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柱原先不知道差在哪里，如今一看，他明白了，差的是那一份自然灵动。
顾丰登瞥了他一眼：“才学了一年就说不行，那你确实是不行。”
刘大柱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
虽然这是小舅子，但当师傅的时候，还是威严十足。
顾丰登将青鸟衔桃放好，舒展了一下筋骨，转身去看他们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竹艺。
这一看，他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缺了一分像，这样吧，你们去捉几只蝴蝶来，先看，看准了再开始做。”
“要把蝴蝶的样子印在脑子里，不然做不出来一模一样的。”
刘大柱两人点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
刘大柱这才开口：“师傅，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徐大家，怕是不好了。”
第39章 危机
◎危机◎
“不好了, 什么意思？”
顾丰登脑子一蒙，之前徐家闭门谢客，但他心底没多么担心, 徐大家虽然年事已高, 但上辈子几年后他抵达青山府, 徐大家依旧还好好的。
“你还记得那天咱们遇上的那位曹公子吗, 听说他大有来头，逼着病重的徐大家动手雕刻，闹得徐家鸡犬不宁。”
顾丰登仔细一问，刘大柱两人也是道听途说。
听完后, 顾丰登倒是松了口气。
“情况应该没有传言中那么糟糕。”
徐大家是圣人夸赞过的木匠, 曾经是有职位品级的，而且跟石家老太师关系极好，并不想寻常木匠那般地位低贱。
“徐大家与石老太师有交情，若真的遇到难处, 还有地方求助。”
顾禾苗点头道：“也是，徐大家可是能坐席的人。”
“明天就是木匠大赛, 只看徐大家有没有出席，就知道传言真假。”
第二天一大早，顾丰登带着两人, 用木盒子将青鸟衔桃装了, 抬着往大赛举办地去。
青山府原本就是木雕发源地, 这一日又是木匠的盛会, 天蒙蒙亮, 赛场之外就人山人海, 都是带着作品前来的。
“师傅你看, 那边木匠抱着的也太粗陋了, 这也能参加比赛。”
顾丰登瞥了一眼，那木匠手中的木雕确实粗陋，一看就知道还未入门。
“只要给了报名费，就都能参加。”
顾禾苗便道：“早知道我也捣鼓一个出来，不求能进初赛，好歹见见世面。”
“得了吧，你还是回家好好练练，十年之后再来。”
木匠大赛举办的场所在青山府的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经搭起高高大大的帐篷来，凡是参赛的木匠，都需要先登记，缴纳参赛费用，上交作品。
顾丰登顺着人流往前走，很快便看到了登记的地方。
一时间，他心底有些怀念，上辈子他崭露头角，也是在青山府的一次木匠大赛上。
不过上辈子，那已经是十年以后的事情。
“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木雕作品名称是什么？”
“顾丰登，祖籍茗山县，木雕为《青鸟衔桃》。”
登记的人收了十文钱，递给他一块牌子：“你们自己搬到对应的地方摆好，需先公示三日，再由大家们评选。”
“这么快就办好了。”
“大赛办了这么多届，规则都是定好的。”
顾丰登环顾四周，但没看到任何评委的身影，想必他们今日不会出现。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对应的位置。
这一看，刘大柱嘀咕道：“这位置也太偏僻了一下，不会影响到评分吧？”
顾丰登分到的位置确实很偏僻，都靠近会场的外围，很容易被疏漏。
再一看，里头分明还空着不少位置。
“那人是不是故意的？”
顾丰登并不在意：“不必担心，这几日公示只是为增加大赛影响力，让青山府的百姓们花一文钱，就能进来观看，并不影响后面的评分。”
刘大柱两人这才放心。
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青鸟衔桃来，刘大柱小心翼翼的将木雕摆好。
“就这么放着吗，不会被人偷了吧。”
“想啥呢，有专人看着，再说了，木雕这么重，想偷走也不容易。”
放好后，刘大柱怎么看怎么不放心：“这样就行了吗？”
“走吧，我们顺道去徐家看看。”
顾丰登没多留，打算明日再跟着青山百姓一块儿入场，看一看这一次有没有出色的木匠参赛。
只是他们绕道去了徐家，再一次吃了闭门羹。
