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依旧没什么区别,整日待在雪信峰上,缠着她做些混账事,仿佛要用身体填满他离开时的空白。
“你爱我的对吧。”他总爱这样问,撒娇一样非要听她答应,或者说出那三个字。
可他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任凭宋曦怎么磨,都得不到一个答案。
他总是让她听话,乖乖修炼,然后用吻和身体让她没办法继续问。
苏北和眠花离开的时候,他也不完全在雪信峰陪她,等他们回来,更是一去就杳无音讯,少则月余,多则半年到一年,就这么过了十余年。
五十多岁的化神期修士算是神乎其技,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宋曦第一次渡劫选的地方是万丈峡。
这里灵气充足,往来人少,原本是落长天选定的地方,结果他又出去了。无奈,只能请眠花来给她护法。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只能猜测是仙界的事,毕竟之前顺利渡劫的另一人嵇舟,在成仙后这十几年,也只在人间露过几次面。
一次是回无定所道观吩咐他的徒子徒孙,另一次是来长盛与任双双解除婚约,并祝福她与新的道侣共度仙途。
他与任双双的形婚亲近些的人都知道,所以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倒是任双双那么多年终于接受了别人比较令人吃惊。
但是坊间的传闻都是嵇舟得道成仙后就抛弃了原本的道侣,以前人家没嫌他老,现在他倒是嫌人家不够格了。
#算什么男人#
无定老祖——现在是无定仙尊倒是并不在意。或者说没人知道他在不在意。
因为他剩下的几次露面,都存在于别人的传说里,不是这个据说看见,就是那个据说听过,道听途说,不可信也。
九道雷劫每一道都比当初她在三江落雷阵中经受的最后一道雷劫要险恶,眠花护法只是护她不被劈死,剩下的,按他老人家的话——“年轻人还是需要多历练”,是她硬扛。
她早就能控制元神了,只是落长天怕她修为不够,控制不好伤到元神,才限制着她的能力。
现在渡完劫,身上的限制解开,是彻底自由了。
“没死吧。”眠花从不远处的石洞中下来,用一根手指嫌弃地推了她一下。
“我这请你帮忙护法和我自己渡劫有什么区别。”宋曦咳了一声,仿佛能看到那口气里的黑烟。
她现在一定不好看,因为她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焦糊味。
“我在这还能帮你收尸啊。”这些年眠花的妖力碎片收得七七八八,修为恢复到大乘中期,眼看就要回到全盛状态,白毛回来了,欠揍的模样也回来了。
要不是她现在全身散架一样疼,肯定要把这货的脸全挠花。
“下次再找你护法我就是猪。”
“不是还没死吗,像我这么好心修为又高的人,你上哪去找第二个。”眠花趁她病要她命,揉着她的脑袋仿佛盘一颗文玩核桃:“谁叫你那没良心师父不在呢,我说他靠不住吧。”
当年奉天城外眠花渡劫,落长天不但不帮忙,还拉着她就跑了数十里,气得眠花大骂他没良心,还说她渡劫天也不会管的。
当时落长天信誓旦旦说不会,谁知被眠花一语成谶。
想到这,宋曦不由有些悲凉,慢慢爬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眠花带着她回到长盛后便找他的心肝去了,宋曦一个人慢慢走回雪信峰。
这里这些年是愈发清冷,以前落长天整日不出山,现在是整日不在山中。
就是回来也很少有精力摆弄别的东西,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闭关。
奇怪他一个仙,也要如此刻苦修炼,宋曦不由觉得如果现在在雪信峰的是彦春秋而不是她,对落长天来说是不是要更好些。
看着有些荒芜的田地,她认真思考要不要她也收个徒弟。
化神期她已经够格收徒了,先她几届的师兄师姐们也已经开始收徒,现在收,并不奇怪。
可她总觉得自己都还是别人的徒弟,而且她还与师父有着……反正每次想想以后,又觉得还不是时候。
因为身子太疼,脑子也很疲惫,宋曦澡都没洗,勉强爬回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窗台上的音乐匣这些年她一个人的时候都会习惯睡前听一会,雪信峰没有风雨的时候太静了,静到她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琴音朗朗如流水,能将她的思绪拉得很远。
她最近总会梦到那个世界的事。
手机,电脑,发达的娱乐产品,五花八门的零食,方便快捷的生活……
与这里完全不一样,但也不算差的生活。
偶尔,也会怀念一下……
耳畔若有若无的琴声忽然终止,她觉得手里的东西被人抢走了,挣扎着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看到是落长天,她说了句回来了,便又安心地闭上眼。
“什么时候去渡的劫?”
