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远的,在山顶上,原想和别人换成山下的,还没商量好,从这走过去大概要走半个时辰。”徐志答道。
罗友贤把脸扭向罗友良:“这么远?那就先不去看了,你去家坐坐吧。”
徐志应声说好,和刘春花在前面给大家引路。罗友贤不动声色地扯扯弟弟的衣袖,两亩在山顶的旱地,看与不看都没意思,徐家的土地太少了,差不多到了给地主家做长工的地步,没自己的田地这日子可怎么过,先前他只顾着看徐志人品好,长得高大,没想到家里条件差成这个样。
“友良,但凡徐家老爹勤勉些,就不会把日子过成这个熊样,不为自己也要为三个儿子想想吧?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竟然一点家业都没攒下,我看这徐家老爹不是个啥好人,女随娘儿随爹,你得想好了。”罗友贤低声对罗友良说,反正要是他的亲女儿,看到姑爷家这个样子他不会同意,不是瞧不上徐志,是怕女儿将来吃苦。
罗友良将一只手背在腰后,一边走边揪路边的狗尾巴草,瞧上去心情很不错:“我瞅他爹挺聪明,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不是带着两儿子帮人看园子去了,一下就解决了全家的口粮,挺好。”
“嗬。”罗友贤无奈的摇头:“你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只要瞧上了姑爷,看什么你都说好。”
一行十多号人,走在村里还挺显眼,不一会就吸引了一大堆来瞧热闹的大人小孩,徐家老二和老三也在人群中,刘春花冲俩孩子招手,笑盈盈的和罗家人介绍:“大的是老二,今年十二啦,过两年长了个子就是大人了,小的是老三今年十岁,还得养个四五年才成人,过来,快叫人嘛。”
刘春花对两个孩子用力的挥手,徐家老二瞪着一双乌漆似的站在人群后面,刘春花越喊他越往后退,最后撒腿跑开了,刘春花笑道:“老二有点认生。”
徐家老三倒是大方,颠颠的挤到前面,让喊人就喊人,让笑就笑,很快就和大勇、罗小弟玩在一块。
等徐瘸子把衣裳穿好,没过多久,罗家人就走到了屋门口,两家人终于碰上了面。徐瘸子懒、馋、滑,平日里一副懒洋洋软歪歪的样子,但这号混吃混合的人一般情商不错,口才也了得,说白了就是会装,徐瘸子知道儿子娶媳妇是大事,大好事,他这个当爹的帮不上忙,总不能拖后腿吧,因此他多笑多说好听话,把徐志美美夸了一通,表现的倒像个样子,加上罗友良一家原本对他期待就不高,竟有些意外之喜,徐瘸子人还不错嘛。
不错?要是围观的徐家村人
能听见罗友良心里的嘀咕,一定会笑掉大牙,这是徐瘸子的表面功夫哩。
罗家人把徐志家的房里外里瞧了一遍,两家人又说了会子话,很快就要到晌午,徐家要留罗家人在家吃饭。这是两家人坐一块吃的第一顿,提现了未来姑爷家的心意和实力,自然不能掉以轻心。经过刘春花的提醒,徐志也早早做了准备。家里没种菜,蔬菜瓜果使了点钱去村人的菜院子摘了一大篓,肉也提前在隔壁村的肉铺付了钱定好了,叫二弟三弟去取回来便是。
只是徐志没料到罗家会来这么多人,原先预定的一个猪肘子两斤五花肉怕不够吃,又给了些铜板叫他们再买些肉。
“徐志,你是哪个时辰生的?”