顾丰登皱了皱眉，只能交代：“既然徐大家闭门谢客，那我就不进去了，还请通报一声，若是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徐大家开口。”
他却不知，等三人离开，门人进去通报，却是到了徐凌面前。
“顾丰登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门人知道最近家中的麻烦，试探道，“少爷，这件事要不要告知老太爷一声？”
“哼，他算什么东西，施恩找上我徐家门来。”
徐凌撇了撇嘴，面露不屑：“曹公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师兄正在赶回来，到时候让他出手就是，我犯得着找他？”
“可是老太爷那边……”
“老太爷还在养病，谁要敢在他面前多嘴，我饶不了他。”
顾丰登等了一天，也不见徐家来人，心底便测到到几分。
他叹了口气，只能先将这件事压在心底。
第二天，顾丰登果然带上俩徒弟，花了三文钱进了会场。
今天的会场，与昨天已经截然不同。
偌大的会场内，各色木雕摆的满满当当，让人眼花缭乱。
“进去了多看看，青山木雕虽然都是同源，但发展至今，各家的木雕手艺各有不同，虽是初赛，但也不缺高手，你们多看少说，能学到不少。”
刘大柱两人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
这一天，他们见识到各色各样的木料，珍贵的如小叶紫檀，黄花梨，常见的如楠木、松木、柏木，甚至还有龙眼、银杏、沉香。
雕刻的技法更是层出不穷，圆雕、根雕、浮雕、核雕应有尽有。
甚至还瞧见了极为少见的树皮雕刻。
有细腻精湛的、有形态各异的、也有粗狂原始的，丰富的让人目不暇接。
木雕带来的视觉冲击不是一次，而是许多次，积累在一起，让刘大柱两人受益匪浅，心底明白了顾丰登为何要花了钱，带他们来看其他人的作品。
若不是顾丰登见多识广，他们两人有看没有懂。
顾丰登尤为喜欢其中一尊野趣木雕。
芦苇丛中，野鸭姿态各异，带着天然的童趣和自然的风味。
论技艺，略有粗糙，但论生趣，他心底觉得这位木匠未来大有可期。
“师傅，你快看这个。”
刘大柱指着面前的一座木雕：“这跟您那座群仙祝寿山简直一模一样。”
顾丰登上前一看，确实是极为相似。
群山祝寿山不是他独创，别人自然也能雕刻，但这一尊群仙祝寿的构图，与他在寿宴之上的那一尊不说像了十成，那也得有九成。
“您瞧这里，仙姑发带的花纹都一样。”顾禾苗凑近了看，也皱了眉头。
顾丰登眯了眯眼睛，相似到这样的程度，很难说不是故意。
只是木雕比赛上不留名，并不知道这一座木雕是谁送来参赛的。
“虽然形似，但神不似，师傅的那一尊群仙祝寿山灵动自然，这一尊却木呆呆的，若放在一起对比高下立分。”
“话是这么说，但雕刻的一模一样，也没跟师傅打一声招呼，这人太过分了。”
顾丰登反倒是说：“木匠都是从模仿开始，他若能做得一模一样，我倒是也服气。”
说完，便没再多关注那座山，继续往前走。
“走，去那边看看。”
结果没走几步，便听见议论的声音。
“王兄，你看这座青鸟衔桃怎么样？”
“活灵活现，这位木匠技艺精湛，想必是位高手。”
“确实，方才看过来，也就是这一件雕刻让人眼前一亮。”
刘大柱立刻去看顾丰登，口型说道：“师傅，他们在夸你。”
顾丰登低头咳嗽一声，让他别露了痕迹。
那两人还在讨论：“刀工细腻却又顺其自然，小叶紫檀的莹润被发挥到极致，若不是知道徐大家重病在身，以他的资历也不会参赛，我都要以为是他的作品了。”
“王兄这般看好青鸟衔桃吗？不是徐大家，那也可能是徐家的徒弟。”
王兄却摇了摇头：“徐家那么多徒弟，恐怕只有徐乾徐坤两人能有这般技艺，但徐乾人不在青山府，徐坤的话，应该不会自贬身价。”
顾丰登带着人离开会场的时候，身后还有人在不断夸赞。
青鸟衔桃附近的人越来越多，显然都听说这边有一座高手雕件，这才纷纷过来观赏。
“师傅，您这过初赛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丰登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哪知道世事难料，大赛展示的最后一天，忽然下起了大雨来。
赛场虽然加盖了顶棚，但雨量过大，会场的人不得不提前将木雕收起，以免被雨水浸润，影响了后续的评审。
这一收，却收出了问题来。
“不见了？”顾丰登皱眉惊讶。
会场的人一脸抱歉：“当时手忙脚乱的，等后续清点才发现少了好几个木雕，其中就有顾木匠的那一尊青鸟衔桃。”
“我们已经派人到处在找，但翻遍了会场也没找到，怀疑是那尊青鸟衔桃过于出挑，被人趁乱偷走卖钱去了。”
