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摸了摸宋曦惊魂未定的脸。
“这是我妈……就是我娘亲,”她讪讪从他腿上爬下来:“你把她放开,我们好好谈。”
宋蓉有一瞬好像气血上头,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但等反应过来眼前并不是若干年前的重现时,尴尬地停下手。
“妈,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出去说吧。”宋曦陪着小心说道。
她撩了撩头发,回想着那片刻的失神,转身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儿来解释。
两人在卧室里商量了片刻,一出来一个朝她一个朝厨房。
“妈,您怎么忽然回来了。”宋曦不大好意思地坐在单张的沙发上,动作拘束。
宋蓉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那个狗东西来找你了?”
虽然是个问句,但宋曦不觉得她在问自己。
“嗯,在学校门口等我的时候,被广告牌砸了。”她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厨房。
她哄了半天,让他先去厨房泡个茶,等她叫时再过来。
宋蓉发出一声刺耳的笑:“活该,他也有今天,真是报应不爽。”
宋曦将自己送父亲去医院到后妈被气出脑溢血的事草草带过,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听这个。
但这依旧引来了宋蓉的咒骂,她和程建安当初闹得就不愉快,这些年又多了不少龃龉,自然是加倍恨他。
“我一直联系不上您。”宋曦默默听着,在她喘口气要接着骂时轻声说道。
“联系不上我就没辙了?你怎么那么出息。”宋蓉眼珠子一转,看向那边端着茶壶的落长天:“倒是有出息和男人勾勾搭搭。”
宋曦习惯了她说话难听,既然话题已经过去了,便让落长天过来,向宋蓉介绍他。
宋蓉以最苛刻的眼光打量着他,但在外形上也挑不出什么错。
“见过岳母。”落长天給宋蓉倒了杯茶,行事从容有余,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宋曦咳了一声,在那个世界他确实没有那么复杂的亲戚关系要区分,这点没常识也很正常。
宋蓉不知道这些,只是以更加挑剔的目光打量他:“还没过门呢,不用这样叫我。”
她不怎么喜欢男人,尤其是长得太好看又油嘴滑舌的男人。
虽说现在风气开放,大学生谈恋爱甚至上床的不少,但她有些难以置信一向乖巧到有些懦弱,与谁都不太亲近的女儿居然会那么快有了男友,而且从身体语言分析,她好像依赖对方更多而不是自己。
她玩味地看着两人。
面对母亲,宋曦十分紧张,对她来说已经快真.一个世纪没见过母亲。母亲在她心目中总是过于强势,即使是面对她,也鲜少有什么柔情时刻。
这些年宋蓉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个人生活方面几乎没有,她也知道自己多少有些亏欠女儿,刺了两句打探过落长天身份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吧,我去医院看看。”她将包甩在自己背上,就要扬长而去。
宋曦估计她和父亲会有一场难堪,想起一件事。
“妈,这个手机你也许有点用。”她赶忙去卧室翻出一个手机递给宋蓉。
这手机她充好了电,解锁后界面停留在一个聊天界面。
“什么破手机,给我干嘛。”宋蓉奇怪地接过来,一划解锁,便看到那个聊天界面。
她仔细看了两遍,随即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扫了宋曦一眼:“你啊,还算不给我丢人。”
宋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巨大的惊吓把她心中那点旖旎吓没了,收拾好东西以后两个人出了门。
坐上车时她手机短信响了一声,某张银行卡账户上多了一笔钱。
宋曦苦笑一声,这就是宋蓉的作风。
好像什么都能用钱来衡量。
她抱住落长天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头上随即落下一个吻:“我爱你。”
“这句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
“对比我心中的,说的不算很多。”
前排的司机师傅一瞬间打了个哆嗦,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会说情话了,哪天对老婆试试好了。
本来是一顿简餐,被宿舍三个家伙张罗来不少人,就连杨岳都请来了。
在看到落长天的一瞬间,吴晓葵发出了夸张的叫声。
“啧啧啧,真是,怪不得你看不上……”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杨岳。
宋曦搡了她一下,招呼着大家入席。
落长天话不多,一直在帮宋曦夹菜,更显得沉稳可靠。
一顿饭除了个别人,还算是宾主尽欢,散场时三个室友落在最后,大着胆子看着落长天:“那我们就把姐妹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
三个人都不算高,站在他面前和小孩儿一样,他得低头才能注视他们,宋曦忽然有点理解这些年来自己和他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这不知道他们又是从哪学来的土味对话,宋曦摇摇头,刚要哄他们走,就看到落长天笑着回道:“谢谢。”
他一笑如同春风化雨,就是她见惯了还是会觉得心动,然后三个家伙忽然倒戈,给他一一说起宋曦的爱好、习惯。
“如果毕业能吃上你们的喜酒就更好了。”吴晓葵还感叹道,她与宋曦初中就是同学,深知她家庭的情况,当然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这才哪到哪。”她轻笑着,与众人告别。
回到小区,从门口走到单元楼的路上,宋曦牵着他的手老夫老妻饭后散步一样慢慢走着。
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愿望,却需要穷尽一生去追求。
“那个世界怎么样了?”她忽然想起。
不过看眠花,应该没什么大事,她又换了种说法:“清欢呢,长盛的大家呢?”
