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歆仪想，弟弟既然有这个心意，如果千江言那边实在没有办法，她这里好歹也有个退路。
白流珠想，姐姐果然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
两人都同时放了心。
......
刘玉梅被逮捕后，高三五班多了个新的数学老师，是从一班调过来的，因为一班和五班上课的时间重合了，他就干脆让两个班的学生一起上课，至于上课的地点，则是选在了阶梯教室。
到了要上课的时间，艺术班A班突发情况，他们班数学老师食物中毒被送去了医院，于是三个班就一起在阶梯教室上数学课。
千江言拿着错题本走到阶梯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乌压压坐了很多人，大多选的前排。
她左右看了看，选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这边离讲台远，窗子紧挨着外面的花阴大道，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盛开着的花，也能闻到清香。
简而言之，是个花里胡哨的座位。
学渣最爱。
“上周大月考的成绩已经出了，这一次我们年级里，总共有三个考了满分，六个被扣了三分，二三十个考了140往上的，总得来说，还算可以。”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年仅二十八，很年轻的人，因为过早的失去了头发而显得十分成熟稳重，且可靠。
“往常都是两个考满分的哎，”台下的人叫道，“其中一个是学神就不用多说了，另一个人应该还是班长，多出来的一个不会是我吧！”
“拉倒，”另一人反驳道，“我觉得可能是歆仪吧，她这次真的很努力，很有可能就是这匹黑马。”
“歆仪，你觉得可能是你吗？”
“欸？”白歆仪笑了笑，“我不知道，不过我希望是我。”
白歆仪自信是有理由的，这次的题型，季君泽都和她讲过，考满分也是人之常情......
“好了，老师你快告诉我们这第三个考满分的人是谁吧！”
“啊，是个很陌生的名字，”数学老师拿出了被压着的试卷，“不过解题思路很清晰，和季君泽可以一决高下，是个潜力股。”
“叫--千江言，千江言是哪位？”
白歆仪刷的红了脸，窘迫又尴尬。
“第四排靠窗的那位美女就是千江言！”
千江言的前排男生回过头，十分热心的介绍着说道，打死他，他也不相信自己这位后桌居然成了一匹黑马脱颖而出了，难怪对方不需要白歆仪的笔记本。
男生说完之后，前几排还在东张西望的学生都看向了千江言。
而这时候，窗外落花飘过，卷着风，吹散了千江言的长发，千江言回过头，如画卷里的仕女图，娴静文雅，穿透千百年时光而来，和众人划分为了两处不同时空。
还在哄闹的阶梯教室一下子陷入了沉寂。
“是我。”千江言说道。
“声望值＋2，”01欢呼雀跃，“等年级排名公布，咱们声望值和名气应该能加好多。”
“我不信！”突然地，有人开口打破了沉寂，千江言看了看，是之前在教室里对自己阴阳怪气的短发女生，叫什么她没记住，反正大概是个诸如炮灰之类的角色吧。
“谁都知道她上回考试，数学才只考了一百不到，这次考了一百五，谁信？肯定作弊了吧。”
“这位同学，自己做不到，不要猜忌别人，”数学老师扶了扶镜框，“我还没和你们说附加题部分，这次附加题比较难，是我和其他几个高校的老师一起出的题。”
“一共两个满分，一个是季君泽，一个是千江言。”
“那她就是抄的季君泽。”女生信誓旦旦道。
“你告诉我，不一样的解题思路怎么抄？”数学老师回道，“说到这里，我正要夸奖一下千江言同学，你的思路是我先前没想到的，学神，千江言，你们两个把各自的最后一题的答案写在黑板上，给大家看看吧。”
数学老师没说让那女生坐下，继续翻着手里的试卷，这让站起来的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点尴尬。
千江言走到了讲台上，和季君泽错开视线，写完答案后转身要回到自己座位时，发现自己座位多了个人。
那人穿着浅蓝色的外套，身形高大，逆着光，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透过薄薄的外套，可以看到他弓起的背，像矫健有力的猎豹一般，充满了爆发力。
千江言：？
不是，同学你谁？
她屈起食指，想敲几下桌子喊醒这人，这人却已经醒了，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冷峻的脸，眉头紧锁，一双湛蓝色的，如湖泊一样的眼睛微微眯着，写满了被惊醒的不耐烦。
第9章 第 9 章
◎小黑马◎
千江言在看到这个男生时愣了一瞬，这人应该是混血儿，刀削斧凿的一张脸，轮廓深邃，是初看时就能给人一种极大冲击力的相貌。
像是十四世纪、十五世纪放在教堂里的神像，诵读声里，穿透云雾缥缈，年轻的少年神明穿着精致的长袍，头戴桂冠，俊美无俦，如深海暗潮般涌动的眼眸平静地俯瞰众生，带着让人不敢亲近的疏离感。
千江言拧眉，忽略了心底的那点熟悉感，说道：“这是我的位置。”
她指了指桌子抽屉里放的书。
“换个地方坐吧，”前排转过身对千江言小声说道，“他是霍修晔。”
