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奶奶要是想说就会说了，就像白奶奶应该明白，这样的理由是骗不过他们两个的。
白奶奶的饭做好之后，盛出了他们三个人要吃的，剩下的全部被白奶奶用饭盒装了起来，等着耍猴的人来上门讨粮。
甚至白奶奶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基本上碗里的饭也没吃两口。
罗英跟东子的房子比他们离村子近，这会已经能听到敲门的声音了。
还有隐约的说话声传过来。
从那边的说话声音传来的第一秒，白奶奶吃饭的动作就停止了。
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那边的声音结束，白奶奶也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相反的，她人站了起来，眼睛看向早就准备好的那两大盒饭，就等着敲门声响起。
等到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屋里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白奶奶更是直接拿起饭盒就往外面走了去。
屋子里的秦征跟唐宛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白奶奶拿着饭盒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让本来不打算过去的秦征跟唐宛都有些吃惊，随后到院门那去。
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白奶奶已经把两个大饭盒递给了门外的人。
随着秦征跟唐宛往院门口走，也看见了外面来讨粮的人。
讨粮的人有三个，两个是今天在前面耍猴的，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岁的样子，还有一个年纪更大一点的，看今天好像是在后面看摊子的，并没有上场。
饭盒在那两个年纪轻的人的手中拿着，白奶奶却是在跟年纪最大的那个人说话。
冬天晚上的月亮也挺亮的，起码唐宛能够看清楚门外面站着的那三个人长什么样子。
秦征跟唐宛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本来在跟白奶奶说话的老人也抬起头来，看向走过来的秦征跟唐宛。
只是老人在看见两个人的时候，瞳孔非常明显的缩了缩，伸出手指向秦征，有些震惊的看着白奶奶：“这、这是......”
“是，这个是我孙子。”白奶奶顺着他的看去吗，飞快的解释。
那老人听见白奶奶的话有些诧异的看了白奶奶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踏进门中，仔细的上下打量着秦征：“好啊，长得真好啊，真有......风范啊，你养了个好孙子。”
“是啊，这孩子孝顺又有胆量。”白奶奶道。
“这样就好了，有后了。”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唐宛的错觉，唐宛总觉得老人的眼眶红了。
“阿征，这是你......白爷爷。”
“白爷爷。”秦征明白白奶奶的意思，低声喊了一下。
“当不得当不得。”老人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白奶奶：“活着就成，过得好就成。”
“我们走了。”老人说完也不停留，直接就带着那两个人走了。
他们走后白奶奶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过了转弯处看不见了才回来。
进了屋子，白奶奶也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坐下。
秦征跟唐宛看着白奶奶的这个脸色，都半天没有说话。
“想问什么？”白奶奶歇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总算好了些，一抬头就看见秦征跟唐宛都是担心的看着自己。
“奶奶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唐宛看了看秦征，率先开口问道。
“认识。”大概是因为今晚见了故人，白奶奶突然就生出了一些怀念的情绪。
“刚刚那个人，年轻的时候跟我一样，是在白家伺候的。”白奶奶的眼睛看向院外，却又像是透过院外看向别处。
“白家当时是这边的大户，基本上十里八村种的地都是白家的，白家家大业大的，家里伺候的丫鬟长工也不少，刚刚那个就是在当时的白家二少爷跟前的跑腿的。”白奶奶在说着白家的事，又像是在说着自己的事情。
“那时候在少爷跟前当值跟旁的人身份就不一样，又有些权力，但是他人好，在丫鬟堆里也混得开，那时候我们不好出去，有什么要买的东西都让他给我们捎回来。”白奶奶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了笑意。
就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青春年少的时候，因为嘴馋让别人帮忙在外面带好吃的糕点回来。
“二少爷人也好，按理说事不让丫鬟从外面偷买东西回来的，但是他觉得我们小丫鬟嘴馋也是正常的，发现了之后非但没有斥责还每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带些糕点。”
唐宛默默的听着，那时候的主子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确实是跟白奶奶说的一样人好。
“他那时候还喜欢跟我一个屋住的一个姐姐，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将她娶回去呢。”大概是年少的时候的事情太美好，白奶奶说着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
“后来呢？”唐宛没有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事情。
“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白家不行了，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了。”白奶奶这会脸上已经是唐宛看不懂的那种情绪。
第一百一十七章 猜测
白奶奶说着的时候，明显是陷进了自己的情绪中去了。
又或许是太久没有提起往事，见了故人之后心中的感慨良多。
“他当初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跟在二少爷后面没少出力，白家散了之后竟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想到还有再见到他的一天。”白奶奶跟前没有其他人，只能忍不住的跟唐宛感叹着。
唐宛沉默。
耍猴人走南闯北的自是不会在一个地方待着，可是白奶奶一直在这边待着，没有见过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人只能说明这个人一直在背井离乡。
“奶奶那时候从白家怎么出来的？”唐宛宛如在听故事一样，说出自己的疑惑。
白奶奶之前可能没有倾诉的欲望，但是在这一刻唐宛能感受到她是想有个人在身边听她聊一聊当初的时光的。
“那时候啊，传来消息说是白家大少爷死在战场上了，白老爷的财产不知道捐了多少，二少爷......也在不久后就出事了，白家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混乱了，老夫人扛不住接连失去两个儿子的事情，卧病在床，大少奶奶回娘家了，白家没有主心骨......”