第218章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希望
“我没杀。”
宋曦:……
跟这个人说话真的好累,今天看着乖巧一整天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你不会真对清欢做了什么吧。”之前他将清欢满世界投递,好在那孩子也经折腾,没闹出什么事来:“我警告你不准再扔她了。”
相牵的手拢了拢:“又不会真弄死,重新养小孩子很麻烦。”
宋曦以为他喜欢小孩子的,至少她年幼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他教她很耐心。看到宋曦惊讶的表情,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不过一些历练,你小时候也去的。”
至少小时候她是和师兄弟一起,不是忽然被师祖丢在哪个荒山野岭。
“以后你不用操心她,身体的事我会想办法。”说到这,他似乎有些难过,低头顶着她的额头,她竟真因为她道心破碎,若非亲眼所见,怎知她情深至此。
“给你带小孩儿我才不放心。”宋曦知道他心中郁结,开玩笑道:“你和清欢像有仇一样,我当时找落霞峰帮忙的时候也是忘了合合你们的八字。”
“她故意撒娇。”正好当事人不在眼前,落长天恶人先告状。
“什么叫故意撒娇,她就是一小孩儿,你怎么还和小孩儿吃醋。”
他就是吃醋,被点破以后无话可说。
宋曦心中轻笑,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家门口,宋曦刚打开门,就被他一把推了进去。
门咔哒一声被反锁起来,黑暗中,吐息交缠,体温传递,这身体没怎么锻炼过,所以在黑暗中不能视物。
视觉的缺失让其他感官更加敏感。
夜色翻涌,情海放荡,此时此刻,他们又回到无数年前那个孤女和浪客,比拥抱更亲密,比缠绵更缱绻。
……
某日开门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小姐,现在有时间吗。”燕开一身道袍,抱着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站在门口,一手顶了顶眼镜:“或者说,那位有时间吗。”
燕开是王叶琳的表哥,知道她的住处大概也不奇怪……大概吧。
“燕道长怎么来了。”今日是周末,她确实没事。
“方便进屋说话吗,这个还蛮重的。”他掂了掂手里红布包着的东西。
宋曦将他让进来,看他将那东西放在桌上,一掀开红布,下面赫然是一尊神像。
“燕道长是来给我新宅打扫的吗……”
久不住人的宅子里确实会各种意义上藏污纳垢,所以不少人乔迁新居之前会请人来‘打扫’,但这里可是真住着一尊神,那些玩意怎么可能还在这。
“打扫说不上,你这地方比道观还干净,就是有个不速之客……”
他话未说完,卧室的门便打开,狂风汹涌而出,仿佛这不是室内而是山谷的风口。
一个穿居家服的男人站在那,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他微微仰头睥睨着燕开,和他带来的神像,朝宋曦伸手:“曦曦,过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燕开身挡在神像前,念起咒语,然而那风愈发凶险,在他身上瞬间割出无数道血痕。
这是闹哪样?
“停停停,你是要拆家吗。”宋曦站在两人之间,那罡风也就拂动她的发丝,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燕道长你也是,别打了!”
“你先叫他停!我停了就要命啊!”燕开念了三遍金光神咒,身周才有淡淡金光护体,但眼看落长天下手就要更狠,他那一点修为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停!我要生气了!”
那罡风似乎犹豫看片刻,才渐渐和缓下来。
屋里被罡风吹得稀乱,轻点的东西现在全在地上,与之相反的是宋曦的血压,瞬间到达一个最高峰。
刚装修打扫一新的小窝被风吹出了空难袭击现场的风格。
“你最好是有事。”她看着燕开,又看着落长天:“你也一样。”
“他先招惹我的。”落长天指着燕开,或者说他带来的神像,试图为自己辩解。
“大哥,你非法入境,城隍司当然要来找你啊。”燕开宝贝地抱着他的神像,虎视眈眈地看着落长天。
宋曦:……
不知道为啥,她觉得自己好像窝藏了一个非法移民。
“我还以为你是神棍。”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拿出一张张表格让他们填,宋曦无语道。
“什么神棍,有正规编制的好吧,道士证不好考的。”燕开从道袍中取出自己的道士证晃了晃。
“那天庭地府也是有编制的吗?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中国的管中国的外国的管外国的,那外国的中国人和中国的外国人要怎么管?是看所在地还是户籍?宙斯到处睡人赫拉是不是天天跟他打架,斯堪的纳维亚诸神是不是经历了一遍又一遍末日?”宋曦眼前一亮,问出了许多从前就很在意的问题:“还有,哪路财神比较灵?”