嗑着瓜子聊着天,文桂芬突然想起一事来,暗想糟了,千想万盘算,忘记给徐志和春桃配八字,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给忘了,实在是老糊涂啦。
“太阳升起的时候,辰时一刻。”刘春花自豪的挥了把手:“我前两天给他们配过八字,你瞧,结果都写下来了,先生说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是儿女双全幸福美满的好姻缘,对喽,财运还好呢。”
说着她把配八字的结果举给文桂芬看,文桂芬不识字,看不懂,但听的很高兴,八字相配就好。
“大哥,我们回来了。”大人在屋里说着话,徐家老三从外面探进半个身子喊道。
徐志走出去:“肉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二哥拿灶房去了。”徐家老三答完就溜进了挤满大人的堂屋,堂屋里有花生瓜子吃。
徐志往灶房走去,里面有两个同族的妇人在帮忙生火煮饭,一个大猪肘和一大块五花肉摆在案板上,这是提前订好的肉,徐志又低头往盆里瞧,盆子里是猪肝、猪肠、猪肺等猪下水,他的呼吸声立刻就重了,叫他们买肉拣好的买,怎么买回来一堆猪下水?
“怎么回事?”徐志话里有霜,冷冷的渗人。
恰好文桂芬和罗家大嫂说要帮厨,刚好走到灶房门口,一见这场面文桂芬就明白了,大概是小孩被骗或者贪了银子,没买贵的好肉反而拎回一堆猪下水,她急忙打圆场:“猪下水好呀,来个爆炒猪杂准香,徐志,你去找两个陈年压坛子的酸萝卜来,越酸越好,和猪杂炒一块可下饭了,下酒也不错。”
徐志看着二弟,眉间皱出一个川字。徐家老二不敢抬头,直到徐志去邻居家找酸萝卜离开了家,他才一溜烟跑出了自家院子,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晚11:55点更新~
第25章 春桃
◎就想单独在一起◎
清早徐志就烧了热水, 原想着让他爹和两个弟弟都好好洗个澡再见客,但是没想到罗家人来这么早,只有徐瘸子得空涮洗了身子, 两个弟弟还是灰不溜秋, 不仅衣服破烂脏污, 脸蛋上、胳膊上也乌漆麻黑, 徐家老二更是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满世界跑。
文桂芬和罗家大嫂早就注意到了,都是当娘的人,瞧着俩孩子这样还真有些心疼。
“没妈的孩子就是造孽, 男人哪里会照顾娃呀。”罗家大嫂低声叹息道。
文桂芬接过话茬:“可不是, 就拿我家那五个孩子来说,头疼发热生病发烧的时候,还不都是我操心照顾,他爹会什么呀, 孩子脸烧白了都不知道领着去瞧大夫,有一年我生气回了娘家, 二郎硬是烧了两天等我回来才吃上药,他爹都不知孩子发烧了,天天叫他下河摸鱼去。”
说到这个罗家大嫂也有话说:“一样的, 你大哥也是这样式的人, 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弟俩, 性格像极了, 都是油瓶倒了不乐意扶的主, 我跟你说……”
文桂芬和罗家大嫂关系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俩人有永恒的共同话题, 便是吐槽和埋怨自家男人, 不过埋怨归埋怨,日子还是照旧过。
进到灶房,灶膛里正冒着滚滚浓烟,火还没生起来,只有烟没有火,文桂芬进去把灶膛里的柴禾抽出来两根:“我们来帮忙。”
灶房里的是徐家村的女眷,也是徐志家的亲戚,她们连忙摆手推辞:“这怎么行,你们是客人,快去堂屋坐着歇脚吧。”
“歇够了,你们甭客气,帮着做做饭嘛又不费力气,在家做惯了的。”文桂芬说着主动的拿起刀开始切砧板上洗干净的猪肉。罗家大嫂则帮着生火,徐志家的灶很久没用过,有些堵灰不透气,因此火很难生起来,好在罗家大嫂手巧,不一会就将火点了起来,火烧旺了,灶房里的烟逐渐散去,人待在里头终于舒坦起来。
“哟,那个大妹子,你叫啥名呀?我瞅你面熟,咱以前是不是见过。”文桂芬边切菜边说道。她和大嫂来灶房里帮忙可不是闲着无事自己找事情做,想着顺便打听一下徐家的底细,知道的越多越好嘛。
来徐志家帮忙的族亲和徐志家并不算亲厚,女人唠着唠着又容易藏不住话,加上文桂芬妯娌俩一唱一和,很快四个人就熟络起来有啥唠啥了。文桂芬打听了又打听,听了一肚子关于徐瘸子的缺德事,有关徐志的却很少,徐志离家早,当年这俩帮忙的女眷还是新媳妇嫁过来没多久呢,并不了解他。
“桂芬大姐,我说句良心话,徐志人是不错的,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就是不知道你女儿是啥性子。”其中一个圆脸的女眷犹豫半晌后道:“要是个斯文沉静的姑娘,这一家的担子压下来,恐怕……嗐,说远了,你生的闺女一定和你一样是个能干人,干啥啥行。”
文桂芬笑笑,春桃和斯文沉静四个字就不沾边。
……
很快,徐志提着两个大酸萝卜回来了,见灶房的水不够用,他先去挑了两桶水,然后又进堂屋招呼一屋子的客人,揪着个空才走到徐家老三面前问:“你二哥呢?”