白奶奶说着的时候声音中虽然没有哽咽，但是语气悠悠，让唐宛似乎看到那个时候。
偌大的一个府中，接连失去几个主人，就连剩下的主人也该走的都走了，甚至走之前还卷了府中之值钱的细软，仿佛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那不是还有白老爷？”唐宛忍不住问。
“老爷那会一直跟不知道哪方面的人联系着，出钱出力，大少爷跟二少爷就是那个时候去帮忙的，结果没有想到两个儿子都没了，他当时就受不住打击，也病了。”
白奶奶忍不住的叹息：“白家当时的风评极好，你看，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人说白家的不是，那时候只要是种白家田的比其他家都要少交银钱的......”
“那白家还是慈善的，只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唐宛不知道怎么说，那时候死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了，但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确实是毁灭性的打击。
“都是很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了。”白奶奶感叹道。
“后来老爷好了一点，但是白家的处境也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了两个儿子跟别人闹掰了，白老爷好了一点之后就带着老夫人跟大少爷留下的一个儿子去香港了，剩下没走的那些人也给遣散了，我跟他都是当时离开白家的。”白奶奶说着，回头看了秦征一眼。
唐宛顺着白奶奶的目光看过去，再联到当时那耍猴人看到秦征时的表情，总觉得白奶奶应该是隐藏了什么。
“当时白老爷刚走没几天就有兵来这边找他，看着来势汹汹的。”白奶奶道。
“不说这些啦，也不知道白老爷带着夫人在那边过的怎么样，要是还活着他们应当也有七八十了，那孩子也得二三十了。”白奶奶感叹似的。
“所以那汤婆子就是白家当时留下的吗？”唐宛道。
白奶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白老爷去那么远的地方，很多东西都带不走，都留给了我们这些一开始没有走的人。”白奶奶低头像是逃避这个话题。
“今天见到故人多说了点，其实也没什么，能活着就行。”白奶奶站起身来。
秦征连忙去扶住她，就像是一夜衰老那样，白奶奶今晚有着明显的颓感，从凳子上起身的时候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睡吧。”白奶奶起身之后推开秦征的手，头也没有回跟ᴊsɢ两个人说道。
白奶奶进屋之后，秦征跟唐宛两个人在堂屋坐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唐宛抬头看着秦征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能够感受到他平静的面容下的心情没有那么的平静。
“你......”唐宛开口想问，但是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征回头往白奶奶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奶奶进屋之后就没有点蜡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唐宛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到他们在这里说话的话，白奶奶应该也能听得见
两人对视了一眼，分别站起身往唐宛的房间走过去。
“你是不是......奶奶她.......”唐宛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是还是没有办法问出口。
总不可能直接问秦征，你是不是不是白奶奶的孙子，或者是奶奶她是不是有关的你的身世的事情在瞒着你。
可是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在现在的情形来说，秦征跟白奶奶是不是亲祖孙的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重要。
“我是奶奶的孙子，这就够了。”秦征目光看着唐宛说道。
“奶奶现在只有我一个孙子。”秦征知道唐宛想问什么，但是他本人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的白表情。
甚至唐宛觉得秦征自己对这件事情心中是有数的。
想到这里，唐宛刚刚还有些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重要，过去的人经历了什么跟现在的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嗯，你是这里出生长大的，白奶奶的孙子。”唐宛定定的看着秦征。
