,然后瞪着对面的白家人:“有话说话,好商好量,你们怎么打人!”
白四从冲突开始就躲在一边,现在凑过来接春桃的话:“没有没有,哪里打人了,商量事情嘛,爷们儿情绪上来推了几下,小事小事。”
“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徐志声音不大,气场却很强。白四刚躲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年轻人身手那叫一个矫健,而且——
白四悄悄打量徐志和罗友良,看这两人的状态,只怕关系匪浅。白四挤出一张堆满笑意的脸,对徐志说话分外客气和善:“哎呦,后生仔你是哪个村的人呐?我瞅你面熟,嘿嘿。”
徐志没说话,只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白四,好像在回忆和判断自己之前有没有见过他,白四被这鹰隼般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说:“我们刚才就是商量事,有个小摩擦很正常,这样,我做主了,今天大家先散,明天继续商量把事情解决。”
“哎对喽,我那存着一瓶好药酒,罗老二!晚点我均些给你送去!”白四说完对站在身后的白姓众人低喝:“别傻着愣着了,散了散了!都回家。”
罗友良揉着额上的包,等白四说够了沉声怒喝:“休想!今天不把事说清谁也别走!”
这个村他最讨厌白四,不是因为他姓白,而是白四又奸又滑,总做损人的事,就像今天,他非要拱火,火烧的太旺他又躲,之前白家人占上风的时候冷眼看着罗家人被打,见徐志来了,白家人要吃亏又嚷嚷着要散,什么狗东西!
徐志接着罗友良的话说:“没错,时间还早,一桩桩一件件都要说清楚。”虽然他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今日两伙人在商量什么事,严不严重,但徐志还是毫不犹豫的准备‘蹚浑水’。
只是,这浑水不是想蹚就能蹚的,白家一个胆子大的后生仔高声道:“要解决事,我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你姓白还是姓罗,凭啥在这胡咧咧?”
罗友良扫徐志一眼,沉声开口:“凭我让他留下,他是我干侄子!”
原本罗友良不想留下徐志,可想到刚才徐志一对多的身手又犹豫了,这次的商量可不是口头商量那么简单,有徐志在多一份人势,挺好。
春桃气得不行,她心里很清楚,上次白凤霞来道歉不情不愿,心里一点都不乐意,记恨着她。这次他爹白四使坏,她也不意外,一家子搅屎棍!
“爹,今儿你们在商量啥事?”春桃问。
罗友良指了指水田边的水渠,既解释给女儿,也说给徐志听:“咱家田和白添贵家的共用一条水渠,昨下午白添贵把上游的水截走了。”
徐志明白了,难怪昨晚罗友良回来的那么晚,兴致也不高,原因在这儿。徐志问:“这个白添贵难缠吗?”
“哼!糊涂蛋子一个,那人没啥主意,你看,就那个。”罗友良指了指站在人群后面一个瘦小的年近五旬的龅牙男人。从头到尾,这个龅牙男人都握着一柄锄头,安静的像一只鹌鹑,他大概还没弄明白,自己被白四做了报复老冤家的筏子,本来是小事,现在莫名其妙就弄大了,来之前白添贵还志得意满,现在心里一顿愁,因为罗姓人被白姓人打的挂了彩,如果要赔礼道歉肯定要他出血。
而且,一个突然冲出来的大高个又把白姓人给打了,白姓人因为他的事受伤,一顿酒饭免不了,又是一笔开销,这不是得不偿失嘛。
白添贵深深的烦恼着,这事给闹的!
“这件事是刚才那人拱起来的。”徐志说,那个人指的是白四。
罗友良赞许的点头,徐志这小子不仅拳脚功夫好,看人也蛮准:“就是他。”
这时候罗大勇带着喊来的救兵赶到了。此刻太阳高高升起,阳光炽热,晒得人汗流浃背,两伙人被晒得心烦意乱,都说去田边的树下说。
徐志蹙眉沉脸,走在罗友良左边,徐志这个样子瞧起来挺吓人,春桃扯了扯他的衣袖,觉得他不是去商量事情,像是要上阵杀敌,虽然白家人可恶,打死打伤可要不得。
“徐志大哥,等等!”春桃想叮嘱他几句。
徐志隔着衣裳拍拍春桃的手臂,已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放心。”
文桂芬也气得够呛,恨不得亲自上去给白四这小人一拳。但是作为女人,这时候不宜上前,她等着瞧事态发展,若自家吃亏,文桂芬才不管那么多,管他男的女的,冲上前厮打就完了。
……
“这里只有我是外村人,就由我来做中人,调解这次纠纷。”大家刚走到树荫下,徐志就开口了,几乎毫无迟疑,语气也很理所应当。
白四不干:“这不妥,你是罗老二的干侄子。”
“没关系,我既然做中人,就一定会主持公道,不偏向任何一方。”徐志说。
白四瞪大眼睛,他怎么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满身正气,其实一肚子的坏水。他刚才为了罗老二连踢带踹了好几个白家人,明显是歪屁股,还有脸说做中人?还不偏向任何一方,搁这哄三岁小孩呢?
