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顾丰登笑着解释：“你们已经开始慢慢上手，不能一直闭门造车，多做才能练出来。”
没活干，顾丰登总不能自己给学徒贴银子，世界上没这个道理，他愿意给，刘大柱和顾禾苗也不肯要。
一来能让刘大柱两人挣到钱，二来顾丰登也想看看广撒网下，能不能获得一些感恩值，这法子一举两得。
这下轮到刘大柱两人犹豫：“我们俩能行吗，万一给打坏了，怕坏了师傅的口碑。”
“放心，有我看着。”
“那，那好吧。”
第二天，长湾村和下湾村的乡亲便知道，顾丰登开门做生意了，虽然是学徒上手，可谁不想试一试这号称一出手就得一百两的手艺。
一时间，顾家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可气坏了有心人。
作者有话说：
注①，引自唐代·王维《观猎》
第36章 意外
◎意外◎
放话出去的第一天, 刘大柱与顾禾苗都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俩早早的来到顾家，一个使劲的扫院子，一个将木料收拾了一遍又一遍。
顾稻米都看不下去：“姐夫, 禾苗哥, 你们再这么收拾下去, 咱们院子的土都得少一层。”
刘大柱放下扫把：“稻米, 你说会有人来吗？”
要是师傅，自然不担心没生意，可这次明说了他们俩动手，两人都怕没有人信他们能做家具。
“我们俩才学了半年, 指不定村里人瞧不上咱们的手艺。”顾禾苗也说。
顾稻米故意做气鼓鼓的样子：“哥哥说了会有, 那肯定会有，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哥？”
“师傅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顾丰登从屋里头出来，就瞧见两个大徒弟望眼欲穿的模样, 无奈挑眉。
再一看，他家小弟正抱着自己的工具盒, 开始一天的“雕刻”，镇定的很。
“你们啊，太沉不住气, 还不如一个孩子。”
刘大柱抓了抓后脑勺, 憨笑着没答话。
第一次做生意, 他这不是紧张吗。
幸而没多等, 顾家大门敞开没一会儿, 便有人找上门来。
“丰登, 你家真的接村里的木工活？工钱跟你爹那时候一样？”
来人也姓顾, 顾丰登得喊他一声五爷爷。
“接, 工钱比爹那时候便宜一文钱。”
顾丰登心里头计算过，他爹手艺一般，但好歹是经验丰富的老木匠，但刘大柱两人才刚入门。
五爷爷一听，笑了：“你堂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陪嫁的箱子还没打好，原本是打算找隔壁村的木匠，既然你家愿意接活，那肥水不流外人田。”
顾丰登点头，又解释道：“主要是姐夫和堂哥动手，不过我会在旁边看着。”
“大柱和禾苗动手啊，他们学了半年，这么快就能上手了吗？”五爷爷一听，果然有些不放心。
顾丰登指了指墙角的凳子椅子：“那边就是他们打的，五爷爷过去看看。”
五爷爷走过去仔细一看，又坐上去试了试，点头夸道：“做得还算细致，也结实。”
“禾苗，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顾禾苗被夸得脸都红了：“都是师傅教得好，别人家学木匠，哪儿有这么手把手教的。”
五爷爷心想也是，这几个是自家人，肯定不像外人一样藏着掖着。
很快，五爷爷家准备好的木料就搬到了顾家。
依旧是他们这边最常见的香樟木，顾丰登瞧了瞧，没动手，直接让姐夫和堂弟来。
刘大柱两人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总怕哪里做坏了，真等上了手才发现，做陪嫁的箱子简单，他们的功夫绰绰有余。
五天的时间，他们俩就把木箱子打好了。
顾丰登就近一看，笑道：“打得不错，这不是挺好的。”
顾禾苗憨憨一笑：“幸好没给师傅丢人。”
五爷爷一家过来一看，心底也满意，利索的付了工钱，欢欢喜喜的抬着嫁妆回家去了。
路旁，一双羡慕嫉妒的眼睛正盯着这边看。
顾家三兄弟，老大老三家如今蒸蒸日上，老二家的日子越发艰难。
孙章是个守信的，答应了顾丰登的事情说到做到，直接派人上门，把顾老二提溜走做工抵债，不还完不许回家。
他倒是没碰顾老二的家眷，只是警告了一番，他们再敢打扰顾丰登，那被带走做工的，就不只是顾老二一个人。
顾二婶眼泪都准备好了，愣是被他恐吓了回去，没敢去大伯三叔家闹腾。
按理来说，没了顾老二这个祸害，顾粮仓却已经长大成人，家里头还有房有地，三人是饿不死的。