刚才白奶奶的情绪不太好，他们两个的情绪也低落着。
唐宛从白奶奶的几句话种窥见了一个大地主式的家族衰败的整个过程，到最后剩下老老少少的远离故乡。
是当时最无奈的，也是最真实的变化。
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家背井离乡，一直到到现在甚至到了后世的时候也没有能回来。
而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守候。
更多的是像白奶奶跟今天这个耍猴人一样的，再见面已过了大半生，最值得高兴的大概就是大家都活着。
秦征看着不知道想着什么，情绪变得更低落的唐宛，伸手将她搂进怀中。
冬天的月光洒在外面的白雪上面，亮堂堂的一片。
屋中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此刻无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显怀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太阳光打在雪上面颇为刺眼。
但即使这样，温度也一点没有下来。
甚至雪也没有一点要融化的样子。
耍猴的已经走了。
他们一行人昨天是住在村里给安排的住处的，今天一早上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这也算是他们的规矩，一个村子只演一场，第二天不用说他们就自己走了。
白奶奶大概是知道今天已经是见不着的，不然昨天也不会准备那么多的饭菜。
唐宛本来还想着跟罗英一起去看看，可是他们已经走了。
除了昨天给村里人带来的那些欢声笑语什么也没有留下。
罗英也是知道他们已经走了的这件事情的，但是还是陪着唐宛来这边看看。
唐宛其实找他们也没有什么事情，大抵只是心里装着事情，想来确认一下罢了。
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唐宛跟罗英既然出来了，也没有那么快回去。
唐宛想着好不容易在村里转一圈，干脆去李青那边看看。
李青现在月份大了，轻易也不敢出门。
加上赵大壮这边看李青也宝贵，基本上也不让李青自己出去，她也好长时间没有跟李青说过话了。
唐宛跟罗英到李青家门外的时候就听见了李青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放那吧。”
唐宛跟罗英进去的时候，只见赵大壮不知道端着什么东西跟在李青的后面，李青正一脸不高兴的往屋里走着。
赵大壮还怕她摔了，一手端着碗一手护着李青。
李青的婆婆正在院子里喂鸡。
看赵大壮这么宠着李青，一点异议都没有。
唐宛跟罗英进来吸引了李青的视线，看见是唐宛，李青直接就往她们俩这边走来。
唐宛跟罗英看着 李青挺着孕肚往这边走，两个人甚至比在一边跟着的赵大壮都要紧张。
“你可走慢点，刚下过雪呢，你这还双身子。”唐宛赶快伸手去扶，李青褪去了之前的一点阴郁之后，风风火火的性子倒是显现出来了。
“对对对，你别走这么快。”一边的赵大壮伸着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
李青停下转身接过了赵大壮手里的碗，一饮而尽之后将碗放进赵大壮的手里：“行了，别跟着我了。”
然后转身看着唐宛：“你怎么来了，可算是想起来我了。”
李青有些抱怨。
唐宛听着她的话也没说其他的，只是看着她的肚子先伸手扶着她了，才敢开口说话：“你这走路也太快了，刚下过雪，也不小心着脚下。”
李青笑了一下：“别担心，你看着院子里，一点湿的地方都没有，他扫雪的时候恨不得把土都铲下来。”
李青指了指地面。
确实是扫雪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连房顶上都没有雪。
“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唐宛感叹道。
她总觉得还没有多长时间，李青这肚子变化却很大。
“前三个月不显怀，后面就长的快了，这都从夏天到冬天了，也该这么大了。”李青摸着肚子说道。
她的脸上现在闪耀着母姓的光辉。
是唐宛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
结婚之后过的好不好真的可以从脸上看出来。
李青结婚之后是肉眼可见的变化，脸上笑意以及说话的底气都在证明着她过得很好。
而不是让人仔细去寻找过得好的证据的那种。
就连李青的性格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唐宛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李青从外面回来冲着她阴阳怪气的时候脸上那种阴郁，到现在变成了一个大大方方又热情的人，都是结婚之后发生的变化。