凡是在云景高中的，没人不知道霍修晔这个名字。霍修晔是霍氏的太子爷，也霍氏唯一的继承人，家财万贯，俊美多金，偏偏生性暴戾，手段狠辣。
听说他出生那年，有个很有名的大师算过他的生辰八字，说他命硬，是昏君转世，妨父母，克妻子，唯有出家，才能落得清静。
本来首都其他人都以为这所谓的大师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结果十年后，霍修晔被绑架，霍家当时的掌权人和妻子在带着救赎金去和绑匪约好的地方时，私人飞机出事，尸骨无存。
救人的死了，被救的反而福大命大，没死，好端端的回来了。
应了大师的话，命硬，妨碍父母。
当然，即便如此，上流社会想和霍家联姻的家族还是不在少数。
前排想提醒千江言不止是因为霍修晔性情古怪，难以接近，也是因为学校里霍修晔的迷妹不在少数，这些人家里有权有势，性格还带着一点疯狂和偏执。
哪怕千江言只是简简单单和霍修晔陈述一个事实，也会被这些人当作颇有心机，故意为之。
不需前排多说，千江言自己也能感觉到一些，几乎是在前排说完这句话后，教室里数不尽的目光都直勾勾对准了自己，而当事人之一，霍修晔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就重新趴下，继续睡觉。
“他不喜欢有人坐在他身边的。”
前排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言言，来我这里，”白歆仪也接话说道，“霍同学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还没恭喜你呢，这次进步这么大。”
“多亏了校花人美心善，把错题集借给她看......不过，她能考这么高的分数，究竟是因了什么，还没有定下结论呢。”短发女生依旧站着，不冷不热。
“上次三班的林清清好像也是要厚着脸皮坐在太子身边，结果被拎出去扔到了教室外面吧，哈哈哈哈，草。”
“但愿你不要太丢脸，这里可是三楼。”
“哦？什么错题集？”站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突然问道。
“在这里，老师，我今天本来打算带过来还给白歆仪的，不过忘了，”前排立即举手，拿着本子大步走到了讲台，“千江言同学完全没看这个错题集，我看了点，发现自己也看不懂。”
年轻的老师随手翻了几页，心下了然，对短发女生道：“我在办公室里见过你，你应该是叫方思汀吧，你觉得如果当时看错题集的是你，你能做到考满分吗？”
方思汀：“我......”
“好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怀疑别人能不能做到了，坐下吧，”数学老师果断拍板，“千江言同学，你也坐下，不要听他们胡扯，太子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哦。”千江言淡淡回应了一声，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书，肉眼可见的，看到霍修晔身子微微僵硬了一瞬，带着戒备和防范，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
搁这装睡呢。
她懒得多想，拿了书就坐在霍修晔旁边。
看在脸的份上，她不会计较那么多，反正这座位也不是个人的私有物......但是如果霍修晔给脸不要脸，用对付林清清的手段对付她的话，她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千江言这么想着，打开了手里的《他的白月光》。
这本书可谓又臭又长，全文一千多章，五六百多章是男女主互虐，三四百章是男女主被反派BOSS虐，对于读者来说，或许会看的心疼肝疼肺疼，血压上升，对于千江言来说，这就是本爽文。
看着仇敌被虐，那可真是太爽了。
她勾了勾唇角。
转过身的方思汀和白歆仪都同时看到了千江言在笑，而霍修晔居然没有赶走她！
方思汀：“她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方思汀：可惜林清清不在，不然非撕了她的嘴......看到她就恶心，烦死了。”
白歆仪小声道：“好了好了，言言应该只是在开心自己和霍修晔近距离接触了，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学习吧。”
不要想太多？和霍修晔近距离接触可不就是在挑衅自己和自己的小姐妹们么，要知道，无论她们使出了什么手段，霍修晔向来都对她们不屑一顾，而现在，他居然没赶走千江言？
方思汀说道：“你就是性子太直，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把她这幅假面孔撕下来，让你看清楚。”
白歆仪不置可否，低下头继续写着桌子上的卷子，视线微沉。
她不相信以千江言的水平能考出一百以上的分数，绝不。
“君泽，”趁着下课期间，白歆仪走到了季君泽身边，俯身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
