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症结所在,落重曦埋头去了厨房。
这里向来是落长天的天下,虽然她之前没筑基的时候也会给自己弄点简单的吃食,但仅仅是能吃而已。
不过她也有自己独家的小食谱。
在折腾了半个晚上以后,她端着个小托盘去到落长天房门口。
“我进来了哦。”她敲了敲门,不等回答便推门而入。
大半夜落长天连盏灯都没点,只是坐在床上,抬头看她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更深的颜色。
第79章 这位师姐,我曾见过的
他背着窗外的月光,这点不一样落重曦甚至没看清。
用灵力将他屋里的灯点亮,将托盘放到一边,落重曦半蹲在他身前。
落长天垂头看着她,表情平静,无悲无喜,眼中一点光都没用。
“我……”他真的极少生气,就是她也有些害怕。
“我知道你喜欢他。”落长天开口,声音有点哑:“他太年轻,太莽撞,太傻。”
陆行舟要是知道自己在尊敬的落师叔心里是这个评价估计要哭了。
落重曦却笑出声:“他是挺傻的,还特别臭屁。”
“曦曦,他现在还配不上你。”
屋里的灯是夜光珠做的,不会像油灯那样偶尔会发出轻微的炸裂声,两人之间静得可怕,只有屋外雪信峰的林海会发出柔和的沙沙声。
“怎么你也……”落重曦有几分无语,虽然她很照顾陆行舟,但两个人真没达到那种关系。
“今天展开领域确实是我不小心的,以后不会了。”她回忆着眠花的话,查缺补漏:“我也没想到会和他打,所以之前用了太多灵力。”
救他嘛倒确实是习惯,这个解释不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生气了好不好?”她小心地抓住落长天的指尖。
“我不是生气。”他轻声说道:“你不能总拼命。”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所以落重曦更看不到他眼中流转的暗色。
“我没事的。”她站起身,看着他痛苦,自己的心好像也会痛一样:“阿天,我没事啊。”
他们还没有回长盛时,落重曦还不知自己在他心里的定位,又不是爹,也不能算哥哥,叫他全名很奇怪,于是跟着邻居大娘一样,叫他阿天。
回到长盛后,便一直叫他师父,落长天反而一次没叫过她徒儿之类的,从来都是——曦曦。
在成为师徒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家人了。
所以如同眠花说的,若她出了事,落长天只会加倍痛苦。
现在他比起生气,更多的大概是害怕。
“我没事的,我还有你。”她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他。
先是他突破,后是萧逸臣吃瘪,明明是令人高兴的一天,怎么会那么别扭呢。
听着落重曦的心跳,落长天心中翻涌的某种恶念终于被压下来。
他回抱着她,那么纤细的腰肢躯干,为什么要去挡在别人面前呢?
那个男孩太弱了,弱到反而要她去守护。
“我在这。”她说话时胸腔震颤,一切都仿佛在努力告诉他,她是真实存在的。
感受到落长天的回应,落重曦松了口气,还愿意搭理她就有救。
“今天你突破,本来也应该庆祝一下,不过闹这么晚了,就简单做了个。”
她将一旁的托盘拿过来,上面是一个水蒸小蛋糕。
虽然面粉牛奶鸡蛋酵母都是常见的东西,但这玩意她在这个世界没见别人做过,只私下给落长天做过几次。
他俩的生日都是个迷,于是取两人相遇——也就是落长天捡到她的那天当做生辰。
每年那个时候,两人会一起做个蛋糕以示庆祝。
落长天看着蛋糕,但又不想那么快妥协,就僵在那不动。
“不是不生气了吗?”
“一点点。”
落重曦失笑,这也太好哄了。
“这次真的是个意外,以后不干了。”见他还是不动,她撒娇道:“又是催化鸟蛋又是和他打一场,我都要累死了,你不原谅我我就昏死在这好了。”
落长天放开她,接过蛋糕。
“这才乖。”她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虽然现在看来她是有很多东西,但最初,他们拥有的只有彼此。
没人知道这位二十出头就结丹,不到三百岁就突破到大乘中期的人世顶级修士,其实很喜欢甜品。
第二日,落重曦容光焕发的下山,完全看不出昨日差点被掏空的颓败。
她的人形挂昨晚上给她加满了油。
用灵力补灵力这种事十分不划算,因为传送途中损耗巨大,不如自己慢慢吸收天地灵气纳为己用有效。
但他是落长天,他做事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想。
师徒两一下山,落长天就被嵇舟抓走了。
“你先去。”三个字飘散在风中,两人影子都看不见了。
嵇舟落在之前他俩削出来的荒山上,布下一层结界,防止任何人偷听。
“你说那小子的比赛我都看过了,虽然确实离谱,但有没有可能是风波命?”
