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腹曲头，一脚四足；头入领中, 舌着于腹。载多而行少, 独行者数十里。曲者为牛头, 双者为牛脚……”
随着顾丰登落笔, 沈如翠看着, 眼睛越来越亮。
巧妙的机关联合在一起, 构成一只木牛, 每一寸的机关精妙到极致, 环环相扣。
或许真的能行！
沈如翠抬头看向顾丰登，男人此时全神贯注在图纸之上，只露出坚毅的侧脸。
一瞬间，沈如翠似乎回到了茗山县，看见那个冒冒失失爬上假山，贩卖观音坐莲像的小子。
才短短一年的时间，顾丰登已然脱胎换骨。
朝堂上的冒险，沈如翠不是不担心，只是曹家太过分，让她不得已而为之。
但是现在，沈如翠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女子眼神流转，心底不算的计算起来，若是他们真的拿出木牛流马，等到那个时候，借住君威，将曹家连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
图纸只是开始，难的是后面的打造。
顾丰登打开直播，这一次弹幕与以往不同。
【木牛流马，以主播位面的技术很难实现吧】
【主要是永动问题】
【主播可以发定位，我给你邮寄几颗永恒能源珠，实现永动不是梦】
【楼上小心被封号，时空管理局警告】
【别吵吵，先看主播】
顾丰登倒也很想实现真正的永动，但也知道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所购买的图纸，上面的木牛流马也并非传说中不用粮草，自己能走的“神器”。
打造木牛流马，选用的木材也与寻常木雕不同，需要坚固，耐腐蚀，且材料便宜，顾丰登直接选用了榉木。
一旦成功，这样便宜的木材才能推广出去。
沈如翠闲来无事，索性坐在旁边看着。
只见顾丰登手起刀落，木工刀到了他手中，如同天生的手臂一样好用。
很快，一个个零件成型。
与顾丰登平时精益求精的雕刻技艺不同，这一次他走的是精简路线，能少一道雕刻就少一道，力求精简到极致。
单单从旁边看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小木头很是无趣。
沈如翠却并未离开，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直到夜幕十分，沈如翠才起身道：“顾木匠，这段时间还请您留在沈家，不然我怕曹家会使出下作的手段。”
“工部那边不必担心，我已求了圣旨，可以自由调遣工部工匠。”
顾丰登起身道：“那就多谢沈姑娘了，我还有一徒儿留在工部。”
“我这就派人去请来，也好给顾木匠打下手。”
沈如翠顿了顿，又说：“顾木匠若需要人手，尽管开口，不管是什么样的工匠，我都能请来。”
这倒是及时雨，顾丰登便挑着说了几个，尤其是打铁匠，是他现在迫切需要的。
沈如翠一一记下。
沈家的院落里，很快迎来了一群工匠，倒是将好好的沈家，闹腾的如同工匠坊。
身居内宅的沈家老夫人，到底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如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沈老夫人忍不住叫来孙女盘问。
沈如翠叹了口气，只说：“祖母，曹家打得是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与其让父亲的心血落入他人手中，为他人作嫁衣裳，如翠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沈老夫人原本要责怪她太过冲动，一听这话到不好开口了。
她心疼唯一的孙女，叹气道：“圣人终归还念着你父亲的好，惦记着咱们沈家。”
“可圣人年事已高，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沈如翠却没那么乐观。
沈老夫人一顿，忽然问道：“如翠，你是不是对那小木匠有意思？”
沈如翠脸颊一红，忙道：“祖母，你瞎想什么呢，我跟顾木匠清清白白，只是偶有来往，哪里是你想的那样。”
沈老夫人见她脸色变幻，心底咯噔一下。
她叹了口气：“没有就好，虽说顾木匠的人品相貌都不错，可到底只是个小木匠，与你是云泥有别。”
沈如翠抿了抿嘴：“祖母，沈家发迹之前，不也只是种地糊口的寻常百姓，哪里来的云泥。”
沈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劝道：“你自小是个聪慧的，祖母的意思你肯定懂。”