大概是徐志说得太气壮,白家人齐齐愣住,一时竟无话,于是徐志点头算他们默认了,颇有中人姿态的说:“开始吧,一桩一桩来,先说刚才白家人打人的事情。”
“哎哎哎打住,我们没打人。”白四听这开头就不对劲,连忙反驳。
徐志蹙眉看向白四,目光锐利,他指着罗友良额上的包问:“没打人?你们不动手,这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白四语塞,心虚极了,刚才确实是自己这边没有憋住先动手,忽然他灵机一动,拉过身边一个白姓人撸起他的衣袖,指着胳膊上的淤青问:“看,你们也动手了。”
徐志扫了眼,那块淤青是他亲自踹出来的,但是他一点也不怯:“这是正当自卫,错在先动手那一方,医药费,营养费你们按伤情赔,没意见吧?”
没意见?白四意见大的很,照徐志这么个公道主持法,错全在白家这边,到时候他怎么在白姓人面前立足,一点威严都没有,谁还认他是白姓人的老大?刚才白四有些忌惮徐志,不想招惹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行!我不同意!”白四说,这小兔崽子想做中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够不够资格,他就是不同意,这小子能有什么法子?
徐志的眉间蹙起个川字,两条粗眉毛拧在一起,拳头也攥紧了:“你说什么?”
春桃心一紧,第一次遇见徐志他揍了偷包贼,第二次遇见他踢了刘安,今天则踹了一群白姓人,他在军营那么多年,应该是个崇尚武力甚至是暴力的人,现在该不会要揍白四吧?
正想着,徐志已经捏着拳向白四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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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春桃
◎捉野兔◎
他每走一步,白四就往后退一步 ,沉脸凝目的徐志瞧上去格外吓人,白四摸着自己瘦削的胳膊,他年纪大了比不得那些结实的后生仔,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徐志一踹。
“你想干什么!”白四喊道。
徐志搓着拳,关节嘎吱作响,身上一股逼人的压迫感,白四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就会揪着自己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掼出去。
春桃也悬着心,暴力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不是长久之计,反而会激化矛盾,白罗两家更是如此。
“想和你说几句话。”徐志把白四逼到了树干前,伸手拍白四的肩膀,徐志没用力气,白四却觉得拍在肩上的掌有千斤重。眼前这个高壮的后生不像在拍他的肩,倒像是挥舞着刀要割他的喉咙,恐惧像潮水一样从白四心里蔓延出来,此时他还不知道,徐志厚实的大掌真的拿过大刀,割过敌人的喉咙,因此他身上有一般人没有的杀气。
白四刚壮起来的胆气又泄了,他吞咽着唾沫:“你说。”
“既然你信不过我这个中人,也不同意我的主意,那么官家你总信得过吧?”徐志问。
半面镇上有个小衙门,县令派了县丞来小衙门主持一镇事宜,按理镇上大小事情县丞都管,但又不是什么都受理,因为基层工作讲究的是‘视情而定,酌情处置’,乡民之间因田地水利产生的矛盾,只要没闹到影响安定的地步,官家不干涉。
白四蔑笑,官家才不会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徐志看懂了他的意思,沉声开口:“我有几个熟人在官家做事,有他们牵线搭桥,官家人会来的。”
“啥?开什么玩笑,就你……”白四第一反应是不信,徐志看起来可不像是官家有人的样子。他刚想取笑,瞄见徐志坚定的目光和镇定的表情后,又犹豫了,这小子深不可测,没准真的认识官家人。
熟人肯定偏袒熟人,到时候岂不羊入虎口,情况更糟。
罗友良、罗友贤等人握着锄头、扁担在旁边瞧看着,徐志年轻又是外村人,但是他身上有令人心安的力量,他俩充分信任这个年轻人的处置。
树荫下没有太阳,但六月盛夏,无风的田野间燥热不堪,白四觉得周围的空气越发灼热,烧得他心慌意乱,看着徐志的脸越瞧越可怖,罢了,算了,他心中闪过一道声音,反正赔钱也不是自己,何必为了白添贵和眼前这个混账纠缠。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了。”白四大气的挥挥手,然后满脸镇定的看向正发愣的白添贵:“回去叫你婆娘准备好药酒纱布还有铜板。”
白添贵眼睛都瞪直了,心里直骂娘,但是过了一刻,更让他崩溃的事情发生了,徐志和白四商定,水渠的水他不能堵,还和以前一样让水从上直流下,经过罗友良家的水田。
“这不成。”老实人忍无可忍憋不住了,白添贵急的有点儿结巴:“为了扩宽水渠,我领着我……三个儿子忙活了好一阵,水渠宽了水多了……多了……罗老二跟着白占便宜,我……不行!”