偏偏顾粮仓也不是个脚踏实地的。
眼见顾丰登收了两个徒弟，只管看着他们干活就有钱拿，心底嫉妒的不行，回到家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敲敲打打。
顾二婶愁眉苦脸：“粮仓，你这又是怎么了，咱家统共就这么几个碗，你要再摔了咱们用什么吃饭？”
顾粮仓脸一僵，这才放下手。
“凭什么咱们每天都苦哈哈的种地，他躺在家里就有钱拿。”
顾二婶幽幽叹气：“谁让他那么有本事，听说咱们村的人上门，他都不用动手，都是大柱和禾苗干活。”
“他们俩也是傻子，好好的亲自不当去当徒弟。”
“他们才不傻，下地干活一年也就挣一个糊口，可当木匠多挣钱。当年你三叔就是靠着当木匠，日子过得多红火。”
顾粮仓眯起眼睛：“哼，只怕跟三叔一样，有命挣钱没命享福。”
“你要做什么，粮仓，那个孙老板吓人的很，咱们苦一点就省一点，别去招惹他们了。”
顾二婶是被吓破了胆，生怕再被孙章找上门。
顾粮仓心底暗骂亲娘胆小如鼠，但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顾娟娟一直静悄悄的躲在一边，生怕亲哥看到自己，到时候又要打她出气。
开始接村里的木匠活后，顾家一下子就忙碌起来。
当然，忙碌的只有刘大柱和顾禾苗，顾丰登一般不出手，只需在旁边指点指点。
随着打的家具越来越多，两人也不用顾丰登一直盯着。
腾出时间来，顾丰登便有心思教弟弟和外甥。
顾兴旺看着脑子笨，但在木工活上一点就通，时不时还能给刘大柱两人打个下手。
这孩子也蹲得住，从早到晚的磨木头也不觉得无聊。
刘铁蛋却是另一个极端，活像是一直猴子，让他蹲在屋里头磨木头简直要命，整日就想着跑出去玩。
刘大柱气急了，拎起竹竿就要打：“舅舅耐心教你，兴旺都蹲得住，你偏只想着玩，我看你是找打。”
铁蛋也是个聪明孩子，见亲爹生气就往顾丰登身后跑：“舅舅救我。”
“算了算了，铁蛋年纪小，坐不住才正常。”顾丰登只得劝道。
刘大柱也是无奈，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都不好使。
只能安慰自己：“等孩子再大一些吧。”
顾丰登反倒是想得开：“姐夫，你不是说要送铁蛋去读书吗，也许他的天赋在读书上。”
“就他，以后能有本事养活自己，我也不求别的了。”刘大柱骂归骂，到底是没再逼着儿子学。
刘铁蛋见危险解除，吐了吐舌头：“舅，那我能出去完了吗？”
刘大柱眉头一竖，刘铁蛋立刻钻进舅舅身后。
顾丰登笑着往他兜里头塞了一些小点心：“去吧，别往河边去。”
“记住啦。”
说完忙不迭往外跑。
“铁蛋，这儿，这儿。”
刘铁蛋跑到院子外，不远处就有一群孩子在等着，之前他跟着顾五谷在长湾村住了两个月，交到的朋友倒是比顾稻米还要多。
“今天去哪儿玩？”
“天这么热，要不我们去河里头游泳吧？”有小孩提议。
刘铁蛋为难道：“舅舅不让我去河边。”
“我娘也说不让，但我才不听他的，你到底去不去？”
刘铁蛋犹豫不已，但想到舅舅的话，还是摇头：“我答应舅舅了，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到做到。”
“你咋啥事儿都听舅舅的，那我们自己去了。”
刘铁蛋眼珠子一转，拿出舅舅塞进来的酥饼：“你们也别去河边了，我们上山玩吧，只要你们陪我上山玩，待会儿我们一起吃。”
村里的孩子一瞧那酥饼，一个个瞪大眼睛，哪里还记得去河边。
一群孩子撒丫子往山上跑。
“幸好铁蛋还算听话。”顾丰登一直在门口看着呢，瞧他们呼啦啦往山上去才放心。
刘大柱笑道：“你咋比我还伤心，铁蛋皮实的很，水性也好，不用担心他。”
顾丰登笑了笑，只说：“难得来我这边玩，当然得上心。”
回了屋，他打开直播。
【主播今天做什么？】
【神仙主播前来报到，听说这个主播每天都有抽奖】
【主播我不是为了奖品，我是真的爱你的，所以抽奖的时候选我可以吗】
【楼上其心可诛】
一打开直播，弹幕上就热闹起来。
顾丰登笑了笑：“今天不做木雕，做这个。”
【竹子？】
【主播要做竹艺吗，上次的竹艺昆虫不错，给我们也整一只。】
【竹艺昆虫长啥样，新粉丝没见过。】
【截图不用谢】
顾丰登却打破了他们的希望：“不是竹艺，是竹编。”
“家里头缺一些竹筐竹篓使，今天顺便做一些。”
【这是不是太普通了？】
【啊，主播也走朴实路线了吗】
顾丰登却已经坐下来，拿起柴刀开始分篾丝，粗苯的柴刀到了他手中，变得灵活无比，粗细均匀的篾丝迅速成型。
【主播这一手666】
【这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