刘大柱恼怒道：“你们办木匠大赛，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顾木匠，我们也是很抱歉。”
会场的人对视一眼，又说：“不知道您这还有没有其他的木雕可以参赛，否则没有作品，您就得等下一次了。”
顾丰登脸色一冷：“青鸟衔桃是你们弄丢的，且弄丢前你们自己也说了出挑，如今没了，怎么能取消我的名次？”
“这是规矩，我们也没有办法。”
顾禾苗抓住那人的衣袖：“没有办法就赶紧去找！”
“禾苗！”
把人送走，顾禾苗怒道：“师傅，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还没看出来吗，东西是故意丢的，这是有人在给我下绊子。”顾丰登叹气。
“什么？”
刘大柱忙问：“是不是那个徐凌，徐大家病了，他就又开始胡闹。”
顾丰登摇了摇头，只说：“不管是不是他，即使我再拿出雕件来，他们也会弄丢。”
“难道就这么算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要不然咱们报官，让官老爷去查到底是谁偷走了木雕。”
顾丰登却摇头。
“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第40章 打擂台
◎打擂台◎
“徐家还是没消息吗？”
刘大柱急切的问, 顾禾苗微微摇头，气愤道：“明摆着有人捣鬼，我们连信都送不进去。”
徐大家的人品, 他们都是亲眼见识过的, 若不是他重病在床, 秉性最端方的大徒弟又出门在外, 也不会让大赛发生这样的事情。
眼看参赛资格被取消，两人记得嘴上长满燎泡，偏偏跑了几趟徐家都无济于事。
一回头，却见顾丰登还有心思做竹艺。
“师傅, 你咋还有心思做这个？”
顾丰登淡淡道：“答应了人家的, 现在有空不做等什么时候？”
刘大柱眼睛一亮：“师傅，不如去求一求石公子？石家肯定有门路。”
顾丰登却摇头：“点头之交，钱货两清，不好麻烦人家。”
再者他心底清楚, 石家大门大户，石承平的身份又尴尬, 不好为了他兴师动众。
“难道就这么算了，咱们白来了一趟。”顾禾苗气道。
顾丰登做完竹艺蝴蝶，插在旁边, 抬头笑道：“当然不能算了。”
“来都来了, 岂能白走一趟。”
顾丰登招了招手：“你们这样……”
随着他的话, 刘大柱越来越吃惊, 顾禾苗却听得眉飞色舞：“师傅, 这办法太棒了。”
刘大柱犹豫道：“这会不会不大好, 把青山府的木匠大家都得罪了？”
“那也是他们自己没本事, 怪的了谁？”
顾丰登点头：“那就去办吧。”
顾禾苗拉着刘大柱, 兴冲冲的走了。
第二天，赛场之外，忽然摆出了一个摊位。
《专业木匠，欢迎切磋》
“小哥，这是啥意思？”
一有人围过来问，顾禾苗便大声喊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家师傅姓顾，在石老太师寿宴上大放光彩的群仙祝寿山，就是我师傅所做。”
“原本师傅是要参加本届木匠大会，哪知道参赛的作品昨日被弄丢了，师傅不好打破大赛规则，只能遗憾放弃此次比赛。”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师傅便在这里摆下摊子，想与诸位木匠们切磋技艺，也算有所得。”
顾禾苗扯着嗓门大声喊，就差敲锣打鼓了，顿时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
尤其是今日正好是初赛出结果的日子，许多木匠自知比赛无望，便索性过来瞧热闹。
“还能这样？”
“你师傅真的是顾木匠吗？”
“早听说过顾木匠的名声，那可是徐大家都夸过的。”
热闹归热闹，却没人上前真的切磋。
顾丰登也不着急，翻出一块木料来开始雕刻。
【主播今天打算干什么】
【这是跟对面打擂台吗】
【主播加油，最喜欢看打脸情节】
刻刀落下，提前处理好的木料很快成型，因是现场表演，顾丰登选择的造型简练，寥寥几笔，便雕刻出兔子的神韵来。
他用的还是那块几乎废料的小叶紫檀，却能在贴合天然木质纹理的同时，巧妙的运用木材天生的色泽和纹理之美。
一雕一琢，栩栩如生，臻于至善。
“果真是高手，不过寥寥几刀，却能线条流畅，形神兼备。”
“这还未彻底打磨，已经细腻光亮，确实是厉害。”
顾丰登雕琢完兔子，又拿起下一块木料，这次是羊，接着是牛、蛇……
终于，有人抱着自己的作品走进来。
“顾木匠，我手艺粗糙，谈不上切磋，能不能给些指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