沈如翠也不答话，转而说道：“不谈这个，倒不如想想木牛流马制成之后，沈家要如何。”
“真的能成？”
沈老夫人还以为是托词：“你父亲花了无数银钱，研究了半辈子，最后也没能成功。”
“不是祖母看轻那小木匠，他出身平凡，只怕井底之蛙。”
沈如翠却说：“祖母，你且等着看吧。”
没有人看好沈家能制成木牛流马，满朝文武，宫中皇帝后妃都是如此。
即使皇帝内心还记着沈将军的忠贞，对沈家有看护的意思，心底也觉得沈如翠冲动了一些。
“那孩子是被逼急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让曹家无法再次上门提亲。”
皇帝又道：“曹家也太不像样子，仗着有曹贵妃撑腰，这些年来愈发横行霸道。”
白总管见皇帝心情不好，不敢多嘴，只是诺诺点头。
“罢了，她不愿意嫁就不愿意，你去敲打一番，让曹家收敛一些，别仗势欺人。”
白总管在心底叹气，曹家仗势欺人，仗的不就是曹贵妃的势，而曹贵妃身后站着的就是皇帝自己。
只要皇帝没有彻底厌弃曹贵妃，曹家便有靠山。
要不然京中想吃沈家这绝户的那么多，为何就曹家敢正大光明的动手，无所顾忌，还不就是皇帝自己纵容的？
倒是沈家这姑娘，可真真烈性。
沈如翠心底信任顾丰登，但她也以为研制木牛流马是一个长久的过程。
运气好是一年两年，差一些便是十年八年，再坏一些一辈子无所得也是可能的。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顾丰登便派人请她过来。
沈如翠一踏进院子，所有的注意力便落到院子中间那庞然大物上。
只见那木家伙有一人多高，两人多宽，下置四轮，乍一看真有几分木头牛马的样子。
“顾木匠，这是？”沈如翠惊讶道。
顾丰登看见她，露出一个笑容来：“这就是木牛流马。”
“沈姑娘请看。”
顾丰登示意站在一旁的顾禾苗动手。
两人一起往木牛上送粮食，一袋，两袋，足足加上了四百斤才停下。
顾禾苗双手一用力，木牛便轻便的起身，他推着木牛在院子里溜达，无论是千金后退，转弯兜圈，都运转自如。
沈如翠看得惊讶，自己上手试了试。
她是个女子，力气比男人小一些，但凭借她自己的力气也能推送自如。
“如此一来，就算是力气小的女人也能运送粮食。”
顾丰登点头，解释道：“木牛与寻常的双轮车和独轮车不同，载重更大，体积却更为轻巧，即使是山地之上也能运行自如。”
“我让禾苗试过，一个人推着四百斤粮食走，一天下来也能行走20里地。”
说完，顾丰登却又说道：“但比起传说中的木牛流马而言，他只能算是双轮车的改良版本，当不得大用。”
沈如翠却不赞同这话：“虽然只是改良，但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十分难得。”
“若是能多一些木牛，到时候军中运送粮草，岂不比现在的双轮车更好使。”
半个月就能拿出这样的成绩，已经超乎沈如翠的预料。
哪知道顾丰登笑了笑。
“沈姑娘，还有一样东西请你看。”
沈如翠疑惑的看向他。
顾丰登带着她绕过木牛，走向后院。
这一天，沈如翠见识到让她怀疑人生的一幕。
“它，它怎么会自己动？”
顾丰登解释道：“并不是自己动，是利用蒸汽的力量在推动，但这个法子暂时无法推广，一来是打造这样的蒸汽木牛难度极高，二来是木牛需要蒸汽，随身携带木材消耗，反倒是不如前面的木牛好使。”
这也是为什么顾丰登没有第一时间展现出这个“蒸汽木牛”。
说起来惭愧，这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抓取屏幕上的关键词，利用系统提供的图纸联合打造。
但在打造过程中，顾丰登便发现了大问题，那就是现在的技术大大的限制了普及可能。
沈如翠却听不见这些缺点，她双目灼灼的看着那自己往前进的木牛。
“顾木匠，我们现在就进宫面圣。”
顾丰登一顿：“又去面圣？可这还是半成品。”
沈如翠却笑起来：“我知道你们匠人讲究精益求精，但木牛事关重大，可不能让陛下久等。”
“再者……”
沈如翠眼底带着狡黠：“成功一次，怎么能比得上成功无数次。”
“顾木匠，难道你就甘愿一辈子只当一个小小的大使吗？”
顾丰登迎着她的目光，心头一跳。
第49章 升迁
◎升迁◎
因为边疆不稳, 战事频发，皇帝发愁的掉头发。
这一日正在处理公务，忽然听见沈如翠求见。
皇帝心底难免不满, 觉得沈如翠未免不懂事, 时不时就进宫打扰。
但想起沈将军, 他到底是点头应允。
“陛下, 沈姑娘与顾大人到了。”
听见这话，皇帝还愣了一下：“顾大人，是顾丰登吗？”
“正是顾丰登顾大人。”
“原来她从工部调走的人是他，倒是个有眼光的。”
皇帝点了点头, 让人进来。
等沈如翠两人进殿, 皇帝已经收敛了神色，笑盈盈的问：“今日怎么有空进宫，往日让你常进宫看看，与皇后说说话也好, 你偏不听。”