宋曦听到自己嘟囔了一声,自己都听不清回答了什么。
“怎么不等我?”
她还很累,懒得和他扯这许多,翻了个身,抱着脑袋继续睡。
“这是谢家小子给你的?”
“我不在时,你抱着它睡觉?”
在耳畔听到木头的破裂声时,宋曦还没反应过来,脑子滞后了一秒,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一个打挺坐起来,果然看到落长天手上破成木屑的小木匣。
“你发什么疯,那是人家送我的!”她着急忙慌就要去把匣子抢回来,心法自动运行,想要用第一令将东西修好。
不染最终没有将谢梦华超度成功,但她凭着自己的意志与邪神同归于尽,而她的夫君,亦是她堂兄的谢逢春堕为魇魔,再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匣子已经是件孤品,之前她考虑过还给谢清宴,对方却说睹物思人,让她留着,如果能帮到她些什么,便是为谢逢春积德。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被随意破坏丢弃的下场。
还没等她够到匣子的碎片,就被落长天按回床上。
第187章 强制爱(未遂)
他倾身压着她,头埋在她颈间,一只手就控制住她双手。
这些年为了讨她欢心,落长天一直是十四五岁与她差不多高的模样,本来宋曦以为这个体型可以势均力敌,但事实是她想多了。
她努力的挣扎在他眼中似乎极为可笑,甚至可以算作情趣的一种。
宋曦知道他又想敷衍了事转移话题,心中疲惫,没有再动弹。
“曦曦,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落长天伏在她身上,卖力地亲吻讨好她,见她始终不语,他咬在她锁骨上:“别喜欢别人行不行。”
这个人真是可笑,怎么说得又像是她的错一样。
“我上次见你是八个月以前,上次一起吃饭是一年前,我们的生日已经两年没过了,上次去花朝节,还是在五年前,上次一起过年,是七年前,你上次陪我练剑,是十一年前……”宋曦细数着两个人已经失去的日常,慢慢说道:“我半年前就能渡劫了,我一直在等你。”
落长天停下动作,愣愣看着她。
“爱是相互的。”她说完这句话便闭上眼睛,十余年间,她都知道自己在一点一滴地失去这个人,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可我还爱你。”
空气中的沉默就是无声的回答。
她变心了吗?并没有。
她还爱他吗?还爱,但是不知道还能爱多久了。
一个人在雪信峰那种时时刻刻的寂寞与不确定始终梦魇一样包围着她,如临深谷,前后左右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声音,久一点,能逼到人发疯。
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两人渐行渐远。
“再……多喜欢些时候吧,很快,很快就结束了。”落长天的声音有些空洞,仿佛他的身体是具单薄的壳子,一碰就会破碎。
他从她身上爬起来,整理好她的衣裳,盖好被子。
宋曦不知什么时候泪水从眼角流下,闭着眼背向他。
再醒来时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台上放着那个小木匣。
木匣本体是深色的檀木,四四方方没什么多余的修饰,原本上面有些磨损的地方也被修复好,崭新得如同刚被做出来,完全看不出之前被破坏成木屑过。
但因为载体的破坏,上面原本的咒术也失效,再打开,已经不会有琴声了。
她喜欢这个东西和谢清宴无关,和谢逢春更是无关。她甚至不知道那首琴曲叫什么,只是觉得熟悉。那声音陪着她过了那么久一个人的日子,听着曲子,她能梦到许多过去的事。
屋外传来阵阵菜香,她一推门就能看见院中花架下摆了一桌子菜,落长天从厨房中进进出出,看到她醒来会让她去洗手,一切就好像之前无数年他们曾过过的日子一样。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已经不一样了,哪都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坐在床上,从床侧的窗户看着屋后的竹林草地,湖畔栈道,因为年久失修,栈道的木板已经有一半落到湖里去,剩下一半覆满厚厚的青苔。
明明修复只是一抬手的事,以前落长天也是一块木板一块木板亲自动手换上。
他喜欢看他做每件事都认真的样子,纤长的睫毛在浅色的眼睛里投下阴影,嘴唇微微抿着,全神贯注看着手里的东西,或者看着她。
这栈道通向后山小道,顺着小道往下走,会有一座天然石桥,从石缝中流出的山泉一路汇聚成溪,蜿蜒流下,在石桥一侧形成一小汪水泡,里面细石白沙,有不少巴掌大的小鱼。
她小时候最喜欢光脚或者穿着木屐从栈道上一路走到石桥上,与落长天一起钓鱼或是戏水……
这整座山,目之所及全是他们的回忆。