所谓‘风波命’就是一种特殊的命格。拥有这种命格的人,可以预定某一领域事物的发展,并且不由目标本人意志控制。
这种人往往会影响身边的一切,所谓平地起风波,伴随着这种人的出现,他们周围便会发生许多事件。
昨日萧逸臣的对决就很像风波命。
他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影响着周遭的一切。
失足跌落,法宝爆炸,练功走火入魔,问题好像都是由别人自己身上出的,他只是作为旁观者,不怎么动手便晋级了。
“你活过千岁,见过的风波命是怎样的。”
嵇舟想了想,他几百年前见过的一个风波命是个女医,走在路上会遇到莫名其妙马车相撞,她正好上前帮忙,别人路过她门口会忽然癫痫发作,感叹还好离医馆近。就是出个远门,也能碰到有人突发恶疾。
寻常只会当做那些人运气好,病了正好遇到医生。
却没人想过,是因为遇到了她才会有这些事。
不过那女子最后也死于自己的命数——路过刑场时押解官猝死,犯人暴起,围观群众奔逃,混乱的人群踩死了她。
这人的一生都充满了浓烈又沉重的宿命感。
“没有这样的利己风波命。”
嵇舟沉默,抬头看着天。
“可你说天道偏私,祂究竟为何要偏私于那么个寻常的小子?”
“谁知道。”见他无话,落长天飞身离开,他还有重要的比赛要看。
长盛峰,今日依旧是车轮战。
没了萧逸臣,这群人能耐她何?
男人,只会影响她出剑的速度。
就是这货似乎很明显地在前排晃荡,而且一直往这边看。
这小子和她对都没对上,她应该,不会再进他的剧情线了吧。
问题是她打飞一个落在萧逸臣旁边一个。
你们是狗和飞盘吗?怎么会那么精准导向的?
这样看起来就像她在挑衅一样,问题她挑衅一个筑基中期的小子有毛用啊?
终于,在下午她打飞第三个人以后,萧逸臣来到长盛他们的观众席前。
“这位师姐,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第80章 这都拿不下你?
好老土的搭讪。
落重曦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青阳峰众人就有人吐槽了:“昨日大家在这坐了一天,谁没见过谁啊。你们丹阳山的人,莫非眼神不好。”
落重曦端庄地坐在那,心里笑得直拍大腿。
他若真是书里一样冰灵根,一路打上来,也许长盛的人对他还有两分好感,但他昨天那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德行一路开挂,人家看他顺眼才奇怪。
“这位道友误会了,我和这位师姐空杀境中确实是见过。”萧逸臣抽了抽嘴角,解释道。
“空杀境?我怎么没见过你。”陆行舟坐在一边抱着他的鸟,那只冰玄凤虽然有半成的体魄,但昨日才孵化,心态估计还是只雏鸟,它第一眼看到陆行舟,便将他当成了娘,此刻脑袋正窝在他胳膊底下。
大概是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回头凶巴巴看了一眼萧逸臣。
萧逸臣莫名被瞪了一眼,看着那只冰玄凤有口难言,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本和顾师兄在一处的,只是他让我去周边巡视,才与各位道友错过。”
“哦。”陆行舟冷漠道。
“这位道友的冰玄凤是……”他看着那只鸟,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我师妹送的生辰礼物,她废了好大劲才弄到的。”陆行舟有些炫耀地说道,抱紧了冰玄凤。
昨日他还是靠着冰玄凤将萧逸臣击败,但除了那场,后来包括和落重曦打他都没有用这鸟。
看萧逸臣打量着冰玄凤,他有些不快:“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萧逸臣赶忙解释道。
“看把你这小子得意的。”青阳峰有人笑道。
“就得意。”陆行舟把脑袋一扬。
看着长盛峰的人笑作一团,萧逸臣站在那尴尬无话,瞥了一眼落重曦,却被她身后一道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激得一哆嗦。
仔细看时,落长天却完全没有在看他,而是闭着眼打坐。
看着萧逸臣远去的背影,落重曦分出了些灵识探过去。
这里人多混杂,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她干什么都方便。
萧逸臣慢吞吞地往丹阳山那边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怎么那么多冰玄凤,这鸟也太烂大街了吧。”
落重曦:?
“这师姐怎么回事,我都主动跟她搭讪了,这都拿不下来?”
落重曦:??
