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老太太听到全是肉, 再问问价格, 肯定不会让他点这么多, 那就失去来饭店吃饭的意义。既然吃,就一定要全部都吃完。
温萦还是第一次进这么大的饭店吃饭,看哪儿都觉得新奇。
之前在梦里,哥哥晚上睡觉得时候,她就坐在窗户边上,看着马路对面,那个繁华的街道上,不少人开着豪车,吃着海鲜。
那些人一顿就吃掉一万多块钱。
而哥哥辛辛苦苦好几个月,也才赚一万块。这些钱到手后,哥哥就花钱登报,寻找她的下落。
她那时候就想,什么时候她赚钱了,就带着哥哥去吃一万块一顿的大餐。
那个比她脑袋都大的大螃蟹,一定很好吃。
她要让哥哥吃到吐!
等菜上来,温老太太看到这么多肉,竟然一句话都没问。
温韶钰吃饱喝足,等儿子去结账回来,才问:“这顿饭花了多少钱啊?”
“三十二块一毛二。”
温渡视线一直看着奶奶,就担心奶奶会有意见。
没想到,老太太慢悠悠地喝着汤,来了一句:“差不多。”
温渡手一顿,对奶奶有点刮目相看。
温韶钰就在旁边唉声叹气:“妈,你小时候的日子是不是过的特别好?”
“好什么?你姥爷是个先生,自家家里开药房,可不干人事儿,抽那个能败家的东西,把家给败光了。”
温老太太回想着自己亲爹干的事儿,面无表情,看着更凶了。
“我姥爷糊涂啊!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温韶钰才说完,就被他亲妈狠狠瞪了一眼。
“你还说别人,你自己又好到哪儿去了?”
到底是在外面,老太太给儿子留着面子,声音不高,只有他们这一桌能听见。
温老太太趁机教育孙子:“小渡,奶奶知道你这个孩子自小就有主意。这是好事儿,可你做人不能糊涂。你要是办了糊涂事儿,走歪路,别怪我把你两条腿打断了。咱们家不兴坑蒙拐骗,更不准抽烟赌博。你现在才十二,还是个孩子,更别去那种地方扯淡。”
今儿吃了饭,老太太心里高兴,从孙子的言行举止上,隐约猜出点东西来。
她不放心孙子出去。
可是男孩子不出去闯荡闯荡,就跟她儿子一样,成了个废物。
她已经养废了一个,不能再养废另外一个。
无论如何,她都会尊重孙子的意思。
温萦听的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哥哥,又懵懂地望着爸爸,最后瞅着同样不太理解这些话的律景之,心满意足喝了一口汤。
不是她笨,芝芝也不懂呢。
温渡没想到奶奶还担心这个,他笑着跟奶奶保证道:“奶奶,你放心,我在外面是跟着人家做正经事,从来不去乌烟瘴气的地方,更不会跟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温老太太面色缓和:“你别学你爸,这么没出息。”
“妈,我改了!再说,我当时只是去了一次,我没有经常去玩啊!”温韶钰在旁边喊冤。
“呵。”
老太太冷笑,温韶钰就怂了。
他去耍钱,输了五块钱。
他妈差点没拿铁锨把他脑袋给砍掉。
温韶钰知道这是他妈的底线,只要越过这条线,那么就死定了。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边儿那点儿花花肠子。这房子现在不能写在小渡的名下,那就写在我名下。你要是敢乱搞,我就直接把你轰走。”
温老太太可不想孙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儿子在家里边儿败家。
温韶钰一听,哪儿敢说不:“妈,别说房子写在你名下,这店都是您的,我个给您看店的伙计。”
“行了,少跟这油嘴滑舌的。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医院看看结果出来了没有。”
温渡就到外面叫了个三轮车,温老太太看到三轮车啥也没说,带着两个孩子先坐上去。
从医院过来到这边还有点距离,老太太再怎么说,年纪放在这儿。两个孩子还小,走太多了,晚上腿会疼。
温韶钰是真的懒,完全不想走路,高高兴兴坐上去,欣赏着长安街上的美景。
“妈,还真别说,咱们就住的这么近,还从来没来过两趟。”
温韶钰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好,特别是想着以后自己在这儿还有个店。那心情恨不得都飞上天。
律景之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这些,很多地方也进去过。
温萦是唯一没见过世面的。
她看哪都觉得新鲜。
到了医院,温渡进去找医生,拿到检查结果之后就问医生。
医生说:“病人年纪有点大,往后要注意营养,多少有点营养不良。这小孩儿也是,多吃点好的。可能就是抵抗力差,所以才容易感冒发烧。别的没什么大毛病。”
温渡一听瞬间就放心了。
奶奶和妹妹都健健康康的,偶尔发个烧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温渡拿着所有单子,谢过医生从医院里出来。
“没事儿,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车上根本没有多少人。
温萦和律景之都有座位。
到了家天还没有黑,不过太阳已经落山了,这会儿特别的冷。
温渡进屋之后拿了柴火开始烧炕。
“爸,你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温渡伸手把他爸拉出来。
温韶钰以为儿子找自己是什么大事儿呢,忙坐在板凳上。
“这边的炕我来烧,那边的炕你烧就行。”
父子俩隔着两米的距离。
“……”
温渡叹了口气,往前坐坐,然后看着他爸。
温韶钰沉默一下,凑过来,小声说:“小渡,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爸爸说?”