放下肉和猪下水后徐家老二就没了影子。
徐家老三一个劲的吃瓜子,剥花生,破口袋和嘴都塞得鼓鼓囊囊,他口齿不清地说:“不知道,大概和人打架去了。”
徐家老二酷爱和人打架,从早到晚没个消停,和本村的打也和外村的打,像一头只会打架的小老虎,而徐家老三则嘴甜胆子小,整天像只竹鼠似的到处寻东西吃,徐志拧了拧眉,眼下实在没工夫走开去找二弟,过了晌午客走了再说吧,他一定要问清楚好好的猪肉怎么变成猪下水的,里面短的钱是小,二弟品行不端贪墨银子是大,小小年纪就如此,大了岂能做好人。
在徐志凝神思考的片刻,徐家老三抓了一把花生后退半步,他可不知道大哥是在想问题,在他眼中徐志在瞪眼瞧他,十岁的男娃此刻乖的像五六岁的小姑娘,瞧着徐志弱声弱气地问:“哥,我还能吃吗?”
徐志回过神,没待他开口,边上徐瘸子一把掌拍在徐家老三屁股上:“不许吃了,还吃待会饭都吃不下喽,去,找你二哥玩儿去!”
“唔……嗯嗯嗯……”临出门前徐家老三又抓了把糯米泡发的炸果。
“爹,老三吃东西怎么不知饱。”徐志道。
徐瘸子哼哼一声:“孩子嘛,都这个样儿。”
……
七天后的一个早上,春桃穿上了新做的湖蓝色襦裙,正坐在房里梳头,她的头发又黑又浓密,披下来可以一直垂到大腿,昨晚上刚洗过头发,现在还有一股好闻的皂角香,春桃把头发仔细的梳清爽,扎上红头绳,簪上两朵小巧的绒花,完全不用擦粉抹口脂就已足够好看,双十的姑娘身姿窈窕,又有少女的懵懂水灵,春桃忍不住多照了会镜子,然后才起身准备出门。
上次和徐志商量好要做买卖,结果他一回家就忙着修屋子买鸡买猪,然后又忙着请媒人定亲,做买卖的事情便一日日耽搁下来,期间春桃又拉着小弟去大三岔路口卖过几次糖水凉茶,开始生意很好,后来有人跟风在路口摆摊,竞争大了生意就不好做了,春桃觉得没赚头,等亲事一定下,就让小弟去徐家村跑一趟,叫上徐志一起去镇上转悠打探商机。
“姐,我也要去。”
春桃才推开房门,罗小弟就蹦了过来,扯着姐姐的胳膊不肯撒手,央着要一起到镇上去。
“我有正事儿,不是去玩的。”春桃摸着弟弟的头说。
“带他去呗,能有啥。”文桂芬端着喂鸡的破木盆走过来:“他好久没到镇上去了,你带他去玩玩。”
春桃看着小弟期待的眼神,勾唇笑笑:“那你听话不?”
“我听,你叫我干啥我干啥。”罗小弟连忙举手保证。
等春桃走远了,罗友良背着手出来站在院门口瞧四女和小儿子走远的背影,不满的嘟哝:“这都定亲了,就不该见面,这像什么话!”