【是我对竹编存在误解，跪地求原谅】
【这么看着好解压，我能看主播分一天的竹子】
刘大柱也注意到他的工作，奇怪道：“师傅，你怎么动手分篾丝了？”
“是啊，家里却竹篓的话我带几个过来，昨天我爹还做了几个。”
长湾村到处都是竹子，村人自然也习惯用竹制品，平时家家户户自家都会做。
相比起木匠来，竹编入门可容易多了。
顾丰登笑了笑也不解释，只说：“你们看着就是。”
他要做的竹编，自然不是寻常的竹编，而是从那本青山木雕古书中学到的。
青山竹编，曾经也是与青山木雕齐名的厉害工艺，只是这些年没落的厉害。
如今的竹编看似走进千家万户，但实则竹编技艺后继无人，这项技艺早已失传，木匠还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徐大家，竹编却寂寂无名。
很快，顾丰登便分好了一堆篾丝。
这么多的篾丝，每一根都分毫不差，光是这一手便让人眼前一亮。
顾丰登取出篾丝，开始编制，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迅速翻动，篾丝在他指尖如同跳舞一般，交织成多样的图案来。
刘大柱原本还琢磨着顾丰登怎么一时兴起，捣鼓起竹编来，这一看才知道，他以为的竹编，跟顾丰登的竹编完全两个样。
只见顾丰登手下穿插使用不同的编制方法，插、穿、削、锁、钉、扎、套，看得人眼花缭乱。
复杂多变的花色图案，互相穿插，交织成繁杂艳丽的图案。
怪不得方才他劈篾丝时，用了不同的竹子，如今竟然用竹子本身的色差，配合在一起，撞击出强烈的对比来。
根根竹丝厚薄均匀，粗细一致，起底编织后，利用竹的色彩，拼成花型。
半晌，一个簸箕成型。
刘大柱凑近了去看，簸箕是真簸箕，但却不是普通的簸箕。
只见簸箕的底部最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福，而福字周围呈朵朵鲜花，这可不是描画上去的，而是顾丰登在编制过程中使用不同竹子，撞色而成。
刘大柱咽下口水：“我算是看明白了，师傅到底是师傅，竹编都跟旁人的不一样。”
“怪不得师傅瞧不上我爹编的箩筐，这一比，我爹手艺真不行。”顾禾苗也说。
顾丰登却不是很满意，因为系统毫不客气的评价。
【初级竹编一个，积分+1】
连中级都不是。
顾丰登仔细一看，觉得细节处确实是粗糙一些。
“稻米，先拿去用吧。”顾丰登招呼道。
顾稻米吐了吐舌头：“哥，你做的这么好看，我都舍不得用了。”
“那我多做几个，一个用，一个摆着看。”顾丰登建议道。
顾稻米瞪他：“哥，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顾丰登笑了笑，又对两个徒弟说：“别觉得竹编好做，价格低贱，其实想做好了也难。”
“普通的编制方法，你们应该读做过，但正经的竹编要经过破竹、烤色、去节、分层、定色、刮平、划丝、抽匀等十几道工序，其中瓷胎竹编全凭一双手，对薄厚粗细要求极为严格，宽的只有四五根头发丝，细处跟头发丝一般无二。”
“篾丝跟头发丝一样？”顾禾苗惊叫道。
“那得多费功夫啊，怪不得会失传，师傅，那你是不是会做？”
顾丰登摇了摇头：“想达到那样的程度，光是篾丝就得练个一年半载。”
他主要的精力还在木雕上，自然不会花费这个功夫去钻研。
“你们以后再做竹编，也可以尝试多一些花样，拼花时利用竹的表面或者断面，拼成花型，比瓷胎竹编简单一些，但比一般的竹编好看许多。”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
“你们看这个地方，如果拼色做不到，也可以通过染色，看起来差不多。”
刘大柱摇头如拨浪鼓：“师傅，你高估了我们的能力，您看起来觉得差不多的，到了我们手上那就是差很多。”
顾丰登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们。
顾禾苗连忙转头去做自己的木工，他们木工活还没入门呢，哪儿能再分心学其他。
顾兴旺却不怕哥哥，拘着自己的小竹编走过来。
“送给哥哥。”
顾丰登低头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在他编簸箕的时候，弟弟用篾丝编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篮子，虽然形状歪曲，但大致的样子已经在了。
“兴旺真棒。”顾丰登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