“哎,小朋友问题好多,天机不可泄露。”燕开叹了口气:“财运是要看你前生后世因果的,要是真的拜谁就有钱,你看我还会在这吗。”
宋曦看看他手上看着就用了不短时间的手机,眼神变得莫名怜爱:“那你们就没点什么副业吗?”
“有的。”燕开从身后的背包里摸出几盒线香,一些手串,还有点小摆件:“九天荡魔香、广寒通幽香,还有最近比较火的鹅梨帐中香也有,这是雷击木挂件,这是镇宅五帝钱、泰山石敢当,正好你新房子,要请点吗。”
他推销的时候宋曦莫名幻视某个喜欢在各种秘境外比赛前拿着符箓到处叫卖的落霞峰同门。
“说正事。”落长天坐在一边看那些表格,不悦地看着他跟宋曦有说有笑。
他眼神仿佛带刺,燕开被他看得不舒服,指着那些表:“把这些填完就好。”
宋曦拿起来细看,就……有点离谱,哪一行行,一列列,细致得像公司的背调。
“现在中国神仙已经管得那么严了?”
那张表全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外籍异能人士入境管理考核申请表》基本信息还好,什么信仰简述(不少于五百字),教义阐明(不少于一千字),宗教理论体系概论(不少于一千字)……别说落长天,就是她看了也头疼。
“什么鬼,这是要考公吗?”
“哎,一开始没那么麻烦的,就是东边那堆牛鬼蛇神一会入境一会入境,惹得上头心烦,我们也麻烦。”燕开挥挥手,指着那一堆条条框框教他们填。
“这是否愿意接受段时间调配成为中国籍神仙,是什么意思。”宋曦指着某项问道。
“字面意义咯,就是临时工,打勾打勾,别那么多叉会影响审核的。”等她写完最后一笔,拿起来看了一眼:“嚯,神帝,啧啧,这算是我接待过最高档次的了。”
他将那堆表格供在他带来的神像面前,点香上供,然后烧了。
“什么意思,有很多神来中国吗?”
“无时无刻。”燕开摸出一本册子放在桌子上:“这是管理条例,不杀人不放火不抢劫应该违反不了。”说着他收起包抱起神像要走。
“等下,你是怎么找到这边的。”
“问你室友啊。”燕开的答案还是那么朴实无华。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他的。”
“末法年代灵气稀薄,天上的星星看不清,天上的月亮你看得见不。”燕开看了看落长天,又看着她笑道:“之前你来看阴桃花我就有所察觉,不过还好不是什么邪神。”
“如果是怎么办?”刚才看他的能力宋曦估摸着就是个筑基期,落长天如果真有心杀他,一秒都用不到。
“那就算我倒霉呗,反正自我以后,还有后来人。”
送走他,宋曦在沙发上半天回不过神。
世界观被打得稀碎。
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那个考核申请表被批下来后,燕开偶尔会登门拜访。
宋曦母亲并没有和她父亲闹,而是用手机里贿赂的证据将那位X总拉下马,给公司扫清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对手。
父母双双出事,照顾他们的担子就落在程宇身上。
程建安半身不遂,亲妈中了一次风,好在当时人就在医院,救治及时,但依旧有半张脸不受控制,整日往下流口水。
一开始他们还想让宋曦负担一部分赡养责任,闹上了诉讼,但因为这么多年程建安都没尽到养育义务,所以法院驳回了他的诉求。
开庭时因为程建安不能出庭,还请的代理,所以那之后宋曦再也没见过这所谓的‘父亲’。
她上学这段时间落长天又做起了家庭煮夫,主要是因为他需要很多时间进入内景去消灭那些执念,再加上燕开偶尔的打扰,没什么时间去做别的。
倒是宋曦想起了一切,她觉得要是毕业以后工作不好找,她摆个摊儿算卦为生得了。
没课的时候她就守着他,外界和内景里的时间也不是同步的,有时他只睡了一个下午,再醒来时都会有些恍惚,茫然无措地寻找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