两节数学课后是大课间时间，千江言回到教室里的时候，班里的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要么趴着在睡觉，要么在闲聊，等到十分钟后，语文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走进来，大多数学生才慢悠悠回到了教室。
语文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四五十岁的年龄，长相端庄，脾气温和。
她扶了扶眼镜，扫了眼班里的所有人，清了下嗓子说道：“这次我们班里语文成绩还算不错啊，但是比起其他科就不行，这里我要重点批评一下千江言同学--”
这一句话直接把还在睡梦中和周公殊死搏斗的人直接喊醒，纷纷看向了千江言，以方思汀尤甚，笑嘻嘻道：“她又拖我们班后腿了？”
“不是，”语文老师摇头，“我有点困惑，以千江言的能力，完全可以考的更高，为什么到最后只有115呢？”
所有人一脸懵逼，语文考115还低？他们这里又不是重点班，115很可以了好吗！倩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千江言抱有这么高的期待的？
“班委，你把卷子发下去，今天这节课我们重点来讲下作文。”
“首先我们要破题，找切入点，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有没有一个人，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影响，像有些得分高的人，写的老师，消防员，地震里救自己的人，还有父母和爷爷奶奶，都是可以的啊。”
“正面的都可以，不要写负面的。”
千江言转着笔，看着班委一脸便秘表情的走向自己，把卷子发给了自己。
满分150，她其他题一共扣了5分，作文被扣了30分。
别人作文里写感人肺腑的正能量，写父母，写救了自己的人，她写的是手相。
千江言又仔仔细细把作文的命题素材看了一遍，这是篇文言文，讲的是一个乞丐，遇到算命的，被告知是大富大贵之命，便毅然决然去从军，十年后成为了将军，果真荣华富贵不断。结果将军派人想找到当年那算命的好好感谢时，才知道这算命的就是个神棍，他对每个人的算命说辞都是一样的。
千江言又把自己作文看了一遍，她觉得自己写的还行，一个算命的，靠给人看手相面相吃饭，就应该精通相术才是，那么多被打了鸡血去参军的人，真正能功成名就的也只有一个而已。
“不要偏题，语文里作文是丢分大项。”临下课前，语文老师又交代了一句。
“就考了115？”方思汀下课后走到了千江言身边，“我这次考得不好，不过也有120，我听说你姐姐，歆仪好像考了135，语文成绩在全年级排名前五。”
“以你这种成绩，想去常青藤很难吧，无论是季君泽，还是霍修晔，他们以后都是要去常青藤的，歆仪应该能保送清北，我再不济也是个本二，你呢？”
“你恐怕也只能待在泥里，继续当你的人下人了吧？”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方思汀笑道，“包括你最厌恶的林清清，于浩然他们都能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和你彻底拉开差距。”
“你敢打我哥，放学后就最好小心点。”
千江言明白过来了：“方杰是你哥。”
“是，”方思汀仰着头，拦住了千江言的去路，“话还没说完就想走？你很快就不是我们班的人了，再喝我们班的水不好吧，万一有病毒啊，细菌啊什么的传染给我们，那多恶心。”
千江言皱着眉，拧开了杯盖，把水泼了方思汀一身：“我看你像个傻逼，上课时间快到了，既然你拦着我不让我倒水，那就劳烦你替我充当垃圾桶吧。”
“你有病吗？”方思汀拎着衣服尖叫道，“我这是名牌羊绒衫，两万块呢！你赔得起吗？”
“滚，”千江言压低了声音，“我脾气不好，再和我叽叽歪歪，你就和你哥一个下场。”
“你......”
见方思汀还在逼逼赖赖，千江言直接甩了她一个耳光。
“你敢......”
千江言又甩了方思汀一个耳光：“滚远点。”
方思汀直接被打懵了，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千江言，红着眼睛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哭的肝胆寸断，仿佛快断气的二胡。
语文老师从办公室回到教室的时候，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问道：“这是怎么了，考的不好也没必要哭啊。”
“老师，千江言刚刚打思汀。”方思汀的同桌说道。
“老师，考完试知道成绩后不是可以立即让成绩差的转班吗，你把千江言赶走吧，”方思汀抬起头，哭道，“我不想和她待在一个班里了，她成绩差不说，脾气还很坏，我不过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就打我。”
千江言在语文老师看过来的时候，按了录音笔开关，把方思汀刚刚的话如数放了出来。
她道：“抱歉，老师，我最近压力很大，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的学生来说，或许就如方同学所说，再努力也拉开不了差距，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