罗家和徐家已经定亲,大部分细节都商量妥了,十月就办喜事。按照古礼,定亲的男女在成亲前要避嫌不能见面,若不如此就是坏了规矩,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闲话的,有关春桃的流言蜚语本就不少,罗友良实在不想女儿又多背上一条。
“咕咕咕,咕咕咕,来开饭咯。”文桂芬一边撒鸡食一边模仿着母鸡的叫声,听见男人的牢骚她叹了口气:“管那么多,大户人家才规矩多呢,我们小家小户的瞎讲究什么,再说了,春桃在家时你咋不当面说,人都走了在背后瞎嘀咕有什么用。”
罗友良阴沉着一张黑方脸:“这话我怎么说?该你当娘的讲!”
“哟,我讲?”文桂芬耸耸肩膀:“我看你是怕了。”
罗友良脸色更差了:“我怕什么。”
“姑娘大啦要嫁人了,你怕她将来不理你不敢说她,就想戳着我去唱红脸,你以前骂她关她不是挺来劲?哼,我才不上你的当。”文桂芬喂完鸡抱着破木盆走开了:“我也不想惹她,随她去吧。”
……
徐志提着一包野果,红红的,大概拇指大小,个个饱满多汁,乡下管这个叫做野葡,滋味很甜但是不好摘,多长在草深林密的地方,据说蛇很爱吃这种野葡,所以有野葡的地方蛇多,徐志无意见发现了一簇野葡,那时候还没熟,估计着今天该熟了,正好摘下来给春桃在路上吃着玩儿。
他等了一炷香时间,前面传来了说笑声,过了会子春桃和罗小弟出现在路口,看到罗小弟的那一刹,徐志有个明显的意外的眼神。罗小弟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见了徐志就扑上去:“徐志大哥!”
徐志点点头,把荷叶包着的野葡往春桃手里塞:“给你摘的。”说罢又道:“你们吃。”
“徐志大哥你在哪摘的,真甜,我怎么摘不到这么好吃的。”罗小弟又雀跃又兴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些多余,徐志攥了攥拳转移了话题。
“教你练的那两套剑法还记得吗?”
罗小弟连忙点头:“当然记得,我天天练呢,我还教我姐一块练。”大英雄徐志大哥教的东西,充满崇拜之情的罗小弟当然不敢忘记。
“光练剑法不行,胳膊腰腿没力气,练也是白练。”徐志说。
罗小弟一下紧张起来,他最近可努力了,每天无论早晚只要没事就挥着木剑练习,还在村里收了两个小徒弟,他的目标就是要和徐志大哥一样厉害:“胳膊腰腿没力气怎么办?”他感觉他的梦要碎了。
“很简单,每天绑着沙袋在村里跑一圈,还有扎马步,早晚扎两炷香时间,以后慢慢加到一个时辰。”徐志答。
这番话叫罗小弟觉得他的英雄梦又有了着落,连忙点头说记下了。徐志一脸的严肃:“你要练好本领就一定要吃苦,你怕不怕苦?”
罗小弟蹭得挺起胸膛,大声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苦不怕累。”
“那好,以后你姐监督你练功,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奸耍滑,我就再也不教你新的剑法。”徐志说完对春桃说:“往后你多看着他。”说罢换了副表情,还有个个轻轻地挑眉的动作。
单凭这个,春桃觉得徐志是故意叫小弟绑纱布扎马步的。
“徐志哥,咱们去吃面吧,我请你。”春桃猜不透男人的心思,只能隐约感觉到徐志此刻有些不待见她阿弟:“千万别推辞,你请我好几回了,一碗面花不了几个钱,你再推可就见外了。”
徐志点头说好,走了一路确实饿了,他们仨在镇上寻了个热闹的面摊坐下,春桃要了三碗肉丸面,奶白的面汤劲道的面条,加上一个香菇肉丸子,再浇上满勺油辣椒,那滋味儿不用多描述,好吃的不想说话。春桃知道光一碗面不够徐志吃的,又叫老板来了五个大肉包,她和小弟一人一个,剩下三个都归徐志。
边吃徐志和春桃边打量四周,这是半面镇最热闹的一条街,商铺林立,街面上还有许多露天小摊,还有不少人挎着篮子沿途叫卖小玩意小零食,如果在这做吃食买卖,会是个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