“姜婉不在雪信峰,落重曦又不搭理人,这条线也废了吗?不行啊,没她鬼城线要怎么走。”
落重曦:???
这人怎么回事?《九道破世》有这样的设定吗?她记得书开头就是萧逸臣从某处醒来,没有穿越之类的设定啊?
听这话,这人和她一样都是穿书的吗?
她有点晕乎,往后靠在落长天腿上。
她现在就靠着一点信息差,如果这家伙也是穿越的,那么她那点模模糊糊的记忆也没什么优势了。
竞武会以后他去到苍茫野,不,他接不到去苍茫野的任务,到时他也许会猜到今天在这看到的冰玄凤是应该属于他的那只。只要他去木云寨一问,便会知道事情始末。
等和姜婉在一起以后两个人复盘,就会发现这些年她做的所有事。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累了吗。”额头上忽然贴过来一只手。
“没有。”话是这么说,手碰到她的时候,她被吓得一个激灵。
没关系的,她还有落长天。
尽管像这样说服自己,但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
落长天如果知道她只是穿书而来寄住在他的落重曦身上的某某,会不会将她当做那些夺舍的妖修魔修?
即使是想一想这个可能,她都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她拂开额头上的手:“我没事。”
比赛进行到第四轮,顾夜青如愿以偿地对上她。
“落道友,请。”这位年轻的修士满脸轻松,对她抱了抱拳。
“请。”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时会去看丹阳山场边的人,但萧逸臣刚才离开后就不知去了哪。
“落道友,比试的时候走神可不好。”
不知何时,顾夜青已经来到她身边,他身后是无数柄展开的剑阵,一剑破风,数剑相随,剑阵将落重曦的退路都封住,她无处可逃。
殷红的血被素纱白衣衬托得更是触目惊心,像朵朵红梅开在雪地上。
顾夜青也没想到她挡都没挡,惊得瞪大了眼。
“曦曦!”观众席上的陆行舟和与她一个班的师兄弟们都惊呼道,有人甚至跳了起来。
这顾夜青虽然高出她一个小境界,但她可是有天阶神剑覆雪的,即使是元婴期修士在这也不至于将她伤成这样。
落重曦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臂,仿佛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你……你还要打吗?”明明是顾夜青占了优势,可他语气中全是畏惧。
长盛派观众席中最空的一片有个人站了起来。
“抱歉,我有点走神。”她垂下手,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中的那抹飘忽就不见了。
见她并不打算收手,顾夜青也重新展开自己的剑阵。
即使不展开自己的领域,在昨日那一瞬后,她对《十二令》也有了些新的领悟。
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顾夜青有些兴奋。
他在空杀境中曾领教过雪信峰的心法,虽然不知道当时她用的是哪一式,但那种凌冽的威压让他十分震惊。
顾夜青是剑修,他的剑应该是最利的,可当时空杀境两个空间之间的阻隔他即使使用全力也没办法哪怕破开一个缝隙。
而倒在地上,几乎快灵力匮竭的落重曦忽然起身,只一击便将阻隔打破。
那时她还用的是一把普通剑。
而现在,她手持天阶法宝,不应该是刚才那种半吊子的德行。
两人之间的一切色彩或是生机仿佛都在凋零,刚才虽然打了半天,但顾夜青没怎么用上全力,此刻看她认真,他也全力以赴,身后的剑阵数量翻了一番。
“三十六天罡阵!”台下有人惊道。
“曦曦,小心啊!”有人担心着落重曦。
“我听说三十六天罡阵是元婴期大能才能用出的剑阵。”落重曦一手掐诀:“阁下也太看得起我了。”
这里的人不超格用个心法剑法好像不会打架一样。
“对待劲敌,自然要拼尽全力,况且我背上还背负着丹阳山的名誉。”顾夜青笑笑,嘴角却溢出一丝血沫。
“可我有些可惜,昨日陆道友与你比那一场损耗了你不少精力。”
“世间哪有十全事。”身上的伤口刺痛着落重曦每一根神经,也让她清楚地感受到灵力在身体中甚至周身流动的方向。
剑阵虽是三十六把剑,但实则是一把剑的剑气所化,所以只用辨别出真的那把剑,再将它击破!
交锋只在一瞬,本体被击破后,纷乱的剑气就像炸开的玻璃,场外的人还有沈茵布下的结界保护,而结界内,两个拼尽全力的人已经失去了自保能力。
覆雪自动挡在落重曦身前,这把天阶的防御法宝自己展开一层结界护卫着主人。
落重曦身边九把剑飞速旋转,替她挡开四处乱窜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