倒也不必这么近。
“爸,你知道怎么做生意吗?”
温韶钰摇头:“做生意我不会,可是你奶奶会呀?衣服你帮挑选好的送回来,店里边儿有你奶奶把关。我只需要在前面帮忙卖衣服就行了。”
温渡:“……”
“小渡,你知道我娶你妈之前,还有相亲对象吧?我那个相亲对象啊,她就是在百货里边儿站柜台的。当时我就想这工作可以给我呀,我最喜欢干这个。”
温渡:“你不是最喜欢唱戏吗?”
“可唱戏在外人眼里那不是三教九流的东西。我自己偷偷摸摸的唱就行了,要是让外人知道我还要登台。村里的人指不定还怎么笑话我呢。”
温韶钰说着叹了一口气,“我这个人啊,说白了就是懒干,不得重活。可是我喜欢的事儿,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干。我小时候咱们家没落了,在外人眼里,日子过得比不上村里边儿最穷的那户人家。当时我是想唱戏去的,可人家县城里边儿的文工团不要我这样的人。人家只要女同志。后来我去当兵,部队文工团里边儿,也不要我。”
“再后来没有人敢唱戏。人家唱的那些东西我也不会。我听人家唱两遍学会了,打算问人家要不要我。可是人家那都是吃大本的,我这样的不行。”
温韶钰年轻的时候不是没努力过。
是没有地方让他努力。
温渡从来都不知道他爸爸原来竟然那么喜欢唱戏。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爸,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爸,等您到了市里打听打听,看看哪儿还有戏园子。往后您不唱戏去听戏不也是一样的吗?”
这句话瞬间把温韶钰给安慰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开店呀?”温韶钰激动地问。
温渡:“……”
他爸这个情绪转变还真是让人有点不适应。
“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儿。爸,咱们开店做衣服,肯定不会像昨天那样,能赚很多钱。”
温韶钰点头:“这个我知道。开店做生意讲究的是回头客,细水长流。”
温渡满意地说:“衣服到时候会给选好,到时候给你发过来。既然你说奶奶也能看店,那个小房子就要拆了重新盖,直接改成大铺面。”
温韶钰听着儿子说的眼前一亮。
“咱们家一口气开两个店?”
“三个。”
温韶钰:“!!!”
“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三个铺子了呢?”
温渡其实是想盖小楼房的,他手里的钱还不够盖楼房,但是盖大平房就没问题。
“那个房子的后院直接改成一条街的铺子。其中一间专门卖女装。女同志买衣服肯定是要试衣服的。咱们还得专门留出来一个更衣的地方。在外面安装上一个大镜子,试穿衣服好不好看,直接从镜子上就能看得到。”
温渡说的都是后期那些成衣店里面必须都有的东西。
温韶钰听着十分激动。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光是想着都觉得跟别的地方的完全不同。
温韶钰满脸兴奋:“小渡,只要你拿来的衣服好看,质量好,咱们家的店生意一定会非常火爆。”
温渡微笑。
“同样男同志那边也要这样安排。最后一个就是童装。男童和女童的衣服分成左边和右边。同样也要准备两个试衣间。”
温渡说一句,温韶钰就用力的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至于多出来的几间铺面,就想着以后看看还能干点儿什么。咱们自己要是用不着,还可以租出去。这样每个月还能赚点钱。”
温韶钰听完温渡说的话,拍拍他的肩膀:“你真不愧是我儿子。随我,聪明!”