沈如翠一脸激动难耐的样子：“陛下，臣女奉命研制木牛流马, 如今已有所得，还请陛下移步殿外一观。”
皇帝一愣，没想到会听见这话。
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才半个月, 你就有所得了？”
沈如翠脸颊绯红：“还是多亏了顾木匠, 顾木匠自小研制木工活, 又看了父亲留下的许多文案, 终于在昨日研制成功。”
“虽然与传说中的木牛流马还有差距, 但至少有了成果。”
“哦？”皇帝心底一想, 觉得大概是一点小玩意, 沈如翠到底是个妇孺没见识, 这才大惊小怪。
他心底不抱希望，但还是起身走出大殿。
只一眼，便瞧见大殿之上的木牛。
“看着倒是精巧。”
沈如翠上前解释：“陛下别看这东西简单，实则比现在的双轮车好用许多，车体更加轻便不说，且负载更多，运转自如，即使是在山地上也能行走。”
皇帝一听，这才来了几分性质。
“那就试试看。”
白总管连忙摆手，自有人搬着障碍物进来，将好好的大殿变成崎岖的山路，又有人将木牛内装上负重。
白总管亲自上前推着走，这一动，果然凸显出木牛的厉害来。
“陛下，果然是行如平地，一点都不费力。”
皇帝惊讶，亲自上前接了这位置试了试。
他也是马上皇帝，曾亲自见过如今军中运送辎重的马车，自然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
“虽然不如传说中的木牛流马，但确实是有几分妙用。”
皇帝心情大好，转身问道：“顾木匠，这是你研制出来的？”
“微臣惭愧，学艺不精，只能在原有的车马上改制。”
皇帝却很是满意：“行军路上，能省下一分力气也是好的。”
这是难得的高兴事儿，龙心大悦，皇帝点头夸道：“难得你们有心，这东西可容易打造？”
“容易。”
顾丰登上前，指着马车道：“这结构看似复杂，其实分开来做很简单，但凡学过木工活的都能做，且榉木价格便宜，一辆车最多只需耗费三两银子。”
这都是沈如翠来的路上让他计算的，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但一听三两银子，皇帝还是微微皱眉。
三两银子听着不多，但真的要打造起来，一千两那就是三千两。
顾丰登看着他的神色，又补充道：“若是能让学徒工下手，分开打造零件，速度更快，效率更高，工钱也能省一些。”
“把榉木换成更便宜的木材，零零总总，价格能压到一两银子以下。”
皇帝听了果然更加高兴。
此时他没有半点不耐烦，看着两人更是和蔼：“不错，军中物资也不用讲究排场。”
沈如翠笑盈盈开口：“陛下，顾木匠愿意献上图纸，为国效力。”
皇帝一顿，看向顾丰登：“顾大人如此高义，是华国百姓的福分。”
“陛下，微臣是华国一份子，这是我该做的。”
皇帝哈哈一笑，亲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总不好让你吃亏，这样吧，朕提拔你为工部木匠所所副，你也无需回工部任职，跟着如翠好好研究就是。”
一句话，直接将顾丰登的职位提升了两个等级。
从正九品到正八品，虽然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吏，但那可是连跳两级。
“顾大人，还不快谢过陛下。”沈如翠笑道。
顾丰登连忙谢恩。
皇帝抬了抬头，看了眼沈如翠，又道：“这东西虽好，但也算不得木牛流马。”
沈如翠却一脸不在意：“民女怎么会让陛下为难，不过是觉得能派上用场，这才急急忙忙的进宫来。”
皇帝点了点头，心底叹气，暗道这沈如翠倒是肖似先父。
办完这事儿，两人立刻识趣的告退离开。
顾丰登不解的问：“沈姑娘，为何不把蒸汽木牛一道儿带来。”
沈如翠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若是一块儿带过，不就只有一次功劳了？”
顾丰登一愣。
沈如翠耐心解释：“你的蒸汽木牛是好，但你自己也说了，耗资巨大，且诸多限制，是注定了无法普及的。”
“既然如此，现在拿出来也不过是看一个新奇，倒不如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得更好一些。”
顾丰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沈姑娘想得周到，我回去之后一定会继续研制。”
沈如翠微微挑眉：“那就劳烦顾大人费心了。”
哪知道走到半路，沈如翠又道：“顾大人先出宫，我还得去拜见皇后娘娘一趟。”
“好。”顾丰登也没多想。
沈如翠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