罗友良冷撇他一眼:“扩建水渠是好事,你干的时候咋不和我说,我家那三个也可以来干。”
话说完,白添贵不吭声,为啥不说?他不想说呗,同样的地形,同样的土和田,种子都是一样的,可是每年罗老二家打的粮食都比自家多,久而久之白添贵心中不平衡,就想超过罗友良,思来想去就想到把水渠扩宽,让自家水田吃水吃得饱饱的,好多产粮食。这个计划中间,白四没少出主意。
“水渠宽了,但水还是两家的啊。”白添贵在动工前说道。
彼时白四叼着烟一脸惬意,大手一挥舞格外潇洒:“怎么是两家的?扩宽水渠多流下来的水当然是白添贵你的!”
白添贵还是有些虚:“这……能行不?罗老二那个人,还有他婆娘都难缠。”
“放心吧,有我给你撑腰,他罗老二算个屁!到时候准保他一句屁话都没有,你放开手脚去做吧,他压了你这么些年,也该风水轮流转到你发财了,今年你家粮食要是大丰收,可别忘了请我吃饭。”白四悠哉道。
瞧白四这么气定神闲又力挺自己,白添贵才下定决心把水田上游的沟渠悄摸摸修宽,并在昨下午第一次将水堵走大部分,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罗友良就发现水变小了,并且一路溯源将堵水的淤泥烂草直接扒开,两家人为此吵了很久差点打起来。
白添贵是想着有白四撑腰才这么大胆,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就是这么给自己撑腰的,呸!白添贵一脸便秘相,咬牙切齿的望向白四,指望他说句话。可是白四像没瞧见似的,凑在徐志面前一个劲的问他认识衙门的哪个人,叫啥名字,在做什么。
“无可奉告。”徐志冷回。
白四不死心,继续在徐志旁敲侧击,吃白眼也无所谓。
罗友良见白四仿佛局外人一样的姿态,冷哼了一声。要说这场冲突中,损失最大的莫过于白添贵,罗姓白姓的受伤者他要管医管药,还有请大家吃一顿,估计眼下肠子都悔青了,可是罗友良一点都不同情他,纯粹自讨苦吃,活该!
不过,水渠宽了,水多了,自家跟着占好处,这份便宜罗友良不白占,他冲喘着粗气快气晕过去的白添贵说:“等收谷子时,我派大郎去你家帮一天忙,我们两不相欠,你看咋样?”
收谷时最缺的就是人手,一天工比平日七八天还要值钱,罗友良这提议很仗义很大气,白添贵忙不迭的点头,生怕他反悔。
……
“我看你缺心眼,是个大傻子!”
一场闹剧结束,各回各家时,已临近饭点,不知道是操心多了还是早上吃少了,白四觉得特别饿,但是踏进家门没见好吃的,倒是吃了自家婆娘王翠云一顿数落。
王翠云和白凤霞差不多,心里都不乐意去罗友良家道歉,要不是为了稳住春桃那疯丫头,她才懒得登罗家的破门,这回王翠云就盼着罗家吃瘪吃亏,她好拍手看热闹,谁知道重拿轻放,人家一点亏没吃。
白四不耐烦地瞥自家婆娘一眼,然后不搭理他,进门就往卧房钻,卧房有个大木柜子,有存吃的,他现在饿得头晕耳鸣,啥也不想啥也不说只想赶紧吃点东西填肚子。
柜门掀开,白四摸出一块撒了芝麻和白糖粒的酥饼,大口吃起来,这饼子又香又甜,就是不够酥脆有点受潮了。王翠云跟在白四屁股后面一起进的卧房,见他捧着一块酥饼在啃,当即心疼坏了:“你咋吃这个!这是上次刘家回的礼。”
白四吸了吸鼻子,说来也怪,饼子一下肚他就踏实了。
“我知道。”白四捏着剩下的半块饼子坐到堂屋,取个泥碗倒凉水喝:“两个月前回的。”
“亏你还记得,我要留着做人情的,你倒好,给吃了一块。”王翠云怒道。
白四把泥碗狠狠一顿:“我是家里的顶梁柱,累死累活吃块饼还不行了?”
王翠云抿抿嘴不说话,随手将泥碗给扣上,说回前面的话题,她用手指戳着斑驳的桌面:“说好要给罗老二一个教训,你咋回事?出发前说得好好的,可瞅你现在,他吃什么教训了?不仅没吃教训,还得了便宜,你这样处置,白添贵会对你有意见的,其他白姓人见你这个德行,还怎么服你?”
白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以为我不懂?今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罗家的帮手来,要不是那小子搅合,今天罗老二吃不了兜着走!那小子在衙门有人,我何必为了添贵得罪他。”
王翠云皱眉:“当真?”这些年没听说过罗老二家有这么厉害的亲戚朋友啊。
见王翠云不信,白四赶紧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同自家婆娘说了,谁知道王翠云听完,直接给了白四一锤,破口大骂道:“亏你一把年纪的人,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骗了,他说衙门有人就有人?证据呢?如果真有那么大能耐,怎么在罗老二家里混饭吃,我看呐,就是一个爱吹牛皮,胡说八道的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