但也只剩回忆。
她在屋中待了三日,能闻到饭点时就会传进来的香味,能听到门前几畦田中劳作的声音,不用看也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门再见他。
第五日,她听到门外传来琴声。
落长天敲了敲她的门:“曦曦。”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这些天在屋里所做的一切防线一切安慰好像都崩溃了。
屋里传来细小的哭声让落长天心中一紧,想推门却又怕再看到她冷漠的脸。
和失望生气都不同,冷漠没任何态度,就好像这件事,这个人都与她无关了一般。
他想让她出来看看这个盒子和原来那个一不一样,但久久伫立后,他还是将手中的木匣放在门边,这是他这几天请苏北做的,东西原理并不难,只是找到那首曲子有些麻烦。
宋曦一开始是让他听过那首曲子,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小把戏罢了,只要她想,无论哪家皇庭王宫的名伶伎乐都会为她演奏她喜欢的曲子。
可他没想到那东西对宋曦来说那么重要。
他能感觉到,她没那么爱他了。
他也知道她不爱别人,但对他的爱已经不似从前。听着她说那些数字,他才会觉得居然已经过了那么久。
每次进那些地方以后他就没什么时间观念,他总觉得他们没有分开那么久,也许是上周,也许是几天前。三江落雷阵好像没有过去多久,她爱他到会心疼自己没见过的事,会讨厌伤害他的人。
所以他热情地回应,这是最直接表达爱意的方式。
可是他的爱人越来越冷淡。
她不会再与他分享经历过的那些事,遇到的困难或是麻烦也不说。他看着她,她的眼却不知望向哪。
就连夜色中的拥抱,仿佛也是同床异梦。
落长天是多久离开的她不知道,门外的琴曲一直在响,比谢逢春的琴音更空灵精妙,情绪饱满,抑扬顿挫一调不差。
可这不是原来那首。
她下了床打开门,将那木匣关上,琴音戛然而止,雪信峰上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
……
因为是数万年内第一个飞升的人修,所以云清子主持着为落长天在派门外不远立了座不大的石雕。
尽管由他和宋曦一同监修,那石像还是做得不太如人意,没办法,宋曦只好亲自动手改了改,摆在山门处,也不算有辱落长天的声名。
来止风镇的修士们一般会抽些时间来这里看一看这雕像,摸一摸他的衣角或基石,以求能有他这样的气运,百千年后,也能功成得道,渡劫飞升。
而有些并不修道的百姓,知道那是在世的神仙,也会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将心中的期望写下来与贡品一起拜在石像前,以求神明能保佑自己。
宋曦没事的时候会拆两张纸条,看看是些什么要求,不过分的,就跑一趟去满足这些心愿。毕竟他们修道,很重要一条也是救济天下苍生,以前长盛的下山巡查也是这个道理。
久而久之,南乐长盛山有个很灵验的神仙的传闻便传扬开来。
雕像在此十年,风吹日晒,以将新石头那些过于锋利的棱角磨掉,成日沾染些香火气息,倒是比落长天本人更亲善。
某日清晨,她在师弟师妹们集合前,来此供上一盏长明灯。
第188章 七年之痒(已过)
“师姐有什么想要的,直接给师叔说不就好了,还用跟那些门外汉一起供奉师叔的石像吗?”守门弟子已经换了无数批,现在这些,已经大都比她小了,见她去供长明灯,其中一个不解地问道:“反正那些愿望,不少也是师姐去做的,师姐自己才是‘神明大人’吧。”
“哎,你不懂,师姐这叫尊师重道,见石像如见师叔本人,自然是要敬重的。”另一个守门弟子说道。
“哦,我懂了,就是佛修那句声‘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是不是一个意思?”
“什么啊,叫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
对两个人的争执,宋曦一笑而过,回到山顶众人集合的地方等待。
这些年她已经是需要带领派中弟子出门历练的师姐或是小师叔了,云清子一直想让她接过镇派长老的位置,但落长天并没有怎么样,一年中还是会有几个月待在长盛,他的威名,便是镇派最好的法宝。
她还远远不够格。
那次争执,或者说她单方面表达不满后,他依旧没有改多少。他与她现在好像只剩下了肉体关系,不说话、没交流也无所谓,黑暗中的厮缠反而还能骗自己他们还相爱。
她满足那些凡人的愿望,也只是觉得那好像是他们一起做的好事罢了,就像以前,他们一起天南海北的行医卖药。
一群筑基金丹期的小萝卜没多久便三三两两到齐,叫着她师姐或是师叔,跟着她外出历练。
现在世间太平,这些历练的危险度比他们那时还低,一般是驱鬼除邪,收拾些低等灵体或是妖物一类,基本没有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