温老太太休息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听到儿子这话,真想又给他一巴掌。
“温韶钰,你那是什么脑袋你自己心里都不清楚吗?”
温韶钰嘿嘿笑:“我不管,反正这是我儿子,我儿子聪明,就是随我。”
温渡:“……”
温老太太:“没脸没皮,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
晚上饭还没吃。
大家中午在国营饭店里边儿吃的全都是肉,晚上就吃一点清淡的。
温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家里边儿有一个南边儿来的小媳妇。她跟人家学了如何做南边儿的泡菜,这些年家里时不时都会腌上一点儿。
这会儿老太太把泡菜拿出来,切了几片肉,跟泡菜炒在一起。
又做了一锅米饭。
“行啦,过来吃饭吧。”
泡菜和五花肉炒在一起特别香,还特别下饭。
律景之觉得自己根本吃不了多少,结果他吃了满满的一碗饭。
整个人都惊呆了。
温渡瞅着傻了眼的律景之,挑了下眉,给他夹了一块肥肉:“多吃点好长个,以后可别惦记着免费坐车。万一下次见面还没有我妹妹高就麻烦了。”
温萦那个好奇的看着律景之,奶音很甜的问:“芝芝,原来你坐车还不用买票呀?”
她伸出小手比了比,想起上辈子的一个小孩儿。
当时哥哥住在工地上时,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也住在简易房里。
那对小夫妻哭的可惨了。
她当时好奇就凑过去听了。
结果,那个小媳妇哭的特别伤心的说:“大夫说,孩子的脑袋还会越来越大,身子却永远都只能这样。他再也长不高了。智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他让我们再要一个。”
那个母亲又说了很多话,温萦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她没有飘进人家屋子里。
温萦实在好奇那个孩子到底长什么样。
她就等啊等,等到早上人家起来做饭。她才趁机溜进去看那个小孩。
那个小孩儿身体看着像一岁,脑袋很大,像三岁。
他父母说,他现在是三岁。可他跟正常的三岁小孩儿是不一样的。
他永远都不会走路,也不会自己照顾自己。永远都只能像婴儿一样躺着。
他的身体也会长高,只是非常缓慢。
当他的脑袋长到十八岁成人那么大的时候,他的身体可能只有那么高。
医生说他运气好的话可能活到十八岁,通常情况下,活到十五六岁就会死。
那个孩子真的特别可怜。
所以温萦印象特别深刻。
她不希望芝芝生病。
于是,她认真地说:“芝芝,你要好好吃饭,努力长高呀。长不高是很可怕的,会死掉的!”
律景之:“……”
他长不高不是因为不好好吃饭。
有没有可能因为家族遗传?
“你看,你哥哥很高,你以后一定会比他更高的。”
温萦此刻内心充满了担心。
律景之被迫点头。
他很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哥哥长得高,所以他就不会有机会长高了?
六岁小男孩儿内心是崩溃的。
希望满七周岁的时候,他可以长高一点,现在还是努力吃饭吧。
律景之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大口的干饭。
吃过饭,两个孩子洗洗睡了。
温韶钰去上班。
温老太太把孙子叫过来。
温渡站在外屋地上看着他奶奶,把自家的锅卸下来,然后拿着一个铁锹,伸进去扒拉一会儿。
从炕洞子里面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把锅装上吧。”
老太太说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温渡看到奶奶这操作,整个人都惊呆了。
温老太太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外面那一层被熏的黑漆漆看不出原本样子的盒子。里面又装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看上去是用紫檀木做的上面还有精美的雕花。
往后放个几十年,这盒子都能卖出天价。
“奶奶,这是啥呀?”温渡心里边儿其实已经猜出来了。
这些东西八成是他爷爷留下来的。
温老太太洗干净手,才把那个雕花的盒子拿出来。
“这里边儿是房契。”温老太太打开雕花的紫檀木盒子,从里面取出两张地契,“院子在哪儿,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明天你去跟人家过户的时候,也看看咱家的房子能不能收回来。今天我听人家说,只要你能证明这房子是自己的,到街道那边儿,把土地证重新一办就行。”
温渡:“!!!”
上辈子可没有这事儿啊。
“今天要不是买房子,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事儿。”
温老太太说完,连那个紫檀木的盒子都给了孙子。
她还叮嘱孙子:“这事儿别让你爸知道。要是那两套院子还能还回来,你跟萦萦一人一套。”
至于那不争气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